[边缘类] 【完结】九老洞轶事之烂柯人(生子,有裴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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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670 | 回复14 | 2025-7-9 13:59: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九老洞开荒时期破防文学,兜兜转转在太极宫又破防了开始复健
谢李生洛,裴洛生谢晓元
有致死量怨夫1情节,纯人工造雷,下次还敢

  银霜口终年苦寒,谢云流少时常于九老洞中煮酒论剑,时至今日故地重游,明明山石草木皆如故时,但总觉得是与当年不一样了。

  李忘生与月泉淮之战虽也算全身而退,但到底是报着必死之念应战的,尽管致命一击被谢云流挡下,内力空虚却是一定的。昔年烛龙殿旧伤隐隐有复发之势,李忘生顺势打坐调息,谢云流见了,心头难免嗤笑一声,一句“学艺不精”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随手抹了额上血迹,再开口时,便是一声“师弟”。

  李忘生颔首应下,恍惚间仿佛还是少时,练剑途中谢云流故意唤师弟想骗他分心,一回头撞见李忘生那双温柔的眸子,倒是自己先乱了心神。几十年前便漏了一拍的心跳此刻突然回神,与月泉淮对战时似乎都未曾如此紧张,谢云流顺势坐下,见李忘生并不抬头看他,心里又难免不是滋味。

  方才李忘生那招全无退路,若非他及时挡下,便是个同归于尽的下场,分明就是知道他一定会出手相救,这才敢以身犯险。

  果真是……好深的心计!

  谢云流有心找他算账,但毕竟那几个师弟师妹还在跟前杵着,李忘生当了几十年的纯阳掌门,这点面子还是要替他周全的。谢云流冷着脸耐着性子等李忘生安排好了后续事宜,这才将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刚想兴师问罪,就见不远处的石壁后头冒出只探头探脑的小羊羔。

  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打搅,谢云流难免心生不悦,正要开口让人退下,看清面容后却是一愣。

  而李忘生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师兄。”李忘生起身上前低声耳语,“这是风儿的幼徒。”

  谢晓元揣着一兜草药回来复命,结果来的不巧,猛然撞见自己那位传说中的师祖一脸面若寒霜准备发作的模样,刚想溜之大吉,就见掌门在师祖身旁耳语了几句,师祖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露出了一点笑意。

  谢晓元险些被谢云流这带了慈祥的笑意给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硬着头皮上去见了礼。当年洛风出事时他尚在稚龄,并未与几个师兄师姐一同前往刀宗,对这位师祖的印象约等于零,心中难免忐忑。谢云流将他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只看得谢晓元浑身炸毛,才点了点头:“尚可。”

  谢晓元并不知道是“尚可”个什么,但也不敢问,谢云流又随口问了他几句,谢晓元一一答了,答完才觉出不对,怎么师祖也不问他武学剑术,只问些生辰几何、喜欢的吃食之类无关痛痒的琐碎问题?

  好在李忘生并未让他疑惑太久,及时岔开了话题:“先前让你所寻的药材可找到了?”

  “别的都找到了,只是还有两样有些难寻,尚未找到。”谢晓元连忙将草药翻了出来,又将药方呈给李忘生好让他一一比对,谢云流睨着眼扫了扫,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缺了什么?”

  “缺的是补阙石和泣麟砂,补阙石倒是好寻,听闻楚州一带就有,可这泣麟砂却是全无头绪。”

  谢云流听了却是一笑:“补阙石容易,先前我在幽藤馆得了一批,这就传信让人送来。至于泣麟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他只以为这药材是李忘生炼丹所用,言谈之间也难免带了些炫耀的意味:“九老洞中处处暗藏玄机,奇珍异宝自然也不少,泣麟砂正在其中 我取来便是。”

  提及旧事,谢云流透出几分当日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这数十年的蹉跎都未曾有过,李忘生闻言点点头,小心地将那张药方叠好收入袖中,示意谢晓元先退下:“待这两味药材齐备,你便启程送去万花。”

  年轻的小道士这才松了口气,很是乖巧地一笑,行了礼便退下了。

  谢云流又看了几眼谢晓元的脸,直到人已经退下了,他才带了些试探似的问李忘生:“方才那孩子,眉宇间似乎有些熟悉。”

  李忘生沉默不语,谢云流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复,有些失望,只好没话找话般继续追问:“那几味药你要送去万花?这是个什么药方,可信吗?”

  谢云流连着追问了几个问题,李忘生都避而不答,他也兴致索然,只当李忘生是有意瞒着他,心中难免恼怒。

  过了许久,李忘生才叹了口气:“师兄所料不错,谢晓元确系风儿所出。”

  谢云流心道果然,谢晓元的眼睛与洛风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第一眼便心生怀疑。

  只是风儿也是,从前竟然半个字都不曾提及自己已然成家,也不知让这孩子平白受了多少委屈,好在如今看来,李忘生把人照顾的还不错,到底是血浓于水。

  又想起这孩子的姓氏,谢云流只觉心中一片柔软,继续问道:“他母亲是宫中弟子还是哪家闺秀?虽说有你照拂,但一个弱女子孤身抚养……”

  “他并无母亲。”李忘生打断了他的话,谢云流一愣,以为是洛风在外有了什么露水情缘,才让那女子扔下孩子离开,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置信,他的徒弟,怎么会做出这等轻浮的事情!

  “方才师兄所问的那药方,是出自万花活人不医的裴元之手。”李忘生揉了揉眉心,“宫中神武之后,裴元穷尽古籍想要找出逆天改命之法,多年来一直为此奔波。”

  谢云流这才意识到方才那药是与洛风有关,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他寻得聚魂丹,暂保住了风儿魂魄,若以万灵丹为引,将魂魄引入泣麟砂中,或可重塑肉身。”

  洛风已死十余载,聚魂丹之力也一再削弱,如今已是气息微薄,也就是说,此方或许是洛风唯一的复生之机。

  “当日我便知他与风儿私交甚好,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一直为此奔波,倒确实交情甚笃。”

  “不,不是私交甚好,他……”李忘生小心措辞艰难开口,“他与风儿,便如我与师兄,谢晓元没有母亲,就是因为……他是风儿的……”

  李忘生话未说完,但谢云流已经全明白了。

  难怪!难怪当日裴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怪洛风有了家室却不敢告诉他!甚至于跟野男人连孩子都生了!

  谢云流勃然大怒,他好好的徒弟,竟让李忘生给教成了个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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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9 23:52:48 | 显示全部楼层
  暌违数十载,九老洞中风物如故。谢云流循着洞中小径,轻车熟路地寻来了泣麟砂交与李忘生:“我已传信方轻崖,让他昼夜兼程护送补阙石过来,想来不会超过半月。”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师兄了。”李忘生颔首,又道,“待药物齐备,我便让谢晓元去万花……”

  “怎么,他裴元一个小辈,还得三催四请才行!”谢云流横眉怒目,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洛风从小心思单纯,若不是被李忘生教坏了,那必定就是被裴元哄骗,才稀里糊涂生下孩子。

  “风儿早逝,他把孩子扔在纯阳宫不闻不问,如今当着长辈的面还敢摆神医的谱?让他滚过来见我!”

  言罢,谢云流气得扭头就走,李忘生无奈跟上,好声好气地替裴元解释:“他也并非不闻不问,前几年晓元一直养在万花,只是如今万花谷也遭兵燹,又收留了不少得了疫病的流民,实在不安全,才把他又送回了纯阳。”

  李忘生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谢云流反倒更是气闷,连带着看谢晓元这个名字都有些不顺眼起来,跟着他姓叫什么不好,偏偏要起这么个名字,遮遮掩掩的一个“晓元”,必定是裴元的主意,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风儿晕头转向,如今竟连李忘生都替他说话,当真是心机深沉!

  见谢云流不愿听他解释,李忘生也无法,只得道:“纯阳宫地气太冷,是以风儿的聚魂丹一直由裴元保存在万花谷,师兄既如此说了,明日我便传书让他来便是。”

  一听说洛风的聚魂丹在裴元手里,谢云流只觉得心头怒火蹿得几乎要将纯阳宫经年的积雪都融了,枉他一直觉得李忘生还算聪明,如此大事上,居然全无防备,不与他相商也就罢了,竟也不派个人看顾,就这么让风儿的聚魂丹落入裴元手中!

  谁知道裴元那等诡计多端的小人会对聚魂丹做些什么!

  万花谷中气候尚暖,裴元收到信时已是入夜时分,窗前的烛影摇曳不定,案前的香炉烟雾氤氲。绝情谷中收留了不少病重的流民,但入夜以后还算安静,裴元取出贴身收着的聚魂丹,于指尖轻柔把玩。

  聚魂丹不过半寸大小,比起十年前流光溢彩的模样,如今光泽已然黯淡,尽管被月光蒙上一层银色,但乍看上去,也不过是枚灰扑扑的寻常珠子。

  返生香的气息被夜风搅得四散开来,氤氲烟雾松松地笼住聚魂丹,片刻之后就被吸收了个干净。

  聚魂丹中闪烁出一点荧光,裴元嘴角不自觉地带出些温柔笑意,看着那点荧光在聚魂丹表面游走一圈之后缠绕上他的指尖,一如当年情至深处缱绻厮磨。

  “李掌门传信,说所需药材都已备齐,如今万事俱备……”裴元柔声将信上所写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末了又道,“此方虽有古籍记载,但从未有人尝试过,洛风,你怕吗?”

  指尖流光闪烁,裴元抬手将聚魂丹贴到唇边,抱怨似的低声笑道:“你自是不怕的,可我怕。”

  返生香燃尽,聚魂丹复又暗淡了下去,裴元垂眸轻啄了一口,便将其收入怀中。

  “明日便回纯阳了,早些休息。”

  虽说裴元已经加快了速度,但毕竟考虑到聚魂丹已经十分脆弱,一路走走停停,不敢有半点颠簸,加上长安一带又战乱不止,很是耽搁了几日,等裴元到银霜口时,已过去小半个月了。

  谢晓元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风车,远远地见到披着黑紫色大氅的裴元纵马而来,眼前一亮刚想扑过去,就被一旁的师兄方轻崖给拎了回来:“裴大夫一路辛苦了,师祖特意命我等在此等候。”

  方轻崖早就得了谢云流的叮嘱,千防万防就怕自家小师弟被食羊花骗走,可看着谢晓元那满是孺慕的眼神,他只觉得师祖这次交待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办。

  对于洛风的徒弟,裴元一向是愿意稍加纵容的,因此尽管方轻崖的防备之色表现得有些过于明显,但裴元仍是从容微笑,随着方轻崖去见谢云流。

  从银霜口上华山的路裴元已经走过无数回,唯独这一回山路似乎格外艰难,心口处灼热得厉害。

  到纯阳宫时已过正午,谢云流这几日一直住在华山,只是并未回他旧日的居所。许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李忘生并未在正殿见他,方轻崖一路将人引到了李忘生的屋前,随后乖巧地一把拽走谢晓元,留裴元一个人面对谢云流和李忘生。

  裴元理了理衣襟从容踏入躬身行礼:“万花裴元见过谢宗主、李掌门。”

  谢云流冷着脸坐在上首看着裴元行礼,有意晾了一会儿并未让他起身,还是李忘生看不下去,主动打破了沉寂:“先生一路奔波辛苦,还请就坐吧。”

  裴元这才直起身来,李忘生见状有些无奈地摇头一笑。见李忘生竟还能对着裴元笑得出来,谢云流气得牙都要咬碎了,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闻你一直为风儿之事奔走,辛苦。”谢云流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冷得能让人觉得华山夹着霜雪的山风都温柔和煦了。

  从前见面时谢云流对他这位“爱徒好友”的态度还算和悦,突然如此反应,只能是因为知道了他与洛风之间的事情,裴元也不以为意,按了按心口藏着的养魂丹,直截了当地开口:“既已有白首之约,此事自然是裴元理所当为,谈何辛苦。”

  “你放肆!”谢云流怒急,猛地往桌上一捶,连桌上的茶具都跟着震了震,“谁与你白首之约!谁承认了!莫不是你以为风儿不在,就可胡言乱语了吗!”

  “三书六礼俱已齐备,当日也曾一同拜过李掌门,已算礼成,自然可认。”裴元端端正正地跪下,沉声道,“小婿裴元拜见岳父大人。”

  下一瞬,瓷白茶盏便飞掷而出,擦着裴元的鬓边重重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淋湿了裴元大半个肩头,锋锐的碎瓷自脸颊擦过,当即划出数道血痕。

  随后寒芒出鞘,谢云流周身杀气四溢,手中剑锋横在裴元颈边:“裴元,你今日既然敢上华山,就该清楚自己会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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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9 23:57:53 | 显示全部楼层
  谢晓元鬼鬼祟祟躲在屋外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得一阵掀桌子摔碗兵荒马乱的阵仗,又依稀听见李忘生似乎是劝了几句,里面才安静下来。

  方轻崖正想安慰小师弟,说师祖必定有分寸,就听得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裴元缓缓走了出来。

  他脚步倒还平稳,头发也不曾乱,想来是重新整理过,但脸上几道血痕和湿漉漉的肩头多少还是显得有些狼狈。

  “叔父!”谢晓元惊呼出声扑了上去,“叔父你怎么了?师祖他是不是……”

  “没事,我去换身衣服。”裴元温柔地摸了摸谢晓元的脑袋。

  方轻崖实在没忍住,插嘴问了一句:“裴先生,您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裴元笑眯眯地解释道,“你师祖太过激动,把改口茶打翻了。”

  改……改口茶?!

  方轻崖如遭雷击,难道传闻都是真的?裴大夫果然是一门心思想当他们师娘!就连师祖都已经认了?!

  “师……师娘?!”

  方轻崖脱口而出,裴元听了,面上笑意更甚,从身上摸出个满是药香的荷包塞过去,顺手也摸了摸方轻崖的脑袋。

  “改口费。”

  屋内的谢云流险些给气笑了,裴元倒是会顺坡下驴,反倒把他给架住了,只怕不消半日,纯阳宫上上下下就都知道这事了。

  剑锋加诸颈上还能面不改色,算他有几分胆识。

  方轻崖揣着荷包兴冲冲地进来,谢云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给你什么东西了?”

  方轻崖把荷包递了过去,谢云流扫了一眼,见里面装满了各色丹药,还有几块散碎黄金,算起来应该价值不小。

  “自己收好,你上回去鬼市买的药材,可还带在身上?”

  “都带着呢!”

  “给裴元送去,就说怕他炼制万灵丹材料不够,这些东西以备不虞。”

  “啊?”方轻崖一脸茫然,“怎么会不够,我特意和小师弟对过数量,准备了足足两倍的药材呢!”

  “让你去你就去!”

  方轻崖挠挠头跑开去拿药材,李忘生见状失笑道:“裴元不过是杏林医者,师兄既然也是满意他的,又何苦要故意吓他?”

  “哼!”谢云流冷哼一声,“我可没点头!”

  虽说木已成舟,但这个男儿媳,他还是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

  新鲜出炉的男儿媳裴元此刻正在洛风屋中,他身上穿的衣服被茶水浇了个透,捡了几件洛风的旧道袍换上,谢晓元听见外头的敲门声连忙跑了出去,没多久就抱着几大包东西回来。

  “师兄送来了些药材,说是师祖吩咐的。”

  裴元点点头:“好好收起来吧,过些时候我带去万花。”

  “还有几盒伤药,叔父,你脸上的伤可要敷些药膏?”

  “不必,我心里有数。”裴元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谢晓元过来,“前些日子你传书说结交了一位西南的朋友,想去游历一番,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谢晓元瞬间跟被霜打了似的,蔫头耷脑地道:“还没想好呢,我听说黑山林海常有奇形怪状的虫豸,从前还有天一教作乱。”

  裴元笑出声来:“你总说自己连鬼神都不惧,这会儿怎么又怕了?之岚从前游历苗疆时留下了不少驱虫祛疫的手稿,你得空找她问问。”

  “上回就问过了,姐姐说得空就把药材配好给我送来,眼看着就要大雪封山,就算有药材,也得等到明年再说了。”

  裴元随口又叮嘱了几句,不再多问,倒是谢晓元主动开口:“叔父,待万灵丹炼成,师父是不是就回来了?”

  心口的聚魂丹似乎突然有些发烫,裴元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轻松地道:“是啊,所以你好好练剑,功课也别落下,不然到时候你师父生气,我可不管。”

  “我有在好好练剑的!”谢晓元小声嘟囔了几句,裴元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

  “也别累着自己,这几日天凉,多加几件衣裳,夜里别闹得太晚,早些休息。”

  谢晓元垂头丧气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看书时要多点几盏灯,少吃些甜食,晚上睡觉别踢被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裴元抬眼望了望他,谢晓元当即住口,嬉皮笑脸地撒了个娇,赶在裴元开口问他功课之前溜之大吉。看着他的背影,裴元心中难免唏嘘,洛风去时谢晓元年纪尚小,如今也已经是少年模样了。

  夜色渐沉,洛风旧居中,香炉里的返生香烟雾氤氲,裴元有些慵懒地倚在榻上,身上披着洛风的道袍,衣襟散乱,很是坏心眼地故意将香炉里的烟雾往洛风的聚魂丹上撩。

  聚魂丹中流光一闪,随后那点荧光便似羞恼般地故意避开了裴元的方向。

  裴元将聚魂丹转了几转,见那点荧光始终避开他,便将聚魂丹举到了面前,刻意对着白日里被碎瓷划开的几道伤口。

  “这是你师父打的,好疼啊……”裴元故作委屈地开口,“洛哥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点荧光终究还是沿着指尖贴上了他脸颊上的伤口。

  见洛风心软,裴元立刻得寸进尺起来,沙哑着嗓音蛊惑般地开口:“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随后荧光彻底黯淡了下去,任凭裴元怎么撒娇道歉哄骗安慰都再也没有半点反应。裴元知道这回是真的把洛风惹恼了,也不敢再强行将人唤醒,只得委委屈屈地擦干净了聚魂丹放在枕边,草草洗净便入睡了——他这半月一路辛劳,也确实是累了。

  等到裴元睡熟了,聚魂丹中的荧光才又亮了起来,沿着枕头贴上了裴元脸颊处的伤口,轻轻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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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11 13:31:40 | 显示全部楼层
  裴元睡足了一夜,再起身时已是天光大亮,连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脸颊上的伤口也只剩下淡淡红痕。

  今日天气倒好,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了李忘生的寝殿。谢云流见了他仍是没什么好脸色,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他,只是他昨日让方轻崖送来了不少千金难换的药材,眼下这般,倒显得像是当着李忘生的面故意赌气了。

  裴元心中有数,脸上仍是笑吟吟地躬身行礼,这次倒没故意喊“岳父”刺激谢云流,浑身上下挑不出半点错处。见他这幅样子,谢云流面色也终于缓和了些。

  此番炼制万灵丹事关重大,上官博玉也前来帮忙,裴元检查过了所有药材,确认无误后方与众人议定了开炉炼丹的时辰。

  此法并非医方,而是于古籍异闻录中拼凑而成,从前从未有人尝试过,且鬼神之事变幻无常,并非人力所能左右,逆天改命之行,终归变数太多。

  “你有几成把握?”谢云流问。

  裴元苦笑:“即便我穷尽一身医术,也只有三成把握。但聚魂丹气息已经微弱之极,若非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愿冒险。”

  气氛一时凝滞,众人皆缄口不言,这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太难抓住,甚至比早知注定死亡更为残忍。

  “若能找到洛风的亲生父母,以父母精血重塑躯体,或许能有七八成的把握,毕竟泣麟砂虽说也算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但总归不如生身父母所育血肉之躯更为神魂契合。只可惜……”裴元眼中光芒又黯淡了下去,“洛风尚在襁褓时便被收养,且不说亲生父母全无踪迹,即便找到了,如今也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若能找到风儿的亲生父母,便可有七八成的把握?”谢云流眼神有些微妙,“你且说来,要如何以父母精血重塑躯体?”

  裴元神色一顿,心生疑惑,谢云流问这个做什么?洛风还未满月就被谢云流收养,这么多年来他的亲生父母从未出现过,李忘生也从未提起,难道谢云流知道洛风的身世?

  但若真是如此,又为何几十年来不闻不问,当日替他们二人主持婚事的是李忘生,替洛风处理后事的是谢云流,他的亲生父母呢?若是谢云流还能找到他们,想必这么多年还是有所联系的,莫非是另有隐情?

  谢云流神色有些躲闪:“你说便是,我自有办法联系他亲生父母。”

  一旁的李忘生也面露异色,裴元见此,心中咯噔一下,脑中浮现出一种近乎离奇的猜想。

  该不会……

  仔细看来,洛风的五官确实与谢云流有几分相似,但并不那么凌厉,更为从容内敛,倒像是……

  今日时机不对,裴元不好当众问出口,只得先压下心中种种猜想,将自己所知的重塑躯体之法草草说了,谢云流听完若有所思,裴元不敢细想,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掌控。

  商议完毕已是日落,谢晓元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裴元习惯性地想摸摸他的脑袋,手停留片刻,终究还是落在肩头。

  心中千言万绪,话到嘴边,裴元却再难开口。

  谢晓元不明所以,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你刚出生的时候,不过小小的一团,转眼就这么大了。”

  “叔父……”

  “照顾好自己。”

  裴元拍了拍谢晓元的肩头,转身没入华山的夜色之中。

  炼制万灵丹尚需四五日的时间,为求稳妥,引魂的时间选在了七日之后。

  十二月廿四,大雪封山,谢云流屏退了旁人,贴身收好了洛风的聚魂丹和裴元新鲜炼制的丹药,牵着李忘生往九老洞而去。

  山路难行,尽管有坐忘无我护体,但寒意依然刺骨,好在九老洞中层叠石壁阻拦了重重风雪。

  月泉淮已死,太极逆境中再无人迹。二人摆好了阵法,将诸多天地灵宝一一摆好,点燃了返生香。

  烟雾氤氲,聚魂丹上光芒渐现,谢云流张了张口,想唤一声“风儿”,却红了双眼,迟迟未能出声。

  尽管他没有开口,洛风却已经扑了过来。

  那一点暗芒已然微弱之极,流转之间也不如从前迅速,似被重重锁链束缚,但仍是挣扎着越过千难万险扑进怀中,又像是害怕他会转身离开,近乎急切地勾住李忘生的手指,一同往他怀里带。

  李忘生垂眸看着指尖的荧光,随后双手被人捧住,整个人被拽进一个久违的温暖怀抱。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在聚魂丹上。

  “今日……”李忘生哽咽道,“今日是……”

  “是风儿的生辰。”

  话落,李忘生早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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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11 18:55:49 | 显示全部楼层
裴元郑重声明:魂魄引入泣麟砂后没有意识
  月垂东山,时机终至。返生香已经燃尽,时隔十余年的父子相逢转瞬即逝,聚魂丹复归黯淡,再无反应。

  “师兄,开始吧。”

  李忘生低声提醒,谢云流点点头,走入阵中焚香引魂。

  他的手从未抖动得如此厉害过,握惯了刀提惯了剑的手,此刻却几乎承担不起区区几炷香的重量。

  “师兄。”李忘生伸手覆了上来,随后整个人也贴了上来,侧头靠在谢云流肩上。

  或许是守在纯阳太久了,华山的雪已经沁入骨髓,即便连拥抱都透着霜雪气息。

  然而此刻,这一点霜寒却奇迹般地让谢云流安下心来。

  与月泉淮一战已过半月,他复归纯阳,与李忘生旧梦重温,洛风一事也枯木逢春,他原本应该将一切都放下的,可心中却隐隐不安。

  有时深夜惊醒,或是梦见自己未能挡住月泉淮那一招,李忘生血流满地,或是梦见昔年洛风纵身而出惨死面前,又或是梦见那夜大雪纷飞他决绝转身,却被李忘生自身后抱住。

  “师兄,别走。”

  他转身抱住熟睡的师弟,却难免恍惚,分不清是真是幻,分不清自己是沧桑巨变烂柯人归,还是困在此山从未离开。

  本不该如此的。

  他本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却背井离乡远赴重洋。

  他本该与师弟一同抚养风儿长大,却孤身在外凄风冷雨。

  他也会想起,给师弟的剑穗还未编完,答应风儿的糖葫芦还没买,明日还要……

  没有明日了。

  他的师弟远隔千山,他的风儿死在异乡,他的纯阳永远不回去了。

  半生飘零,半生蹉跎,如今尘埃落定,重归九老洞,已是斧柯尽烂,物是人非。

  所幸并非全无补救的办法。

  李忘生安静地靠在他肩头,尽管时辰已到,但并未急言催促。谢云流沉下心来,重新点燃了引魂香。

  阵法已成,烟雾氤氲散开,满头白发褪去化为青丝,而后万灵丹汲取地气精华,将聚魂丹上的流光缓缓引入泣麟砂中。

  泣麟砂本是麟骨所化,引魂既成,其上自然光华渐放,圆润剔透,仿若明珠。

  “好在裴元那小子还不知风儿的来历。”

  谢云流嗤笑了一声,一手拿起泣麟砂,一手在李忘生肩头一按,李忘生并未反抗,顺从地就着他的力道躺在了阵中。

  纯阳宫中的道袍一向繁复到有些累赘,不过李忘生今日并未穿平日里那套掌教服饰,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谢云流拨开他额前缀着的珍珠,轻手抚摸着他眉心的朱砂印记:“好忘生,你自己把衣服脱了。”

  “师兄……”

  李忘生睫毛抖动得厉害,脸颊上也染了绯色,虽说早在年少时就已经结为道侣,但已经十余年未曾亲近过,又是在此等情状下,谢云流偏偏还要故意捉弄他。

  “你快些,不然若是风儿醒了可怎么好?”

  谢云流眼带促狭,故意催促道。

  李忘生连手都在抖,扯了几下都没能将衣带解开,只得向谢云流求助:“师兄,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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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相拥倒在阵中,谢云流还喘着粗气,神情餍足地把玩着李忘生散落的头发,刚想温存片刻,李忘生却突然一把推开他,猛然坐了起来。

  “不好!风儿!”

  错过引魂塑体的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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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11 18: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九老洞外,裴元独自立在风雪之中,默默估算着时辰,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引魂之法风险太大,裴元一向谨慎,自然准备了后手——临行前他在案上给谢晓元留了书信,若当真到了那一步,这信便是他的遗书。

  生死之事从来非人力所能及,倘若引魂不成,便只能以命换命。

  只是裴元心中遗憾,他苦寻多年,没想到还是不能与心上人重聚,洛风醒来若是知道了,必定要骂他。

  还有谢晓元,这孩子自幼体弱,当年降生之时,他与洛风皆是手足无措,即便对上李忘生那双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也还是不敢说出实情。

  “是徒儿与裴先生在山里捡到的孤儿……”洛风那时低着头,心里怕得厉害,“徒儿想将他收为弟子。”

  李忘生垂眸,没有追问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中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刚降生的婴儿,只是过了两日,便送来了一枚长命锁,还有一对玉佩。

  可惜了,裴元心想,还未曾听过谢晓元喊他一声父亲。

  不过事到如今,不知道也好。

  裴元掸了掸身上的雪,走入了九老洞中。

  九老洞是华山龙脉所在,洞中幻境重重异象丛生。

  但裴元在走进去之前从未想过,这“异象”居然还包括……

  他看着面前乌发黑眸看上去正当盛年的二人,一时陷入沉默。

  很难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们二人在九老洞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忘生眉心朱砂艳得像是要滴血,原本的衣裳被谢云流扯坏了,这会儿披着谢云流的外袍,有些不安地拢了拢衣服。

  谢云流理直气壮地把李忘生往怀里一带,整个人透出一股得偿所愿后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发癫状态。

  裴元沉默。

  李忘生及时制止了谢云流的幼稚行为,有些艰难还有些赧然地开口解释:“引魂之术已成,只是出了些差池,有劳裴先生查看了。”

  再看谢云流那瞬间心虚的表情和满是躲闪不敢直视的眼神,裴元突然不太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池。

  万幸在涉及洛风性命的事情上,谢云流这位有些不太靠谱的父亲到底还是没那么不靠谱,裴元检查过阵法丹药,皆是一一对应并无错漏,唯一的疏忽便是引魂的时机晚了半刻钟。

  引魂之法从未有人实践过,裴元心中忐忑,也不知这半刻钟的差误到底会导致何种后果。

  半个月后,裴元看着太极逆境中眼泪汪汪的小道童,头一次生出了想骂人的冲动。

  从结果上来说,洛风的确是成功复生了。

  但裴元所想的复生绝不是眼前这个四五岁小孩子的模样。

  小洛风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环境和全然陌生的人,眼圈红红的往角落里退。

  随后得到消息的谢云流和李忘生匆匆赶到,小洛风看了看陌生的裴元,又看了看熟悉的师父师叔,哇地一声哭着扑进了自家师父的怀里。

  谢云流浑身一僵,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抱过小孩子了,但看着年幼的风儿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是轻轻拍着洛风的背安抚。

  顺带终于能理直气壮地瞪了裴元一眼。

  就是你小子欺负我徒弟!

  在谢云流与李忘生的轮番安慰下,小洛风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也终于相信了面前这位眼神奇怪的医者不是试图把他从师父师叔身边拐走的坏人——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也算。

  从九老洞返回纯阳宫虽然只要半日的路程,但洛风身体还很虚弱,禁不住沿途的风霜暴雪,只能继续留在九老洞中修养。

  而各种珍稀药材也被源源不断地送入了九老洞。

  本就怕苦的小洛风看着喝完一碗还有下一碗的各种药材,两眼泪汪汪地看向李忘生。

  “看你师叔也没用,不喝药怎么能好?”谢云流挡在李忘生面前,板着脸故作严肃。

  他很有些乐在其中,会哭着不想喝药的对着师叔撒娇的小家伙实在是久违了。

  洛风出生的时候尚不足月,自幼就体弱,三天两头得吃药,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看见大夫就哭。谢云流那时候半开玩笑地跟李忘生说:“以后得给风儿找个学医的媳妇,看他还哭不哭。”

  如今看着声名在外的活人不医好声好气地哄他哭哭啼啼的徒弟喝药,谢云流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于是他戳了戳李忘生的腰窝:“风儿一喝药就哭的毛病这么多年了都没改,以后是不是给他找个学医的媳妇管管。”

  李忘生:“……”

  裴元手上动作一顿,凉凉地抬头望了他一眼。

  谢云流总算是想起还得靠这位男媳妇治好徒弟,努力克制了一下没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再说了,等了十年才复活的洛风成了个小孩子,反正现在最难受的绝不是他谢云流。

  天色渐晚,李忘生还得赶回纯阳处理宫中事务,谢云流自然是要陪着的,临行前看着徒弟委屈巴巴的眼神,没忍住揉乱了洛风的头发:“师父师叔明日再来看你,要记得喝药。”

  总归裴元现在什么都干不了,谢云流放心得很。

  小洛风还没完全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见师父师叔要走,眼圈又是一红——这次倒是没哭出声来。

  裴元无奈,蹲下身子柔声哄他:“你头发乱了,我帮你重新束起来好不好?”

  小洛风抽噎着,很有礼貌地点头:“谢谢叔叔。”

  “……”

  裴元沉默,手上动作一顿,但还是在小洛风水汪汪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认命地帮他梳理头发。

  “不要喊我叔叔。”他还是强调道。

  小洛风疑惑:“那喊什么呀?”

  “叫我阿元吧。”

  “阿元叔——”

  “不准喊叔叔!”

  小洛风瘪了瘪嘴,背对着裴元安静了下来,总算是没把叔叔俩字喊出口。裴元替他重新梳好了头发,扎了两个小鬏,随后又转到他正面,蹲下身,看着洛风眉心几乎与李忘生如出一辙的朱砂。

  洛风成年以后,额前常以碎发遮掩,裴元起初只以为是洛风喜好此等装扮,直到有一日身热情动之时,洛风眉心缓缓浮现出了艳色的朱砂印记。

  如今看来,果然是与李忘生一脉相承。

  只是这朱砂印记到底还有何影响还不得而知,谢晓元眉心并无朱砂,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血脉传承。

  想起谢晓元,裴元又觉得有些发愁,谢晓元近来与赶尸门的少门主很是亲厚,他又不知自己的身世,裴元几次想提,都觉得难以启齿。

  不过眼下更让他头疼的还是洛风。

  毕竟引魂塑体本就没有先例,如今能够成功已属侥幸,也不知洛风这幅稚儿模样还会持续多久。

  细算年岁他也已过半百,虽说作为医者他一向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三十的模样,但如果真的无法恢复,得再等洛风长大一回……

  裴元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生出了些焦虑。

  于是在哄小洛风睡着以后,裴元悄悄掏出了镜子,从头到脚照了三回,才终于安心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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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11 19: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次日一早,谢云流就派了七八个弟子来送东西,除去换洗衣物各式药材之外,还有一大包玩具,木马手偶风筝木剑一应俱全,甚至有糖葫芦两根,被无情的裴大夫直接没收。

  比起昨日,小洛风这会儿明显活泼了许多,抓着木剑挥来挥去不肯松手,没一会就玩得满头大汗,裴元怕他衣服湿了容易着凉,连忙又把满地乱窜的小羊抓回来换了衣服,哄着他坐下听故事。

  讲故事这种事情裴元其实并不擅长,从前都是洛风哄谢晓元多些,不过谢云流送来的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也有几册话本,裴元便捡了一本读给他听。

  这话本很有些粗制滥造,也不知经了多少人传抄,字迹潦草得很,故事也有些老套,无非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在山里救了位姑娘,没想到姑娘却是妖精变的。

  裴元念到一半突然哽住,总觉得这故事似乎不大适合孩子听,又想到此刻的小洛风其实算不得真正的孩子,心中正犹豫,就见这位“小孩子”从那堆玩具里翻出对毛茸茸的耳朵,好奇地往裴元头上比划。

  裴元见他踮着脚比划得艰难,接过来主动戴上了,小洛风歪着头看向他,突然拍着手笑出声来:“大狗狗!”

  裴元冷脸看着他:“我是妖怪,等会就把你吃了。”

  小洛风望着他,眼圈一红,扁着嘴就要哭。

  “……”裴元语塞,这要是真哭了,到头来还得他去哄。

  罢了,总归也是在九老洞里,不会有旁人看见,哄媳妇和哄孩子从某些角度上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此刻也确实没有区别。

  裴元忍辱负重地叹了口气:“汪。”

  洛风在人前大多沉稳,虽说在裴元面前会活泼一些,但小时候的洛风居然如此活泼,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一日时间,等入夜安顿小洛风睡下以后,裴元整个人已经是身心俱疲。临睡前他总觉得像是忘记了什么事,一时间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谢晓元攥着他留下的那封信一路从纯阳宫哭着冲进了九老洞。

  小洛风看着这位陌生的“师兄”也跟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裴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信上、信上所言是真的吗?”谢晓元抽噎着展开手中的书信,“叔父……不,父亲……”

  当日裴元写信时,原本的计划是,若洛风能顺利复生,他自然有时间能收回那封信,若是不能,这封信作为绝笔自然也是要把该说的事情都说清楚的。

  他没想到过会出这种纰漏。

  活了半辈子,裴元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人还活着但遗书已经曝光的事情。

  主角还是他自己。

  一大一小两只羊哭成一团,裴元一阵头疼,只能先耐下性子安抚:“先别哭了,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与你解释,你师父没事,只是还需要些时日休养。”

  几句话安抚下来,谢晓元倒是止住了哭,可小洛风却没这么好哄,抽噎个不停,裴元眼见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是头疼又是心疼,忍不住埋怨起谢云流来。

  等本该在纯阳宫帮着看孩子的谢云流姗姗来迟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徒弟正缩在裴元怀里,小手紧紧攥着裴元的领口,眼角还挂着泪痕,已经睡着了。

  谢云流好险没直接吼出声来,顾忌着洛风还睡着,只能忍气吞声地眼神示意,想把徒弟接过来。

  裴元轻柔地拍着小洛风的背,谢晓元手上还拿着拨浪鼓,连忙小声道:“见过师祖。”

  谢云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谢晓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裴元怀里的小洛风,试探着开口:“阿翁?”

  谢云流身形一滞,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语气和缓到近乎温柔:“午饭可用过了?你师兄在洞外候着,今日雪大,吃过饭早些回去。”

  打发走谢晓元,谢云流这才打开了带来的食盒,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鸡子羹。小洛风闻见香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裴元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些,低声问道:“我喂你吃东西好不好?”

  谢云流无情开口:“自己坐好吃饭,成什么样子!”

  小洛风并不知道什么是翁婿之间的弯弯绕绕,只以为是自己坐没坐样让师父生气了,连忙挣扎着从裴元的怀抱中爬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好。

  裴元有些遗憾,当着谢云流的面不好说什么,也没真的喂饭刺激谢云流——总归是来日方长。

  鸡子羹是谢云流过去常做的,洛风出生时是早产,幼时又一向体虚,谢云流便将鸡蛋打散蒸给他吃,只是吃得多了,也难免想换换胃口。

  “师父,明日还吃鸡子羹吗?”

  “为师亲手做的,外面多少人想吃都吃不到,你还嫌弃了?”话虽如此,谢云流却并未拒绝,“你今日乖些,明天师父给你做馄饨。”

  洛风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狠心大夫开口:“还不行,他现在肠胃娇嫩,吃不得这些,至多在鸡子羹里加些肉沫。”

  凡事都以洛风身体为重,谢云流迅速和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男儿媳同一阵线。

  到嘴的馄饨没了,小洛风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气鼓鼓地拿汤匙戳碗里的蛋羹。师父要做馄饨,阿元不让,师父好,阿元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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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11 19:0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九老洞中养了大半个月,小洛风的身体总算是恢复得七七八八,每日在太极逆境里活蹦乱跳。

  而每日的食谱也终于丰富了起来,从鸡子羹过渡到各式菜粥,等谢云流亲手所制的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和李忘生特意带来的酥山出现在餐桌上的时候,一饱口福的小洛风终于小孩儿不计大人过,将阿元不许他吃馄饨这条罪状给抹去了。

  这馄饨以二十四种馅料二十四种花型对应二十四个节气,制作极为繁琐,谢云流为了徒弟一句想吃提前了好几日准备,就做出来这么一盘,满是慈爱地看着小洛风挟起一个馄饨举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道:“阿元也吃。”

  裴元侧过身子,就着洛风的手便将馄饨送进自己嘴里。

  这枚馄饨对应的是冬至,羊肉馅的,味道不错。

  谢云流慈爱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他包的馄饨,他包的!他自己都还没吃!

  李忘生莞尔,挟了一枚翠绿的馄饨放在谢云流碗里:“冰雪消融,万物更生,师兄尝尝这枚吧。”

  这顿饭难得地气氛融洽,吃得也算尽兴。饭毕,谢云流作势要收拾桌子,朝着裴元使了个眼色,裴元会意,当即拉着小洛风站了起来。

  “你今日吃的有些多,带你出去消消食。”

  小洛风面上一喜:“可以下山去玩吗!”

  裴元摇摇头,拉着洛风往洞口走去:“今日不行,你的病还没好,只能在九老洞中转转。”

  小洛风显得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跟着裴元一起在洞内散步。

  其实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调养,他的身体并不如裴元所言那般虚弱,只是如今九老洞内外都有纯阳弟子值守,哪怕在洞内都得小心着些,免得遇见之后不好解释。

  更何况今日谢云流要在太极真境中重新布阵替洛风引魂,若是走的远了,也不方便。

  九老洞内暗道复杂,地形又暗合八卦阵法,裴元心中谨慎,倒是小洛风正值活泼爱闹的时候,往前跑个不停。

  裴元跟在后面逗他:“你这几日不是听故事就是玩,功课可还记得?”

  小洛风自信满满地从竹林地上捡了根长短合适的竹杖,对着裴元有模有样地挽了个剑花,竹杖往地上一压,足尖一点,整个人顺势凌空跃起,潇洒地翻了个身,重新落在地上。

  “我有一子,长在纯阳宫中,他幼时胆小,又性情内向,唯有练剑的时候剑走游龙神采飞扬,和你方才一模一样。”裴元望着他,眉眼温柔。

  小洛风却是有些惊讶的模样:“阿元已经结婚生子了吗?他也在纯阳宫?不知道是哪位师兄弟?”

  裴元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如今已长大成人了,你……你会见到的。”

  九老洞中阴阳颠倒,月中日,日中月,于睿查阅典籍重新算了方位时辰,又将布阵地点从太极逆境改至太极真境,上官博玉守着香炉重新炼了丹药,卓凤鸣则是驻守纯阳以备不虞,纯阳诸子再聚,只为洛风一线生机。

  谢云流与李忘生二人将法阵布好,所需材料一一就位,静待开阵之时。

  万事俱备,谢云流却又犹豫了。

  “风儿如今已经复生,虽说是稚子模样,但多长个二三十年总会成年,我只当是重新养大他一遭,就当弥补昔年之事,也未为不可。”

  “大师兄,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于睿摇头轻叹,“洛风此次虽引魂成功,但时辰地点都有出入,如今魂魄不稳,才会变作稚子模样,若不二次引魂,只怕少说半月多则一月,魂魄就将消散,到那时再想引魂,可就难了。”

  谢云流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知道了。”

  余者散去,李忘生在谢云流身侧坐下,出言安抚:“师兄,生死之道,非人为也,此番若成,自然一家团聚再享天伦,若不成,我等已尽人事,万物一府,死生同状,师兄不必太过强求了。”

  “不必强求?倘若我偏要强求呢?”谢云流猛然抬头,赤红着双眼,声音发涩,“我为何不能强求!风儿正当壮年,猝然离世,我怎能不强求!”

  “李忘生,我真是恨你永远这般看似冷静与己无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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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11 19:05:4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云流怒极,一把抓住李忘生的领口,厉声道:“风儿走的时候,你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我离开纯阳那日,你也没有解释半句,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李忘生垂着眸:“是我未曾护好他。”

  谢云流松开手,冷笑一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又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不怪你,是我之过。”

  李忘生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向谢云流,他这才发现,昔年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师兄,如今也已苍老了,即便容貌还能再变,可光阴荏苒中那沧桑之气,却已然深入骨髓。

  他们彼此之间,都已经错过了太多年。

  “是我当年行差踏错铸下大错,以致此后多年再难回头,孤身在外有家难回,这五十余载,我甚至不敢回想从前在纯阳的日子,越是回忆我便越是痛苦。飘零海上时,四下茫茫,什么都看不见,等入了夜,更连半点星光都无,天地之间仿佛只剩我一人,我那时便想,这是不是一场大梦,等梦醒了,我仍在纯阳。”谢云流死死地抱着他,哽咽道,“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恨你,可越恨你,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你。”

  “师兄……”

  “是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风儿,对不起纯阳,更对不起你,留你这么多年独守纯阳,是你该恨我。”

  李忘生抬手,缓缓回抱住谢云流:“起初,我的确想不明白,为何师兄要抛下我与风儿,为何不肯回山向师父请罪,可后来静修多年,我也渐渐明白,师兄也有不得已之处,当年之事,就算师兄选择留在纯阳,结果未必更好,师兄孤身在外,一定过得辛苦。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不管结果如何,都留在家里,好不好。”

  压抑多年的情绪一朝决堤,谢云流起初还只是默默流泪,到最后终于还是哭出了声来,李忘生轻拍了拍谢云流的背,柔声安抚:“师兄方才吃的那枚馄饨对应的是立春,冰雪消融,万物更生,是个好兆头,风儿一定能逢凶化吉。”

  裴元带着小洛风回来的时候,所需阵法和一应材料均已齐备,只是谢云流双眼还泛着红。小洛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洞内的陈设:“师父,这些是什么?”

  谢云流擦了擦脸,一把抱起小洛风:“这是给风儿治病的阵法,此处为冬至,此处为立春……”

  此番阵法极为繁复,不仅要对应九老洞内龙脉所向,更是先天八象与后天八象二者相合,尽管谢云流一一解释,小洛风却仍是听得云里雾里。

  “这个坎位是冬至……不对,是秋分……”小洛风有些低落,“风儿记不住,是风儿太笨了。”

  “不,风儿不笨,我们风儿最聪明了。风儿天资不凡,又从小刻苦,师父一直觉得,风儿是师父的骄傲。”

  “师父,你怎么哭了?”

  小洛风伸出手要替谢云流擦眼泪,却是眼前一黑,被谢云流遮住了眼睛。

  “师父当日让你去落雁峰数大雁,其实是想让你休息一下。风儿,好好睡一觉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他被放在阵法中央,谢云流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风儿乖,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病就好了。”

  小洛风乖巧地点了点头,谢云流朝他笑笑,带着李忘生离开,经过裴元时,哑声开口:“你还有半个时辰。”

  裴元点点头,目送了二人离开。

  “师父和师叔今天都显得怪怪的。”

  小洛风嘀嘀咕咕的,裴元闻言笑了起来。

  “你师父平日里最是嘴硬,今日能听见他说几句软话,也真是不容易。”

  “不许说我师父坏话!”小洛风炸着毛要捏裴元的脸,裴元笑着陪他闹了一通,直逗得他满头大汗,才又把人重新抱回阵眼处。

  “那日过来的纯阳弟子你还记得吗?”

  小洛风努力回忆了一下:“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师兄?”

  “他不是你师兄,他叫谢晓元,是我之子,一直养在纯阳。”

  “那他母亲是谁呀?”

  小洛风有些好奇,裴元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伸出双臂,轻轻抱了抱他。

  “等你病好了就知道了,时辰差不多了,你好好休息。”

  一提到治病,小洛风脸皱了皱:“又要喝药了吗?”

  “不喝药了,你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病就好了。”

  虽说小洛风还不懂什么医术,但这话听起来还是有些过于敷衍了,他怀疑地看了一眼裴元:“不喝药,病真的能好吗?”

  裴元扬眉笑了:“当然会,我可是活人不医。”

  他将缀在胸前的玉佩解了下来,挂在洛风身上。

  “这枚玉佩是我随身之物,若有万一,它会保你平安。洛风,不要忘了我。”

  停顿片刻,他又轻叹了口气:“罢了,若当真……还是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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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琅之 | 2025-7-13 02:03:29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又逢立春之日,正是启阵之时。

  九老洞外风雪漫天,洞内五行八象轮转,龙脉之力携此地气尽向阵中汇聚而去。

  裴元守在洞外寸步不离,只在方轻崖过来送饭时才草草吃上两口略作休息,唯恐错过洛风醒来那一刻,只可惜又是半月过去,九老洞内竟是一丝动静也无。

  二次引魂之后,洛风躯体已然恢复,可却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刚开始几日,谢云流与李忘生二人还会守在洛风身侧说说话,试图将爱徒唤醒,但渐渐地,二人也沉默了下来。

  半月之期将至,希望已经愈发渺茫。裴元想,到了他该出手的时候了。

  只可惜谢晓元在前些日子就溜下了山,见不上最后一面。也罢,若是让谢晓元亲眼目睹此事,未免太过残忍。

  他特意回纯阳梳洗沐浴换了身衣服,又重新留了书信放在洛风案头,待一切妥当,才又返回九老洞中。

  谢云流见他盛装而来,当即了然,只觉心中一阵刺痛,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瞬间如坠冰窟,整个人竟也颤抖了起来。

  李忘生扶上他的双臂,轻轻叹了口气:“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死生有命,夜旦有常,人之有所不得与。师兄,且送风儿最后一程吧。”

  裴元行至近前,朝着他二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裴元有一事相求。”

  李忘生点点头:“请讲。”

  “晓元自幼体弱,一向心性单纯,还望二位前辈多加照拂。”

  “份内之事,不必相求。”

  “晚辈想与洛风单独相处一会儿。”

  谢云流长叹一声,终究还是答应了:“应该的。”

  二人相互扶持着向外走,经过裴元身边时,谢云流忽然回头:“裴元,谢晓元还在等你,莫做傻事。”

  裴元面色不改,淡淡答道:“晚辈自有分寸。”

  太极真境中重归沉寂,阵中的洛风安静地躺着,若非呼吸脉搏全无,便跟睡着了一样。

  裴元在他身边坐下,以手做梳,替他梳理起头发。

  “晓元如今个头快赶上你了,平日里虽然也喜欢偷懒,但功课还算勤勉,前阵子他下山认识了个叫阮少之的,那孩子我见过,性子有些跳脱,人倒不坏,约了晓元一起去西南游历……”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明明平日里并非话多之人,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觉得话怎么也说不完。

  直至更漏滴答,裴元见时辰将近,虽话未说完,却也再无机会。他伸手理了理洛风的衣裳,将那枚玉佩翻了出来。

  那并非寻常玉佩,其内有一蛊,乃是谷之岚游历苗疆时偶然所得,名为生死蛊。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以此蛊为介,辅以凝神散,便可以命换命,求得洛风的最后一线生机。

  把玉佩放在洛风胸口,裴元咬破手指,就着指尖鲜血,将那一丸丹药送入洛风口中。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洞内突然有人闯入。

  那少年气喘吁吁,尽管是冒雪而来,却跑的满头是汗:“小道士,这回可算是你欠我的!”

  而后便是谢晓元焦急的哭声:“叔父……父亲!”


  洛风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陪着师父在寰宇殿内听断雨穿风,也陪着掌门在论剑峰顶看玄鹤排云,而后魂魄游游荡荡,直至一处翠阁青峰疏星朗月之地。

  他在那里住了下来,似乎一直有人在他身侧悉心照料,可即便那人穷尽一生医术,却也无力逆转阴阳。

  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记忆也逐渐模糊,最后一次被唤醒时,他依稀辨出,是在九老洞中。

  那是他出生之处。

  洛风想,他生于大雪纷飞时节,也当化作朔风,归于漫天飞雪。

  耳畔尽是嘈杂声响,他听见师父师叔在唤他的名字,听见晓元在抽噎哭泣,也有几道陌生声音叽喳不停,他却已经无力做出任何回应了。

  魂魄即将消散之时,却有人强行拉了他一把——他听见那人说,洛风,不要忘了我。

  遮天蔽日的飞雪几乎将他整个人湮没,可心跳的声音似乎愈发清晰。他听见云端之上传来的声音:风儿,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刹那之间霜雪俱停,旭日初升普照大地如银浪翻涌,将人温柔地包裹其间。

  洛风回首,看见一道墨色身影越过重重霜雪而来,朝他伸出了手。

  云端之上又传来久违的笑声:好友,这一回你可放心了吧?

  洛风握住了那双手。

  裴元眼带笑意,拉着他往前而去。

  霜雪过后,便是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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