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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完结】故人归(LOF随便开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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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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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7 14: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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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等李忘生醒过来时候,发觉外面安静的出奇,平日里练剑的声音也没有了,反而隐隐听到明宇小声的抽泣。他披上衣服站了起来,从半掩的窗户往外看去,院中雪早早的被扫干净,摆了几个桌案,此时几个弟子正背对着他埋头写字,个个落笔飞快。
他心里疑惑,环视一圈,没见到谢云流的身影,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弟子们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见他,先是欣喜若狂,而后又想到什么,神色纷纷莫名惊恐,立马回过头奋笔疾书起来,笔杆都晃出了残影。连明宇都不敢跑过来撒娇,一边皱着脸,一边捏着笔写,时不时打个嗝,看起来异常可怜。
李忘生不明所以的上前站到了明宇身后,看了看他写的东西。
那是在答一套题,匆匆一看涉及的东西五花八门的,明宇被难的直抓头发,答案七零八落,到处是空白。他入门没几年,整日都在打基础,对这些偏门的东西要么还没学到,要么记得不太清,简直怀疑自己平日是不是太偷懒了,竟然没写出来几道。
李忘生大致扫了一眼卷面,上面的题是明宇自己抄下来的,内容却眼熟,他略一沉思就知道这东西是哪来的了,应当是谢云流旧物里的东西。
谢云流收下洛风的时候,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吕祖又一向对他们放养,实在不知道怎么手把手教人,就想出这么个法子。
他拉着李忘生翻阅了不少经典,为洛风拟了题目让他写,哪里看不懂不会的再去请教谢云流,等谢云流出门了他就针对这些去学。只是那东西多数按照谢云流自己的涉猎去出的,涉及剑法道经甚至偏门的诗词经咒,即便是当时的李忘生答起来都有些吃力,更遑论是洛风了。
洛风幼年敬重谢云流不敢反驳,写不出来只能去找李忘生求救,次数多了,李忘生对这些题也了如指掌,只稍加思索,就能判断出来历。
李忘生若有所思的转过头,果然看见谢云流趴在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开门出来的动静都听到,直到被目光注视,才回神看过来。
从屋顶一跃而下,他走到李忘生身边,鼻端贴了贴他的手背,察觉到凉意,就将人往屋里拉。
李忘生没有拒绝,没有再打搅奋笔疾书的弟子们,顺从的回了屋洗漱。一直等到他用过早饭,外面的弟子们才陆陆续续有写完后嗡嗡的讨论声。
他不由得失笑,但也没说什么,默认了这是他吩咐的,让来交功课的弟子们放到书桌上。
昨夜见过洛风幻影,师兄想必有些想念风儿了,只是他如今也没办法只身去万花谷,只能存下这件事没有提,随手翻了翻弟子们交上来的卷子。
他对徒弟的课业心中都有数,交上来的东西写的其实不算十分惨烈,只是弟子们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考察还有天马行空的考卷,从字迹上都能看出惊魂未定来。
交完卷子,安静了没多久的院子里又响起了窃窃私语,乱七八糟的猜测以后掌门要以这东西考察弟子了,纷纷如丧考妣的小声哀嚎,不知道谁带坏了宽容慈爱的掌门。
于睿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弟子正挤眉弄眼的窃窃私语,等她走近了都没发觉,她静静看了一会,敲了敲木门,警告的扫了他们一眼:“掌门师兄现在没精力管你们,你们也不要太过松懈了。”
吵闹的弟子们顿时一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退开,近来李忘生没什么精力约束,本身对晚辈又很宽和,这些弟子们接触的久了,难免松懈了规矩,有些没大没小起来。见他们明白过来,于睿也没有多说,拿着一卷书直接走了进去,看到围着李忘生趴着的黑狼,神情微微一顿,对他们欠了欠身:“掌门师兄,大师兄。”
听闻这个称呼,谢云流看了她一眼,到底是点了点头,又半阖上眼没有动弹的意思。
于睿就自己找把椅子坐了,接过李忘生递过来的茶:“师兄,昨夜师父与我传讯以后,我又查了不少典籍。神魂一道多是传说,没什么依据,大师兄的情况没有先例可循,神魂化为实体之事更是闻所未闻,我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弄巧成拙。”
此话与李忘生所想相同,他点了点头:“昨夜我探过大师兄的情况,他身体经脉与人并无二致,神魂之中也是清明,应只是看着是狼身,待元魂完整,就可恢复如初。只是以我来看,大师兄不该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融合的征兆,师妹可有什么想法?”
于睿略一沉吟,谢云流则抬眼看了看李忘生,心道怪不得今天精力如此不济,昨夜竟还做了这么些事,而他心神激荡,一点也没察觉出。
察觉到他的眼神,于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忘生:“以师父所说,当年大师兄是大惊大悲之下心生魔障,才会遗落神魂,想必神魂一道是和心境有关,大师兄现今没有融合,恐怕也和心境有关,掌门师兄不妨从此处入手,看看大师兄如今还有什么心结未解?”
李忘生的指尖无意识的轻点桌面,片刻之后才回过神,冲谢云流略露一点笑意,才道:“我会想想办法。”
“昨夜师父现身,已与我们说了大师兄的事。”于睿又道:“长安那边恐怕有些麻烦,师兄可想好了对策?那位如今多疑多虑,不如徐徐图之。”
听着两人谈事,谢云流没有发表意见的想法,只是他心中知道身份敏感,若是此事与纯阳牵连上,恐怕朝堂那边难以解释,不是什么好时机。他能叩拜恩师面前、与师弟心意相通已经心满意足,对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回纯阳心中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大执念,况且他自创刀宗,身为一宗之主,强求回去当静虚子,岂不是让两个门派为难。
“不必。”
他思绪才走了一半,就听李忘生想也不想道:“大师兄想要回来,不必再等,当年之事本就是误会,长安那边我会亲自去觐见。”
李忘生话说的理所当然,于睿也不意外:“有师兄多年铺垫,而大师兄如今武功又已近宗师,确实有一争之机,不是没有谈的余地。”
谢云流抬起了眼,虽不能口吐人言,李忘生却能猜出他的想法,认真解释道:“师兄不必忧虑,忘生会处理好。”
很多年以前,谢云流也曾这么对李忘生道:“小小年纪不要想这么多,师兄会处理好,你放心看你的书。”经年之后,说这话的成了李忘生,他有些不习惯,心中却隐约明白这话的分量与郑重,片刻之后,他才点了下头。他的师弟成长的很快,已经不是让他护在身后的腼腆少年了,漫长的时间,有了一颗也想要护住他的决心与自信。
他护在手里的师弟和不动如山的纯阳掌教,本该是这个举重若轻的模样。
于睿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转了几圈,用书卷敲了敲掌心,露出清浅的笑意:“掌门师兄心中有数,小妹也不必多言,剑气厅损毁多年,现下开始修缮算算日子应当也来得及。”
于睿做事,李忘生一向放心,也没有插手多言,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最后于睿才提了一句:“昨夜师父将祁师弟单独叫去说话,之后祁师弟就闭关了。”
李忘生却不意外,祁进入门时年龄不大,算是他看着长到现在的,对他的偏执与心结也十分了解,自洛风一事之后,祁进再没敢来见他,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放任他自己悟道。如今吕祖出面说开,祁进选择闭关不出,已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出来碍眼,也不想看见碍眼的人,其余的恩怨,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大师兄与祁师弟的事,我们不应插手。”
他直接言明了态度,其中恩怨与矛盾,虽是众人皆不愿看到的,却也实实在在发生,旁人插手,对大师兄和祁进都不是好事,心结只能由他们自己化解。
谢云流冷哼一声,看着不太高兴,却也没说什么,他和祁进的帐早晚要算,心知师弟不插手是为他们好,可还是对师弟没有完全站他这边不太开心,他对李忘生总想苛责更多偏向。
李忘生不明所以,此事也不好问出口,只好先行略过,于睿却看得明白,忍不住半掩去嘴角的笑意,看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掌门师兄,知情识趣的告辞:“师兄,这卷书有龙脉相关记载,你有空看一下。龙脉打通你身体经脉,却不一定没有后患,还需精心调养,若有不对,定要及时应对。”
“前面还有事,我就不打扰师兄休养了,先行告退。”
说完,她又看了两人几眼,含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告退了。
等于睿走后,李忘生对着谢云流欲言又止片刻,还是没说出来什么,沉默着收起了书。
谢云流等了半天, 没见李忘生的反应,对这总在关键时刻就看不明白的师弟气得冷哼一声,目光幽幽的盯着他。李忘生收拾的动作都慢下来,犹豫了下,才低声道:“祁师弟在门内闭关,不会出现的,师兄即便想要寻他,也要等自己恢复了以后再说。”
谁想那个姓祁的了?谢云流磨了磨牙。
“……纯阳宫内防务空虚,祁师弟若是此时下山,宫内若有什么意外,难以援手。”李忘生见他还是不高兴,只好又说道:“师兄,可否……唔?”
没等他说完,谢云流突然将人压到了椅背上,舔了舔他的唇缝,灼热的呼吸喷洒对方脸上,烧起一片红色。
整只狼压在李忘生身上,凶恶的獠牙叼住他颈侧的肌肤舔了一下,留下一道红痕,他力道控制的精准,暧昧又不至于伤到分毫,只是明确告知对方自己的欲望。
环着他,亲吻他的是谢云流,即便是狼身,也是对他有欲望的谢云流,不是什么狼崽。
谢云流本来想和李忘生亲密就好,可现在却不想这样了。
李忘生天性对情事迟钝,心思内敛,不肯泄露分毫,虽然情深义重,但从不会表现,习惯了克制与隐藏,连说句话都要斟词酌句。如果任凭两个人这样相处,日后说不得是他不明所以的忍让,谢云流不想要这样的迁就,也不想让李忘生无知无觉。
他想要李忘生的全部,包括情动。
若想要情动,就不能让李忘生就这么适应他的狼身,没有半点绮念的靠在他怀里,对情事一无所知。他要让李忘生知晓,他心悦对方,是想要亲吻,想要将对方吞吃入腹的欲望的感情,不是什么脉脉温柔岁月静好的师兄弟,而是炽热的感情与火热的贪恋。
李忘生懵了一下,谢云流已经拨开他的衣襟,亲吻过胸口,粗糙的舌头舔过胸口的红色,带起身体的战栗。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手忙脚乱的按住谢云流的动作,本来正常紧靠在一起的身体突然就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变得格外亲密起来。
“师兄!”
谢云流还是狼的模样,幽绿的眼睛里间杂着人性的欲望,却因为狼眼折射出凶狠的贪欲,他含着李忘生的手,含糊的“呜”了一声,尾音里却是藏不住的微妙笑意。
他亲吻了对方的嘴角,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让对方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的眼睛。
其中的情绪,直白而简单,且毫不掩饰。
李忘生被这双眼睛看得呼吸都有些不稳,他久久没有移开目光,一人一狼对视片刻,最后是谢云流看火候差不多了,才缓缓放松了压在对方身上的力道,不轻不重的舔了下他的耳垂。
李忘生整个耳根都红透了。
这一番以后,即便狼崽醒过来占据了上风,李忘生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能安然抱着他任他撒娇了,实在是谢云流的动作太让人记忆深刻,一点也没给李忘生懵懂含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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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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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7 14: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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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亲近一个人要如何做呢?
与心上人的亲近是自然而然的,无论是肌肤相亲还是单纯的相依相偎,都是爱人之间不可或缺的亲昵与暧昧。这不同于其余的感情,欲望是情爱之中一味重料,让古今多少痴情人欲罢不能。增之则耽于色,减之又失于情,不增不减,恰好让爱人脸泛红霞,就是最好的颜色。
李忘生对情爱一事压制太久,明悟太久,情至深失于欲。他追在谢云流身后太久了,以至于忘了情爱本身,更像是早早将人摆在了心里的神龛,注视神龛的目光有多深沉,离神龛的距离就有多久远。
他能在心中默默无声的走完了九十九阶,却永远将自己止步在最后一步。
这一步,才是谢云流总也抓不住师弟的距离。
谢云流或许不算明悟,但他在李忘生身上总有种神奇的直觉,李忘生不肯迈的这一步,他无意识的就踩了过去。
情与欲猝不及防的将李忘生心中的神龛打碎,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谢云流不是他追随的背影,不是仰望的大师兄,而是可以亲近触碰,对他抱着炽热情欲的心上人。
炭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屋内安静极了,只有李忘生犹带红晕的脸,迷茫又好像带了点无措,与谢云流对视,对方的目光像是真正的狼一样,让他的后背起了轻微的战栗。
谢云流将他整个圈在椅子中,鼻尖在他的脸侧逡巡不去,带起暧昧的呼吸,他不必说话,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在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欲求,起于李忘生本身的欲求。
他肖想的师弟,也是曾经日夜咀嚼唇齿间的名字,不必什么动作,一个眼神就足以成为点燃火焰的材料。
粗糙的舌头侵噬过玉白的肌肤,没轻没重的留下暧昧的红痕,流连到脆弱的喉结,这敏感要命的地方明显上下动了一下,对方整个人都绷紧了,但最终没有动,只是有些迷蒙的张了张嘴:“师兄…”
黑狼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奇怪又诡异,好像人一样,带着一点捉弄的笑音,然后张口又咬在了肩头锁骨,尖利的牙尖在脆弱的肌肤上轻轻碾磨,有些疼,李忘生抓住他的指尖骤然紧缩。
……
李忘生的情是茶,入口微苦,回味悠长;谢云流的情是酒,穿喉冰凉,却直烧肺腑。
茶要沸水冲泡去涩,酒需岁月酝酿沉香。
……
李忘生其实多少有些不通俗世。
他富家出身,生来早慧,锦衣玉食长到十岁出头,被游历路过的吕祖收为弟子。那时纯阳宫未立,吕祖心思多在朝堂上,就是他和师兄两人相依为命,一生可能也就那几年尝过人间烟火,后来纯阳宫建立,他几乎一辈子都在纯阳宫上,不曾再下过凡尘。
谢云流则不同。
他长在市井里,跟着吕祖颠沛流离,学了一身鸡零狗碎的本事,对红尘割舍不开的喜欢,从里面能寻到不少乐子。后来江湖风霜,人世苦水里面翻滚一遭,世间人性尝得透彻,归去来时都是红尘中人。
自从李忘生拜到吕祖门下,谢云流对这个从头发丝都精雕细琢的小师弟就很喜欢,他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
更何况小师弟又乖巧又听话,虽然不善言辞显得有些木讷,常常反应不过来他说的话、做的事,但却肯耐心的听,将他嘴里说出的东西奉为圭臬,等他都忘了,小师弟还能记得,一双黑亮的眼睛总是亲近又崇拜的看着他,实在是不能让人不喜欢。
就是太娇气,初时自己穿衣吃饭都慢吞吞的,一看就是在家中有老妈子照顾,自己做事很不熟练,只靠着仔细才能打理妥帖,每每都是谢云流跑出去溜一圈了,李忘生才慢吞吞的从屋里出来准备做早课。
谢云流一生中少有接触这么娇气的少爷,那时候时常怕哪里不对就将人打碎了,对着师弟非常发愁,他自己偷懒,反倒追着李忘生念叨让他勤加练武,免得着少爷受欺负的时候撑不到他过去。
及至后来,他也没改了将人护的严严实实的习惯。
山下有美景美食美酒,可山下也有粗糙的江湖客,凶恶的往来人,他那即便长大也清秀安静的小师弟,一看就很好欺负,哪是这些人的对手?
这些人满口污言秽语,听一句他都怕污了师弟的耳朵,所以每次出去只将眼睛看到的东西带给师弟看,经历的事情说给他听,却很少提带他下山的事。
那时的谢云流想,山下还有比我强的人,等什么时候我的剑锋锐无双,能护着师弟不让他接触这些,再带他出去玩。
再后来,谢云流自认自己的剑能护着人了,李忘生却也没了下山的心思,常常以练剑婉拒,这下总觉得自己剑法不够强了变成了李忘生,跟他念叨用功的也是李忘生。
李忘生停留在华山上一年又一年,看岁月枯荣轮转,看流云飞雪来而复返,越来越静谧,越来越契合道家真意,却也离谢云流越来越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谢云流身后粘着的小尾巴开始停在原地等他回去找了,每每说话时更多的沉默,眼中越来越多他看不清的飘忽,谢云流觉得不舒服,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对着那双缥缈的眼睛时常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什么,总也抓不住。
他们两个总是在错过,一人想往前时,一个却踟蹰在原地;一个人想停在原地时,一个人就头也不回的往前;一个人静,就有一个人动;一个人说话,就有一个人不说;一个人张扬似火,就有一个人沉静如水。仿佛是天生站在两个极端,是不从不交互的线,无限的往前。
但好在,他们殊途,却得以同归。
谢云流不是生性冷冽多疑的人,虽然世事磨砺由不得他不多思多虑,但一旦心结得解回到纯阳,本质上还是那个万事不放在心头的纯阳大弟子。
半生浮萍有幸得以回家,他整个人都懒散了起来,靠着李忘生,连脑子都懒得动,吕祖说早晚会恢复,他就将寻找恢复办法的事抛诸脑后,还没有李忘生上心。
结果他放松了心态,融合反而不像一开始那样艰难。
他和狼崽之间融合的路,就像是剑魔谢云流找回纯阳大弟子谢云流的路,一旦心境有所重合,他都能明显感觉到道心被拂去一层尘埃。冥冥之中,他和狼崽确实是一个人,他们本来就天生契合,无需外力拨动就能合二为一。
狼崽好吃,好玩,感情直白又炽热,喜怒悲欢皆不掩饰,有一双能够坦然拥抱天地的胸怀——那是曾经的谢云流有过的。
曾经。
对始终执着于过去的谢云流来说,这是他的全部,经年风霜雨雪磨不平他的棱角,自然也磨不灭他的曾经。
谢云流从山海之间磨砺出的剑心刀意,是孤注决绝、至情至性的路,这样的人,寻回过去只要一口穿喉酒、一轮旧时月。
每到这个时候,谢云流才勉强承认,这个蠢东西确实是他一部分的神魂,和他有那么一点点像——只有一点点!他坚信这东西是分割出去太久了,缺灵短智的,没有半分他的样子,整体傻吃傻玩,就知道撒娇,和那个小胖子明宇没有半点区别,明宇还知道练剑背书呢。
日子过的飞快,谢云流融合的进度果如吕祖所说的顺利,支撑梦境的力量随着谢云流和狼崽的融合加速而肉眼可见的衰败。
不过那里到底是谢云流的心境,随着元魂归位,他控制起来异常顺利,白日里李忘生谨慎,虽然知道谢云流融合顺利,但总不敢放松心神,时常翻阅典籍忘了时间。谢云流无法,只能每日在梦境里带李忘生玩,不让对方去想烦心的事,
趁着还有机会,他拉着李忘生匆匆走过自己的记忆,像是飞鹤踏过冰河,半生沉浮悲欢就在这几面中看尽。
掠过这些记忆,就携手走过了半生,那些遗憾也就如同镜花水月了。
谢云流是停在过去的人,李忘生的眼睛却始终在往前看,找回以往的谢云流或许会容易,找回过去的李忘生却一定很难。他想撬开李忘生封闭的锁,打开通往过去的门,触摸到对方最幽微的喜怒。
李忘生不是一个沉溺过去的人。
修道随心让他能看淡世事,自然而然的向前走,旧事中的东西他会缅怀,会有遗憾,却并不执着留恋想要回头。
这样的李忘生曾经让谢云流觉得虚无缥缈,如今又只想抓着他一起尝遍红尘千丈,将目下无尘的人拉下云端拥进怀里,把丢失的过去一一捡回来。
梦境中不必顾虑许多,只要谢云流想,他可以回到过去的任何时候,这是他的记忆。只是他记忆中的景色是李忘生不曾见过的,没有两人叠加的力量,显得有些模模糊糊的,路过的人都看不清脸,好在两个人也不在乎这些。
幻境随着主人心意变化,不再在沉重的旧事中逡巡不去,绕过斑驳的青砖墙,一个错眼就到了明艳的扬州。
这里不是之前阴沉的天气,仿佛是烟花三月,嫩绿的柳条和落英缤纷的桃花交错在水畔,结伴出游的富家车马和踏青游玩的布衣们热热闹闹的来到扬州湖畔,画舫歌楼平地起,吴侬软语唱酥了江南的春风。
谢云流拉着李忘生的手,两个人停在一座画舫上,里面传出了一个女声笑骂:“小混蛋,又来蹭吃蹭喝。”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暧昧的轻纱后面,闪身出来一个抱着琵琶的女人。她相貌明艳,丹凤眼,狭长的眼眸中仿佛藏着酒醉的风情,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掩唇笑道:“这边是你那小师弟?果然是个玉做的小仙童,值得你日日念叨个没完。”
谢云流将李忘生往身后一带:“我带师弟来不是教你看的,十三娘,老规矩。”
十三娘“嘁”一声,掀开帘子往后面走去了。
谢云流就拉着李忘生轻车熟路的落座,画舫轻轻摇晃,李忘生抬眼打量了一圈,略一沉吟:“好似是长安元年的事。”
师弟记性太好了。谢云流暗“啧”了一声,完全没有要他提醒的意思,自己就猜出来是什么时候了。谢云流那些年的事早早跟李忘生分享过,自然也没有漏过这些,他只道:“我做菜的手艺,就是跟十三娘学的。”
十三娘没有名姓,是花楼的嬷嬷捡来的孤女,练得一手好琵琶,又能整治一桌好菜肴,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可惜红颜易老,年岁大了门庭冷落,就靠着这些年攒的钱财赎身,自己置办了个画舫,每日做些酒菜接待旧客,生活倒也还算过得去。
只是孤身一人,难免受人欺负,即便她性格泼辣不是忍气吞声的样子,也到底是势单力薄。那日来客非要她陪酒,她不肯,就被泼了一脸的酒水。来客是江湖人,动起手来没有个分寸,一巴掌下去只怕要她半条命,是谢云流恰好看到,仗义出手救下了人,才结识认识了。
谢云流有个好鼻子,只闻了饭菜香气就能判断好坏,就拿救命之恩换了菜谱,跟着十三娘好生学了一段时日,兴冲冲的回去给师父和师弟献宝。
当年李忘生一个少爷跟着吕洞宾颠沛,虽说他能吃苦,但到底不习惯,不过月余就消瘦不少,惹得吕洞宾操心询问。李忘生生性不爱给人添麻烦,就自己忍着,问也只是摇头说没事,什么都习惯。
谢云流围着他转悠了几天,才发觉少爷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没什么滋味的干粮不习惯,这才出门溜达想办法的时候结识了十三娘,偷偷摸摸学了好些日子,等拿得出手就回去和李忘生显摆。
李忘生对着谢云流装成满不在乎的眼神,沉默的将东西吃完了,心底里记下一笔又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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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7 14: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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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谢云流盯着李忘生看了片刻,摸了摸下巴,偷偷摸摸掏出了几张纸,最上面写着一行字:
三十题让你知道对方是不是爱上你了!
硕大,专业,严谨——诡异的吸引人。
谢云流高深莫测的盯着纸思考了一会,然后翻开了下一页:
1.目光随时注视你
他下意识的又看向李忘生。
李忘生正在看书。今天阳光暖融融的,照得人疲懒,他难得没有正襟危坐,而是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察觉到灼灼注视的目光,李忘生回视过去,顿时一僵,飞快的坐直了,脸上因为被抓包泛起薄红,老老实实的低下头认真起来。
谢云流略一思索,师弟能这么快察觉他的目光,一定是随时注意他,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在第一条上打了个勾。然后看向下一条:
2.你回视时会害羞的移开
嗯,脸红了。谢云流瞄了眼李忘生红晕未褪的脸,又在这条后面打了个勾。
3.他在不自觉的靠近你
谢云流看了眼自己和李忘生的距离。
他因为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故意坐在师弟的对面,李忘生开始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将谢云流的课业和自己的分开,推到他面前。
谢云流又比划了下距离,信心满满的打勾。
师弟连和他分开坐都不习惯,暗戳戳的靠近他。
4.他会关注你的一举一动
李忘生没再走神,就发现今天师兄安静的不同寻常,不由得频频看他,就见到谢云流盯着书页,表情奇怪又不自然,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内心十分丰富多彩。
他瞄到门外有人影一闪而过,顿时一个激灵,见师兄还在发呆,就干咳一声:“师兄。”
谢云流飞快拿书挡住了纸页:“啊?”
“忘生有一段不解,想求师兄解惑。”李忘生又瞄了一眼门外,把自己刚刚看的一段递过去。
这段是昨日吕祖刚讲过的,谢云流疑惑的看了李忘生一眼,就见李忘生目光游移,不跟他对视。
嗯,师弟在关注他,还找借口和自己说话。谢云流愉快的复述昨天吕祖讲的东西,中间夹带自己的私货。李忘生听的认真,时不时又提上几句,让谢云流继续说下去。
等到谢云流兴致勃勃的讲完,吕祖已经走了,没有打扰他们俩,李忘生悄悄松了口气。
5.他会准备你喜欢的食物
师弟不会做饭。
谢云流盯着这行字想了半天,重重打了个勾。
我给师弟准备他喜欢吃的,他喜欢的我刚好也喜欢,四舍五入就是师弟给我准备的。
6.他能察觉你每一个心情的变化
谢云流又卡住,不由自主的瞄向李忘生。
李忘生刚刚送走了吕祖,这会儿正低头写功课,下笔飞快,神情认真,不像是有关注他的心情的样子。
谢云流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就听到李忘生突然抬头问:“师兄,你今日神思不属,是否有什么事?忘生可能帮得上忙?”
“唔。”谢云流果断的打了个勾,才微笑:“没事,一点小问题。”
李忘生瞅着他奇怪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师兄若有什么需要忘生做的,尽可开口。”
7.他会思考你不同寻常的动作
打勾。
师弟随时随地会注意他的不同寻常,每次都忧心忡忡的叮嘱。
8.在你离开时会久久注视你的背影
谢云流瞄了眼自己的功课,随便涂了两笔就随手一扔,把纸页塞到怀里:“我写完了,先去准备午饭。”
李忘生的手僵在那里,默默看了看他随手涂的功课,然后久久注视他的背影——师兄,这次师父叮嘱,是要亲自看的啊!你是不是又忘了!
9.你回头时候眼睛会亮
谢云流走了几步,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跟随,突然回过头,就看到李忘生的目光突然亮了:“师兄,师父说……”
“嗨呀没关系。”谢云流心情愉快的摆了下手:“师父问起来再说。”
然后终身一跃,踩落屋檐一片积雪。
10.不知道今天什么节,但他会送你礼物
傍晚,吕祖果然抽查了功课,谢云流低头准备挨骂,然后就见吕祖神色莫名的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李忘生一眼。
李忘生羞愧的低下头。
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叮嘱了两人几句就放他们走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去好远,李忘生才小声道:“师兄,我知道你都会,但也不能老这么敷衍师父,师父要生气的。”
谢云流怀里抱着李忘生模仿他字迹写的课业,长臂架在对方肩上:“师父他什么不知道,就是找借口罚我,亏你老帮我掩护。”
师弟的礼物真是意想不到√
11.你开心的每一天他都开心
谢云流莫名其妙的跑来问李忘生:“你开心吗?”
李忘生:“?”
谢云流:“我很开心。”
李忘生:“…嗯,师兄开心就好。”
√我开心他就开心。
12.他认真准备你的生日礼物
打勾。
师弟每年都会亲手准备生辰礼。
13.下雪了,他带你去看
“师兄,又下雪了。”
李忘生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飞快融化成水珠,不由自主的弯了弯眉眼。
“这里天天下雪,烦死了。”
谢云流懒洋洋的撑着头看他,感觉李忘生对每次天气变化都会觉得有趣。
“每场雪落都是不同的。”李忘生认真道:“四季枯荣,阴晴雨雪,每一日都有不同,每一时都有变化,万物无定数,天地有常理,生生不息。”
“你总有道理。”谢云流笑了:“怎么不跟我出去玩几趟,山下风景可比这里总是白茫茫一片好看多了。”
“…我的剑道不行,会拖师兄后腿。”
“哪里话?有我在呢。”
14.天晴了,他带你晒太阳
难得晴天,李忘生把两个人的被子抱住来晒,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刚练完剑的谢云流撑着头坐在屋檐上看他,随手拿路上撸下来的果子扔过去:“呆子,接着。”
红彤彤的野果已经被洗干净了,李忘生习以为常的咬了一口,然后整张脸皱了起来,谢云流顿时大笑。
李忘生鼓了鼓腮帮子,每次师兄扔过来的东西,是好是坏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每次都上当。
15.他在发呆,是在想你
谢云流刚走过山门,就看到李忘生坐在石阶上,正撑着头发呆。
“想什么呢?”
“…师兄。”李忘生被叫的回神,抿了抿唇:“师父说,你回来了就立刻去见他。”
“……啊?我没惹祸!”
16.他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师兄,你走之前说是下山买些日常用的纸墨,但是却去了半月有余。”
“……”
17.在你到来时无心工作
纯阳宫越来越大,各殿都在修缮建造,但是宫里一共没有几个人,小的不懂事,师父有别的事要忙,谢云流不耐烦看这些,于是都落在生性严谨的李忘生身上。
李忘生焦头烂额的跟着跑了几天,幸好在家中学过管理账目,虽然做的慢些,但一笔一笔记得认真。
太忙了,就算和谢云流面对面坐着,他都没时间抬头说一句话,夜里点了灯,还要继续看。
谢云流也不好意思自己去玩了,赖在他房里看他伏案书写,在一边帮忙查漏补缺。
但是他实在不是一个管帐的料,看李忘生写完的东西都头晕,李忘生叹了口气,把账册从他手里抽出来:“师兄,你先休息吧,我看完这些就睡。”
谢云流不想离开,给他添了热茶,苦大愁深的重新低头看,感觉这简直不是人做的事。
18.人群中一眼看到你
山上的宫门开放,已经有香客陆陆续续过来了,纯阳宫有吕祖坐镇,达官贵人们也趋之若鹜,人手也就算了,吃喝香品却要李忘生亲自去谈,于是他难得下了山。
山下的小镇十分繁华,李忘生下山不多,走了一会儿几乎看人看的晕眩,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远远听到了一声呼唤,他一愣,飞快的回过头,越过人群,就看到谢云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好在酒肆里歇脚。两个人双目对视,都是一愣,然后同时笑了。
19.独一无二的称呼
“师兄。”
纯阳宫以后会有很多人,但李忘生只有一个师兄。
20.喝醉了,谁都不认,但认识你
江湖中人,脾气上来了拼酒是常事,谢云流一个没看住,让狐朋狗友给李忘生灌了一小坛子酒。
李忘生酒量不是很好,日常陪谢云流,也只是小瓶温酒,微醺而已,被这么灌了一次,意识顿时模糊了。他慢慢的眨了下眼,笑容不变,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润:“酒已尽兴,师门还有事要忙,恕贫道失礼,先行告辞了。”
谢云流瞪了起哄的人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告别,小心的揽住李忘生的肩,小声问:“忘生,傻不傻啊你?怎么样?还能行吗?”
李忘生缓缓点了点头,鼻尖微动,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慢一拍的侧过头:“师兄?”
“嗯?”
“唔。”他按了按眉心,好像才认出来人:“忘生下山,是有事要办。”
他脑中一片空白,实在想不起来了,呆呆的看着谢云流,忽然眼睛一闭,倒在他怀里。
“忘生?!”
21.他梦呓的是你的名字
谢云流用披风罩住李忘生,然后将人背到背上,感到耳边略带酒气的呼吸:“又要被师父罚了,你这个呆子。”
“师兄。”
“嗯?”
“师兄。”
“……”
“师兄。”
“嗯,我在。”
22.是占有欲
“师兄。”
“在呢。”
“我的。”
气鼓鼓的手搂住他的脖子,李忘生闭着眼,喃喃仿佛自语:“外面的人真讨厌。”
“噗。”
23.他怎么还不表白?
谢云流拿着画了大半勾的纸,撑着头看裹在被子里熟睡的李忘生,轻轻在他眉心弹了一下,苦恼又无奈。
24.酒醒以后睡在你怀里,脸红了
李忘生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一双手伸过来替他按了按太阳穴,冰凉的内劲疏通了积郁的经脉,冻得他神智一清,一睁眼正对上谢云流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
他正躺在谢云流的腿上,一只手还死死抓着人的袖子,谢云流挑眉一笑:“可算是醒了,腿都让你压麻了。”
李忘生呆了呆,然后猛地弹坐起来,脸瞬间就红透了:“师师师师兄?”
25.生气不会超过两个……不,一个时辰
啊,被哔哔到恼羞成怒也是生气吗?
算得吧。
谢云流看着李忘生红着脸借口跑出去的背影,撑着头在纸页上打勾。
26.找借口亲近你
“师兄,请教。”
李忘生拿起剑,神情严肃下来,剑锋带着少年人的锋锐和他独特的稳重。他的剑意总缺少了几分煞气,配合紫霞的剑意柔和又圆润,连绵不绝又生生不息。
他的剑法多是跟谢云流学的,一招一式谢云流都了如指掌,但是剑意这种事情却是无法教的,连吕祖都只能解惑,这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道。谢云流的剑快且利,锋锐无双,其实不太适合喂招,但李忘生总喜欢找他练剑,每次输了也不气馁,只会自己再去加练。
27.真亲近了又会跑
“师弟,一起下山玩吧。”
“忘生还需要多加努力,就不陪师兄了。”
28.会保存好你送的所有东西
“师叔,他们……”
“嘘,没事,让他们查,东西我都收起来了。”
29.他在不自觉的模仿你
“纯阳李忘生,诸位,剑下说话吧。”
30.他不会对你刀剑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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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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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7 14: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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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全文完
纯阳又开始下雪了。
一辆马车在雪中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山路上,驾车的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只有两个灯笼发出朦胧的光,上面用特殊颜料画着万花谷的标志。
马车行走的不快,远远的看见灯笼的光,好半天才到近前。纯阳守门的弟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早有一个弟子悄然退出去报信,剩下的几人都打起了精神。下雪山路不好走,近来纯阳宫又闭门谢客少有人来,又有祁进临闭关时千叮万嘱,门下弟子难免神经紧绷,即便看到熟悉的标志也不敢放松一二。
不多时,晃晃悠悠的马车停到了山门外,驾车的哑仆低眉顺目的跳下车退开,就有一个人掀帘走了出来。
他一头黑发如瀑,流水一样垂在身后,对应着那张脸格外苍白,冰石一样没有表情,眼神轻轻一动,和守门的纯阳弟子对上,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万花谷,裴元,求见贵派掌门。”
“裴大夫。”今日守门的弟子没见过裴元,略有迟疑的行礼。
他心中疑惑,悄然看了一圈,没见随行的纯阳弟子,按理来说有请人家上门诊治,少说也该由内门的亲传弟子亲自去,怎么让人家大夫自己上门?
像是看懂了他的疑惑,裴元双手拢在袖中,言简意赅道:“之前约好的,现下腾出手来我就自己来了,万花纯阳本为连枝,李掌门伤重,就没计较那些虚礼,清虚真人应当是知晓的。”
“是弟子无状了,烦请裴先生来侧殿喝杯热茶暖身。”那弟子听话也没有放松,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侧开身让路。
纯阳宫气氛如此紧张不在裴元预料之内,他微微敛了下眉头,不由的环视一周,见几个人都不是熟面孔,身上的气势更像是常年行走在外的,怪不得不认识他。
他心中有了计较,刚好开口,他身后的马车帘子就动了一下,似乎有人想从里面掀开出来。
“裴先生。”
一道声音止住了里面人欲出来的动静,只见本该闭关的祁进不知何时到了,他似是匆匆而来,身上落了一肩的雪,与裴元对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目光。
他看了看马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人能在紫虚真人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出什么波动。他只是抬手一礼,声音平静:“是今日的迎客弟子不曾见过先生,有些误会,还望先生见谅,清虚真人已恭候多时,先生请。”
裴元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侧了侧身,看向身后马车。
马车的车帘又动了一下,这次却是从里面伸出一只手直接拉开。
祁进目光一凝,脸侧的肌肉都有所绷紧,握剑的手都微微上抬了一下,又强忍下紧绷的神经,锐利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马车后的白雪中刮过,杀意内敛。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穿着和裴元一样的衣服,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头发披散在身后,脸色苍白,相貌只能算是平平,不见有出奇的地方,只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虚弱苍白的脸色也掩盖不住其中疏阔的笑意。
他扶着裴元的手下车,几个动作都好像用尽了力气,脚步虚浮的站稳。
裴元干脆一只手扶着他,敛了敛眸色,不甚赞同的说了句什么。他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安抚的拍了下裴元的手臂,然后抬起眼,目光与祁进对上,两个人眸中神色都十分复杂,那人低低的咳嗽了两声,率先移开的目光,到底没有说什么,安静的跟在裴元身边。
祁进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化,然后悄然阖了阖眼,再出声时已经恢复平静:“恕祁某失礼,就不陪先生一起去了,林静,送先生去见清虚真人。”
裴元点了下头,扶着那人与祁进擦身而过时,那人似乎低低的说了句什么,祁进没有表情,目光始终注视着脚下,不言不动。
风雪渐浓,那哑仆跟随着纯阳弟子将马车赶到后面,车轮碾压过积雪的声音渐渐远去。
祁进站在原地良久,缓缓的拍落肩头的雪,无言的杀意直直破空而去,仿佛将风雪都化作刀刃,气场不知何时已经铺到了白雪深处。
这样浓重到窒息的杀意中,少有人能坚持下来。
本来平静的白雪中忽然有人影一闪而过,那人急速后退,想要提前逃离。
但已经晚了。
一剑破开风雪,只刹那之间,那人刚刚飞跃而起,冰冷的剑光就像是预判到了他的位置,早早在那里等着,让他兜头撞上了锐利的剑锋,带起一串血珠。
那人从眉心到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剑痕,一声没吭直接倒了下去,滚烫的血在雪地上蒸腾起白气。但这一剑却未停止,祁进的剑式未尽,在半空画了一个半圆,剑光所过同样无声无息,只片刻后有血水侵染红一片积雪。
祁进还剑入鞘,冷冷的看了两具尸体一眼,扫过两人身上的衣服,没有任何探究是哪方势力的意思,对随之赶来的弟子略一点头,转身走了。探究无益,所来诡谲鼠辈,杀了便是。
匆匆跟上来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没人敢问,迅速上前将尸体收拾了。
裴元撑着伞,另一只手直接握着对方的手掌,渡去温暖的内力替他散去寒意,面上依旧冷淡。
那人咳嗽了几声,嘴角带了些笑意:“裴大夫。”
“两位恩师一同出事,身为弟子不能看一眼实在心中难安,只是辛苦……”
裴元抬了抬眼皮,没有答话。
他便话音一转:“辛苦你陪我任性这一场,裴大夫心系病人身体,也愿体谅我的私心,我心中十分感激。”
他气力不济,所以声音压的又轻又含混,仿佛带着微妙的讨好与安抚,裴元紧绷的脸色不由得缓了缓,轻吐出口气,敛眉:“勿要吸入寒气。”
那人就不再说了,两人一同穿过长阶,于睿手持书卷,早早的等在那里,看到两个人,略一点头。
……
旧时的记忆,旧时的风味,旧时的人间。
窗外响起琵琶声,嘈嘈切切不成曲调,带着几分倦怠的散漫。
李忘生侧头听了片刻,低头抿了口茶,内心十分宁静,一切尘埃落定的宁静。他看着茶盏中一根茶叶上下起伏,寡淡的白盏盛了碧色,好似触碰到了春光。
姹紫嫣红的春光。
漂亮的不可思议,连鼻尖都能嗅到春的香气,温柔又浓烈。
那一日捧到眼前的春色好似再现,他的心境已然不同。
当时他眼看春色,神在远山,热闹不敢入心,连一片春花都觉得烫手。
此时只一盏碧绿,却已摸到了春光如许。
一只手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茶水被他就着李忘生的手一饮而尽。
谢云流不爱看李忘生神色缥缈着走神,把茶盏放下续上新的,张开手掌把他的手抓在手心,指腹摩挲过食指上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
“你有什么想去看的吗?”
他一直想带李忘生去看自己喜欢的,却从不知道李忘生喜欢的,稀里糊涂把人逗开心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开心。
李忘生愣了一下,与谢云流四目相对,莫名的,读懂了里面的小心。
他们两个,少年情重缘轻,中间隔着重重误会与时间,谢云流总读不懂李忘生的想法,所以每每寻求确定,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这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一瞬间明悟了什么,五指收紧反握住谢云流的手。
“…师兄”
李忘生只是脱口而出,还没想好后面要说什么,不尴不尬的和谢云流对视,没有了下文。
谢云流“嗯”了一声,没有答话,耐心的感受掌心的温度,静静看着李忘生,他有一辈子的耐心撬开对方的心,现在 ,他直觉到这扇门已经被他撬动了一条缝。
空气中浮动着奇异的甜香,像是某种熏香,又像是湖畔百花交错的味道,静静的氤氲在两个人中间。
李忘生和他对视片刻,才续上了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平静一如往昔,不轻不重的敲在谢云流心头:“我不知道有什么想要的,师兄。”
一生如果只有一个执念,其余事情都算是旁枝末节了。
他尝的第一口人间烟火是对方给的,吕祖说李忘生是天生修道的人,七情不入,六欲不生,可偏偏有一个人非要拉着他的手去人间翻滚,炽热的掌心捧来温柔的花。
人间无流连,可人间有你。
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想要什么,只能握着谢云流的手,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落雪一样拂过手背。
眼前似有迷雾散开,人从云端层层坠落,眼中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一个人的喜悲。
勉力维持的幻境破碎,两个人重重的落在床榻上,李忘生“嘶”一声,掌心握着的手还在,他一愣,谢云流的身影浮现,灰发后拢,目光灼灼,依稀是故人归来。
窗外天光渐亮,透过这一点光,李忘生有一瞬间分不清这里是不是幻境。
谢云流紧紧攥着他的手,目光亮的吓人,他像是守着宝藏的吝啬鬼,又急不可耐的想要拥住全部,又怕弄坏了易碎的瓷瓶踟蹰不前,围着这堆宝藏团团转,心里七上八下,表现在脸上就显得有点傻。
他还没从李忘生的刨白里回过神,李忘生就已经坐了起来,看了他一会,又无奈又纵容的笑了下,再次俯身亲了下他的嘴角,然后执起他的手腕,拧眉细细探寻他突然恢复,身上是否有不对的地方。
屋内的炉火犹有余温,心上人在眼前认真的垂眼,谢云流盯着他的脸表情严肃,像是在深思什么重要的事情,连李忘生探查他的经脉都没有任何反应。
谢云流在心里反问自己,这你都能做人?你为什么要做人?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院外就传来说话的声音。有弟子打开门询问,过了一会儿,他们的房门也被敲响了,小弟子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师父,您醒了吗?万花谷裴先生来访。”
李忘生回过神,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然后应了一声:“知道了。”
谢云流则是面无表情的捏了把李忘生的脸,利索的起身。
他依旧是烛龙殿的那件衣服,压根不用整理,留李忘生先洗漱,自己则直接出门,准备看看谁这时候来访扰人清梦。
门一打开,敲门的弟子顿时呆住,一时没说出话来。
谢云流出去就把门合上了,然后目光和站在院中的两人对上。
裴元只是略一挑眉,而他身边站着的万花服饰的人已经呆住了,表情和敲门的弟子重合,几乎是木然的盯着谢云流,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云流只是觉得莫名眼熟,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裴元抬手一礼打破沉寂:“谢宗主。”
“嗯。”
谢云流若有所思,冲那个傻楞的弟子一挑眉:“还杵在这儿作甚?”
那弟子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弟子去备茶。”
他有些迷糊的走了几步,然后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回头,手按在剑柄上:“我们掌门呢?!”
“安絮,不得无礼。”
屋内传来李忘生的声音,听起来条理分明,一如既往:“我没事,去备茶吧,让他们不必声张。”
安絮听完放下心,对门行了一礼应声“是。”才别别扭扭的转向谢云流,也没抬头:“谢…大师伯,安絮失礼了。”
谢云流没兴趣跟一个小辈计较,摆了摆手,目光没有离开裴元身边的人,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
等到外人都走了,一直呆立的人才长舒口气,抬手在脸上一抹,揭下来一张逼真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英挺熟悉的眉目。
他双唇没有血色,还是万花弟子打扮,笑容依稀还是旧时模样:“师父。”
屋外,谢云流久久无言,目光平静而悠远,良久之后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屋内,李忘生点亮灯台,天边泛起鱼肚白色,下了一夜的风雪渐停,他嘴角带了一点笑意。
天色正好,故人皆归。
——————————————
是的,都回来了,还多了一个,是吧裴大夫?
终于全文完了,硬拖十二章,我居然写完了,真是不可思议,看来这个号保住了不用跑路(×)
可能有番外掉落,有梗就写
裴洛的事不一定写,反正就是在一起了(咳)
对,谢李睡过了,怎么睡的别问我,哈,哈,哈,人兽真的好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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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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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7 14: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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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那天,老谢看见了弹幕
多少事情最后都会回归平静。
谢云流一路送洛风和裴元回万花谷,路上顺便和急的四处找人的刀宗弟子碰上一面,而后毫无挂碍的重新回了纯阳。
刀宗弟子早就习惯了谢云流这常年不见人的作风,一看人没事,果断该干嘛干嘛去了,宗主失踪对他们来说,算是正常状态。只要不是了无音讯,就不会像这次这样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找,甚至有静虚出身的弟子忍不住惊动了洛风,被其他人好一顿训斥。
谢云流一路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所有事,兴冲冲的到了纯阳宫,却被于睿告知,李忘生出发去长安了。
一腔热情被打断,谢云流也不便在这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师妹面前流露出失望之情,只能冷着脸应声,准备自己去李忘生房里休息,顺便等他。
于睿眨了眨眼,好奇的打量了几眼谢云流,突然笑道:“大师兄难得回纯阳一趟,不如四处走走。”
“二师兄这些年为纯阳宫殚精竭虑,不少地方都是他亲自盯着建造的。”
本来想要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谢云流咽了回去,他面无表情的一点头,僵硬的找回了声音:“可。”
然后被拎过来带路的就是明宇小胖子。
没办法,师兄师姐都有事要忙,就他年纪小,不容易挨打(?)
明宇在外面还是十分有纯阳弟子风范的,年纪虽小但口齿伶俐,板着脸时倒真有他师父的几分风范。
谢云流不置可否的跟着他在纯阳宫转了一圈。
纯阳宫变化很大,他记忆里纯阳很小,小到只有两三间房,三四个人而已,这一路走过来,恍然发现纯阳宫这样大。错落的宫殿与群山,振翅的仙鹤与飞雪,氤氲的青烟袅袅,行走在其间的弟子们沉默又鲜活。
直至走到李忘生的殿前,谢云流回首俯瞰,一瞬间沉默无言,这些年,李忘生站在这里看日升月落,云去风来,在想些什么?
【卧朝谢云流来攻打纯阳宫了??】
一行字不知从哪冒出来,飞快的从谢云流眼前飘过,又很快消失,打断了他的沉思。
谢云流猝不及防,抬手按住明宇的肩头,警惕的皱起眉四下看去。
周围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异常,明宇被他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也跟着四下张望。
【谢云流回纯阳宫了!活久见!】
【卧朝卧朝卧朝前排吃瓜,策划疯了吗?真打算开战乱纯阳宫啊!】
【??啊?不要啊,一觉醒来我家没了?策划给你爹我死出来,老子为纯阳守过门,开服!我要回纯阳!】
谢云流被一长串的字晃得眼疼,但又没有察觉到危险,狐疑的松开手,低头问明宇:“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字?”
明宇老实的摇了摇头。
难道是后遗症?谢云流若有所思,拍了这小子的后脑勺一下:“去找你师叔吧,我,我去忘生房里休息一会儿。”
盯着明宇走远,谢云流才转身直接进了李忘生房间。
这里陈设和他少年时一样简单,谢云流打量了一周,这时,眼前忽然被密密麻麻的字沾满了,如果不是他目力极强,根本看不清都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这是我们掌门的房间!艹】
【等我有钱了一定要买一个带音响的电脑】
【什么情况?策划终于不做人了吗?谢云流为什么跑李忘生房间里去了?】
【不会真要开战乱吧,我好慌,我们掌门呢?】
【开战乱关谢云流屁事,他是刀宗的!】
【前面的都让开,这是官方发糖,我谢李今日结婚!结婚!结婚!】
【谢云流,你老婆真好看啊,你不用回来了(¯﹃¯)】
【谢云流,你老婆真好看啊,你不用回来了(¯﹃¯)】
……
前面还在乱七八糟的讨论,后面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满屏都被这句话占满了,谢云流想当看不见都不行,气得想要拔刀将这群胡说八道的东西揪出来砍了。但上下左右都找不到人为的踪迹,好像只有一串串字飞快在眼前滚动,说话的人也似乎能看见他行动,却没有声音。
谢云流眉头深深皱起,脸上表情阴沉的可怕。
好在这东西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坐在原地半天没动作以后,好像就没有了兴致,逐渐从他的眼前消失。
又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了,谢云流揉了揉眉心,放下狐疑推门而出。
就在这时,他眼前又出现了滚动的字,让他推门的手一顿
【掌门的脸好白啊,是烛龙殿受的伤还没好全吗?心疼】
忘生?忘生的伤应当好了的,这些人不仅能看见他,还能看见忘生?
【狗比李隆基,你有本事跟我们掌门阴阳怪气,有本事亮血条啊!】
【球球你们少刷点,那nc策划真的会信的】
【没有声音,凭强大的脑补我来翻(造)译(谣)一下,掌门:恢复我师兄合法身份,李隆基:可以,但有条件1234】
【太强行了吧,谢云流做那些破事,李忘生一句话就能勾销?】
【策划不会写剧情请回去多读书,为了让谢云流回来逻辑都不要了是吧】
【今天谢李集美过年!过年!】
【别高兴太早,就谢云流那个狗样子,真的会领情吗?够了别让我们掌门舔了,不是你家掌门你就不心疼是吧!】
【前面的cg不是有谢云流在掌门房间吗?这铁定是要谢云流回家了】
【活久见,谢云流不爱绿茶了?】
【谢云流唯爱他师弟谢谢】
【掌门!帅的帅的!】
【啊啊啊啊啊啊掌门我要学这招!不过掌门这是和谁打?】
【艹啊我们掌门还受着伤呢!!李隆基!!你妈的!!让人回去都不都带几个人送送吗?!】
谢云流豁然站起身冲出了房间,轻功运行到了极致,一路疾驰找到了于睿,脸色难看:“李忘生到哪了?”
于睿被他这样子搞得一愣,下意识道:“算算日子,掌门师兄应该刚出长安。”
她话音刚落,谢云流就消失在了她面前。
长安离华山不算远,也就一两日的功夫,以谢云流的脚力能将时间压缩到半日,但那也来不及,谁知道这奇怪的文字后面的人看到的是不是现在的画面。但谢云流实在没法冷静等待,直接往那边赶去,同时分神关注这些文字。
似乎因为打斗场面好看,滚动的文字都是无意义的情绪词,夹杂着一些表白掌门的句子,好半天才有一两句有用的信息飘过。
【东瀛的招数,哇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够了不要说出来,呜呜呜我要过年,狗策划今天我谢李大婚,我当场all这个月的盒子!】
【刀宗是刀宗,一刀流是一刀流,不要混为一谈好吧】
【十年刀宗弟子不请自来,请问什么时候开门派】
【这战力削的也太离谱了,我们掌门打不过一群小喽啰?开玩笑吧】
【等着吧,一会谢云流从天而降英雄救美,顺利he,呵呵】
【掌门刚从烛龙殿出来,带着伤呢,战力被削很正常啦】
【自杀式袭击真烦人,掌门为了保护弟子,只能被动防御,这群人又不怕死】
【这时候就该我们上啊!】
【一个时辰的镇山河,我看他们有多少命填进去,呵呵】
【我屮艸芔茻剑姬!】
【妈呀这反转……】
【只能说当皇帝的人,心真脏啊】
【掌门也不遑多让,咱们跟着看了一路,愣是没注意他啥时候和李隆基一起布局的……】
【钓鱼执法,屡试不爽】
【剑姬说的啥,有人来翻译一下吗】
【进哥儿~】
【我定要你~】
【舍了纯阳~】
【归于我~】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或同意,把进哥儿卖给剑姬,换老谢回来】
【紫虚弟子当场裂开给你们看啊!】
谢云流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二,但行动却不敢慢,风驰电挚的顺着官道一路往长安方向寻找过去。同时,弹幕也十分热闹,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剑气两边莫名其妙的掐了起来,满屏的吵架文字仿佛带着声音一样吵闹,让勉强看懂的谢云流恨不得将两边的弟子全都拎出来重新管教一番。
他与李忘生之间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和旁人有什么关联,用得着多管闲事?讨厌的仿佛祁进附体!
疾行了半日,谢云流远远就感受到纵横的紫霞真气残留,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一些,落到树梢之上向下望去。
挂着纯阳标志的马车停在道旁,凌雪阁的人正忙着把一群黑衣人五花大绑,卸掉下巴仔细检查,免得他们自杀。凌雪阁台首姬别情和李忘生站在一处,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忘生含笑摇了摇头,忽有所感,目光投向了谢云流的方向。
谢云流身体一僵,还没等动作,那烦人的文字不知何时结束了争吵,又看见了他。
【来了来了,谢云流传统的蹲点看师弟】
【那日~烛龙殿的柱子上~你也是这么倔强~云流桑~】
【盯妻狂魔了属于是,旁边这么多人呢!】
【我的错觉吗,掌门改建模了?好像好看了好多哦!】
【是好看好多,腰更细了(¯﹃¯)】
一腔尴尬被文字冲散,谢云流忍不住冷着脸落下来,站到李忘生身边,有意无意的将他挡住。
“师兄?”李忘生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谢云流不会现身,所以都没有出言戳破。
【云流桑,你挡着我看老婆了!】
【你们剑纯都这样吗,这么漂亮的老婆在家里都能放心离家出走】
【剑纯:是的】
谢云流“嗯”了一声,旁若无人的拉起李忘生的手探查了他的脉象,确认人没事,才又看向一旁的姬别情。
姬别情沉默注视了两人片刻,偏头看向李忘生:“李掌门,方才在下所说的事,还请掌门多加斟酌。”
李忘生含笑颔首,竟是绵里藏针的刺了一句:“纯阳宫的家事,就不劳烦台首操心了。”
姬别情脸色不变,点了点头,一抬手,凌雪阁众人便训练有素的消失在原地。
谢云流没有松开他的手腕,而是不满道:“我想去什么地方,用得着旁人管什么,劳动你大老远跑这一趟,还要为皇帝犯险。”
“此事有隐患,总要解决的。”李忘生道:“不过是走动一趟,举手之劳罢了,没有那么严重。”
【你俩干嘛呢!干嘛呢!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有什么是我这西山居尊贵的vip客户不能看的??】
【曹这哪是大婚!这是洞房!】
谢云流被说了,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有意靠近了李忘生,几乎将人半圈在怀里往马车带。
李忘生只觉得师兄情绪古古怪怪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得意,想说自己的伤早就好了,用不着这么小心,但拗不过谢云流,只能无奈得被他半抱半带着上了马车。
谢云流一边把玩着李忘生的手,一边看着被【啊啊啊啊啊】充满的文字,心道哪来的妖魔鬼怪,也敢觊觎忘生,师弟从小到大钦慕的都是我,可是师弟亲口承认的,哪轮得到其他人?若非不知道这群人在哪,非要让他们知道谢某刀剑之利不可。
“师兄?”
“师兄?”
李忘生喊了两声,见谢云流依旧在发呆,不由得摸了摸他的额头:“师兄可是身体不适?”
谢云流回过神,不知道怎么跟李忘生说,只能含混到:“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见李忘生担心的目光,便笑了笑“没事,放心。”
【策划组终于疯了】
【今天我们谢李过年,大家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哈哈哈哈哈哈】
【此生圆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俩不清白!】
辱骂策划组终于疯了和今天我cp大婚过年了两种文字疯狂滚过,看得谢云流眼花缭乱,心道这妖魔鬼怪怕不是一群疯子,刷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看得眼睛疼。
等这一阵疯狂过去,终于涌现了一些认真讨论的
【有一说一,因为烛龙殿,纯阳宫的战力大减,策划让谢云流回去也是对的】
【时间线快到安史之乱了吧】
【确实,纯阳宫老的老小的小,安史之乱爆发之后,纯阳宫首当其冲,总不能让吕祖出手吧】
【吕祖:喂乌龟呢,勿cue】
【许愿我们纯阳宫关门修仙,不要掺和李唐的事了,这垃圾皇室有毒】
【怕是难,谢云流可是自带血雨腥风的男人】
【安禄山和李隆基打包一起死一死吧,他俩绝配】
【一时不知道你是在辱安禄山还是在辱李隆基】
谢云流若有所思:“忘生,你可知道安禄山?”
李忘生的神情一顿:“师兄怎么想起此人?”
还真知道。谢云流有些惊讶,这群妖魔鬼怪说的居然还有些谱。他还想再看,却见不少文字从正常扭曲成了*********
谢云流:?
弹幕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了热烈的讨论
【草西山居你笑死我了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也能打码??这也能打码???】
【咋滴啊老谢能看见我们泄露天机啊】
【那天,大唐终于想起了,被第四天灾支配的恐惧】
【歪?时空管理局那?这有游戏穿越了你们管不管?】
【?无缘无故被打码你们还笑得出来】
【往好处想想,这逆子可能单纯bug了】
【剑侠bug三】
这下是谢云流看不懂的内容了,只隐约明白,泄露的天机似乎被某种力量干涉,强行扭曲遮盖了起来。
他想了想,直接道:“我眼前现在一直在活动一些文字,像是有很多人在背后说话一样,也是因为他们,我才知道你这里出事。”
李忘生有些惊讶,一半是为了谢云流说的话,一半是为了他的坦白,心中微暖:“他们在说什么?”
谢云流表情古怪。
李忘生:?
一条巨大的弹幕正好飘过【我踏马宣布谢李原地结婚!掌门看谢云流的眼神绝不清白!有光的——!】
谢云流忍不住跟着仔细看李忘生的眼睛。
李忘生之前为了掌门威严,常年只有平静淡然一个表情,目光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但自从谢云流回归纯阳,他放下了半生执念,眉宇间偶尔会流露出一些少年时的影子,像是含着星河。
我师弟眼里只有我一个。
这个认知让谢云流浑身舒坦,然后就又看见一天弹幕飘过去【抛妻弃子谢云流,你何德何能!放开掌门!让我来!】
还没来得及上扬的嘴角生生被气的抿紧。
“师兄?”
李忘生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有些担忧的反按住他的手腕,察觉到指下突突直跳的脉动,好像是气的。
这神异的文字究竟说了什么,将师兄气成这样。
他眉头皱起,神情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息,弹幕果然再次炸开锅
【谢云流干嘛了!把掌门气到了?】
【扯吧掌门会跟老谢生气】
【我好急我好急我好急把朕的音响抬上来!】
【我为剑三充过钱!我为炜炜打过榜!放开我!让我听听!让我听听!】
谢云流被弹幕怼的七窍生烟,还不能还嘴不能砍人,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靠到李忘生身上,不去看那些恼人的话。心说这算个屁的机缘,好像是谁看不惯我专门过来气自己的,别让他抓到!
他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弹幕再次炸锅。
密密麻麻的弹幕充斥,却因为谢云流闭着眼无法显示,犹如有灵一般左右晃荡,试图吸引谢云流的注意力。
但谢云流不理不睬,嗅着师弟身上的檀香,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李忘生调整了坐姿,让谢云流靠得舒服一些,而后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他看不见那些弹幕文字,却能敏锐的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地方,近来神异之事太多,而且都是冲着谢云流而来,由不得他不多加留心。
飘动的弹幕被他的一眼扫过,好像僵了僵,不甘不愿的缩小了存在感,不敢再打扰谢云流。晃晃悠悠的出了马车,录下了一段相携上纯阳的长镜头,满意收官。
谢云流醒过来再没看见这些文字,但似乎留下了被怼的心理阴影,叛逆的将纯阳宫的事一股脑推开,强行拉着李忘生下了山。
我的师弟,岂是旁人能觊觎的?!
——————————————
在某个平行世界,将剑网三和郭炜炜再次送上热搜的剑三玩家喜迎开服,迫不及待的爬上游戏准备看看新剧情。
世界频道热闹非凡
:?????????
:?????????
:为什么我刀宗声望仇恨?!
:掌门呢掌门呢掌门呢,我们纯阳宫的掌门呢,我去哪做任务?
:别去别去别去!我找到掌门然后被谢云流秒杀了!
:狗男男!
:bug了吧?
:退钱!退钱!退钱!
————————————
发一个开胃小菜,520掉落惊喜,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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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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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7 14: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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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废话少说,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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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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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3-31 09:21:28
来自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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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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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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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4-5 10:10:19
来自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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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美味了,这个感情线处理的太妙了,李忘生的隐忍克制,谢云流的爱恨执着,看似不同,却终究都是磐石无转移,两心牵系,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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