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存在一方仅身体意义上的性转,之后还会转回来,反正都是满足自身xp的产物 *是居老师提到的某本书里的梗,但是鉴于我不知道这书叫啥也没看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认不出来了,总之搞了,躺平.jpg *关于东瀛的描写都是现学现卖的,有不合理的地方就让让我吧
表·谢云流的场合
圣武天皇天平七年的初冬。 谢云流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他的拇指摩挲着刀柄上盘曲的铸纹,漫步于江边衰草之中,辽阔的江面上积着冷寂而浓重的雾气。这当然是梦,他心想,平城京当从未有过如此宽广的河川。洁白的芦荻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天地俱静之中,水面却骤然一动——一群白鹤扬翅而起,掠过谢云流的身侧,悠然追云而去。 谢云流负手遥望鹤群隐于天际,再望不见时,方低头问道:“你为何不同它们一道离去?” 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已亭亭立着一只朱顶的仙鹤。 鹤偏头眨了下黑亮的眼睛,反迈着优雅轻盈的步伐靠近了他。雾气散去,朝阳将乌黑柔顺的飞羽镀上一层金色,那鹤竟毫不惧他,弯下纤长的颈子,依在了他的手边。 谢云流轻柔怜惜地抚摸着鹤赤红的朱冠,同它对视间,那双眼睛也变得熟悉起来,那样专注的、纯澈的、仿佛时时刻刻向他诉着衷肠的—— 那个人! 他心中陡然暴怒,拔刀挥去。鹤已有所觉,猝然飞起,仍教他砍伤了一翼。殷红的血艳丽如同谁眉间的一点,从刀尖滑落,滴答——
谢云流醒了。 他昏昏然睁开眼睛,低矮的屋内门窗紧闭,弥漫着焚烧过苍术的烟气,只有窗纸外透进的天光提醒他,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拨开身上的被衾,一股寒气透过被汗沤湿的里衣渗进皮肤里,他草草披上自己的旧道袍,站起身时,一根染血的鹤羽悄然飘落。 谢云流茫然地捡起这根羽毛,端详许久,仍不知从何而来,便顺手放到一边,出门前没忘记随手带上自己的刀。太阳有些刺眼,他微眯了下环视四周,灶是熄的,水井也显然好几日未有人使过,地上随意扔着一个半敞着的药炉,里面的药渣已经干透了。谢云流捻起一点嗅嗅,随即扔到一旁,自己推开了院门。 他这一下没注意门外有个人,倒冷不丁把等在院子外的藤原康成吓了一跳,见是他却又惊喜起来:“大师范!您闭关结束了!” 谢云流皱眉道:“康成?你怎么在这?” “属下知道您不喜他人靠近院子,但近来新罗传进的疫病十分凶险,您这时闭关,总有人议论纷纷,式部大人也忧心您的情况,派人来请您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属下正不知如何传信给您,正好您成功出关,还未来得及恭喜大师范。” 谢云流在记忆里翻出一点相关的碎片,记起确是自己还未发热到神志不清时,宣称自己继续闭关,在住所四周都布下了剑气,将东瀛人拦在了院外。昏沉间自己寻了草药服用,硬熬过了一场时疫。他无甚兴趣地将刀出鞘,明亮的刀身反射出他略有了细纹的眼睛,随口问道:“藤原宇合何时升的式部卿?” 藤原康成迷惑地思考了半晌,犹豫道:“十年前征虾夷时?” ……不对,记忆有失。谢云流不动声色地合上刀,对自己的状况警觉起来。他方才渡过一场大病,如今若是让人知道他记忆也有所混乱,便是以弱示人;东瀛人畏威而不怀德,难免引来群狼环伺,虽然他在此弹丸之地并无所惧,但窥视的虫豸多了,也够他烦上一阵。如今藤原家派人来探听情况,他此时现身一次,大约能省去后续的不少麻烦,便略作思索道:“可以去。” 藤原康成自从被家中委派了这请人的任务,自认为大师范去不去总有他的道理,狠挨了老爹一棍子;如今不得不来,正不知该如何劝他,见他答应了反倒呆立当场,连忙称是。 谢云流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自行去后山恢复练刀,熟悉的刀柄握在手心,刀意纵横起落间,也在逐渐梳理自己的记忆脉络,一套刀法练毕,自认已记起十之七八,想来方才异样定是那几日烧昏了头,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宴饮那日,谢云流虽确实出席,却仍着鸦羽道袍自饮,拒人千里之外。席间藤原宇合谈及自己兄弟亦有人亡于时疫,面色戚戚,意欲向谢云流再寻襄助,却被谢云流以长屋王之事旧恩已报回绝。他待得烦闷又无趣,不欲与这些人周旋,自己携了刀便起身告辞;藤原广嗣却得了藤原宇合的授意,一路追出来叫住了他。 藤原广嗣拱手道:“父亲席上不便明说,此次请大师范前来,是父亲新得了把宝剑,想邀大师范品鉴一番,万望勿辞。” 谢云流审视其一番,道:“即便如此,谢某也不会答应你们所求之事。” 藤原广嗣立刻陪笑道:“当然,当然,不敢以此区区强迫大师范。” 谢云流思忖片刻,谅他也做不出什么对他不利,便答应下来。藤原广嗣得了他首肯,便引他在宅邸中七拐八拐,正经过几棵刚结了苞的梅树来到一座屋宇前,却忽然有人匆匆来寻,同藤原广嗣说有别事紧迫,须由他此时处理。藤原广嗣便向谢云流致歉,请他在原地稍待,自己跟着那仆从穿过院子走远了。 鬼鬼祟祟。谢云流正左右观察此处情形,忽地从身后的纸隔扇中漏出几缕女子谈笑声,谢云流条件反射朝声音来源望去,只见格子窗半开着,角度却恰好能让他窥见屋内情状。一众仆从环绕中,两名女子对坐弈棋,背对他的那位瞧不见脸,面向他的那位却盛装打扮,衣着华丽,浅绯色袖口明晃晃地印着藤花纹样。 原来是要他入这样的局,谢云流恍然大悟,嗤笑一声,懒得再多看一眼,隐藏了身形便要离去。谁知他方才运功,那本来背对着他的女子却忽然回过头来,一双略上翘的柔美桃花眼,眼尾处还泛着微湿的红意,眉如墨痕,渐入两鬓而去,眉间一颗圆润的朱砂痣,倒让这张脸多了些不容侵犯的神性;那目光灼灼,直直越过纸窗的空隙同他对视。不知为何,他总恍惚觉得这双眼还可再清冷锋利些,就仿佛他曾见过、眷恋过、痛恨过那样一双眼睛,又在一次次梦的间隙中枕着那目光醒来。 他怔愣的当口,那女子已低声向屋内人说了些什么,便起身将纸隔扇拉开又紧紧关上,自己闪将出来,不自然地提着淡墨色衫裙,鞋袜都未来得及穿好,便向谢云流奔来。谢云流方才大梦初醒,转身欲躲,下一瞬却震惊于自己竟未能躲开这女子的手,被紧紧抓住手臂,难以挣脱。 谢云流瞧着自己被攥住的衣袖,蹙眉道:“你是何人,找谢某何事?”语气虽刻意冷淡,却并无责怪之意。 那女子本还眸光晶亮,期待地看向自己,听他如此一问,反倒失了方才追人的勇气似的,踌躇半晌才开口道:“师……谢兄,我……” “汉话?你是中原人?”谢云流更为吃惊,上下打量间,藤原广嗣已去而复返,见此未在计划之中的场景颇为恼怒,斥道:“阿鹤,你在这里做什么?” 鹤姬默默收回了手,却并不畏惧于威势,不卑不亢回视行礼。恰逢此时屋内有人喊道:“阿鹤,手鞠滚出去了,快帮忙捡一下!”鹤姬这才最后深深望了谢云流一眼,低头向二人告退。 藤原广嗣偷偷端详谢云流神色,心中已拐了十八个弯,不过是人情而已,一个女人又何妨?于是作态致歉道:“大师范莫怪,这女子虽不懂礼仪,倒也是事出有因:前日治下渔户忽然上报,说是在佐保川畔捉到了一只伤了翅膀的仙鹤,他本想杀了将羽毛换些钱币,谁知那鹤竟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那渔户不敢私藏,便进献给了领主藤原家,我们也便唤那女子作‘阿鹤’。因这一桩奇事,父亲原想将这鹤姬送到光明子殿下宫中,陪伴内亲王殿下,不过若是大师范有意,家中自然愿意奉上,今日便可送去大师范家中。” 谢云流本来见那女子是中原人,还欲救上一救,哪知竟有这么个吊诡的由来,想来也不需自己援手,嗤笑道:“不必,你那什么剑也不必看了。”说罢不顾藤原广嗣拦阻,自行运起轻功,没一会儿已出了城。
傍晚时分,谢云流从武场回到自己山间的居所,正欲就寝,他内力深厚,远远就听见车马辘辘之声,在他院门前停下后,门随即便被扣响。谢云流一刀劈去,刀气破门而出,车盖不堪重击七零八落,却只削去了敲门人的一绺青丝。 谢云流执着刀走出院门,只见那白日里见过的鹤姬,正抱着一把荧荧流光的宝剑站在门口,唇角带笑,眸光充满钦慕地仰望自己:“谢兄好刀法”。 谢云流砰地关上门:“我对你无意,你自己回去吧。” 鹤姬清澈平和的声音却从门缝钻进他的耳朵:“谢兄砍坏了我的车辕,我今日如何能回去?” 谢云流恼怒道:“关我何事?”便将这人晾在一边,自己洗漱了躺下。躺了半晌侧耳细听,听不见那人动静,反而愤愤起来在屋内转了两圈,气呼呼去开门。一开门果然看到那女子还等在原地,呼出的白气将睫毛都有些浸得湿漉漉了。 谢云流面无表情,抓了人便一路往山下飞,尽力忽视了手下柔软的肌肤,将人扔进了自己清川原的别居。总比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好,谢云流劝说自己,反正人放在那里,自己不去也就是了。 辗转反复地睡了一晚上,又心不在焉地指点了几个弟子的刀法,待到暮色四合,始有细雪纷纷而下,谢云流不情不愿地承认自己正撑着把伞,徘徊在自己别居门口的坡道上。心中挣扎许久,正下定了决心离开且再也不要来这劳什子地方,那木门却忽然开了。 “谢兄不进来坐?”那人用一条布带松松挽着头发,身上穿的……是他的道袍。 “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谢云流没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身材高大,穿在这人身上自然是各处都长,但袖口领口却仍用带子系得规规整整,看不出一丝不妥来。 那女子低下头,羞愧起来耳朵都是红的,“此处并无女子衫裙,藤原家将我送出时也不曾予我衣物,只好暂借一套旧衣换洗。” 钩直饵咸。谢云流暗恨,这种伎俩,鬼才会上当。 “外面冷,先进去吧。”谢云流干咳一声,走进了这间自己只来过几次的小院。屋内燃起了炭火,矮几上摆了几枝半开的梅花,并几本翻了几页的书。 这鹤姬长的美不错,就是似乎呆头呆脑的,谢云流看着这人忐忑着端给自己的几碟点心暗自腹诽。是怕他把她丢下吗?又只会添茶倒水,笨乎乎的,连怎么讨好人都不会。 等人好像终于泄气了坐在一旁翻起书来,谢云流便坐在矮几旁托腮端详她。人静下来倒确实像一只鹤了,眼睫垂下来在脸颊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眉间的朱砂在灯火的映照中,像极了一颗勾人魂牵梦萦的相思豆。 当晚谢云流还是宿在了别居里。和衣躺在床上的时候,谢云流还警戒着闭目探知枕侧另一人动作,谁知他也不知何时竟真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谢云流:“……” 总之是不能再着了这人的道了。谢云流一边告诫着自己,一边在别居睡了第二,第五,第十,第不知道多少个好觉。鹤姬不喜梳女子发髻,他也便纵着她每天仅束着发丝来去。他知道这人尚有蹊跷之处,却不知为何不欲多问,每日对坐读书弈棋,陆续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竟也让他品出安稳的甜味来。不知不觉间梅花早已谢尽,瓶中的花枝也换成了佐保川的早樱,谢云流晚间喝了些酒,半迷蒙着见到鹤姬正坐在廊下,闭目不知在做些什么,便惯性地躺在那人膝上,要她同自己一道看星星。 鹤姬不解:“此处星辰有何异样?” 谢云流手指勾缠着一缕身边人的长发,咂咂嘴念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生死流转,情识起灭,往古来今,周流复始……”他神色却忽然黯淡下去,“算了,你大约也是不懂的。” 鹤姬轻轻答道:“你若不问,又怎知我不懂呢?” 谢云流目光清明起来,放开了那缕头发,坐起身凑近她。直到二人呼吸相闻,方低低问道:“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鹤姬不躲不避,只定定望向他,似是尚有些不舍,然而吐出的话语却十足的荒谬:“你同我结亲,我便告诉你。” 谢云流几乎要笑出声来:“你这是威胁我?你再早生个二十年,怕是也没这个本事。” 鹤姬垂下头道:“我并无此意……只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谢云流不怒反笑:“若是我不同意呢?” 鹤姬犹豫了片刻,似是在纠结思考,谢云流嘲讽的话刚到了嘴边,不意间就被人轻轻吻上了嘴唇。 啊……原来她是这个味道的。 谢云流心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念头。 半晌那人颤抖着移开了唇,脸上已经红到了耳根,低声到谢云流以为恍惚间听错了:“我倾慕于你。” 谢云流干咽了下。 “好。如你所愿。”
他们这个亲仍然结得十分简陋。 谢云流去找人为两人做了两套新衣,店家听闻他是要结亲,又塞给他一盒子的三日饼,非嘱咐他一定要两人老老实实吃完才好长长久久。当天晚上二人依唐制行过了礼,谢云流见鹤姬虽面上含笑,垂首处仍心事重重,正要问她可是后悔了,却见这平日脸皮甚薄的人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对红烛来。 多余的话自然不必再问。 灯花爆处,烛泪落时,谢云流只觉自己卧在了一片温软的云上。那云颤抖着承载了他炽烈的情火,像是要随时化了去,他有心怜惜,怜惜的对象反倒向他索取起来。碧潮涨落,销魂蚀骨,新雪揉作含情露,一点阳春浅复深。待到兴尽,两人皆是汗湿如瀑,再无力厮闹,只得胡乱收拾了睡去。 直到清晨捣衣的砧声将谢云流从睡梦中唤醒。新婚的妻子还沉沉睡在他的身侧,谢云流悄悄凑上去,吻了吻那颗艳丽的朱砂痣。 如今他承认了也罢,他……早已动了情。 谢云流面上微带了些笑意,起身为妻子掖了掖被角,自己穿好衣袍,取了刀来到室外,边挥斩刀气边设想起今后的日子。他已基本准备好重返中原,如今只差一个契机。若他能顺利回还,定要将他的妻子也一同带回纯阳,师父他老人家也一定喜…… 谢云流手中的刀蓦然停下了。 他的经脉豁然开朗,甚至能感觉到天地灵气正缓缓为他所用,他的记忆却猛然灌进他的脑海,纯阳,师父,那个人,好大的风雪,是谁,火光,看不清,混乱的,纠结的,渴慕的,痛恨的,千头万绪如丝线般纠缠着,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屋中,他的师弟正立在那里。师弟已褪去了幻化的女身,换回了那身端庄持重的服制,此时此刻,正专注地望着那一对燃尽的红烛。 他听见他的师弟向他拱手道:“想必师兄已经想起了一切。恭贺师兄修得圆满,得证大道。” 谢云流如遭雷击,几十年时光在耳畔哗啦啦翻过。
里·李忘生的场合
李忘生原本觉得,九老洞一战之后,他与师兄皆有所悟,各自闭关之后,得证大道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他同师兄间误会已消,于他而言已了无遗憾;纵然年少时那点思慕之情终究未尝宣之于口,但见师兄如今问道解惑,一如旧时潇洒不羁,天下皆可为交游,便足以心生欢喜,自己这点逾越之思藏诸于心,也并不算可惜。 直到他飞升上界,拜会过多年未见的师父,才在吕洞宾一言难尽的表情里,意外地得知师兄还并未得道飞升。 李忘生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天道剑阵之中,我能感受到师兄同我一样,阴阳相合,通达天地,师兄天资悟性皆是最上,如今忘生已然登仙,师兄怎么会还未成功?” 吕洞宾摸了摸胡子高深道:“你师兄确实已入了仙途,然而他命盘中却还未圆满,有所思,有所求,自然便迟迟迈不过这道门槛。” 一旁的月老刚醉醺醺饮完一坛黄酒,听到这里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插话道:“你定想不到你那师兄缺了什么缘法!这小道士,嗝,命里还差段姻缘,思春呐!” 吕洞宾见李忘生呆立当场,笑眯眯劝解道:“忘生啊,你也莫要担心,虽说差段缘,这老家伙派个人过去补上便是,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李忘生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问问这补是如何补法,一旁月老听见这话,“咚”地把酒杯敲在白玉桌边,抱怨道:“你还说呢!我派了多少人去了!什么法子都使了,你那徒弟愣是不接招啊,红线硬捆都能让他自己给拆了!要不是我看着你算出他当真缺段姻缘,老仙都要以为他是石头托生的了!” 吕洞宾老神在在:“所以我劝了你别着急,这不是合适的人当时还没来嘛。如今有了,再试一次准保没错。” 月老呸了一声,“你当师父的都不急,我急什么?我那是惜才!”半晌咂摸咂摸,又问道:“合适的人?谁啊?” 吕洞宾意味深长地看向李忘生。 李忘生顶着师父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看穿,脸上不自然起来。一旁月老也开始上下打量他:“他当真能行?” “我的徒儿,我自然是了解的。如何,忘生,你可愿去助你师兄一臂之力?” “若是能对师兄有所助益,忘生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月老却忽然来了兴致,“嗨呀没什么只是,你乐意去试,我在他命盘里找个时间,送你下去就完了,简单得很。你若实在不会,我教你一招,到了关键时候不知该怎么办,直接亲他便是了,准保管用。” 李忘生耳根都在烧:“可是师兄自及冠后,一直因误会对忘生多有怨怼,恐怕难以……” “这有何难,我找个他神智不太清醒的时候,把他对你的记忆封了,只要你不自己暴露你真实的身份,绝对万无一失。到时候你帮他补上了命盘上这段缺,他自然飞升得道,天地灵气运转之下,封印也自然脱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李忘生再找不出理由推辞,加之确实担心师兄状况,只得答应下来。 临下界前,月老神神秘秘同他道:“放心,我同你师父多年的老朋友了,准保再给你行个方便!”李忘生不解,正欲问他要做些什么,身子却不由自主坠落下去,耳畔只剩下吕洞宾的声音隐隐传来:“错了,错了!老家伙你这不是添乱吗……” 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忘生借鹤身下界,幻化作人形时立马就明白了。 这可真是……李忘生苦笑着对照水面,瞧瞧自己如今实打实女子的身形和面容,心里直叹气。待到以后见了师兄,不知要被他笑成什么样。 方才救起他的渔户瞧见他两眼发直,搓着指头就要对他上下其手,李忘生半闭了眼,念在他毕竟救了自己,右手一动,一个九转过去将人推开了几丈远。那渔户终于大惊失色,笃信自己是遇上了真的鹤仙,原地跪拜不止。这等大事也不敢私瞒,立刻就上报了领主。 李忘生本来是要径直寻找谢云流所在,听闻这几人交谈中提及的“藤原”,倒是想起似乎师兄当年就是被这家族中人一路带到的东瀛,心下便改了主意,顺水推舟进了藤原家。谁知他等了几日,藤原家已计划着将“她”送进皇后宫中陪伴公主了,谢云流竟从未出现过。 想来也是,师兄对东瀛人的事向来无甚兴趣,听闻他多是自己一人隐居山中练刀,看来最终还是要大海捞针了。李忘生边陪同藤原宇合的女儿下棋,边在心中盘算着,不如第二日就作个神隐的假象脱离此处,寻找师兄踪迹。 机会就在那一刻来临,他倏地感受到了窗外熟悉的内力波动,回头望去,正是他思慕数十年、如今依然无法坦然放下的身影,是他从未见过的正值不惑之年、身如孤刃的师兄。 回过神来他已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手中正紧紧抓着师兄的衣袖。师兄果然没有认出他……李忘生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之后虽然被藤原广嗣喝退,却悄悄捏诀在谢云流袍角处下了个追踪术,准备当晚就从此处脱身去寻。谁知藤原广嗣不知怎的,竟将那把新得的“天丛云”扔给他,还派了车驾将他和剑打包送去了谢云流门口,倒是省了他很多工夫。 师兄开了门,师兄又走了,师兄说对他无意……李忘生心中明白当下的境况,听了拒绝的话也不气恼,仍是一派端正平和的神态。但心中微小的角落里,仍是隐隐地刺痛了一下,仿佛那个十七岁忍不住偷亲过师兄的少年,也被这样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似的。 没关系,他可以等。说到底“她”在今日这桩事里倒也算无辜,以师兄的性子,大约是做不到将他一直晾在门外的。天气虽冷,仍较纯阳宫高寒差之远矣,从前几十年都能等过来,如今也并无可惧。 不过几刻过去,师兄便黑着脸出来,一路轻功带着他飞了不近的距离,随后将他关进了一间一眼就知道不常有人居住的宅院。李忘生听着大门关紧的声音叹了口气,边在廊下寻摸着火石点起灯盏,边端详着这座小院。纸隔扇的木格上积了一层灰,木制的地板像是许久没人修葺,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几丛草茉莉在初冬的寒风里半死不活地抖着叶子,后院的温泉倒是还没堵了去。他转了一圈又转回前门,谁知竟发现门外多了个蓝荧荧的太极气场,想到此处除了他的好师兄,哪还有别人能下出这样的气场来,李忘生便忍俊不禁,心情也轻快起来。 如往常一般闭着眼洗漱完毕,李忘生这才想起近些时日都是藤原家中的女仆给“她”梳的发髻,现在自己对着镜子左右拉扯了几番,总不对劲,思及数十年前也只在睿儿小的时候给她扎过小辫儿,索性放弃,打算找根布条随意束起算了。希望师兄不会觉得他失礼,李忘生试探着打开了屋内的衣箱,谁知竟都空空如也,只在最后的箱子里瞧见了一身被遗忘在这里的半新道袍,瞧着应当是仿照纯阳从前的款式一模一样做出来的。 李忘生的心弦忽然被很轻很轻地拨动了一下。 师兄如此重情重义,此次我定要帮师兄成功飞升。 李忘生暗暗同自己说。 他不欲在白天给谢云流添麻烦,便在傍晚时分顶着小雪,在廊下闭目运功探查自己术法的踪迹。不看还好,一看竟发现师兄就在门外来来回回,不知在做些什么,连忙去开了门邀他进来。天还下着雪,屋内烧了炭火,虽有内力护身,暖一暖也是好的。 师兄竟然真的进了屋。李忘生目光追随着谢云流在自己今日刚擦拭完的矮几旁坐下,憧憧灯影下显得沉默而孤僻,忽地想起自己此行最终的“目标”,后知后觉地羞臊起来,心中也慌慌乱乱,不知所措。要怎么做才能……才能让师兄对我有些兴趣?李忘生死死低头咬着嘴唇,从前想一想都觉得亵渎的事情,如今却要切身实践,与此相比恐怕一死都是易事了! 好不容易使了全般武艺哄人睡下,李忘生躺在谢云流身边,心里反倒安定下来。从前还未有纯阳宫的日子里,他们两个人便是日日这样同榻而眠;如今看着不熟悉的正是盛年的师兄在身侧绵长地呼吸,李忘生的眼眶有些湿起来。 天涯雪落知何处,犹恐相逢是梦中。
即便只是一场好梦,却也做了第二,第五,第十,第不知道多少天。 谢云流来得熟了,似是对他放下了戒心,经常自己带些新鲜的吃食和棋谱,话也变得多起来。哪个弟子一心练武了,哪个弟子看着就像要去藤原广嗣那报道了,自己今日又琢磨出什么新的招式了,都一件件讲给他听。有时还会捏他的脸,说出些“这么爱吃鱼不愧人家说你是小仙鹤变来的”这样亲近的话来。 宁静安稳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忘生却觉得血液正在被一滴一滴地放尽。他在此处拖的时间越久,师兄的命盘就越危险,可不论他是否能成功说服师兄答应他的要求,这样泛着甜味的生活终究还是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的认识,让他的心里不断发着苦。 他明白,自己不该有所贪恋了。 最终判决落下的那天,纵然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感到了十分的猝不及防。他提出要师兄同他结亲,果然还是遭到了拒绝。 谢云流问他:“若是我不同意呢?” 李忘生的倔强劲儿忽然冒出来了。即便师兄不同意,我也一定要渡你仙缘,他在心里对他的师兄这般宣布了,想起月老教过他的方法,直接吻上了谢云流的嘴唇。 “我倾慕于你。”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 “所以,”谢云流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因为要完成师父交给你的任务,才好心肠地、不惜搭上自己来帮你这个不中用的师兄来了?” 红烛已灭,李忘生被他逼着后退了一步。 “……是。” “好,好,”谢云流死死捏着手中刀柄,一腔怒火忍了又忍,“那你说……你说倾慕于我,也全是假的,只为了骗我答应,好去补那个什么狗屁命盘?” “师兄!天道运转恒常,不容不敬……” “你还真是师父的好徒弟!”谢云流怒极反笑,高声讥讽道,“说是为了帮我补什么缘登什么仙,你把我谢云流的心当什么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对你……你看不上便罢,却不该用这种事来骗我……自己在那里作壁上观,拿我当成个笑话!” ……师兄真的生气了。 我没有拿你当笑话。我给你的这颗心,从始至终都是真的。 师兄,师兄。 李忘生几乎要垂下泪来,张了几次口,却仍无可辩驳,最后低声道:“师兄……这次确是忘生的不是。……抱歉。” 谢云流忽然泄了气。 幻境于此时层层崩落,低头望去,云海漫卷,二人已身处九重天外。 “罢了,”谢云流自嘲道,“说到底,是我不该对你起了那样的心思,还痴心妄想着,想要同你做一回世间的夫妻,让这种事成了执念,甚至劳动了师父来为我这不肖徒弟劳心伤神。可笑我方才想起同我成婚的人就是你,竟然还暗暗有些欢喜。”
谢云流颓然转身,刚走出几步,衣袖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是忘生不好,此等大事,虽事急从权,却终究不该瞒着师兄。师兄生气,忘生无言以对。但是,”他听见师弟吸了口气,坚定道,“我倾慕师兄。这句话忘生从未掺假。” 谢云流不走了。 谢云流迅速转回身逼问:“当真?” 李忘生一字一句道:“当真。” 谢云流反复打量他的神情,似是要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点点骗他的影子,瞧得他从耳后一路烧到脖子根。谢云流脸孔还是板着的,眼角却悄悄弯起来。 “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 李忘生怔在原地。这要怎么证明? 谢云流见他发愣,直接拽了他的手往前飞:“你仙府在哪边?” 李忘生茫然答道:“就前面不远这座……师兄??!” 大门“砰”地关死。 若片刻后有人凝神细听,必能听到微弱的泣音,伴着竹榻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低沉的喘息惊走了仙林路过的鸟雀,鱼水同欢之间,自有心魂相交,缠绵难分。
云散雨收,谢云流心满意足,正欲抱着力竭的师弟清洗一番,一旁脱下的衣物中却滚落了一块圆圆的东西来。谢云流疑惑地拾起细看,赫然发现是自己在下界同李忘生结亲时带回的三日饼。 “……你把它带上来做什么?” 李忘生尽力睁开眼瞧了瞧,赧道:“师兄不是说,要两个人把它吃完才能长长久久吗?” 谢云流哭笑不得:“东瀛人的风俗你也信?” “无望之时,有个长久的名头,便总想试一试,” 李忘生挣扎着起身咬了一口,“……好难吃。” 谢云流就着他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确实,好难吃。” 两个成了仙的人,到底还是把这难吃的饼一起吃完了。 “师兄……”李忘生虽昏沉着,尚还记着之前的事,勉力坐起来搂着谢云流的脖子,怕他反悔了一般重复道:“我倾慕师兄。师兄现在能否信忘生了?” “小呆子,我当然……我当然信你。” 谢云流紧紧抱住了他。
“你当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怜你爱你才好。”
另·说不好是谁的场合
月老:诶……你那大徒弟看上去已经成功飞升了啊,怎么还没来看你? 吕洞宾:(微笑) 月老:二徒弟完成任务了,也不回来给你说一声? 吕洞宾:(抚摸拂尘)忙,都忙,忙点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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