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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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249 | 回复0 | 2024-10-12 22: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含大量臆想成份的口水文
*第一人称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咯噔你懂吧很咯噔的那种



我又一次看到了他。
上一次与他相见后,我找到了自己的道心。
此后十年,我与他再未得一见。
自烛龙殿回来以后,我的内伤便一直不得痊愈,反复发作,化为沉疴。
这份病痛持续搓磨我,奇怪的是,我也并不觉得难受,似乎已经很难有事情能让我心生波澜,对事情的发生,容纳,消化,都变得自然而然。
卸了掌门事务,我空闲了许多,多是在山涧后的木屋里闭关修养,有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事,师弟师妹才会来与我商量。
自然规律的清修,有益于周天运行,静心净气。我虽内伤未愈,依旧保持适当修行,常常练剑论道,不知时日几何。
如今师父云游不知去向,我多多少少能体会到他的心境。不论是剑法还是心法,在练习中都偶有融会贯通的一刻,这种顿悟瞬间往往能使自身体悟更进一步,但于已至瓶颈的我而言,似遇夜昙与朝露,美丽甘甜,却无助力了。故此时,更需要心境上的历练。
因性情缘故,我并未入红尘炼心,修道多年,自成体系。我自幼入道、习剑,剑法道法密不可分,但两者我都谈不上登峰造极,天赋不过尔尔,只勤勉罢了,能从中体会到无穷乐趣,厚积薄发,已足以自得。既有所得,心境通明,便仍可为。
那日我喂完论剑峰上的松鹤后,正欲离开,一个转身,便遇见了他。
似乎每次与他相见,都是那般突兀、不可预测,亦无所觉。
他还是那个样子,穿着蓝白的道袍,整齐庄正,站得笔直,挺拔肃穆,乌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冠内,眼神沉静安宁,眉间那点启智朱砂浑圆,犹如此人,规行讷矩,无一丝僭越。
那是十七岁的我。
我垂垂老矣,他依旧如初。
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比较好,十年过去,我的心境已与当时不同,很多想和他说的话,都已经不必说了。
他拔出背后的非烟,行了一个礼,我却没有佩剑,便让他等等,去寻了一根树枝,回来与他过招。
他的剑古朴有力,一招一式都再标准不过,我接着,心里升起几分怀念,这般稚嫩,这般认真,一步一步,于是有了如今的我。
一柱香后,他便额上渗汗,脸有薄红,站定与我对视,规矩行礼,我又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好久不见。”
熟悉陌生,是我说出的,也不是。
我笑道,“好久不见。”
这确实是一场意外与惊喜,一种奇妙的境遇,他不是我的心魔,更像是我的一位朋友。
我与他一边看远处层层山峦与重叠的云雪,一边漫步回我的小屋。
他静静地跟着,走着,不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消化这十年的记忆。

第一次遇到他,是修成内景经三层的那一年。
那天自顿悟中醒来,抬眼便遇见了他,他有些无措,似乎不太理解发生的一切。
我当时已有感不久内景经将大成,每天一点一滴的推进,只待天时,融会贯通,登堂入室。
他的出现,非是为阻我道途,而是来解我心惑。
他的模样,由来明晰。
我这一生,多的是繁杂小事,是我的责任,顺从我的心意,碍不住我的清净,事能权衡推进,能周全应对,当得上一句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细细数来,也曾遭大难,十七岁那年师兄远走,纯阳上下动荡,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当时到底怎么走出来的,我现在也说不明白。只记得时间久了,突然就明悟了,殊途同归,每个人能做好自己当下的事情,方能谈来日。
殊不知许多缘分,就在一句一句日后中消磨殆尽。
因此,这成了我长久的遗憾,能成为心魔,并不足为奇。
记得当时他出现的时间不长,先是和我喝了一杯茶,说了一些话。
他说,“这些年你勤修不辍,神思清明,修行更进一步,门内事务也打理的很好。”
我那时心境不甚豁达,鬓边斑白,“你既肯定,想来我确实做的不错。”
他似乎能看透我心中所想,“我能出现在此,实际你并不觉得自己做的好。”
“不过做好份内的事罢了。”
“和我以前想的不同,却也算是不错的以后。”他看着手中的茶杯,“我一直浑浑噩噩,以为自己脊骨软弱,在变故中支离破碎,眼前风景再不如前,但原来跨过去,我依旧能走下去,承担无数的责任。”
他看向我的眼睛,剔透黑眸映着我的脸。
“往后更多的责任,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又好像回到那个雪夜。
那条没有尽头的山道,我没有留住师兄,不太记得自己怎么回到观中,那沉沉夜色如同一座山压在心头,寸步难行,失去所有知觉,像是没了内劲的普通人,在寒冷的华山上冻的发抖。
师兄怒气冲天,也并未留手,我伤得很重,那是我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精神不振,恢复的很慢,师父看出我的心病更重,却没有怎么开导我,任由我自己思索。
那时候是花了多久时间,一个月或者几个月,能走动以后,我内息不畅,无法练功习剑,就一直在看道经,我原本就已读过的那些经卷,我一遍一遍细细地反复地看,失去感知时间的能力,很多往事在翻阅中浮现又消失,我体悟到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剧烈情感,如潮水般将我包裹。
孤独。
从前喜独,而今惧之,如临大敌。
我记得少年时师兄喜爱下山玩耍,往往唤我同去。可于当时的我而言,坊间繁华怎比得上无垠剑招、浩瀚道经,何况我天资平平,更应勤修,并非是想与师兄比争什么,只是不愿始终落于他身后,便总是推拒,想来是扫兴的。师兄嘴上抱怨,但回来后还是会细细与我描述此行所见所闻,我就当自己也去了这趟。
那时我完全没想过与他会见一面少一面,毕竟自我入道起,我们就从未长久分离,相伴早已成为一种彻骨入髓的习惯。
他下山以后,总会回来的。
我漫长道修中的期待,我前行追逐的兄长,我难以离分的半身。
而后,我陷入一种凌乱混沌的状态。那些经卷上的字字句句我都认得,却再也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它们只进入我的双目,而不入我的识海,不被我所知,我的身体极力抗拒去接纳它们,认知、理解如遇屏障,所见文段都成为了杂乱的符号和图案。
越是努力,越是徒劳。
忽而有一日,洛风来寻我,他那时还是一个小童,冰雪可爱,软软地唤我师叔,见我憔悴,就来安慰我。我望着他,将他抱起,看着他懵懂的眼睛,我想他能够理解师兄离去的意义。但他抱着我的脖子,说风儿会好好读书练剑,等师父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师叔,风儿陪着你。
他毕竟年幼,又跑了一段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抱着他回了住所。
留下的人与事物,还需生活,也需照顾。
我在路上走着,端详着偌大的纯阳宫。
雪覆长山,风过无痕,它不孤寂,也无落寞,亘古长存,与人间共度春秋。
待他日游子归来,望见的是如旧的纯阳宫。
我亦然。
一念起,万念生。须臾之间,暧暧晦夜沉没,熠熠晨曦将启。在我的规矩之外,在我心道之外,只我一人,容纳变化无常,将思念与孤独,注入我新的步履之中。

“往后更多的责任,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我不禁问自己,我是在畏惧接任掌门吗?其实这些年我无掌门之名,却一直在行掌门之实,我早已得心应手,可是他出现了,看着我,不肯消失。
他在逼迫我接纳师兄难以归来的事实,他容纳了我对师兄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难以诉诸于口,他诘问我,是否要真正接过曾经隶属于师兄的一切。
我别无选择,答案亦显而易见,他想知道的,只是我日后如何面对师兄。
我思索良久,过往浮沉脑海,那些后知后觉才知晓的事情,沉默在一片迷雾之中。那个人和华山上的每一片雪都不同,他太明丽了,在我所有的幼年少年的岁月里,这么多年过去,未曾褪色一分。
每每想起,都清醒地认识到他已经不在此处。
这种清醒带着一些痛苦,它意味着一种失去,通常时间能弱化这种痛苦,在我这里却失效了,我们相处的八年时间,在一个人的生命历程上,只算得上是短短一截,却是塑造了人格的沉重一截,溶进骨血,所以余生的任何行径都免不了沾染几分痕迹,无声浸泡与他相处的记忆。
有时有关师兄的消息,会随风来到华山,一段崭新的人生,他不会再回山与我诉说他的见闻,我也不会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这种陌生感让记忆偶尔失真,但他的模样依旧那样清晰,错落的矛盾感模糊我的认知,我无法确定他的变化,无法给出确切的做法。
于是我望着心魔,期待他给予我宽容,在我与师兄重逢之前。
“我将一如既往。”
那是那时我的答案。

回到木屋,我煮水泡茶,他坐在棋盘对面,看着残局。
“你老了许多。”他突然说。
“毕竟又过去十年了。”我有些奇怪他会说这话,这十年有很多事情都能成为我的心魔,唯独衰老不会,它是天时中最自然的一部分,如旭日东升、落日西下。
“我不知道和你说什么好。”他摸着一颗白子,微皱着眉,“现在的你太强大了,我甚至不明白我为何还会出现。”

上一次见面,他存在的时间就已经很短了。
一阵鞭炮声过去,弟子们都聚在一起玩闹,热烈喜庆,我远远望着,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他。
我其实不是很意外,因为在和师兄短暂会面后,在师兄声势浩大的回归后,出现了新的变化。
师兄对我激烈的恨意,陌生又怪异,犹如经年发酵的苦茶,散发着腐臭粘稠的味道。
我像打破了壳的泥偶,猛然回到了人间。
记忆失真是普遍存在的,新的印象会不断覆盖旧的印象。此前不论我如何加工师兄的模样,在重逢之前,他始终如尚在纯阳宫时那般。短暂的再遇,轻易推翻了之前的构想,他变了许多,受了很多苦,怀着激烈的愤恨厌恶,熟悉又陌生,师兄向来至情至性,爱恨憎明,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恨一个人。
想必在漂泊的时间里,他将我的形象不断支离重构,在决裂的那个雪夜,将对我的误解和仇恨绵延,日复一日,如蛆附骨。
我终究要为自己当年的无能付出更多代价。
有关师兄回归后的所作所为纷纷飞往华山,真真假假不难分辨,多年以后他的模样也在我脑海里重构,与记忆相冲,相糅合,然后坐在我的灵台,入木三分,岿然不动。
他依旧如此强大决绝,坚定不移,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不论是报复中原武林,还是与一刀流决裂,创立刀宗,都不曾游移,始终如一,固守本心。
他的恨意如此鲜明,但即使性情大变也贯彻着自己的原则,于是我那时心生期许,若能消解误会,缓和关系,一切或许尚能转圜。
我如此期待。
于是在春节焰火下与心魔相遇时,我与他说,“新春快乐。”
他望着这人间,眼中俱是怀念,像是在看谁。
他阖目敛眉,说,“愿你顺遂,皆得所愿。”
许是我心已定,也明晰未来所行所为,他不再追问我如何面对师兄,而是说了这句祝愿,又看向远方的纯阳门人,两个小道童追逐打闹,言笑晏晏。
“有时候会想,我从前是否过于讷言了。”「以至于如今他不愿再听我说话」他的声音很轻,一下散了,我还未来得及思索这句话的意思,便听得洛风在唤我。
山中岁月悠长,时常不知今夕何夕。从前的小童一眨眼就抽条长高,变得沉稳疏阔、执着坚定,我回应他,向他走去,于是这疑问沉入了心底,与他一同沉眠。

茶泡好了,我喜喝茶,手艺自然不错,他喝了一口,沉默着,似乎真的不知道和我说什么了。
我们开始饮茶对弈,没有交谈,茶香四溢,水涧声哗哗,落子声清脆。
由于棋路相同,我们像在左右手互搏,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沉思。但思绪一沉,又好像融入了他的身体,如在梦中,炽热的相思与痛苦,鲜明地灼烧我的神魂,我一滞,叹了口气,落下指间黑子。
这些对于十七岁的我来说,沉重到难以忍受的痛苦,再次汇入我的身体,如同溪流注入大海,难起一丝波澜。这场与时间的逃亡,确实起了作用。
那个雪夜,昏迷后的我,将这些痛苦团成茧,置于灵台深处,我没有忘记任何事,那些痛感却变得朦胧,变得钝重。即使后来身体出现了一些应激般的反应,也能调节、开悟,师傅曾说我有道性,想来当是有此天份。
从此我不入迷途,不陷囹圄。四十三年,隔雾看花。
“我曾认为我对师兄,只有敬仰。”他缓缓开口。“但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发现其中情愫,纵然惊诧。”
“又觉果然如此。”
人有七情六欲,我虽心向道途,七情淡泊,也不曾似诸多师弟师妹们一样为情所困,但既为人,未曾超脱,自然也有万般芜杂情绪。
于睿少时曾问我,大师兄是怎样的人。我努力回想,细细说与她听。她惊道,真是一个惊才绝艳、重情重义的奇男子,又低落地喃喃,可惜睿儿却未曾得见。我笑着哄她,等你长大了,师兄也就回来了。没过几天,她就来拉着我的手说,近几日总是会想起二师兄描述的大师兄,那般聪颖侠义、英俊潇洒,睿儿思慕不已,日后如有机会我定要嫁给大师兄。童言无忌,我有心安抚她,又听她问,二师兄,你可有心悦之人?
我思索起来,或许是沉默太久了,于睿突然用力拉我的手,我弯下腰,她搂住我的脖子道,睿儿错了,这有什么好问的呢,二师兄,我阅书时有一惑,同我说说吧。
她后来再也没和我说过类似的话题。
我却无法忘记,她问我时,我心中骤然浮现的人,与我相隔万里。
某日山中落雪,雪止日出,万籁俱寂,我于观中行走,观何处塌落,忽见檐柱上错落斑驳剑痕,故人旧年留,物事依旧,人非昨日。
那些空濛的思念突然有了落点,旧日种种浮上心头,往事悠悠,谁与同,一点灵犀,寄去相思。
我是如此思念他。

我见他拿着白子,久久不能落下,也不着急,添水换茶,想着他刚刚说的话,我的情感纷纷,一份在纯阳,一份在师兄,他是我的亲人,友人,同道和思慕之人。当在一个人身上寄托了太多,已无需仔细分辨。
事实上不论我对师兄是各种感情,都无法动摇我心分毫,我的祈愿与所求始终如一,纯阳安好与师兄回归。可惜如今,两者都未如我愿,风儿长眠于寇岛遗迹,师兄开宗立派,天意弄人,误解难消,不可转也。
他似乎也不想多谈此事,情爱相思多缠绵,但若只是一出独角戏,我心上遍布的尘埃,我甘愿留于此。心非明台,如何不可留尘。
他终于想好了下一步,落子,抬眸,“烛龙殿里你好似受了许多磋磨,可心境却更上一层。”
“生死一线,云开雾散,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这么多年过去,师兄经历了许多,孤狂桀骜,赤子之心却依旧,红尘飘摇半生,本心如初,何其难得。
纵然诸事不如我所愿,不甚顺遂,失去良多,但总有一难得之事,令我心中安慰。
“你如今道心稳固,道法大成,只待沉疴去尽,便可试得道。”
“我却有感难以踏出那一步。”
因此得见你。
他听了我的话,望着棋盘,又望向窗外的山涧,“这么多年,在你眼里的我没有一丝改变。”
日光过窗而入,衬得他肃谨的面容柔和。
我年少时也曾流露这般神情吗,那时与我对弈的人,又会在想什么呢。怪哉,为何思及此。
他突然笑了,克制的弧度,又有些开朗,似我非我,“我记得从前的每一件事,你记得后来的每一件事,我这半生,你这一生,就这样过完了。”
我心头一震,指间黑子滑落棋盘,无序地混入其中。
他一开始提及时间,并不是想道衰老,而是时逝如水,旧人旧事,在这一生中,成了定论,不可转圜。
“你们都老了。”
他来握我的手,少年人洁白修长的手,指间薄薄的茧,与我皱缩瘦长的手相扣,时间在我身上走过,开始回溯、后退,走马灯一般在我脑中轮转。
“少年时惬意悠常,扶持相依,”漫长的少年岁月,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往后半生清修,问道理事,日复一日,倏忽而已。”
那些动荡的念想,经年的相思,宛转的期念,破碎的血色,像是从为我所熟知的概念化为实体,沉重地落在我的心间。
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出现,一切暂且落下帷幕,垂垂老矣的悠然自得,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故步自封,我若想继续前行,就必须拂去所有视而不见的尘埃。
密布于此,使我困守。
“你被困在那个雪夜,四十三年。”
“现在,你该走出来了。”
他看着我,声音清朗,眸色忽而浅淡,朱砂褪去,眉眼变换,脸部轮廓于光中清晰深刻,容颜俊美冷冽,嘴角勾起一抹生动而飞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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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不知道老李在想什么。
*不能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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