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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景龙四年。 风雪夜。 斩杀了最近一个追兵，谢云流艰难地支撑着剑在原地站了片刻，浅浅调息了一番，恢复了些许内力，才踉跄着向下方走去。 拜李忘生所赐，因为他出来拦截自己片刻，令徘徊在周遭的追兵察觉到了他的踪迹，苍蝇一般缠了上来，错失了最佳离去时机。谢云流一路走一路杀，明明是在熟悉的纯阳山门附近，却不敢走官道，只能拣小路奔逃。 此生从未如此狼狈，山风寒冷，谢云流的心也越冷。 他知道他回不去纯阳了。 师父不会突然提出要舍弃他，其间必然有小人作祟，这个小人——会是李忘生吗？ 李忘生。 一遍一遍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谢云流攥紧手中的剑，眼前仍是一片血色，也不知是这一路砍杀追兵所沾染的，还是自己受伤流出的鲜血，抑或是师父…… 血色之下，前途茫茫。 后方隐隐又传来追兵的声响。大雪天很难不留下痕迹，谢云流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循着脚印找到自己，只能加快速度，尽量往前奔逃。 他目的明确，此时此刻，能让他顺利逃离的地方只有一处：九老洞。 之前机缘巧合之下，谢云流曾通过一条狭窄的山道进入那处隐藏着华山龙脉的秘境当中，里面别有洞天，路径更是七拐八绕，一不小心便要迷失在其中。但他当时出于好奇，曾将九老洞前前后后摸了个遍，凭借地利，定能甩脱追兵逃出生天。 如此跑了片刻，行至一处山壁前，谢云流内力已经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毅力支撑着找到那狭窄的山缝入口。他在洞内运气将周遭的雪震落下来，草草遮掩入口之处，这才弓着腰慢慢走向深处。 此处入口狭窄，漆黑难行，谢云流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亮，借着这点光芒寻觅熟悉的方向，一点一点往里摸索。 行了片刻前方似乎到了绝路，但他只是向旁一转，便又有新的岔路口，绕过去又走了几步，前路越走越宽，片刻后眼前忽然一亮，视野豁然开朗，只见前方竟出现了一片莹莹碧色，将周遭景象照得一览无余——那是夏季山下才能瞧见的萤虫。 这种脆弱的小生命即便在山下温暖的地方，过了夏季也就都死去了，如今才入六月，春寒未歇，又在这常年冰封的华山之上，它们却能存活于此，实属罕见。 曾经谢云流找到这里时，还想着要带师弟来看一看，却没想到如今—— 罢了，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穿过这片空间，谢云流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位于后方一处隐蔽的洞天福地。此处土地肥沃，花草掩映，还有野果野菜可用于果腹，能让他暂时缓口气。 最重要的是，从此处向上穿行片刻，可通过上方一处气孔抵达一处绝壁，从那绝壁向下便能悄然离开华山，不至惊动追兵。 直到此时，谢云流才算真正松了口气，随手弄了些枯枝败叶生了篝火，将火折子熄灭后就地跌坐下来，闭目调息打坐。 之前疲于奔命，尚能忍耐，如今得以休息，才发现全身经脉阵阵胀痛，筋骨亦是疲惫不已。但谢云流却不敢久坐，此处虽隐蔽，却无法保证那些朝廷豢养的恶犬找不到这里，是以调息片刻恢复了几分便睁开眼，思量着之后的打算。 也不知道此时重茂他们有没有逃出生天。 之前谢云流带着李重茂上山，将人安置在山门左近，原本是想着向师父禀报一声再带人离开，一力承担此事绝不连累纯阳。却没想到才到太极广场，就听到师父竟要将他交出，以免连累纯阳上下。 谢云流可以死，但却不能这个时候死，还是被至亲之人亲手交出去——思及此，他纵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踢到路边香炉，被师父察觉出来阻拦。慌乱之时，他打伤师父跑下山，准备先送李重茂离开，却见对方的下属已赶来与他会合，同时又引来了不少追兵。 为了以防万一，谢云流让那人带着李重茂先行离开，自己则孤身引开追兵。双方约定了汇合的时间地点，等他将追兵甩脱，再赶去与他们会合。不想李忘生却在这时追了出来，张口便让他去同师父赔罪，两人一言不发动了手，耽搁片刻，倒叫追兵等了过来。 情急之下，谢云流只能下了重手击退对方，朝着另一侧匆忙奔逃。 好在李重茂等人先行一步，只余他一人在此。如今跑得一个是一个，就算他真的不慎被那些恶犬咬死，也总算全了这场情谊。 谢云流忽然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不，他绝不会死在这里，他与李忘生还有账要算，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活下来！ 思及此，谢云流站起身，准备寻些食物果腹，吃完就走。 他记得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果树，之前来时果实尚青，算算时日应该熟了，该能用以果腹。 正要迈步，眼前忽然一花，听见前方传来奇怪的声响，心中一凛，忙按住身形抬眼看去。 这一看，饶是谢云流自诩见多识广，也还是被惊得睁大了双眼：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竟飞来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正站在他欲寻的果树附近抬手折下一根缀满果子的树枝。 那人原本背对着他，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霍地转头过来，与他四目相对，露出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庞。 谢云流实打实震住了。 那个人，居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薄唇轻启：“有点意思，幻阵么？” ——声线倒是与他略有差别，更成熟一些。 “你是谁？！” 反应过来后，谢云流第一反应便是拔剑指向对方。无论是这人的突然出现，还是这副赤身裸体有碍观瞻的模样，以及那张脸——都太可疑了！ 对方却不在意他这副炸毛的模样，甚至还有点嫌弃，见他挥剑攻来，“啧”了一声，骂了句“毛躁小子，冲动不堪大用，还得磨炼。”而后手一挥，明明动作很慢，却在下一刻骤然卷起漫天白雾，劈头盖脸向着谢云流扑来。 见状谢云流忙反手格挡，那雾气却并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只将他团在中央，隐隐形成某种奇特的阵法模样。 “不陪你玩了，忘生还等着我呢——做事前多想想，对你师弟好点！” 白雾后隐隐传来那人的声音，谢云流向着声音所在的方位刺出一剑，理所当然刺空。他回腕下了生太极气场，游目四顾，才发现那些白雾正飞速消失，有几处明显浓度高于其他区域，仔细看来竟像是——七星？ 谢云流于阵法一道也有涉猎，认出环绕着那七星的阵法中似乎蕴含太极之理，但过于高深，并非如今的他所能参透。再看前方，那人竟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持剑在周遭找了一圈，没能找到可疑之处，眼前除了隐匿起来的阵法与那七团白雾之外，再无其他。谢云流试着拔剑攻击那些白雾，后者却兀自在原地翻涌，丝毫不被他的攻击所影响，无论是剑刃还是气劲，都无法伤它分毫，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一般。 最令谢云流惊异的是，不远处那片红果树，先前他亲眼瞧着那人折了一根树枝离开，但此刻树上却没有任何痕迹——确切地说，这些果树竟也与他先前看到的略有差别，红果很少，大部分都是刚刚转红，仍有些青涩的样子。 幻阵么？ 想起刚刚那人寥寥数语所言，谢云流不得不相信自己瞧见的或许真是幻象，那么，之前那人又是怎样的存在？与他长得一样，身形却高壮些许，语气成熟，见到他却也不意外…… 是他踏入幻阵被幻象所摄，还是那人当真是——来自后世的他本人？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谢云流干脆放弃追究此事，眼下果腹后离开这里才是正经，其他事情再如何神异，也非他所要关心。 摘了几颗还算红的果子聊以果腹，谢云流抬脚熄灭篝火，准备离开此处。不想走了片刻，转过一个弯时，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片红果林，以及那七团白雾。 谢云流：“哼！装神弄鬼！” 不信邪地换了个方向，又走了一圈，眼前一亮，又是红果林与七团白雾。 谢云流：“……” 不信邪地走了三遍，四遍……无论如何变换方向，最终总会走到此处——谢云流终于确定，他被那古怪的白雾所形成的阵法困在这里了。 最后一次兜圈归来，小谢道长不得不接受自己被困的现实，先前吃掉的那点果子在一遍遍兜圈当中已被消耗殆尽，他也不耐烦再白费功夫，又吃了几颗果子，才下定决心走到那七团白雾面前。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既然是这古怪阵法将他困住，那就先来看看，这阵法究竟在故弄什么玄虚！ 思及此，谢云流一手执剑，一手试探着碰触其中一团白雾。随着他的动作，先前无论如何劈砍攻击都毫无反应的白雾骤然胀大，将他整个人一口吞了进去！ 而谢云流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已经站在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纯阳宫，太极广场。 【补充设定：本章关于九老洞的描写与现行副本有差别，融合了谢云流传中的画面，小谢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后来副本的坤位所在，向上攀爬则会到达坎位，冰天雪地，有地方可以逃出生天（谢云流传视频里小谢钻出来的地方）。 按照官方设定，九老洞异象丛生，吕祖当年在这里悟道，离去时以阴阳太极之理布下阵法以守卫龙脉，所有人进入九老洞都会受到阵法影响，加上九老洞有着自己推演的能力，本身存在的卦象让看到的事并不一定就是现实所发生的——嘛，这也是本文灵感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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