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眠清昼

#却是能知春消息，有声堪恨复堪怜
  
元宵过后，谢云流再回纯阳，抱了一只猫送给李忘生。
  
别人送猫，多是毛绒一团狸奴。出生不久，稚气未脱，从柳条编的篮子中探出头来小声叫唤，幼嫩可爱。
  
刀宗宗主与众不同，送的却是一只大猫。
  
不仅如此，猫身上还带着伤，在前爪和胸口处，用草药裹敷伤口，又裁了布条厚厚系住，弄得猫颇不自在的样子。
  
华山的春天来得迟，时有雪落，使云阶堆玉、瑶殿飞霜，尚在冬境。李忘生担心猫骤然来到这严寒深山会不甚适应，就把它养在屋子里精心照料着。
  
他先是用打湿的温热布巾擦干净猫的爪子和耳朵，又算了时间，喂过猫后重新换一道药。
  
要说猫实在是很大的一只猫，乌云踏雪的花色，翠绿泛金的眼瞳。双爪搭在一起静静卧在羊毛毡毯上时，很有些沉凝稳重的气度在。
  
之后，猫和人围着炉火，煮上新茶，烘熟鱼干。李忘生一边替它细细梳着毛，一边听师兄讲猫的由来。
  
猫并不抗拒抚摸，李忘生手法得当，让它觉得很舒服。只是那长长的、绣了云纹的袖摆从它鼻尖无意扫过时，清淡的降真香味引得猫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谢云流看看猫，喂了李忘生一块他刚做好的玉露霜。
  
香软可口的酥酪点心，内里还有馅儿，一咬开是淌出来的清甜。只微微的调进了一点桂花蜜，所以万不至于腻人。
  
师弟其实喜欢吃甜，却不喜欢太甜，这中间微妙的尺度把握，也只有他谢云流才知道。
  
刀宗宗主油然在厨艺上生出一种宝刀未老的自傲来，全然忘了这次来纯阳之前在刀宗的厨房里为了找手感折腾出来的一系列事故。
  
反正据某不知名的采购弟子透露，刀宗的锅碗瓢盆是全换了一遍新的哩。
  
不过新年新厨具嘛，没问题。
  
李忘生吃得满足，谢云流喂得得意，猫看了看他们，抖抖胡须趴下了。
  
它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谢云流正在讲它的故事。
  
于猫所在的村里，百姓们说，猫应是战乱逃难时从宫廷贵府里流落出的名种，血统特别，或者还有些神异也未可知。
  
不然怎么能长这样大，毛色这样好，又特别能干呢？
  
他们信誓旦旦说，语气里含有一种朴素的喜爱。
  
猫也要论一个出生贵贱？谢云流不以为然，但还是从头到尾一并讲给了师弟听。
  
总之就是这样一只猫，去年秋天的时候忽然出现在村子里待下了。

它并不住在哪家屋里，当某人的猫，而有自己隐蔽的巢穴，威风凛凛地把整座村庄看作自己的领地巡视。
  
自猫来后，村子里就彻底没有了鼠患的困扰，连藏在田里的蛇都被它抓到过几条。
  
等到新年的时候，村人们还特地给猫拌了一碗鱼饭，既是喜爱，也酬它的功劳。
  
猫向来不太同大人亲近，但孩子们要摸它时，它就自矜地仰起头来，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受用的样子。
  
这只猫既然如此通人性，大概也便有些扶老济弱的心肠。于是夜里有黄鼠狼来叼老妇人家的鸡崽时，猫挺身而出与之相斗一场，最后黄鼠狼是被咬死了，猫也受了很重的伤。
  
老妇人很感激猫，但这几只新购来而还未长成的鸡崽就是最值钱的家当了，却拿不出什么能救治猫活命的东西。
  
她只能暗暗垂泪，给猫煮些米汤喝。
  
老妇人与孙女相依为命，她孙女却是聪灵敏慧的性子。
  
小女孩儿抱着受伤的猫跑到路过的刀宗宗主面前，气喘吁吁但口齿清楚的讲了来龙去脉，并代表猫自己把它送给了谢云流。
  
这就是替猫祈命了。
  
这座村子在华山脚下，平日隐隐便也受到照拂，有纯阳宫在，并无盗匪侵扰之忧。可盛世既已衰颓，日子就不能说是比往前好过。只能说是年年辛苦，勉力维持。
  
等到刀宗和纯阳常来常往，村子的境遇却又更好了些。
  
谢云流不急着赶路的时候，会特意带着门下弟子在此处歇歇脚，若是喂马吃饭，自然也会一并给予银钱。
  
有这样一群武人经常路过，出手大方，还乐意顺手帮些小忙，无形之中，不知杜绝多少麻烦。
  
尽管谢云流遭逢大变之后不复少年心境，不再是昔日长安那位风姿隽爽，疏朗率至，一柄长剑问尽不平事的纯阳首徒。
  
言谈闲论，江湖话本里，剑魔之名，总有几分外道色彩，恩怨难清，算不得好口碑。
  
但对这位看似孤傲寡合的刀宗宗主，村民们心中，是与曾被年轻的纯阳首徒帮助过的百姓一般无二的感激之情。
  
眼见着孙家小女抱猫来求助，大人们也就七嘴八舌替女孩儿和猫说话。
  
谢云流听了猫的事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当场就拿好药给猫裹住伤口。尔后派弟子先往纯阳宫一行，自己则是专程绕路去了一趟万花谷，请大夫看过。
  
万花的大夫说，猫伤得虽重，好在未及筋骨，幸亏止住了血，之后照顾得当自能慢慢恢复。
  
谢云流这才放下心来，带着猫回了纯阳给师弟看。
  
“师兄既然把猫带回来，我们总要给他起个名字才是。”
  
李忘生一连吃了三块玉露霜，实在吃不下了，摇头止住谢云流的投喂。
  
谢云流有些遗憾，把第四块塞进了自己嘴里，之后才答。
  
“我早想好了，既然是我捡到的，以后就跟我姓，叫孤锋。”
  
“不如叫孤峰？”
  
换作旁人听刀宗宗主拿出自己一生心血的武道功法来给一只猫取名，这般郑重其事，多半不是觉得惊异就是好笑。
  
李忘生当然不会笑，只是以一种怜惜的心情捋了捋猫黑色的耳朵尖，眼神却还是落在师兄处。
  
“师兄，孤峰虽孤，仍在群山之中，层峦拱卫，地脉牵连。”
  
便绝算不上孤寂。
  
谢云流得了这个温柔爱怜的眼神，无形之中仿佛也被捋了毛似的，稍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很大度的说。
  
“送你的猫，自然依你来。”
  
于是，猫的名字，就这样在师兄弟的夜半闲话中定了下来。
  
李忘生照顾谢孤峰很细致，饭都是亲自喂的。

猫窝在太极殿里日渐好起来，三日能走，十日能跳。
  
待到一个月后伤势彻底痊愈，受伤时被剃得参差不齐的毛也长齐全，又成了神气十足的一只好猫。
  
它认得人，知道好坏，李忘生看书时，总跳到纯阳掌门膝盖上去睡觉。要摸它肚皮时，也绝不吝啬。
  
只不管是李忘生还是谢云流，叫他谢孤峰都未曾得过回应。
  
大抵是猫现在还不知道这是自己新有的名字，或者知道了，但不喜欢或不习惯，总之是从未应过的。
  
倒也无妨，它这么聪明，天长地久总会知道的。
  
谢云流和李忘生下棋时说。
  
彼时谢孤峰刚刚拆了绷带，照例趴在旁边懒懒晒着太阳，油光水滑的皮毛被阳光照着，缎子似的漂亮。
  
“还有，你是不是喂得太多，我怎么感觉它有点胖了……”
  
谢云流犹疑的说，他刚刚被李忘生拿捏住大龙，皱着眉头思考破局之道，话也是顺口说的。
  
李忘生否定地却很果断。
  
“师兄多虑了，它受过伤，自然要多吃一点，才能把身体补回来。”
  
这话是常理，谢云流就不再想了，由得李忘生把谢孤峰喂得圆了一圈。
  
而猫虽是较以前圆润了些，身手还是照旧灵活，它伤愈本是好事，鹦鹉却由此遭了一回罪。
  
那日清晨，与无数个过去的早晨本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刀宗宗主在太极殿拖着不肯起来，顺便拥着纯阳掌门也一道赖床。
  
但百人语的叫声忽然就凄厉刺耳地响起来，先是叫“救命”，后来却被掐住脖子似的戛然而止。
  
谢云流李忘生听闻动静，来不及细想太极殿中怎会有事，架上的刀剑刚下意识取在手里双双出了鞘，谢孤峰嘴里就咬着鹦鹉跑到他们面前邀功。
  
还真是咬住了脖子的。
  
好在猫为了当作谢礼送给他们，猎取的是活物。
  
谢云流这次带回来的是九州百人语，不似岚峰小二爷身背小刀，还能叼着跟刀宗弟子有来有往耍几下。
  
它长处在于模仿人言，说话讨喜，现下落于猫口，睁着豆大的眼睛，眼神里全是无助。
  
李忘生赶忙把吓坏了的鹦鹉从猫嘴里救下，好生宽慰一番。
  
百人语却不敢再靠近谢孤峰了，连带谢孤峰正蹭着的李忘生也不敢靠近，重落回刀宗宗主肩膀上去寻找坚实的依靠。
  
李忘生很是语重心长地教导了谢孤峰一番，才让猫明白，这色彩鲜艳的鸟儿已是被李忘生和谢云流养着的，既不在食谱范畴，也不在送人之列。
  
这桩惊破晨梦的事了结，谢孤峰能自由活动之后，又多出一项爱好来。
  
那就是陪李忘生上早课。
  
黑背白肚的大猫第一次偎在纯阳掌教身边趴下的时候，引得年轻小羊们新奇的眼神止不住地飘过去，难得上课频频走神。
  
可猫又有什么错呢？
  
李忘生失笑，摇摇头，只叫弟子们课后多抄了三遍《清静经》。
  
果然第二次就好很多了。
  
猫在纯阳宫任意走动，探索着新地盘。
  
它盯着仙鹤们很长一段时间，然后默默走开。之后从太华龟背上轻快地跳过去，又卧在山石道人怀里睡了一觉，才回去找李忘生吃饭。
  
纯阳上下都知道猫是刀宗宗主静虚子带来送给掌教的礼物。

可知道谢孤峰名字的人，却实在不多，竟未曾令谢孤峰之名广为流传宫中，晓谕众人。
  
而自古以来，遇到不知道名字的猫，自然是一律照“咪咪”处理。
  
这当是人遇见猫猫的本能，不分贤愚，不辨出身。
  
华山脚下的村落中如是，华山山巅的道宫纯阳亦如是。
  
是以小羊们唤猫为咪咪。
  
猫也冲小羊们回之咪咪。
  
待得谢云流和李忘生知道时，宫中早已羊喵猫咪，一派应和了。
  
李忘生若有所思，冲着蹲在窗边的猫唤了一声。
  
“咪咪……谢咪咪？”
  
猫应声回头，眼睛又圆又亮，喵了一声，李忘生一下笑出声来。
  
他反应过来师兄为什么讲故事时都是用一个猫字来称呼了。
  
“笑什么笑。”
  
谢云流恶声恶气，咬了一口李忘生，猫一样凶。
  
“我都想好了，改天就弄只伴来陪它，免得到了春天总是叫。”
  
“名字我也想好了。”
  
“就叫李喵喵。”
  
“你觉得怎么样，嗯？”
  
End

好可爱的文，看完暖暖的

好治愈的日常啊，看得我尸体暖暖的

好聪明神气的猫猫，竟然还卧过吕祖怀里了

羊喵猫咪，羊咪咪猫，养谢咪咪！养了谢咪咪还要养李猫猫！可爱！

咪咪咩咩的，纯阳宫好热闹

好可爱！！看完尸体回温了

卡瓦！谢咪咪的老婆李喵喵什么时候上门啊

可爱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