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完结】蛊（LOF芫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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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继续自割腿肉就会继续有新粮吃。勇敢背起OOC的大锅(:зゝ∠)

  

  “——你说什么？”

　　谢云流难以置信，森然逼近眼前老者。

　　年迈医师却早已对这反应司空见惯，嘱咐小童收好药箱，一边提笔开方，一边没好气道：“我说什么？我说你娘子已有三月身孕了！明明气虚体弱还要跟着你到处跑，你们这些江湖人啊，真是……”

　　唰唰几笔写完方子怼到谢云流面前，见他不动，直接瞪眼：“愣着干嘛，拿去抓药啊！胎像稳固也得好好养着！”

　　谢云流不知自己如何接过这张药方的，他只觉无比荒谬，手中薄薄纸张又重逾千斤，坠得久经风浪的心一片茫然。

　　若换做其他人躺在榻上，也许他会端详各色药材，称许一句“乡野偏僻之地也有如此良医”，但前提是，被半旧床帐遮得严严实实，昏迷不醒的人，不是李忘生。

　　沉默半晌，昔年吕祖首徒，纯阳宫静虚子，如今威名赫赫的刀宗宗主，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中。

　　两个月前，他在寰宇殿接到于睿传信。干净纸面未加任何纯阳徽记，仅有简单四字：玉虚有异。

　　谢云流对此嗤之以鼻。

　　能有何不妥？李忘生如今突破内景经第四层，比起已证武道的自己更显年轻，简直同十七岁时样貌没有半分区别。如果这也叫有异，天下习武之人怕不是做梦都要求着试上一番。

　　他将信纸扬手一挥，掷入桌上绘有太极图案的小巧木匣里。

　　如是过去十日。他第十三次，在习武场教习弟子时走神。年轻弟子探头探脑，欲言又止，忽见自家宗主面色一沉，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一走便不受控制般走到华山脚下。谢云流想，久在宗门，于武学进境无益。我只是，顺道来看看李忘生罢了。

　　他沿着华山山道，一路径直穿行而过，直入太极殿内。沿途弟子似已见惯，恭敬行礼后仍各做各事。谢云流心情稍霁，觉得上下宫规严整，必然无事发生，但这种心情在看到李忘生第一眼后戛然而止。

　　他二话不说，上前按住这人手腕，惊诧道：“为何内力不增反少？”如此程度，堪堪只有内景经二层……

　　李忘生摇头，神色并不见黯然：“我亦不知，但内息运转无碍，实在查不出是何原因。”

　　谢云流环视一周，未见洛风身影，当即面色沉冷，对安静伫立在侧的于睿道：“传书风儿，叫他带上裴元赶紧回来！”

　　肩头一暖，却是李忘生按住了他：“师兄，风儿正跟着裴大夫历练至紧要关头，还是不要……”

　　“什么要不要的？！”谢云流看到他苍白脸色，不由怒意上涌，“师叔抱恙，有什么比这个更紧要？速速唤裴元过来！”

　　于睿微微颔首，轻巧走到门外，依言传信去了。

　　及至洛风与裴元一同归来，又过三日。期间谢云流面色不显，脾气却一日大似一日，抓着李忘生屡屡输入内力，却如石沉大海，不见半点回应。就在他满心焦躁，几乎要掀了太极殿屋顶时，终于看到万花首徒出现在眼前。

　　裴元余光一扫，便自觉上前为李忘生诊脉。谢云流从这小子面上看不出太多神情，只得闷声等待。三刻之后，方听到清冷嗓音徐徐道来——“李掌门既非受伤，也非中毒，而是中蛊。”

　　他不动声色瞥向谢云流，继续道:“此蛊说来，应是与李掌门当年在烛龙殿所受折磨有关。我只在师父藏书中见过，以蛛毒掩护，从毒虫啃噬伤口钻入，暗中附于心脉，屏息假死，伺机而动。功力低微者，也许一生都不会发作，武功越高，则凶险越大。蛊成之日，将宿主内力吸收殆尽，再咬断心脉破体而出，蛊主便可坐收渔利，直接将他人内力据为己有。”

　　谢云流面沉如水，犹听裴元慢悠悠道：“可惜，醉蛛老儿被谢宗主一刀斩杀，不然或许能逼问出解蛊之法……”

　　几句话说得谢云流如置身烈火，一边恨当年砍醉蛛砍得不够痛快，一边又恨杀得太快了些。他压下满心急怒，沉声发问：“如此，难道我师弟就只能等……”最后一个死字，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洛风担忧不已，却还是先安抚师父：“无妨，裴大夫一定有办法的。”

　　“不错。”裴元肃容道，“强行摘除容易，但要不伤心脉取出此蛊，裴某的确无能为力。五毒教驭蛊之术天下无二，谢宗主可尽快带人前往。”

　　“切记要在三个月内取出，不然……李掌门怕是回天乏术……”

　　谢云流当机立断，让于睿发布纯阳掌教闭关的消息，自己则带着人急急向五毒赶去。

　　李忘生内力一日少似一日，轻功赶路已是不支，换马骑乘，又被颠簸得憔悴不堪。他虽不说，谢云流也敏锐察觉出身边人状态极差，他又痛又怒，大骂李忘生逞强，干脆连马也不要了，将人一抱，运起双人轻功便疾速掠向远方。

　　如此日夜奔行，李忘生屡屡想劝师兄慢些，歇息好了再走，都被谢云流瞪了回去。他觉得自己很是沉着，李忘生会死？想都别想！但怀中人日渐无力的四肢，越来越久的沉睡，还是让他内心泛起莫名恐慌，有个声音若隐若现在耳边窃窃——万一呢？万一你没能救回他……

　　打住！——谢云流果断停止这种无谓思绪，他咬牙想，当年李忘生未死在我手里，那这世间谁都别想再带走他！

　　他每日休息得更少，每每小憩片刻，便将人抱起继续赶路，也不管李忘生是睡是醒。紧赶慢赶，终于这日抵达西南边界。谢云流暗暗松了口气，带着李忘生走入客栈，准备休整一夜，明日直接去五毒教。李忘生看他忙前忙后，给自己订房布菜，打水梳洗，恍惚又回到幼年初入宗门时光，师兄也是这般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处处妥帖。想着想着，面上便情不自禁，露出一抹淡淡微笑来。

　　谢云流刚替他拆下发冠，看到眼前苍白面容上微含笑意，忍不住一敲眉心那粒朱砂，恨恨道:“你还笑得出来！”

　　李忘生无奈，好声好气道:“师兄，我只是内力消失，又不是断手断脚，何须你……”像对待弱小孩童一般对待我，眼见谢云流充耳不闻，又慢慢说:“我知道师兄担心我。但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十年前，忘生做梦也想不到还能和师兄这般融洽相处，如今心念圆满，纵死也无憾了。”

　　谢云流勃然大怒，一颗心瞬间冰凉，又接连泛起焦灼刺痛，忍不住大声斥责:“胡说八道什么？！”

　　他将人往榻上一按，扯下床帐劈头掩住:“废话怎的这么多！睡觉！”

　　烛火摇曳，隔着朦胧纱帐，映出那道修长高大，熟悉至极的身影。李忘生心中一暖，不动声色压下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温声道:“是忘生的错，一时失言，让师兄不快了。人生无定，我不该自以为时日无多，轻言生死。师兄，我们来日方长……”

　　话音未落，谢云流直接跳起，一把拉开床帐，赤红着眼问:“李忘生！你到底睡是不睡？！”

　　李忘生欲再宽慰几句，看到他眼中血丝，终是叹了口气，安稳闭眼了。

　　翌日天光微亮，谢云流便悄然起身，整治出几碟清淡小食。他边往客房走，边想：吃得一日比一日少，当我是瞎子吗？我偏要你硬塞下去，哼！

　　一推门，李忘生已衣冠整齐，静静站在榻前。

　　他张了张口，似是想笑一笑，谢云流却已心头发冷，迅速闪身接近。他只来得及听到低低的“师兄”二字，便见李忘生晃了几晃，重重栽倒在地。

　　他看到自己伸出的手，像放慢几十倍一般，擦过眼前温热脸颊，落了个空。

　　——他没能接住李忘生。

　　谢云流整个人都陷入片刻空茫，直到将人抱起重新放在榻上，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擦去李忘生侧脸尘土，凝神搭脉，陡然惊疑不定，这才胡乱拍出五百金，让小二立刻把此地最好的大夫请来。

　　脉来流利，如盘走珠——白发苍苍的医者一锤定音，让谢云流心中如坠深谷。他自然知道李忘生绝不可能有孕，这只能说明，蛊虫分体，游走至腹部，开始变本加厉吸食内力。李忘生，究竟从何时开始衰弱的，他当真，还有三个月时间吗？

　　榻上人双眼紧闭，一脸安宁，谢云流却知他体内绝不如表面这般平静。看似宽泛的时日乍然变得迫在眉睫，令谢云流狠狠捶在床柱上。

　　他不知道该恨谁，恨自己吗？当初没有将醉蛛同雌蛛一起杀了，以致酿成后患，恨李忘生吗？他总是如此隐忍，如此淡定，宁肯默默自行处置，也不早点找自己这个师兄帮忙。

　　可自己能帮上什么呢？过往数十载，他对李忘生不假辞色，恨之入骨，许多事都不想听，也不愿听。如今他别别扭扭，愿意坐下来听一听，李忘生却没有多少时日，再慢慢说给他了。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谢云流漠然想，我这一生，当真始终不得圆满吗？

　　他将李忘生扶起，拿过幂篱仔细给他戴好。李忘生迷迷糊糊，下意识喊了一句“师兄”，谢云流摸摸他脸颊，将人抱紧，低声安抚：“没事，师兄这就带你去治好。”

　　转身刚迈出一步，忽然厉喝道：“出来！”

　　“这么凶做什么？”遍身银饰的女子现出身形，大大方方自门外走入。她耸了耸鼻尖，眯起眼睛：“我好像嗅到了坏东西的气息。”

　　谢云流盯着她，忽然记起这是方干相好，前五毒教圣女，叫什么罗的。他也不管此女与方干究竟有何纠葛，将李忘生幂篱一摘，直直望向对方：“请阁下救他。”

　　魔刹罗放声大笑，竟带上几分怨气：“救他？凭什么？你们中原男子，没一个好东西！”

　　谢云流只是盯着她，魔刹罗在这样的眼神中，笑声渐渐消失，恍惚看到了自己一直渴求，却始终没有得到的东西。

　　她款款上前，冷哼道：“我可不是要救他。只是这小东西原本就出自我教，竟被人胡乱改造成这个样子，现在只不过顺手收回罢了。”

　　她双眼泛起莹莹紫光，伸手便要掀开李忘生衣襟。谢云流抱着人暴退三尺，怒道：“你干什么？！”

　　魔刹罗莫名其妙：“怎么？不是你要救人？”

　　谢云流狠狠咬牙，亲自解开李忘生胸前衣襟，将人靠坐在怀中。

　　魔刹罗上手点了数下，啧啧道：“得亏你遇上我。等到明日，神仙也救不及了。”

　　她看向谢云流：“解蛊很简单。你用同出一源的内力灌注于他，催熟此蛊。蛊虫成熟刹那，会短暂松开心脉，你就趁此刻，快速将其挖出即可。”

　　“——不过，动手时间只有两息。在此期间，你若不能成功挑出蛊虫，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心脉断裂，气绝身亡。”

　　魔刹罗露出一抹略带恶意的笑容：“那么，你是有与他同源的内力呢？还是剑法高超到足以在两息内，准确挖出与心脉毫厘之隔的小小蛊虫？”

　　谢云流将李忘生放好，摆出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冷冷笑道：“不巧，谢某恰好两样都有。”

　　语毕盘膝坐下，直接开始对李忘生注入内力！

　　浑厚内息回荡在室内，魔刹罗面色逐渐严肃，再无讥笑。一个时辰后，她仔细观察李忘生胸前脉络走势，忽然弹出一点墨绿：“就是此处！”

　　谢云流霍然起身，迅速抽出李忘生佩剑，剑尖直指魔刹罗标记之处。

　　李忘生耳边嗡嗡，如坠云端。他只知道师兄好像在和什么人对话，然后又有温和内力水流一般漫过自己全身，却似归入无底深渊，怎么也留不住。他想劝师兄停手，勿要再浪费内力，然四肢绵软，脑中昏沉，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如是浑浑噩噩不知多久，忽有片刻清明，抬眼却见谢云流手持长剑，寒芒烁烁，以迅捷无伦之势向自己刺来。

　　——一瞬间，西南地界潮热气息，都化为那个夜里冰冷的雪。

　　但他似乎并无悲伤，反而生出尘埃落定之感。仿佛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的和睦都是一场梦，是自己努力许久，才暗中偷来的片刻闲暇，师兄心底之恨，才是亘古冰冷，永难消除的真实。

　　也罢，李忘生想，师兄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了。他不计较，是他不屑于此，但我希望师兄能多计较几分，这样，他总能好过一些。

　　眼前事物大片陷入黑暗，李忘生胸口一痛，缓缓合上双目。

　　“当啷”一声，谢云流抛出长剑，迅速将李忘生接入怀里。魔刹罗看去，只见那片雪白胸膛上仅有一道寸长伤口，而莹白蛊虫沾染点点血迹，已到了自己手中。

　　她心中升起复杂情绪——本以为，这世上只有那人能有如此功力……罢了！手掌一翻，蛊虫消失不见，她将一粒小指肚大小的珠子抛给谢云流：“这是你二人内力所化。归还于谁，你们自己定夺。”语毕腰身一摆，无声消失在室内。

　　谢云流无暇理她，只是紧张注视怀中师弟。一剑既出，他竟陡然生出力竭之感，心头涌上迟来后怕。李忘生胸前伤口已不再渗血，谢云流视线上移，终于看到那对乌黑长睫颤了几颤。

　　如寒光潭影，李忘生睁开双目。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又在梦中，喃喃道：“师兄，你……不杀我了吗？”

　　“？？”谢云流闻听此言，几乎气结。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紧张焦灼，使出平生都未有过的谨慎心力救人，还未彻底放松下来，便听到这种话！

　　他恨得咬牙切齿，只想撒手柄李忘生丢出去，再不管他，然而双手还是违背主人意愿，将人牢牢抱在怀里。他忍了又忍，气道：“李忘生，你果然没有良心！”

　　直到此刻，李忘生方才恍然清醒。他嗫嚅几下，满心愧疚，抬眼看向师兄，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于无声处，尽是歉意与温情。

　　谢云流被这双眼一看，什么气都消了。他心思敏锐，已明白李忘生为何会有那样一问，只叹世事阻隔，光阴蹉跎，自己与师弟之间，仍有许多东西需慢慢开解。然心念电转，他面上却不显，将人下颌一抬，命令道：“张嘴。”

　　李忘生不解，看向他手中淡蓝圆珠。谢云流没好气道：“你的内力！物归原主罢了！”

　　李忘生却开始摇头挣扎，坚决不允。他恳切道：“师兄为了救我，内力损耗甚多，这颗珠子，合该师兄服下……”

　　“李忘生！！”心头怒火再起，谢云流不耐听他长篇大论，将那颗圆珠往嘴里一丢，噙在齿间，倾身低头，狠狠压了下去。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成功让李忘生闭上了嘴。

　　交缠片刻，谢云流心满意足，直起身来。李忘生却面色涨红，几欲晕厥。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但红肿刺痛的唇角提醒他此刻无比真实。

　　谢云流看着头都抬不起来的师弟，对这有心开解的第一步很是满意。他拭去怀中人唇边水渍，哼笑道：“推让什么？一人一半，不就好了。”

　　“——你说是不是，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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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感谢醉蛛在死后仍为促进谢李HE发光发热。

重复，编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