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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风带着他的三师叔在正殿前。 二师叔李忘生正在里边给弟子讲课，师父谢云流应师命下山，走之前将上官博玉从他的炼丹房中拎了出来，领到洛风面前：“整日闷在屋子里像什么话，风儿，好好带你博玉师叔玩玩。” 两小道童面面相觑，还是洛风先去牵住了博玉的不安地纠缠在小手，想了半天，最后说：“要不我给小师叔讲话本吧。”
话本是谢云流昨天没收的，居然有弟子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经书挡住偷偷看，看就罢了，还边看边发笑，完全没有意识到纯阳宫大师兄正站在他身后虎视眈眈。那话本的结局自然是被谢云流收了，夜里却跑到李忘生房中一个字一个字，抑扬顿挫地念给师弟听。李忘生认真听了，还给出评价：“写得文采是很好，就是情节很古怪。” 谢云流问：“哪里古怪了？” 李忘生答：“许是忘生愚钝，不明白，明明他不来那个精怪自己也能恢复，但他还是要报恩，还要在对方那么恨他的时候心甘情愿为凡人付出经年累月修炼出来的修为呢？” 他们虽自幼跟着吕洞宾修行，但终归是在山上清修的时日更多，且不论谢云流，对李忘生而言，所见的人和事能与爱恨痴嗔相关的也就寻上华山的那位何前辈了。 谢云流想了想，没有立刻回他，先从窗下抓出一个偷听的小崽子，笑眯眯问：“话本好听吗？”
听墙角的正是洛风，他记吃不记打，挨了谢云流一个脑壳崩，现下又要把昨夜听的故事再讲给三师叔听。他找了根笔直的棍子。 “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成了仙的白鹤，他被，被雷劈伤了，从天上掉了下来，刚好被一个用剑的侠客救了回去。” 洛风嘴上嘟嘟囔囔，手上用棍子在雪地里划拉出一个眉间点了一点的长翅膀小人和一个刘海中分的拿剑小人，虽简陋，但颇具神韵。 “白鹤为了报答救命恩人，决定以身相许，留在那个侠客身边，和他一起闯荡江湖，两个人逐渐产生了感情，成为了天下最厉害的一对……什么来着，噢！侠侣！” 他在两个小人中间画了根线将它们连了起来。 博玉问：“侠侣是什么意思啊？” 洛风答：“就是师父和二师叔那样，一起练剑，一起看书，一起下棋。” 他接着编……复述：“但是有人不喜欢看到他们这么好，就偷偷和侠客说白鹤的坏话，说，你的那个伴侣其实是坏妖怪，就想着把你杀了取你的心出来做补品呢！” 博玉小声说：“没有丹方是用人的心做补品的。” “侠客当然不信，但是等他回到家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却听到了白鹤在里面在跟别人讲话，白鹤说，不必担心，等我把心取出来就好了。” “侠客大惊，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看见白鹤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他好难过，心说，原来你只想要我的心，不是真的对我动情。” 洛风把那个拿剑小人脸上的表情改成了难过的样子。 “白鹤就说，你听我解释！侠客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转身就走了，走到了白鹤找不到的地方去。” “白鹤好难过。侠客命中有一劫，他想帮侠客挡那一劫，所以本来打算用自己的心做引子布下阵法，谁知道却被对方误会。但他又不愿侠客就这么死去，于是他还是帮侠客挡了一劫，自己却快死掉了。” 洛风在那个眉间有一点的小人脸上画了几笔，画成了哭哭的表情。 “白鹤想，等侠客气消了就会回来吧，到那时他就要好好和他解释清楚。于是就在他们的屋子里一直等一直等，但是等了很久侠客都没有回来。最后，白鹤死掉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白鹤，从屋子里飞了出去。而这个时候，侠客也刚好回来，但是屋子里已经再也没有另一个人了。” 洛风讲完故事，回头一看，他三师叔含了一包眼泪要掉不掉。博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李忘生刚好讲完课，出来看到洛风对着大哭的博玉手足无措，就差自己也哭了，赶忙去哄：“怎么突然哭了？” 博玉泣不成声。洛风委屈：“我给三师叔讲故事，讲完他就哭了。” 李忘生一听就明白了，他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该夸洛风记话本记得快，他师父只讲了一遍，他就把主要内容都记住了，还有模有样地把另个给讲哭了。 李忘生只好说：“这都是话本里的故事，做不得真。” 博玉在二师兄怀里抽抽噎噎：“可还是好难过……为什么那个侠客不听白鹤解释呢？” 李忘生想了想：“可能……他太难过了吧。太难过的人听不进去话的。” 博玉又问：“那为什么他都走了，那个白鹤还要帮他呢？” 洛风抢答：“因为白鹤对侠客有情！他舍不得嘛！” 博玉撇嘴：“可侠客都不信白鹤，他好坏。师兄……听到他们再也见不到了我好难过。” 李忘生安慰他：“最后的结局风儿没听到，没和你讲。最后，那个侠客很努力修成了仙，去天上把白鹤找了回来，把自己的修为分了他，他们就又在一起了。” 两个小孩一起看他，眼里亮晶晶的。李忘生知道这是哄好了，就牵着他们一块去念书。 三人前脚刚走没一会，后脚谢云流就从山道上下来，一眼便瞅见了洛风留下的画作。他挑挑眉，拾了棍子，将两小人的表情都改成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再把中间的线加粗。末了还要欣赏一下自己的改动，满意地点了点头，哼着小曲寻师弟去了。
把洛风哄睡了，谢云流才回答李忘生之前那个问题，他也不清楚这一道，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事不好。若是我是那个侠客，知道了真相之后必不可能善罢甘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那个白鹤寻回来要他说个清楚的。” 他把加好碳的手炉放到李忘生手中，望着师弟在灯烛下微蹙的眉，沉吟片刻道：“那师兄给你把结局改改。那个侠客最后和那个挑拨离间的人割袍断义，修成了仙，寻到了白鹤，也助他恢复了修为。两人最终心意相通，再也不会不相信对方，一直在一起。如何？” 李忘生捧着手炉听着，唇角渐渐勾出笑来，他看师兄，温和道：“好，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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