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完结】猫(LOF我的脑子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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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21 | 回复0 | 2025-2-5 19:54: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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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流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最难熬的是有一年的年末。
  师父闭关养伤,李忘生一人处理堆积到年末的杂事,还得再确认一遍明日礼圣的各项事务。纯阳宫已经不能再经历什么风浪了。他从白日忙到夜晚,外门的修行弟子早就放了假,如今山上应该就剩几人,等他从厚厚的书卷中抬起头来补灯油时,早已月至梢头,他望着月,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夕,仿佛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自然而然地去拉他的手,笑说:“忘生,别看了,走,和师兄去练剑!”

  猫是这时候进来的。
  是一只足有成人膝盖高的大猫,在门口投进的月光下,银白色长毛如流银烨烨,哪怕沾满泥灰也掩盖不住它的风华。它四足具黑,尾巴尖也有一撮黑毛,高高竖着,张扬得不讲理。只是腹部的毛染了血,顺着毛尖滴下,在它足下逐渐汇作一汪,饶是伤得这般重,猫仍立着,一双竖瞳滚圆,紧紧盯着李忘生,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怨,叫它临死了还要来记住仇人的脸,待化了厉鬼再来找他索命。
  李忘生看着那猫,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慌忙从案前站起,动作间打翻了桌上的砚台,砰然落地,惊动了猫。猫背毛倒竖,一边后退,一边冲着想要过来的李忘生龇牙咧嘴。
  李忘生却不惧它的尖牙利爪,上前几步就把猫抱在怀里,他做好了被猫抓咬的准备,但那猫咬人架势摆得足,等李忘生真过来时,它又只挣扎要逃,挣扎是莽足了劲扑棱身躯,刚刚咧出牙的猫嘴闭得严严实实,连想挣出李忘生臂弯时,落在他皮肤上的都是收了爪子的猫垫。
  可它挣扎得实在厉害,李忘生本来想看看它腹部的伤,这一番下来,连他的道袍上都被血浸湿了大半。
  李忘生眼圈通红,他不敢放开手,生怕一松开,猫就跑得无影无踪。可再这么僵持下去,这猫怕是血都要流干了。他心如刀割,却渐渐卸了力气。
  猫得了空隙,轻巧跳出李忘生的怀中,落到地上时踉跄两步,它回头看了一眼,便缓慢地朝门外去。还没几步,猫的上半身子忽地腾空,小孩还带着朦胧睡意,他看看手里举一半的猫,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师叔,茫然道:“师叔……和野猫打架了吗?”


  洛风休息的地方和李忘生只有一墙之隔,他是被砚台落地的动静惊醒的,小孩担心师叔,光着脚就跑来了,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大团白,下意识就抓了起来。猫在洛风手里格外安静乖巧,像个娃娃一般一动不动。李忘生把洛风牵进屋,叫他抱着猫坐着,自己出去打了盆水,又拿了些伤药回来,帮猫处理伤口。
  猫最重的伤在腹部,一道平整的,长且深的切口,动手的人下了死手,猫现在还能动弹都算它命硬。其他地方也有零零碎碎的伤,跟这条口子比都算是小伤,也不知道它顶着这条肠子都要掉出来的口子,是怎么走到李忘生殿门,又是怎么还有力气在李忘生怀里折腾的。
  洛风握着猫的两只前爪,看他师叔蹙眉,小心问:“师叔,是不是要先把伤周围的毛剃了呀?”
  猫一听,又开始扑棱。
  李忘生忙说:“不用。”猫才安静下来。
  李忘生小心翼翼地用水将猫毛上的血块捋下,状似随意地和洛风道:“风儿,你喂它点吃的。”
  洛风瞬间会意,他接过师叔递过来的小丸,仗着猫抬头看他的时候把小丸往猫嘴里一塞,一手按住脑袋顶一手按住下巴,上下晃晃,又去顺着猫下巴捋捋,强迫猫把那小丸咽下。
  猫怒视这对师叔侄,不甘不愿地软了身子,昏了过去。


  等猫再醒来,它已经被剃得这儿秃一块,那儿秃一块,伤口都被妥帖地上好药,包扎起来。它愤怒至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发现这是李忘生的房间,桌上还摆着早课的书,房间的主人不知去向,屋子里的活物只有它和在床上睡得正熟的洛风。
  猫回想起夜里的骗局,气得一爪子踩上小孩肉嘟嘟的脸蛋,还没再接着教训,就被小孩一个翻身抱在了怀里。猫直立差不多和洛风一样高,几乎是被小孩当玩偶一样抱着,它挣扎数下无果,只能用唯一没有被剃毛的地方——尾巴用力拍打床板以示不满。
  终于在数刻后,李忘生回来了。他看上去像是刚刚忙完,身上的衣物还是那套染了猫的血的道袍,这时猫才注意到外边的天才将将要亮。
  李忘生凑近,却并没有将猫从洛风怀里拯救出来的打算,他只是确认了一下洛风的手脚没有压在伤口上,对上猫琥珀色的眼,移开了视线,转身取了套干净的衣物便又出门了。徒留猫在原地恨得磨牙,尾巴狠狠抽在小孩屁股上。
  洛风许是夜里折腾太久,还是没醒,猫心中暗暗记下,也许是麻药还在作用,迷迷糊糊间,竟也跟着睡熟了,连李忘生换了衣物折返回来,把它抱起,一点一点把它剩余的长毛梳顺,又塞回给洛风都没能惊醒它。


  猫被迫在李忘生房间里定居了下来。
  它想逃,但门窗紧闭,李忘生每次进出都极为快速,叫它根本抓不住一丝溜出去的机会。其实李忘生本人也很少在房间里待着,他似乎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忙,忙庶事,忙参经,忙练剑。他只有喂食和换药的时候会回来,猫见到洛风的时间都比见到李忘生的多。
  洛风除了那天久违的赖了会床外,也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练剑念书,清晨他出门,到了深夜被李忘生赶着上床,抱着猫沉默地哭上一刻,才肯睡去。好像他认定了一些事的发生,是源于自己的不够努力,所以小孩能做到的事只有苛责自己,比以往加倍努力。
  上官博玉只来了一次,带着他新炼的丹药,他看看猫,猫看看他,他小声和洛风说这猫秃得有点丑,被猫用尾巴抽了一记,便不肯再来了。
  过了十几日,猫能跑能跳了,它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李忘生的批庶事的殿里。洛风早上出去时会把它抱到殿中,合上门,徒留它和李忘生大眼瞪小眼。
  一开始猫仍充满敌意,与李忘生各据一方,但过了时间的缓冲,没过几个时辰,它就不由自主地靠近李忘生,跃上他的案头,瞧他在写些什么能写这么久。
  猫好大一只,它要上桌,桌上什么东西就得下去。
  李忘生担心它的伤口再被撞着,把桌上的堆得高高的账本经书都搬到了地上,桌上徒留他要看的那几本和笔砚。
  猫看着无趣,也不肯叫李忘生好过,往书上一趴,不动了。
  李忘生不再看被它压着的那本,伸手去拿其他的,他看哪本,猫就扒拉哪本。
  反复几次,李忘生没法做事,他看着猫,猫不看他。
  李忘生抬起手,试探性放在猫背上。猫僵了一下,但没躲。
  这是猫那晚后第一次主动给他碰。


  之后这样的事便多了起来,也不用洛风抱,每日清晨,猫便自己溜达来殿中,熟门熟路地往李忘生桌子上一趴,把他的账目啊事例啊都埋在了长出了新毛的肚子下,李忘生无事可做,只能摸一摸得到许可的猫背,再后来是脑袋顶,再再后来是那条又大又漂亮的长尾巴。猫的毛在精心的照顾下更加柔顺,李忘生偶尔,会被尾巴毛轻轻拍得困意上头,头一点一点,便枕在了猫身上,靠着温热的躯体小憩半晌。
  猫在他闭眼时安安静静当个枕头,但李忘生一睁眼,它就扑一下蹿出老远,缩在角落里舔自己被睡乱的毛,假装无事发生。
  说来也怪,猫从来不叫,折腾再狠也一声不吭,洛风怀疑它是一只哑巴猫,心疼地照顾得更用心。
  李忘生远远看着,比起亲近这只猫,他更习惯注视,只要猫一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落在猫身上。
  猫睡在他的剑上。猫将他的剑穗当做猎物。猫不小心撞了脑袋。猫扒拉坏了师父的旧拂尘……
  他手中的笔久久悬着,落下的墨晕了半页书。


  李忘生还在红尘中时,家里养过一只狸猫,也是长毛。那狸猫不亲人,见了人就哈气,却格外喜欢李忘生,平时除了喜欢出去溜达之外,就窝在李忘生的小院里,早晚都要把小院巡逻一次。李忘生也喜欢它,但也很少亲近,只会在看书的时候悄悄分一点心去注意它。
  但有天,狸猫一跃过墙头,再也没有回来。
  他给谢云流讲这只猫,彼时他的师兄不知从哪个远方归来,裹挟着不属于华山的喧嚣。谢云流听完了,哼笑道:“行啊忘生,学会指桑骂槐了呀!竟敢拿你师兄和一只狸猫比!”
  他伸手去戳李忘生额前的丹红,李忘生没躲,叫他戳了个准,“尽管安好你的心!你师兄厉害着呢,在外边打遍天下无敌手。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回纯阳。我可是师父的弟子,你的大师兄。”


  李忘生将作废的纸张撕下,揉成团放在一边。他这段时间废的纸实在有些多,最后都成了猫的玩具。但猫十分矜持,要是主动投过去给它,它是不予理会的,若是随手放在一边,它的兴趣就来了。一天下来,李忘生总会在犄角旮旯里发现被猫藏起来的纸团。


  谢云流也喜欢玩他作废的纸张。不过纯阳大师兄的玩法比较别具一格,他惯在作废的笔迹上添上几笔,有时是初绽的梅,有时是挺立的松,有时是一块点着红点的石头,有时是添了古板表情的木头。
  他画完便随手堆在李忘生案头,没注意他的师弟会在他背后一张一张将纸上的褶皱抹平,珍而重之地把他的信手涂鸦收入匣中。


  忙起来的时候人总会忘记时间,但李忘生会数着日子,这是猫来这儿的第三十天。它的恢复力惊人,一月下来已然好全乎。
  仍是那样圆的月,李忘生抬头起来补灯油。猫静静地站在门口,和李忘生对视。
  李忘生知道它要走了,像许多年前那只狸猫,一跃过墙头,便不知何时再见。这一个月是他强留下来的,但终究留不住。
  他心有不甘,甚至有过恨。
  师父闭关前给他开解过,但他仍旧放不下,他思来想去,想不通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为什么不听解释?
  为什么不相信我?
  为什么……一定要走?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恨,都在看到濒死的猫那一刻烟消云散。
  趁着猫昏过去一点一点把他染血打结的猫梳开的那个夜晚,李忘生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他想,既然师兄会回来,那我便等着,等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总能等到的。


  猫叫了一声,它的叫声和它的外形一点都不符合,又哑又嗲。
  李忘生站起身,却不再阻拦。
  门外的风雪交加,猫迈出了门,在李忘生以为它就要这么消失在风雪中时,它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李忘生,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李忘生的面容。而后它纵身一跃,与无边无际的雪夜融为了一体。
  殿门大敞,卷进来的风将垂危的烛火吹熄。李忘生在黑暗在静默地站着,半晌,他一抹脸,竟在不知不觉间,泪已浸湿了衣襟。
  案上还有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纸,在风中簌簌作响,上边是李忘生晕了半页的墨,纸张折皱,给墨晕了水波层次,又被猫用爪子踩了几朵红梅,在冷风中翩然起伏。


  远渡重洋的船在海浪中一起一落。床上的人猛烈得咳了起来,李重茂赶紧递上温水。
  谢云流已经在高烧中半昏半醒了一个月,船上条件有限,他腹部的伤又太深,现在还在渗血,能挺过来全靠命硬。这一个月来李重茂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他心知肚明对方答应帮忙,看重的是谢云流,自己不过是个顺带的。
  眼下谢云流竟真的从险境中挺了过来,他差点喜极而泣,刚要上前和大哥哭诉这一个月过得如何不易,却听谢云流嘴里似乎在喃喃什么。
  他没听清,下意识问了一句:“云流师兄,你在说什么?”
  谢云流原本蒙了层薄雾的眼霎时清明,他望着自己身上的伤,许久才回答:“无事,做了个梦。”
  “一个……不算坏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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