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药王之能果然不同凡响,说是两日见效,谢云流当真在连泡两日药浴后驱尽毒素,又恢复成原本光彩照人的俊美模样了。 只是此役毕竟伤了元气,没那么容易回复如初,再加上自那日以后,谢云流与李忘生便陷入冷战的状态,彼此相对无言,心情郁郁,精神终究没有以往振奋。 但总算毒素驱尽,能够自如运功了。得知痊愈,两人再三谢过药王,便提出了告辞。 他们这次受伤、养伤足足花费了半月有余,人在山谷下也无法联系纯阳,正是归心似箭。药王也不留他们,只嘱咐两人不要将他在此隐居之事传扬出去,而后便指引他们穿过一条隧道,离开了这座繁花盛开的山谷。 出了山谷之后,两人便放出佩剑,一路御剑回返纯阳观。 失踪半月的大师兄和二师姐回归,自是引得纯阳上下欣喜不已,洛风更是匆匆迎出,看到两人就开始落泪。两人只来得及安慰两句,就被闻讯赶来的吕洞宾拎走,询问这段时间的经历。 师父问询,两人自是不敢隐瞒,将下山中伏、亡命奔逃,意外闯入药王隐居之所等等尽数告知。 得知婚宴有人埋伏,吕洞宾的眉头便微微蹙起,待听完两人死里逃生的经历后才长叹一声:“难怪为师算到你二人将有绝处逢生之相,原是有人蓄意报复,又另有奇遇。” 他说着将谢李二人召到身边,一一探脉查看,确定无恙后松了口气,感叹不已:药王不愧是享誉已久的传奇人物,不但将谢云流体内毒素尽数驱尽,还将他亏空的气血调理好大半,只需稍加将养便能恢复如初——这个人情可欠大了。 “若非得遇药王,徒儿此番怕是回不来了。”谢云流也心有余悸,打定主意回去翻翻自己的藏品,看看有无合用的物品,到时送往万花谷作为谢礼。 吕洞宾道:“前辈救你一命,自当重礼酬谢。为师这里还有些珍藏的奇药,到时你一并送去,权作答谢。” 谢云流谢过吕洞宾,提及当日经历,仍觉困惑:“弟子尚有一事不明。那些人分明身手不凡,有些甚至已臻江湖一流高手的境地,缘何会与区区一个杂技班子过不去,还干出掳掠女子、敲诈勒索的行为?” 吕洞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从方才起就垂首不语的李忘生,道:“有心之人寻的借口罢了。你们能平安回来已是足够,今后闯荡江湖时,务必谨慎小心,莫再如这次一般掉以轻心。” 谢李二人垂首受教。 感慨过后又叙过别情,吕洞宾就借口风儿甚是思念师父,将谢云流赶了出去,独留李忘生在房中。见小弟子垂首坐在一旁,神色恹恹,不由暗暗摇头,开口道:“忘生,想来你猜到那些人究竟是何身份了。” “……是。”李忘生悄然攥紧拳,“那些人出手毒辣,分明是冲着取我、我与师兄的性命而来。寻常江湖人若有这等身手,大多会选择以江湖人的手段了结恩怨,而非大费周章设伏。 “所以,寻仇是假,杀人才是真——恐怕那些人的真正目标是忘生才对,师兄只是被无端连累,却……” “这话你说给云流听了?” 吕洞宾忽然开口,语气平淡,目光却犀利。李忘生心下一颤,摇头道:“不曾。” 他如何敢说出口? “你若是说出口,以云流的性格,定会大发雷霆,骂你胡言乱语。”吕洞宾平视着他的双眼,神色中添了几分悲悯,“但你不说,却叫他察觉你的疏远,反而更让他伤心。你们两人此次回来,神色疏离,态度别扭,远不如以往亲厚,我本以为是云流胡闹,不想原因竟是出在你身上。” 李忘生几乎承受不住师父看穿一切的视线,略显狼狈地垂下头,听到上首传来一声轻叹,更觉心下酸涩:师父一定对他很失望,师兄也…… 忽然额上一暖,温热的大掌抚在了他发顶。耳边传来吕洞宾语重心长地叮嘱: “忘生,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道心坚定,独立自主,这很好,却也不好。” 李忘生微微一颤,更不敢抬眼看他。 “从你拜入为师门下起,为师就知你心有苦衷。”长者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鲜明的亲近与怜意,“这些年来,为师一直在等你向为师求助,但你始终不开口,一力担下所有。你做得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妥帖,但作为亲人,为师也好,你师兄也罢,更希望你能放下负担,多依赖我们一些。” “师父,我……” 李忘生鼻间一酸,嗫嚅着抬眼看向眼前的慈和长者,讷讷难言,眼圈却是控制不住彻底红了。 “别哭。”见他如此,吕洞宾安抚性拍了拍他的肩膀:“忘生啊,回去多想想,确定自己想要什么。放心吧,师父在呢!就算真是天大的事儿,师父也能护住你们。” …… 打发走了缠着自己半晌的洛风,谢云流忍不住又看向师父的房间,心不在焉地想:师父到底和忘生说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有什么话需要避着自己说! 越想越觉心中不是滋味,谢云流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踱步到师父门前,踌躇片刻后正要敲门,房门却先一步开了。 “臭小子,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开门就瞧见大弟子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吕洞宾习惯性一拂尘甩了出去,微硬的鬃毛抽在肩上,引来后者跳脚抱怨: “我哪里鬼祟了?分明是正大光明地过来!倒是你们俩背着我偷偷念叨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这还用问?”吕洞宾哼了一声,“背着你肯定是要说你坏话,省得你在场时忘生胆怯,不敢说。” “她胆怯?”谢云流不可思议,“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怕过我?告状都是当着我的面告的!” 他满脸不服气地看向李忘生,对上那双仍有些泛红的眼时倏然一怔:“你——” 李忘生却先一步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向着两人行了一礼:“师父,师兄,忘生先行告退了。” “去吧。” 吕洞宾点了点头,示意他自行离开。谢云流却在一怔之后忍不住迈步开口,然而一个“忘”字方才出口就被他自行咬断,强行吞下,驻足原地不肯上前,面色颇有几分阴晴不定的懊恼。 “怎么,舍不得忘生?” 见谢云流虽然双唇紧闭,视线却仍克制不住盯着李忘生离去的背影,吕洞宾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个两个的,主意大得很,都不让人省心! “怎么可能!”谢云流宛如被踩中尾巴,差点跳起来,“我就是……就是……您好端端的怎地将人说哭了?她长这么大,我都没见她哭过几回!” “你还想看人家哭不成?”吕洞宾没好气地转身走回室内,“行了,别看了!忘生方才心有所悟,要闭关一段时间。你过来得正好,你俩缺席的这段时间攒下不少庶务,刚好一并处理了。” 谢云流:“???”怎么就突然闭关了? 一怔之后,谢云流才发现话题从李忘生闭关跳到庶务上,心头警铃大作,转身想跑,已被吕洞宾一把薅住衣领揪了回来:“跑什么?好歹是我纯阳观的大师兄,这些庶务你不做,好意思都丢给为师吗?” 谢云流哭笑不得,顺着他的力道被薅进门:“您老人家明明还有那么多外门弟子,找几个专门处理庶务不行吗?” “你也说了是外门弟子。” “那您挑几个看得顺眼的收入内门!” “有你们两个就够气死我了!”说话间吕洞宾已捧出一摞册子,翻开看了看,便将最上面几本丢给他,“拿去,不做完不许出门!” “……” 苦着脸接过师父递来的庶务册子,谢云流一一盘点,只觉头大如斗: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怕是不好过了。 正盘算着要从哪儿抓两个壮丁,忽听吕洞宾道:“云流。” 谢云流只道他还有活儿要交代,转头求饶:“师父,够了,这些都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呢!” “谁跟你说这个!”吕洞宾笑骂他一句,才道,“我见你这次回来,与忘生不若以往亲近,似是生了嫌隙。” 谢云流翻看册子的手一顿,叹气道:“就知道瞒不过您的法眼。” “受挫折了?” “……或许吧!”谢云流实在不想同师父说起自己一厢情愿闹出的种种丢人事迹,这会让他下意识回想起李忘生绝情拒绝他时的模样。 被师妹再三拒绝也就算了,还要被师父嘲笑——他丢不起这个人。 吕洞宾知他不想说,却还是劝了一句:“忘生他身世有异,顾虑也多,你作为师兄,且多体谅他几分,莫要再给他压力。” ——我还不够体谅她么? ——分明是她心如铁石,看不上我! ——为了不给她压力,我甚至连诉说心事都再三思考,不敢点明,生怕唐突。 ——可她呢? 谢云流捏了捏眉心,才强忍住没将心里话说出来,只道:“不说这个了,师父,我先回去处理这些,等做完了再来找您复命。” “嗯,去吧。”吕洞宾也不多劝,两小之间的事情,身为长辈只能点到即止,多说无益,还得他们自己想通才行。 好在忘生已有所悟,云流又是疏朗的性子,想来总能走过这一关的。 见谢云流关门离开,吕洞宾摇了摇头,抬手掐算片刻,神色忽然微微一变,略一思索后,伸手从书桌上取了张空白纸笺,微微一顿后果断落笔。 有些事情错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纠正了。虽说稚子无辜,他的弟子何尝不无辜? 作恶自有天收,这么多条人命,总也要有人承担,可不能因为一个人,影响纯阳上下所有。 —————————————————— *前两天剧情进展紧凑没来得及吐槽,我一直知道寨吃书厉害,时间线混乱,没想到这么混乱——之前想查一下孙思邈这段时间在哪里,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武则天67岁的时候(约691年)想找孙思邈给她炼长生丹,孙思邈跑路,去投奔和他“以前”有交情的方乾,于是侠客岛岛主方乾收留了他,不久后对外放出药王仙逝的消息。等后来方宇轩来中原建立万花的时候,药王才再度回返,停留万花谷。 而方乾是哪年出生的呢?684年。 所以药王和方乾“从前”的交情,难道是他把方乾接生出来的? 还有,7岁的侠客岛岛主…… 算了算了,所以干脆私设孙思邈先是在还未建立万花的万花谷隐居,等条件成熟再去东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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