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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完结】谢云流有话要说(LOF牛奶喝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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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AU]
【授权转载/完结】谢云流有话要说(LOF牛奶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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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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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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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前瞎bb几句:目前的闪回都是有限的单方视角,很多隐情还没有写到,尤其是小谢那边更是重灾区,本来知道的事就少还在霓虹胡思乱想十多年,记忆已经完全错乱成添油加醋版本了,大家别信他werwer(被打)
过去的误会为了贴合原作恨海情天的情感浓烈程度所以设置得有点大,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非常狗血,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下导致的结果。小谢和小李当时都不成熟所以处理事情的做法也不妥当,一个嘴太能了一个嘴太笨了。之后的回忆章会讲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大家如果代入一下两位的心境就会很惊奇地发现:哇塞你们俩的脑回路根本没有在一个平面上过耶!(x
最后就是,有那个谁出场,但很快就便当了不用太担心,just推动剧情的工具人,跟小谢也没什么交情(这个应该是大重点x
——
谢云流和李承恩一进转播厅,便是此起彼伏的欢呼,众人皆是笑脸相迎,捧场的话也不在少数,可见这次公演效果确实不错,拜服了不少前辈。
李承恩跟杨宁等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很快就被拐到了不知何处,只留下谢云流跟方乾陆危楼大眼瞪小眼,跟初舞台结束后那次一样静等夸夸。
“……还说我媚粉。”方乾嘁一声,没遂他的意,“你刚刚干什么,孔雀大开屏了?”
谢云流挑挑眉:“就对着镜头唱歌而已,你怎么解读成这样啊?心真脏。”
他似是心情很不错,被方乾酸了一句也没影响那股劲劲的得意,见李承恩在后头为了聚众聊天把人拐了个七七八八,便迅速锁定了中心空出来的座位坐下。
他紧盯着倒计时的屏幕,搓搓手有些期待。
“好歹有你家小子呢,要不要也看看?”陆危楼问。
方乾见对方已然坐到了谢云流身侧,心想这也根本没给自己留什么选项,只得悻悻挨着谢云流一块坐了,把视线投到大屏幕之上。
倒计时已然结束,舞台在纷纷扬扬的人造雪中呈现,李忘生便在其中踱步而出。
这妆造真是下了功夫,接发接得毫无违和感不说,一身纯白更是几乎与布景的雪融为一体。李忘生人本就白,再加之眼尾被晕开的红,遥遥望去,真如雪中难得春色,寒冬一点梅。
可难得的花开并非喜色,而是眉头紧皱难抚平,配着哀伤的前奏更显这雪下得太心狠。
灯光骤然暗下,李忘生开口,清润的声音娓娓道来着自己的身份,点燃手中烛火是唯一的光源与暖意。他默默倾诉,却无人回应,只有笛音悠扬,若隐若现仿佛一瞬错觉。
“方宇轩人呢?”陆危楼一贯刻薄,“被老谢骂怕了觉得干脆不上台就不会被嘴卖腐了?”
“……管他干什么,专心看。”谢云流只是扯扯嘴角,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被损的命运已是麻痹到欣然接受。
“在呢。”方乾无奈,“没听到笛音吗?”
原是玉笛暗飞声。
方乾话音刚落,第二束光便亮了,方宇轩吹着那支白玉笛,垂着眸眼神似是挂念,眼睫也在颤抖。这站位瞧上去有些奇怪,一般的二人舞台均是左右对称,可现下二人的站位却是右前与左后,尤其是方宇轩那儿太远离舞台中心,几乎要隐没于背景之中。
谢云流明了这设计是为了突显什么:乍一眼瞧不见,仿佛这人已然远走。可若是细细端详,明明他就在原地,从未离去。只是经年一别,两人之前的隔阂也愈拉愈远,不论是何种角度瞧,都难以重叠至一块去。
于是那雪光落在李忘生身上,未在方宇轩身上留下分毫。好在风还是能吹到身后的人,扬起他的发丝与衣袍,带去笛音里的一些思念。
谢云流感到心里莫名的一阵酸涩,也不知李忘生安排这舞台的用意是如何,但那情绪确实是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他,惹得眼眶都蓦然变热。
直到方宇轩开口,竟是将原词改了个视角。
我知你久等,过往却如天堑难越。
方宇轩的声压强,可现下他的声音轻微,像是遥遥的呼唤,错着拍在李忘生的歌声下悲泣。
明明都有不舍,却也不知如何至此。或许是对彼此的悔与恨,又或许是对命的控诉,骤然的空档过后扬起的是更高昂也更充沛的情绪,两个人看似在对视对唱,可若是水平着瞧去,二人所望皆是半空,这视线又何曾对上过?就连情绪最终落幕之时渐渐靠近伸出的手,在试图触碰对方的刹那也未曾握上。
只是视觉错位下,那指尖仍旧重叠。
谢云流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往事皆了无痕。”李忘生率先收尾,颤着音仿若心已默然,“独留风雪簌声。”
“可否再留贪念。”而后是离人的喃喃,“与你合于一坟。”
方乾瞥了眼身旁的人。
明明都收幕了,大家都开始鼓掌了,李疾风都上台跟两人开始演后采访,谢云流也只是缄着口沉默,眼圈红得吓人。
“我们注意到二位这次对歌词进行了大改动,让这首歌更感人了。”李疾风道,“如此妙的双视角,是谁的主意呢?”
李忘生笑着指了指方宇轩。
“一开始是我的。”方宇轩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但后续改的词都是李前辈写的。我想……或许是因为诉诸真情了,所以才格外感人吧?”
谢云流只觉心跳错了一拍,等再缓过神,李忘生和方宇轩早已经下台。
陆危楼搁那夸你儿子可以啊,方乾在臭屁说那必须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也不知届时往事皆了,能否再留有贪念,与你合于一坟。
怎么敢的?谢云流在脑海反反复复咂摸着这几句话,越是咀嚼越是难以置信,李忘生怎么敢写出这种词的?谁会一辈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啊?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越想越气,此刻听门一开,更是着急地抬起头,寻找李忘生的身影。
只有方宇轩进来了,谢云流起身问他:“李忘生呢?”
“李疾风有些事找他,现在搁后台说着话呢。怎么,您要去找他呀?”方宇轩道,“我听了嘴,好像是家里有点事,他要赶回去一趟。您有什么事要不先跟我说?我帮您转告一下。”
“……”谢云流心想我跟你很熟吗,怎么一上来就叽里咕噜那么一大串,“你怎么跟你爹一样自来熟啊。”
方宇轩服了:“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难不成你有李前辈联系方式啊?!”
谢云流僵在原地。
坏了,还真没有。
——
真要论拉黑这事,是谢云流先动手的。
当时他在情急之中不慎将师父推下楼,只觉一切都无法再挽回,游荡在街上唯一的想法只剩要么一了百了。方才的记忆始终在他脑子里环绕,夹杂着人群的吵嚷和逃跑时的猎猎风声,几乎要将他耳膜震碎。
护士正在交接岗,恰巧回来看望的吕洞宾是第一个发现他想二次跑路的人,当即抓住他不让他再走一步。
“你又跑哪去?”吕洞宾急道,“上次去外面揍了人落了什么下场你不记得了?还没吃够教训吗?”
“我还有什么教训可以吃的?”谢云流咬牙道,“您说是我错,忘生也说是我错,可我做错了什么啊师父?我就活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吗?”
“云流……你为何就不能安分一些呢?”吕洞宾的神色很复杂,声音听上去也尽显疲态,“先跟我回去吧,我们回去说。”
“我不想回去。”谢云流试图挣开他,越挣吕洞宾却抓得越紧,急得他口不择言,“回去干什么?你们都是骗子只会说好话哄我骗我,背地里做的还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卑鄙!李忘生是,现在您也是!都是可恶的骗子!”
他察觉到吕洞宾的动作顿了一瞬,而后噼里啪啦落在耳里的是很久没听到的震怒骂声。
“谢云流!你伤的是喉咙,不是脑子!”吕洞宾怒道,“忘生这几日如何你都看在眼里,你当真是没有心,只顾你自己吗?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谢云流被骂懵了,委屈跟愤怒在一瞬间的沉底后愈发汹涌而出。
“这么点小事怎么就把你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以后唱不了歌又怎么了?至于把自己糟蹋成现在这样吗?”吕洞宾道,“你真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
他急火攻心,哪听得出吕洞宾语气里的痛心疾首:“……您终于肯说出来了是不是?”
吕洞宾真不知拿面前的人如何是好,偏偏他的无措落在谢云流眼里又成了肯定的沉默。
“我就是让你们失望了对不对?”谢云流小声道,“没事啊,反正我就要走了。”
“您让我走好了!”谢云流的情绪彻底崩溃,“以后也当没有我这个徒弟!”
他想挣开吕洞宾,却未曾想自己已经不是小时候跟他闹脾气的孩子,这一挣使了全力,竟是错手将吕洞宾推下了楼。
周边的人皆是一阵惊呼,谢云流怔在原地,看着血慢慢溢了满地,只觉整个人都愈来愈冷。
怎么办?他瞪大着眼,终于在此刻冷静下来,可平息下来的只是方才的冲动,恐慌转瞬又起,让他根本聚焦不清眼前的场景。
师父会怎么看我?他想。
忘生呢,忘生又要怎么看我?
……他要恨死我了。谢云流绝望道。
人群吵吵嚷嚷,已然有人注意到了他。谢云流觉得自己是该留下的,他该道歉,该认错,可他太害怕了,本能让他当了逃兵,溃败地在雪夜狂奔。
大冷天的,怎么没把他冻死在外面。
在外头转悠了很久,手机开始噔噔噔冒动静,又是传消息又是电话铃,此起彼伏。
是李忘生问他在哪里,可他哪敢回答,干脆把手机关机。
他流浪了两天才被警察揪回去,被揪回去的前一晚他没忍住开了机,一看李忘生还是在问他在哪里。
真是犟到没边了,还来找他干什么啊?要不是他偷听到李忘生和吕洞宾讲了那些话,估计还被这个好师弟蒙在鼓里。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谢云流咬牙。
他知道现下局面三分怪命七分怪自己,可凭什么李忘生身为他最亲的人就能置身事外,他不应该和我一样痛苦吗?凭什么?
他抹了把眼泪,手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落下。
拉黑李忘生之后的夜晚终于清静。
第二日对着警察的手机骂完李忘生后,他就更清静了。
第三日的谢云流被藤原递了名片,问有没有兴趣跟他一块去日本发展,谢云流早已走投无路,将对方的邀请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四日签合同前,他突然又开始在意李忘生,打了个电话给对方,没人接。
第五日谢云流的创口恶化,转院后在藤原的资助下重新做了手术,藤原说有人打了电话,但响了几秒就挂了。
他一看,是李忘生的号码。
于是谢云流开始等李忘生回电。
一直到声带初步痊愈,他按照合同约定不得不前往日本正式签约,谢云流才终于给李忘生重新打了电话。
出乎意料,李忘生接了,谢云流在震惊之下一时忘了说话,对方也没吭声,沉默暗流涌动。
直到谢云流开口:“……我走了。”
过了两三秒,对面才道:“好。”
没了吗?没有别的要说了吗?之前不是总烦我吗?为什么现在又不说话了?不肯装了?多稀罕啊,李忘生也有装不下去的一天。
谢云流想再说,李忘生却已经挂了电话,一时更是郁结。
藤原催他登机,谢云流却还道再等等。直到真的无法再拖,他才跟着对方上了飞机,原本想着或许到了日本李忘生会再联系他,可没想到那两句对话就真成了最后一通来电。
李忘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去了日本他便也不再用微信,直到一年后清理旧手机的电话联系簿时又看到李忘生的名字,三个字像魔咒一样让他发狂。
他打不通电话急得抓耳挠腮,这才记起来微信里头还有李忘生的联系方式。
不过是拉黑了而已,再拉出来便能联络。他这么想着,把人从黑名单拉了出来,没想到消息再发出,居然也是红叹号。
他疑心是网的问题,不死心又发了好几条,通通是红叹号,这才终于接受了现实,无力地倒在床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晃他的眼,晃着晃着谢云流却觉得那一串串小坠,红彤彤的都是李忘生的眉心痣。
“哎。”方宇轩的声音拉回他思绪,“您要不要?您要的话我就把他联系方式给您。”
“……不要。”谢云流瞪他一眼,“我又不稀罕他的联系方式。”
“……”方宇轩觉得此人多半有病。
——
一公结束后,刀宗里头又开始忙起来。
前辈这次上个节目真是把他们忙得够呛,先是莫名其妙的谣言,光是联系封禁讨论帖子就因过劳干趴了两位大将。再是第一期播出后前辈红毯零互动和对方乾甩脸色的大牌传闻,又让他们连发了好几日的夸夸通稿。现在一公直播完毕,第二期也如约而至,前辈终于少了一些负面新闻,跟李承恩的合作实在撩人,尤其是那个特写大镜头,吸引了不少粉丝前来关注。
被黑了要忙,其实红了也要忙,要合理引导热点,上几个热搜但别上太频繁,标题要取得有新意不能有槽点。控评也要适度,得告诫一下粉丝不要盲目冲锋……
方轻崖合上笔记本,只觉腰酸背痛,咣当一声把头磕在桌上。
手机突然一震,他担心莫铭又来任务,赶忙抬头解锁屏幕。
洛风:“在吗?”
方轻崖松了口气,回道:“怎么了师父?”
洛风还是觉得这师父叫得有些别扭,他俩差的岁数其实不大,只是当时方轻崖拜师之际,那几个温和或严肃的师叔他不选,非要选当时也还是个孩子的洛风。
李忘生倒是支持,说洛风多个玩伴也好,多聊聊同龄人的话题,少去想一些往事。
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往事,也就谢云流这一个人惹得大家都担忧,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洛风想到谢云流,又是一阵无奈:“你们这会儿是不是也见不着师父啊?”
“是呀。”方轻崖道,“浪前辈他们前几日陪着去了,陪完第一天就回来了,说完了个大蛋前辈估计要走黑红路线让我们严阵以待。”
洛风:“……”
好像确实已经在走了。
“所以找我什么事呀?”方轻崖问完又赶忙道,“没有催你的意思,我活已经干完了,可以聊的。”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洛风道,“就是师父最近好像有点毛病,让我又是关注方前辈跟师叔的超话,又是建了个他和师叔的超话的……你要关注一下吗?”
“行呀。”方轻崖照着他给的关键词去搜,果然找到了超话,“……这个排名和互动量怎么那么可怜啊?这是正经cp还是拉郎啊?”
“……对观众来说肯定是拉郎啊。刚建那会儿还有人问这个李是不是李承恩前辈呢,吓得我赶紧把超话简介改了明确一下这个李是师叔……第二天一看又蹦了个帖子说这两根翅膀黏一块了方宇轩本人知道吗,哎好心累……”洛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师父到底在想什么,光让我建超话,他自己又不肯卖……别扭死了。”
“这样啊……”方轻崖道,“不肯卖就不肯卖吧。我造点谣便是了。”
洛风寻思自己看错了:“啊?”
方轻崖:“前几日前辈因爱生恨方前辈的事不是被网友传得沸沸扬扬吗?他们能造为什么我们不能造。”
洛风还是难以置信:“……啊?”
“哎呀师父你别啊了。”方轻崖重新打开电脑,“等着啊,我忙去了。”
——
下课结束还剩十分钟,于睿杀进了他自习的教室:“洛风!”
洛风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于睿师叔?!”
“诽谤!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诽谤啊!”于睿端着笔记本满面怒容,“你看,不知道哪蹦出来的帖子,说观不归人舞台和采访有感,总觉得李忘生这些年应当是有个芳心暗许的白月光,却因苦等无果这才守身如玉几乎0绯闻……你看着标题!写的什么啊!”
洛风心想这个挺正常嘛,毕竟方宇轩这样提了嘴,是个人都会联想到是不是有个爱而不得的女友上面的……
于睿却好像还是很不满:“哼,我倒要看看这个——楼主什么名字?——哦清雅小香香。我倒要看看这个清雅小香香能扯出什么东西……”
洛风好像猜到是谁了:“……”
于是他就这么看着于睿愤愤地一层一层楼往下追,追着追着脸色渐渐僵住,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眼看他:“洛风……”
洛风叹了口气,心想方轻崖这可真是……
他看了眼于睿幸福到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这可真是正中于睿师叔的下怀啊。
“原来等的人是大师兄呀,真是的,哎呀,吓我一跳。”于睿轻轻拍了拍胸口,“哎这个清雅小香香真有眼光,多扒点呀最好把大师兄跟忘生师兄小时候那个文艺汇演的视频也扒出来……”
洛风看到方轻崖来了消息:“怎么样师父?”
洛风回他:“谢谢你呀,于睿师叔很满意,应该不会封你的帖子。”
“好啊,这样便太好了。”方轻崖道,“我没在里头透露前辈的具体信息,只说他是纯阳传说里的那个大师兄,毕竟还是怕他暂时不愿面对你们。”
洛风忙道:“理解的。”
“希望他也能想通吧。”方轻崖道,“我也好想回来啊,你都不知道当时在日本读大学时突然看到前辈,我有多想家……本来想着让他和我一块回去呢他却说什么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后面又被他莫名其妙拐进乐队,就磨蹭到现在才回来。”
洛风问:“当年那事对师父……”
“哎,他跟我讲了些,我也觉得好唏嘘。”方轻崖道,“毕竟那是前辈一手操办起来的乐队,被人害了自然难过。更何况背叛他的还是乐队里的成员,他肯定很难接受吧。”
洛风心想是啊,但毕竟在纯阳生活了那么久,他心里也有些为当时的师叔感到难过:“但师父他……终究不该对师叔说那些话。”
方轻崖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前辈这几年经历了很多,也变了很多。”他道,“我想他应当也能明白,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天塌下来也是不会吭一声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无情无义。”
洛风笑起来:“嗯。”
“哎呀,没事啦。”话题有些沉重,他赶忙道,“你们也好不容易熬到头回国了,以后我们就能多聚聚了。”
“嗯嗯!”方轻崖道,“对了师父。”
洛风问怎么了,方轻崖接着道:“帖子这事儿我已经帮前辈铺好路了,算帮上忙了吧?那他想不想和李前辈再进一步这档子事,就全靠师父您啦!我不掺和咯!”
洛风震惊:“你就这样把最难的活推给我了啊?!”
方轻崖回了个龇牙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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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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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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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天冷了腿脚又不利索,咱们有空去拜访一下吧。”于睿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对洛风道,“师兄也真是,公演结束居然就自个儿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对啊,我还想和他好好说点话呢。”洛风叹了口气。
明明李忘生才离开不过一周左右,他就挂念得不得了,也不知道电视剧里那些动辄就是十多年的等候是要如何熬过去的,也太伤人伤心了。
他感慨:“师叔这次的演出真是太厉害了,这个舞台构思和演绎,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哎,倒也有个棘手的问题。他跟方宇轩的cp是越来越火了,偏偏也不刻意炒,更中网友下怀。”于睿语气惆怅,听得洛风安慰一句:“没事呀于师叔,这种都是节目上的昙花一现,不会留很久的。”
“就怕后续其他节目邀请师叔时,都会一并带上方宇轩。”于睿啧一声,“本就是为了提升纯阳名气进行的短期合作,若是之后捆绑上了,可还得了呀?”
更何况方宇轩还在捯饬他那什么个人工作室,万一没捯饬成功,啪一下糊了,岂不是平白无故多了个蹭热度的吸血对象?
“没事的吧?”洛风道,“有您来负责师叔的行程安排,绝对能解决这些问题的。”
更何况他们这儿还有个吵吵嚷嚷的顶级黑粉,致力于拆散这俩呢……洛风汗颜,虽然目前除了痛骂网友以外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就是了。
“嗯,你说得对。”于睿被夸顺毛了,活动了一番酸痛的筋骨,切换了一下网页,“诶对了,上次的节目我们看到哪里了?”
“就看到师叔的演出得了第一名,后面都没看下去了。”洛风迅速坐到她隔壁,“正好,现在我们接着看下去吧。”
——
排名公布的时候谢云流并不紧张。他对这次的表演信心十足,心知排个第二便是理想且正常的成绩,至于第一,他早已把位置给了李忘生,在看见结果如预期所料时便也没有惊讶。
现场演出如何要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除却过硬的业务能力外,舞台设计与编曲也占了大头,合理的设计与编排能够带动观众的情绪层层递进,逐步攀至高峰。
谢云流想起吕洞宾说过,观众欣赏的都是即时的昙开,哪朵昙花开得最艳最丽,最能在花谢时勾起他们的不舍与留恋,哪朵便是魁首。李忘生这次自然是两者皆具,光是看台下哭倒一了大片观众,就能瞧出此次演出的威力如何了。
他心里莫名一阵骄傲,毕竟那么多年,除却不好的记忆之外,李忘生在他的眼里或是在修习或是在苦练。每次问他怎么那么用功,他就崇拜地说一句师兄那么厉害我也得跟上才行。
这呆子,还真给他勤奋出名堂了。谢云流盯着台上套官话回答李疾风问题的人,不动声色地露出个笑。
正沉浸在自个儿的回忆里头,身后的观众席却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尖叫。
“虽然台上演绎的故事如此遗憾,台下的二位应该还是关系很好的吧?”原是李疾风方才道了句,“观众朋友们也很喜欢两位前辈的合作,要不要给他们一些特别福利呢?”
谢云流的脸沉下来。
台上的李忘生也露出为难的神色,身旁的方宇轩沉思些许,而后一敲掌心,凑过去小声对他耳语了什么。李忘生点了点头,表情登时舒缓了不少。
谢云流不满地啧了一声,引起了李承恩的注意,后者抬头一看,方宇轩笑着在李忘生眼前比了个半心,而李忘生也伸出手,在另一半比了个OK的手势。
谢云流听着观众席爆发出惊天爆笑:“…………”
“哎,谢前辈你现在的表情好像那个。”观察许久的李承恩突然开口,“好像那个……你不想在这里。”
“……什么?”谢云流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于是李承恩又露出了那副无奈的眼神,开始二度魔音贯耳:“就是那个呀!你说你不想——”
“你怎么只会这一句词啊?”谢云流这几天被他草东惯了已然免疫,迅速打断施法的同时还有闲情逸致开个玩笑。
“瞧不起我啊?后面的我当然会了。”李承恩嘁一声,又开始滋儿哇啦唱起来,于是谢云流照例开启了信号屏蔽,把大脑放空后便不再接收李承恩的干扰信号。
可眼神忍不住又落在台上的人身上。
他想和李忘生说说话的,就像来节目之前想的那样,既然要遇见了,那就早日说清楚。届时他李忘生要恨还是要如何,都随他便,反正那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不在乎了。
谢云流知道过往之事他有错,可这么多年的偏执下来,李忘生又如何能置身其外?若是李忘生觉得他不可理喻,早日说清也好彻底断了念想……
若是这样,他俩就真的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谢云流偏偏就是因为这个可能才不愿说也不敢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忘生不像之前那样缠着他了,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说想他,要他回去?为什么他可以那么冷静那么不在乎,到底是装的还是……
难道真应了他当时偷听到的那句,李忘生说恨他,所以现下也才懒得搭理他?
……李忘生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与他不再有交集才是最好的结果?
谢云流垂着眸,心口堵堵的实在难受。
方才在后台李忘生一直在角落打电话,场地里叽里呱啦的也听不清他在讲什么。谢云流不在乎,觉得他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也不急着多等一会儿。偏偏李忘生挂了电话就往外走,一点也没有再逗留的意思。
他听到李疾风问他干什么去,李忘生说师父他老人家旧疾发作又疼进医院了,他得回去看看。结果人一回来就是第二天,早错过了谢云流自认最佳的聊天契机。
吕洞宾的身体应当是很健康的,那这旧疾只能是谢云流当时惹的祸。
恨意和厌恶又涌上心口,跟先前的那么像,只是谢云流如今终于能察觉到这负面情绪并非对李忘生和吕洞宾的,而是对自己远走那么多年的悔意。
他如何不悔?
“但天黑得太快——”李承恩陶醉自嗨的声音冲破了屏蔽层,不受控制地钻进他脑子里,“想走早就来不及——”
思绪又开始乱了。谢云流啧一声,这几年他已经想开了很多,只要把这些事抛却脑后情绪便不会应激。虽然是自我逃避的举措,但他既然沦落至了如此地步,也已经和赎罪没有两样,逃避一番又如何呢?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不论如何,他都选了。谢云流敛了敛眸子,他自觉受够孤独磋磨,现下心境已是问心无愧,为何又会那么在意李忘生的情绪。跟乐队里背叛他的人相比,李忘生在他心里留下如此深的烙印,难道只因对方占据了他大半个青春岁月?
“哦!!我爱你——”这鬼魔音居然还在继续,“可惜关系变成没关系——”
“别唱了!”唱得谢云流莫名心里一团火,“什么关系变成没关系,谁跟你没关系了?!”
“去你的老死不相往来,去你的死后合于一坟!”谢云流气道,“我允许你这样想了吗?!”
空气终于安静了。
“……啊?”李承恩茫然指了指自己,“我吗?”
谢云流深深吸了口气:“…………”
好想挖个洞把自己丢进去。
李承恩见他把脸埋在掌间无力地摇摇头,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不是我就好。”
谢云流努力地想呼出心里郁积的浊气,可惜往事的情绪实在盘综错杂,让他突然觉得胸口很难受,连带着喉咙那道旧伤也灼热起来。
方才那句我爱你明明是他如何也倾诉不出的禁语,却那么轻飘飘地就在歌中被呈现。
主要是还唱得那么难听。谢云流更崩溃了。
“咋了?生气了?生啥气呀?真生气了?”李承恩担心道,“总不能是方宇轩拿第一你嫉妒吧?哎没事呀,区区前任你别老放在心上……要么我俩也卖一下?摄像头拍着呢,现在就来兄弟抱一个?嫉妒死他!”
谢云流言辞激烈骂骂咧咧,一掌拍开了李承恩的胳膊。
——
这季邀人邀得少,咖位也都大,咖位不大的也不乏谢云流这样脾气乖张的,节目组懒得再编剧本得罪谁,在每个人都签满合同的情况下干脆把淘汰机制取消了,改成积分制取前十人成团。这下大家没了生存危机,在排名公布时刻纷纷嬉皮笑脸,显得满面肃容的谢云流更是格格不入。
“谢前辈怎么了脸那么臭?”杨宁问李承恩,“你俩刚刚台下吵起来了?”
“哦,可能我唱歌太难听烦到他了。”李承恩道,“我还问他要不要也学方宇轩跟李忘生卖腐,他说谁想跟你卖,滚犊子。”
杨宁笑起来,笑得谢云流脸更僵。
排名公布完了,又到了重新洗牌组队的时刻,他只是又开始紧张,哪里脸臭了。
浪三归的嘴开过光没啊。他想,要么现在给人打个电话,再给自己祈祷一下?……哎,还不如自己拜呢,但谢云流觉得自己人都倒霉成这样了,活了三十多年也没干几件好事,还是别去神仙他老人家前头卖弄这么不值一提的愿望了。
不就是想和李忘生再合作一次吗,为什么他不能像以前那样豁达一点,一句来日方长就能把两个人的未来理所当然地捆绑在一块。
他瞥了眼李忘生,对方还是一贯的平静,只是在瞧见他视线时有些略微的躲闪,但很快又直视了回去,目光直言不讳,像是在问他有什么事。
谢云流蓦地一阵心虚,又把视线挪开了。
等节目结束了,他想,他一定要跟李忘生说个清楚。
李疾风开始按照排名顺序喊人抽签,方宇轩名字排前头,便先上了台,干脆利落一拍抽签键,裴元的名字哐当当出现在屏幕上。
熟人合作自是吃香,方宇轩咧出个笑,脚步轻快地朝裴元的方向去了。
谢云流看他这喜样,心里居然还真生出了半分妒意,瞧着李忘生上台的眼神更是存了几分期待。
改主意了,他想,若是李忘生这回能抽中自己,那明天就和李忘生说清楚。
他紧张地瞪着屏幕,却在姓氏出来那一刹那已然一败涂地。
叶英环视一周,和李忘生微笑着互相点了点头。
——
“不爽啥呢?”陆危楼抱着胳膊,“抽到的人是我,你不满意?”
“……”谢云流呵呵一声,“很满意啊,没有人强迫我搞民乐,也没有人五音不全爱草东。”
是实话,陆危楼毕竟是专业歌手,擅长的曲风也是迷幻摇滚,在谢云流了解的范畴之内。抢曲环节更是靠着陆危楼一贯的黑心商贩,拿着最少的积分换到了最合适的曲目。多好的一个搭档,要是跟他没那么熟络,简直是完美。
“对了。”陆危楼道,“刚刚在楼道不小心瞥了眼李忘生那个训练室,你师弟好像有些发愁啊。”
就像现在这样,知道的事儿太多,就容易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惹得人浑身不舒坦。
可惜谢云流总是上钩,非要刨根问底一句:“怎么了?”
“选曲的事儿啊。”陆危楼道。
谢云流想起来了,这账还没和陆危楼算。方才选曲的时候几个小队打成一团,谢云流不喜欢掺和这事,把指挥权悉数交给了陆危楼。没成想这人疯起来根本没有道德底线,认准其中一首歌风格局限改编难度大,偏生网络知名度高传唱度广,就低价买了再天花乱坠吹嘘倒卖了好几轮,最后骗到的人是李忘生。
“这首适合你。”陆危楼道,“谢云流说的。”
谢云流在位子上瞪大眼睛心想我说什么了你就说我说的。
李忘生还是犹豫,但显然是被他这话搅乱了心,原本能一句话拒绝的事现下居然还莫名纠结起来。犹豫的当口方乾来捣乱了,说可以啊不错啊刚刚宇轩那小子还跟我抢这首来着,李忘生心想同是搞民乐的应当审美一致,听听这歌也确实在能改能唱的范畴内,这才心动拿下。
陆危楼跟方乾心太脏了。谢云流咬牙想。
“虽然热度不错但毕竟是网络神曲,作曲太滥俗实在一般,词倒是还不错。”陆危楼摸摸下巴沉思道,“当音乐节曲子是足够撑场的,问题就在于这俩没有什么乐队经验啊。”
“不是你卖的曲子吗?现在还担心上了?”谢云流道,“实在不行让他俩古筝琵琶二人转一下。”
“词太白话了不搭啊。”陆危楼哎一声,“你真要让他们用民乐唱你的电话绝不漏接啊?”
“……那让李忘生改词啊,他不是最喜欢改词了吗?”谢云流道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哎不是,我们现在在编曲,你老扯他们干什么?”
“我这不是碰巧路过的时候,看见李忘生在捧着公孙盈的吉他捯饬吗?”陆危楼道,“虽然你们学民乐的对弦乐都信手拈来,但毕竟是个全新的乐器,你说光公孙盈一个人教,能不能完美速成啊?”
谢云流终于知道他在点什么了,偏偏他还每次都上当。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那么别扭:“哦,那我去看看。”
“干嘛啊,去教他?”陆危楼道。
“谁教他。”谢云流心虚地背上自己的吉他,“我去他面前显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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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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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流走到门前又开始纠结了,倒也不是不想帮,主要是纠结李忘生愿不愿意接受,要是不接受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掉价,但要是接受了又要怎么聊,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在乎他才这么做,也显得自己掉价……
怎么不管怎么做都掉价。谢云流郁闷。李忘生就不能主动点吗?
他感觉李忘生这些年变得太多,虽然还是一贯的木头样,木头芯子却又有些不同。现在的芯子好像变脆了很多,说几句就碎了。谢云流刚开始很欣赏对方碎了的样子,总觉得解气又舒爽,好像这样足够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可对方碎完了便会把表皮生得更厚一些,谢云流一看两人之间隔的障壁越来越深,又有些不舒服了。
他又不是真奔着老死不相往来的目的来的,但凡李忘生求他一句呢。
就像现在这样,想练吉他为什么不来找他,难道公孙盈比他厉害吗,非要他自己主动来找。谢云流气得眼皮突突跳,敲门的声音都重了几分。
里头群魔乱舞的吉他声停了,他听到李忘生在问是谁来了,我去开门吧。谢云流赶紧收拾一下刘海,结果叶英淡淡道了句我去开吧,你继续练。
谢云流没忍住啧了一声,听见这死动静,叶英更是只开了条门缝,似乎并不欢迎他进来:“……”
谢云流跟对方大眼瞪着小眼,被盯得有点无地自容,只得硬着头皮挑明来意:“我找李忘生。”
叶英哦了声,给他开了门。坐在小矮凳上捯饬吉他的李忘生早已听见他的声音,见来人真的是谢云流,更是无措:“师兄?”
谢云流攥着肩带的手心无端发热起来,视线逡巡在李忘生额头,没话找话了一句:“磕的包还没好?你也不敷点东西。”
“也没有很严重,等它慢慢好就可以了。”李忘生回了句,谢云流哦了声,气氛又陷入尴尬。
叶英在一旁不动如山,好似分毫不受气氛影响,于是公孙盈开口了:“来干什么?还背个吉他包来,要干嘛,砸我场子?”
“……”谢云流心想来都来了,“对。”
李忘生实在没懂这对是在对什么东西:“什么?”
“陆危楼让我来关照关照你的吉他,当选曲坑了你的赔礼。”谢云流也不打草稿了,张口就来,“他说公孙前辈的吉他还是没有其他乐器擅长,就把我派过来了。”
“这……”李忘生的表情意味深长,“那他倒是挺好心的。”
他好心什么。谢云流在心里暗骂,不该夸夸我好心么?
公孙盈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方才陆危楼在他们门口鬼鬼祟祟她就觉得没安好心,现下谢云流来了倒是让一切不言而喻,只可惜这人一贯在他师弟面前说尽谎话,也不知李忘生到底会不会两眼抹黑到真信了这套说辞。
她捞过李忘生手里抱着的木吉他,笑道:“咱俩对一把?你抢我的活干,那总得证明一下你有这个能力。”
“怎么拼?”谢云流也拆了手里的吉他,接通了电源。
叶英的声音很轻:“拼人情便可拼得过,却要如此大费周章。”
“师兄便是这样的。”李忘生也只能无奈由着对方,谢云流难得态度变正常了不少,虽然还是别扭,但毕竟是个好现象,他也不愿过多干涉。
谢云流交涉着如何比拼,公孙盈却只是轻笑不语,只道一声你瞧好,指尖飞跃轻捻,技法复繁纷呈,让人眼花缭乱。木吉他的音色并不单一,但弹出花样需要很大力气,而公孙盈实在强如怪物,靠迅疾的指法硬生生把简单的旋律弹得出神入化。
李忘生看着谢云流的脸色骤然变僵,而后默默把电吉他的电拔了。
他突然想到很久以前谢云流尚在少年最自诩不凡不知天高地厚的时期,对吕洞宾说师父年纪那么大了应该弹不动花里胡哨的了。吕洞宾听了也不恼,只是给他用琵琶奏了一首十面埋伏,指法和公孙盈一样快似云烟,根本瞧不清晰,弹完谢云流就蔫了,认错说自己不该轻看师父。
“回去吧回去吧。”公孙盈轻松笑道,“你师弟交给我你放心吧,我又不会教废掉。”
谢云流见唯一的理由都被如此有理有据地驳回,更是没话讲。自己一来又马上被赶走的也不知是在上演哪出猴戏,都怪陆危楼信誓旦旦说公孙盈的吉他没什么水平,这哪叫没水平,能把吉他弹成这样的人,全国才几个?
谢云流虽也会炫技法,但还是比不上公孙盈正经学院派出来的功底,年龄和阅历也摆在那儿,他若是执意班门弄斧,那就真成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了。
就是可惜,本来说要对着李忘生显摆一下,也不知道显摆了什么。谢云流无奈地耸耸肩,也没多将此次铩羽放心上,可偏偏李忘生开口喊住了他,一下把他的心喊乱:“师兄。”
“你要教的话,我晚上有空。”李忘生道,“我还是在这儿等你。”
叶英和公孙盈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明白了他那句拼人情是如何含义,笑得很是无奈。
而谢云流听到这句话直接僵在原地,半晌才闷闷地哦了声。李忘生点点头,于是谢云流更局促了,回头看了他好几眼,又补了句好的才迅速关上门。
“别管他,别扭着呢。”公孙盈一副过来人语气,拉着李忘生重新坐下,“小叶呀,你也过来,别以为你就是唱歌的,该弹的也得弹几下。”
叶英叹了口气,只能一道坐下。
——
“回来了?”陆危楼幸灾乐祸,“那么快就教好了?我还以为你要磨蹭更久。”
“我教什么?前辈当前,我几个胆子敢越俎代庖?”谢云流瞪他一眼,凑过脑袋却发现舞台设计已然有了草图,“……这是什么,角斗场?”
“是。”陆危楼道,“你卖肉吗?”
“……啊?”谢云流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你打算弄个什么节目出来?”
“你看我们这次选的曲,旋律极佳适合炸场,若是场景也能适配着做个惊心动魄的,视觉上绝对震撼。”陆危楼道,“词虽然中二了点,但人人皆如野兽厮杀,不也很适合角斗场?”
“没,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卖那个。”谢云流觉得头有点疼,心想还不如让方乾逼着他重新唱民乐。
“角斗场了你还想穿多严实啊?”陆危楼的语气很平静。
“你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不代表大家都跟你一样开放吧。”谢云流捻捻鼻梁,“我不会脱的,要光膀子你光,跟你前任一样挂两片布料裸奔我也管不着你,反正别扒我衣服。”
“谁裸奔了。”陆危楼骂了句脏话,但语言不通谢云流没听懂,只知道骂得很难听,“不想脱就不脱,我想想有没有别的。”
“你回寝室慢慢想吧,我晚上有事就不来训练室了。”谢云流道。
“干嘛去?”陆危楼问。
“有事,跑一趟。”谢云流道,“你好好待房里啊,别跟着我,等我回寝看成果。”
陆危楼觉得真是哪哪都不对劲。
——
临了出发,谢云流才想起,他和李忘生没约时间。
晚上见,这晚上的范畴也太大了点?若是晚饭之后,尚是正常的探讨。可若是深夜呢?李忘生也是胆子真大,万一搞出个夜光吉他的事,还能扯得清?
他不知道李忘生到底是如何打算,晚饭都没吃就迅速赶到了对方说的训练室。屋里头空空荡荡,只有公孙盈那把木吉他挂在墙上,被窗里头溜进来的夕阳照得发亮。
谢云流关上门,心想等人也是等人,借一下吉他打发时间也不错。他把吉他取了,对着乐谱架上未编完的曲弹起来。
木吉他的音色很清亮,不像电吉他低沉又缭乱,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纯。谢云流也不知为何弹着弹着就想到李忘生,可能是因为李忘生的嗓音也这般亮,也可能是因为这首曲子弹起来有些像他梦里教学楼下没能弹出来的曲子。
梦总是把现实添油加醋一番,实际上没有人送玫瑰花,谢云流弹的不是梦里的无名曲,吕洞宾也没有突然蹿出来弹他栗子,而是年少的谢云流趁着买了新吉他的鲜劲儿,在送李忘生周日返校前拦住他,意有所指地在校门口给他弹了首情歌。
他希望李忘生给点他想要的反应,脸红或是愣神都可以,偏偏李忘生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变,一如往日地夸他唱得好,夸完又道:“师兄是要跟谁告白吗?这首歌很好听,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梦里唯一跟现实的重合,就是李忘生对他根本没有除却师兄弟以外的任何想法。
谢云流有时候想,吕洞宾每每都在这个梦的结尾出现,阻止了他把心意剖给李忘生看,是不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就是在害怕李忘生的答案。
他知道这样最伤人,他如何不知道这样不伤人呢?他对李忘生抱着心思,在自己沉入泥潭之际拼了命地把对方当唯一的情绪慰藉和救命稻草,希望从他那得到特别的偏爱和关照,可李忘生又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努力地在安慰自己突然性情大变的师兄,安慰得那么笨拙罢了。
有时候人醒悟也就在想通的那一瞬,谢云流盯着地板的纹路,突然发现他根本没立场也没理由去奢求李忘生主动。
被重新揭露的事实太残酷,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或许他们可以说开,可以回到以前的关系,但真正相处起来呢?他又如何甘心李忘生继续这样对自己?谢云流想着想着又踌躇起来,格外想再次当个逃兵。
他停下了拨弦的动作,抬头看了眼门口,还是没人来,楼道连光都没有。
谢云流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可抬头一看不过半小时。
他觉得自己还是来得太早,留在这儿只会徒惹不快,就像当时在日本睹个吊灯都能联想到李忘生的眉心痣一样——李忘生到底给他下什么药了?!
谢云流一想到药又火大,红花油还找不到了,还有那么多没用呢,他当时扔个什么啊。
他在那抓狂,没注意到门轻轻被打开了。
“师兄?你怎么来得那么早?”李忘生惊讶道,“等多久了?我那里有些事耽搁了。”
终于来了。谢云流想,明明是自己主动邀请的人,来得还那么晚。
“也没等很久。”谢云流没看他的眼睛,“你来了就坐。”
李忘生依言坐在他对面,接过他递来的吉他,拿得端端正正,生怕摔了。
“紧张什么?”谢云流道,“自在些,师父当年让你练琵琶的时候你难道也这样怕摔了?”
李忘生默了一瞬:“……确实怕摔了,那琵琶有点贵。”
“……”怎么总能把天聊死呢,谢云流无声地叹了口气,人莫名有点烦躁。
“你想我怎么教?”他长出心里的闷气,像是终于做好了准备,“或者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师兄对着曲谱先弹一遍吧。”李忘生的要求简单得让他一愣:“弹一遍?公孙盈没给你弹过吗?”
“……总会有不一样吧?”李忘生语气平静,“我想听师兄弹弹看。”
谢云流疑心自己今天心跳是不是出毛病了,怎么一直在乱跳。
李忘生的眼神很熟悉,让他一瞬间想到那首无名曲最开始是李忘生写卷子时哼出的旋律,后面因为他去忙碌学业,谢云流就擅自接手把曲子完善了一些。李忘生也是被蒙了眼,如此大咧的侵权行径他没管,而是任谢云流按他理解去谱了,还跟他约定好若是写完了一定要给他看。
谢云流性子急,创作途中总是有什么就分享什么,而当他把尚是半成品的谱子给李忘生看的时候,对方就是像现在这样说的。
“我想听师兄弹弹看。”记忆里的李忘生要比现在青涩很多,颊边没现在那么瘦,捏起来是软的,“你给我弹好不好?”
有给我拒绝选项吗?谢云流嘀咕着,端起吉他开始对着谱子弹。
这首歌的旋律很简单,叶英和公孙盈一道编了曲虽是让它复杂了些但也没厉害到哪儿去。谢云流是不爱弹这种毫无水平的曲的,因为实力应付它们足够绰绰有余,除非有特殊意义。
那首无名曲算一个,现在这首,也勉强算一个吧。
反正兜兜转转还是李忘生的要求,他只是在执行任务罢了。
曲子最开始很安静,只需寥寥弹几个音,谢云流总觉得光弹很空,干脆轻轻哼起歌来。李忘生也垂眸安静地听,跟着他一块打着拍。
太阳渐渐下山了,倒真像歌词里写的,有了些夏夜的氛围。
他们这样相对而坐过很多次,两人的房间自谢云流高中毕业后就不在一块了,但他也还是会翻过阳台中间那条金属栏,偷偷进李忘生的房间给他弹曲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李忘生在因为学业压力失眠,谢云流就天天翻墙给他随便拨点弦,和着窗外的风声特别温柔,李忘生说这是最好的助眠音乐。
谢云流突然很好奇,他走后李忘生有没有再失眠,以及那首无名曲,李忘生有没有再把它谱完。
心里想七想八的,容易影响到手头上的事,吉他弦音就这么又错了一拍,谢云流心想这是第二次因为李忘生拨错了,抬头一看罪魁祸首不过定定地望他。
李忘生的眉眼天生就温柔,可能是对着别人笑久了的缘故,即使面无表情时那双眼也仿若带着笑意。
谢云流这几天一直被他冷眼相待,此刻重新瞧见这副眼对着自己笑意深深,居然有些不争气地紧张。
“师兄。”李忘生突然开口。
谢云流吓了一跳,手上却努力稳住了,并未瞧出什么破绽,连语气都是深不可测的,人设非常在线:“怎么?”
“我那日……对你说话确实别扭了些。”李忘生道。
谢云流瞪大眼,不敢相信李忘生现下居然在给他台阶下。
“但毕竟是直播现场,师兄若是不谨言慎行一些,很容易落人话柄。”李忘生叹了口气,“我……”
他犹豫了半瞬,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情:“我也是担心你。”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谢云流想。
他心里早已澎湃汹涌,偏偏脸上还得装云淡风轻:“嗯,我知道,我也没怪你。”
你呢?你怪不怪我?他想这么问,但是又不敢。
李忘生无奈地笑了,曲子也正好弹完,谢云流赶紧把这个容易暴露情绪的烫手山芋塞回李忘生手中,示意他像方才那样弹一弹。
李忘生却没急着动作,只是轻声道:“过去的事……”
谢云流心下一惊,担心李忘生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脑袋正空着白,却听对方继续道:“你不愿说,那便先不说。”
“师兄。”李忘生抬起头看他,“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便好,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训练室里又暗又静悄悄。
李忘生没有去开灯,他只是低着头,沉默着弹起那首曲子,连谱子都没看。
他又骗人。谢云流想,他根本不需要我教,他只是借这个由头把我骗过来,骗过来干什么呢……骗过来让我像过去每个晚上一样给他弹一首曲子。
谢云流盯着李忘生的眼睫,明明人就近在咫尺,可为什么对方偏偏又那么朦胧,让他看不真切。
谢云流赶紧背过身去,把氤氲了视线的眼泪偷偷逼回去。
太没出息了。他心想,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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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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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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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流觉得这首曲子还是太短。
为什么不能再长些呢,这样李忘生可以弹很久,他也可以再用这个拙笨的理由留得久一些,而现在曲子结束了,他还有什么立场留下。
天知道李忘生明明弹那么好了为什么还要他来教,他很忙的好不好,还要回去跟陆危楼据理力争不要卖肉的。
入夜时分有些太安静,安静得让谢云流产生了一些错觉,但一刹那的虚幻很容易碎,走廊传来三三两两的交谈声,人开始多起来,很快就把谢云流揪回现实。
谢云流对人群还是有些抵触,更怕他和李忘生在一块的事被别人议论,毕竟不是一个组的,趁别人都不在的时候约在一个房里,还不开灯,如何不让人想入非非?
也就李忘生脑子清奇,对这点事毫无洞察力,谢云流疑心对方可能是在女娲甩泥巴的时候被藤条甩树上了,要不然怎么能那么木。
眼前突然亮堂起来,谢云流瞪大眼,看着李忘生在门旁道:“这样是不是好些了?”
谁让你开灯的!谢云流愤愤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迟早被李忘生气出病。
气他的人毫无自觉,还在照例没话找话:“师兄吃过饭了吗?”
“……没。”谢云流抬眸瞧他一眼,对方的表情还是那般死水一坨,“你吃了吗?”
“我也没。”李忘生道。
好尴尬的对话。谢云流用指节轻敲着腕上的表,一看早已经过了饭点。
“……师兄。”李忘生又道,“你想吃饭吗?”
“你想吃吗?”谢云流问完,李忘生又嗯一声,而后继续沉默。
想吃饭就快走啊。谢云流简直服了,饿了不去吃饭继续杵在这里是闹哪样?难不成他能当饭吃啊?
“师兄。”李忘生终于开口了,“那我先去吃饭了?”
谢云流心想你快走吧有你在真是心也不安定人也不安生。
“师兄……”李忘生又道,谢云流终于忍不住了:“又怎么了?”
“你要不要一块去?”李忘生道,“反正都没吃饭,一块吃吧。”
谢云流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想答应可心里又有道声音在犹豫说不了吧。
他想这么说,但又很想说好的,我们去。
可去了又能干什么,吃顿饭,然后接着尴尬吗?
李忘生没给他太多反应时间,或许本身对谢云流的嘴也没抱有太大期待,见他表情犹豫便道:“师兄不去的话,那我先走了?”
谢云流哦了声,果然听到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还真走了。
房内重新寂静下来,谢云流扶着额头,莫名又有些想喝酒。
——
谢云流回去的时候一看屋内依旧只有陆危楼一个,方乾这几日对上王遗风算是碰到了硬茬,估计被那笛子搞怕了每天都在外面戴个墨镜瞎逛不敢回寝生怕王遗风过来找听众。
陆危楼还在倒腾舞台的事,谢云流问他吃饭没,陆危楼一听他声音更是气个半死:“我靠,我想得烦死了哪有空吃饭,你到底卖不卖啊给我个准话行不行?”
“我卖个屁啊。”谢云流翻了个白眼,“我就算是当个背景板站在斗兽场观众席那儿,啪一下从上面跳下去,都不会穿个裤衩就在里头裸奔。”
陆危楼却被他这描述说得一愣,随即灵感乍现亮了眼睛:“哎!等等!我有主意了!”
“那你先想着吧。”谢云流掏手机,“没吃饭正好,我订个餐厅咱们出去吃一顿大的。”
“你不是去找李忘生了吗?没跟他一块吃?”陆危楼道。
要死,他怎么知道的。谢云流扶额道:“……他找我了,但我没答应。”
“贱。”陆危楼言简意赅。
“……因为有点想喝酒了,他不喜欢酒味,不去烦他,来烦烦你。”谢云流拍他肩膀,“诶别写了,去不去?”
“你干嘛,突然来兴致?还没表演上就开香槟吃席了?”陆危楼道。
“不是,就是想喝酒了。”谢云流道,“你陪我喝点,一个人喝太可怜了。”
“……”陆危楼心想你可怜关我什么事,“我陪酒的吗你说喝我就去喝,报酬呢?”
“舞台和编曲随你来,我不掺和了。”谢云流道,“我就一个要求,别给我穿暴露衣服。”
陆危楼瞪大眼:“你脑子被门夹了?”
谢云流啧一声:“你脑子才被门夹了。”
不过是回去路上浪三归来了个电话,交代完练红洗叮嘱的那套艺人三大守则后问谢云流还有什么想了解的,谢云流也是脑抽,问这次一公总没什么话柄让网友说了吧。
浪三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那还是说了的。”
“……”谢云流黑脸,“又说?一天天哪来那么多事让他们说?”
“他们说你把李承恩的part排太少了,真是以自我为中心,贴镜头的大c也给了自己,多自恋啊。”浪三归道。
谢云流无语了。
“哎没事,他们也就瞎点评。职业黑嘛您晓得的。”浪三归道,“还是夸的人占大多数,都觉得您这次帅爆了。”
“哦。”谢云流顿了一会儿,又问,“那李忘生的呢?他们怎么评价的?”
“呃。”浪三归卡了壳,“哈哈,那个什么……”
“前辈您一直挂念着李前辈……”他试探道,“总不能真的是……余情未了吧?”
通话断了两三秒,浪三归疑惑地看了看手机界面,明明还在通话中,怎么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疑惑抬起,这才听到谢云流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让你问这个了吗?我问你李忘生那边如何!”
卧槽没否认余情未了啊?!浪三归震惊。
“哎哟,他跟方宇轩还是热门cp呢,这次一公排名更是把方李超话顶到第一去了。”浪三归道,“但不归人那个舞台采访,方宇轩不是提了嘴真情流露吗?就有人说可能李忘生有个惦念的白月光,这次舞台就是以她为灵感的。但是讨论的帖子目前被方李粉丝冲了,我进去一看哇塞乱成一锅粥了,骂好脏的。”
谢云流疑惑:“纯阳那边没管?”
“我也纳闷呢,那帖子没被删,居然只是被禁止回复了。”浪三归道。
“……”谢云流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所以那个白月光是谁?”
“我哪知道呀,他们讨论出来说是李前辈的青梅竹马。”浪三归咋舌,“听说感情特别好呀从小一块长大,也不知道怎么就闹掰了。”
谢云流安心了:“好的,没事了,你忙去吧。”
他就知道,李忘生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上学收到的情书都被他退了好几封,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白月光突然冒出来。
谢云流想到这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呵呵。”
陆危楼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一眼:“我问你真的假的你呵呵什么?”
“哦,真的。”谢云流收了笑意,“我懒得伺候网友了,这次你爱怎么捯饬怎么捯饬吧,想搞迷摇也可以,反正我都能唱。”
“天哪。”陆危楼叹为观止,“你脑袋绝对被门夹了。”
谢云流心想你懂什么,李忘生让我不要被别人骂了,那不得来点手段证明一下自己根本没人骂只是李忘生瞎操心而已。
“怎么样?跟不跟我喝酒去?”谢云流问,见陆危楼仍旧犹豫,“去吧,我请你。”
“天哪。”陆危楼正襟危坐,“你能每天都这样被门夹一遍吗?”
说完便被谢云流踹了一脚。
——
周边小酒馆多是多,但毕竟节目录制期间,蹲点试图偶遇拍照的也大有人在。谢云流在手机上翻了翻,挑了个远一些的小众馆子,租了辆车便带着陆危楼一块过去。
揽了改编大权的陆危楼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真请客啊?”
“我食过言吗?”谢云流嘁他一声,“真那么不受用,人情记下,下次记得还我。”
“那我挺受用的。”陆危楼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当时是方乾推荐你来的这档节目?”
“我知道,但我没信。浪三归说是莫铭帮我争取来的,我信他。”谢云流道。
“差不了多少,你家那小子在门外跟导演据理力争,我跟方乾路过了。”陆危楼道,“听到你名字有点意外,就追着他问了点事,这才知道你回来了。”
“当时本想着顺手推荐一把,你来不来就不关我们事了……结果还真来了。”陆危楼笑一声,“你来这儿到底干什么的?好好的日娱不混了非要来内娱给网友送乐子?”
“找人啊,不都跟你们说了。”谢云流道,“十多年了感觉自己PTSD应该治好了,就过来见个人找找虐。”
“嘴硬吧。”陆危楼哼一声,“我们几个人里就你最装。”
“……喂。”谢云流啧道,“我干什么了又说我装?”
“换了本名出道,不就是为了告诉李忘生你回来了吗?”陆危楼道,“还天天微博点赞冲浪刷存在感,结果人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你,给你气死了吧?”
谢云流没吭声,夜里的路灯时不时把他脸照亮几分。
“所以才说你最装啊,想家又不说,想他也不说,一点都不像方乾,好歹他是真的不想家,也是真的不后悔,烂也烂得理直气壮。”陆危楼呵呵道,“你呢?每天就搁那儿在装逼的小船上越行越远,棹竿掉了也没发现,还等着有人来捞你,谁会来?”
车嘶拉一声停了,谢云流面色不善:“再说一句就滚。”
说中心事了。陆危楼也不怕,笑着看他几秒过去又窝囊地继续换挡,认定了这人就是想找人倾诉,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到请客带他去喝酒。
但谢云流这人性子难捉摸,万一说急眼了,可能真会把他扔到马路边上不管。陆危楼想了想打车回去的路费和今晚可能坑得到的酒钱,还是决定顺着对方话来,暂时不刺激人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酒馆,没市中心那些那么灯红酒绿,又小又偏僻。
“你打算把我卖了?”陆危楼问。
“谁卖你啊,那么老一只能卖多少钱。”谢云流走到吧台,喊了声老板,“是我。”
“云流?”苏鱼里回过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对,你回国了。”
陆危楼懂了,这是带到熟人小酒馆打算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酒疯了。
“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儿了?”苏鱼里道,“还以为你去日本后咱们就彻底没交集了。”
“别的酒馆信不过。”谢云流道,“打个烊吧,我是最后一批客人。”
陆危楼看着对方居然还真乖乖听话去打烊,一时无语,干脆挑了个位子开始玩手机不干涉他俩的叙旧。
果然苏鱼里问道:“回国见过你师父师弟了吗?”
“见到李忘生了。”谢云流心不在焉,在酒水单上也不过随手指一瓶,“师父……没见,不想见。”
“不敢见吧。”苏鱼里道。
陆危楼戴上了耳机,不愿被迫收听陈年旧事。
谢云流沉默半晌,还是道:“我会见的。”
“你想开了便好。”苏鱼里把酒递给他,“少喝点吧。”
“有人开车。”谢云流道。
陆危楼:“……”
他算是明白自己来这儿干嘛了,敢情是给谢云流当免费司机的。
——
谢云流的酒量在日本他就见识过,寡言少语的坐在那儿也不聊天,就纯喝,一杯一杯倒一杯一杯干,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在给自己喂机油。
但不会过量,一般喝完整一瓶就会及时止损,应当是怕自己酒后失态。但今儿个谢云流估计是真受刺激了,一瓶喝完又给开了瓶,半瓶没干完又续点点上,吓得陆危楼赶紧拍照证明是谢云流自个儿多点的,绝对不是他要故意坑钱。
陆危楼回忆了一下谢云流今天的心路历程,李忘生那儿肯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他才会回来突然嗷嗷闹着要喝酒,载他去酒吧路上又被他念叨得差点破防赶人下车,好不容易安分到了老朋友的酒馆,一上来又是一句“回国见你家里人没”。
他要是谢云流他也得道心破碎。
但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吧?他叹了口气,在琢磨到时候怎样在后座放人看上去才能不像深更半夜拐卖的嫌疑分子。
苏鱼里听他说两人都没吃饭就下厨意思着做了点炒饭,陆危楼也懒得追究谢云流说的大餐要什么时候还上,反正不是今晚。
陆危楼为了开车送人喝不了酒,只能买了几瓶包装好,带回去哪天有空了再喝。谢云流坑人坑得太莫名其妙,气得他专挑贵的买,苏鱼里也没拦,生意白送上门不要是傻子,即使坑的是老朋友的钱。
两人之间达成了诡异的共识,于是陆危楼在吧台开始跟苏鱼里有聊没聊,从酒馆资金聊到地段客流。他俩叨叨的时候谢云流就很安静地伏在桌上,眼睛落在窗外的夜景也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陆危楼问:“他跟李忘生当年到底什么情况?”
苏鱼里呃了声:“遭了太大背叛,所以格外希望他师弟能无条件向着他。”
“李忘生没向着他?”陆危楼问。
“嘴上没有。”苏鱼里道,“但当时他和他们师父一道,为了谢云流的事就没停过。”
“……”陆危楼懂了,“他们干这些事是不是没跟谢云流说?”
“看样子是没有。”苏鱼里道,“不然也不至于闹那么深的误会。”
陆危楼心想这都什么事,表情无语:“行,那我先带他回去,钱你等他酒醒了找他讨去。”
苏鱼里点点头,给他俩开了门。陆危楼把人往后座一推,外套一扔车门一关,上了驾驶座便扬长而去。
谢云流全程很安静,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在养神,回到住处的时候倒是醒了,开始晕晕乎乎往回走,跟陆危楼一道进了房就哐一下倒在床上。
方乾吓了一大跳:“你们喝酒了?”
“他喝了。我当司机。”陆危楼把酒盒展示给他看,“要不要喝点?”
方乾摇摇头:“不喝了,家里出了点事,沧鸾好像认真了,我要回去一趟。”
“搞什么,你也水逆了?”陆危楼心想怎么今儿个只有自己走运白赚几瓶好酒呢,真是无敌得有些寂寞,“那你走吧,这醉鬼……哎。”
醉鬼翻了个身,很安静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要不是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倒还真看不出喝醉了。
方乾估计是太急匆,门都没关就走了。陆危楼正好觉得房里闷,也懒得再关上,便坐下来开始玩智能手机顺带看会儿家,直到谢云流突然喃喃了一声:“老方……”
老方都走了还老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重新唱民乐吗……”谢云流道。
我不知道啊,要么你问老方。陆危楼面无表情地玩宾果消消乐。
“因为我一唱……就会想到当年在纯阳的日子……”谢云流哽咽道,“让我很不舒服。”
陆危楼通关了,握拳喊了声耶。
“怎么办啊,心里这道坎就是过不去。”谢云流叹道,“我好怕他们恨我,但又觉得只有他们恨我,我心里才会过得去……”
那不就是贱吗。陆危楼暼他一眼:“那你现在还想唱吗?”
谢云流自嘲般笑了一声。
“不唱了……”他半晌才道,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再也不会唱民乐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而后是方乾的声音:“哎?你怎么在这儿?”
陆危楼觉得有些不对劲,走出门一看,不知为何杀回来的方乾和不知为何在这儿的李忘生跟他一道大眼瞪小眼:“……?”
方乾拍开他:“别挡道,我要拿身份证。”
陆危楼让了条道,把眼神对准李忘生。
对方把掉在地上的外套捡起来递给他:“大厅看到了这件衣服,应该是谢前辈的。”
陆危楼一看确实是谢云流的,在等电梯的时候被他落在了大厅。
方乾步履匆匆打算重新离开,陆危楼突然想起什么:“哎,我也有事。”
方乾瞪他:“神经病你,你也上赶着去民政局离婚?”
“……你有病吧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危楼骂完方乾转头对李忘生道,“你进去照顾一下他吧。这人脾气太差发酒疯,我不想管了。”
李忘生下意识想拒绝,可陆危楼溜得比方乾还快,两三下就没了影,好像真的要去赶着离婚。
李忘生无奈,只能进了房间关上门,把那件外套放在椅背上。
谢云流不知何时已经缩在被窝里,看不清人形,他静悄悄走过去,把被子掀开了一角。
谢云流竟然在哭。
——
亲友说感觉小李回答越来越人机了像那个
小谢:好饿一天没吃饭。小李:没吃饭你不饿吗?
小谢:【猫. jpg】 小李:猫。 小谢:我又不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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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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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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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共四章回忆,往事流转完就是喜闻乐见的解除误会和认错环节,大家轻点骂小谢,虽然确实很过分(码大纲就觉得好过分写完觉得更过分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追求一比一还原西山居的狗血剧情,辛苦大家忍一忍,忍到17章就一路说开走向幸福大团圆了)如果实在气不过可以骂我 责任全在作者不在角色(毕竟这么胃疼的剧情也没几个奇人能写出来。。)
——
“忘生!”
李忘生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果然是谢云流敲着他阳台的落地窗,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像在水里咕噜噜的胖头鱼,“忘生!起床了!”
他翻了个身,开屏一看手机不过早上六点半。难得的周六也不知道谢云流为什么不多赖会儿,他早已习惯对方莫名的精气神,昏着的脑袋也很快回神。李忘生拍拍脸,把自己拍清醒了便赶忙下床把窗门打开。
谢云流伸出手,把他歪掉的睡衣领子正回去:“醒了没?”
李忘生如实答:“没醒就不会给你开窗了师兄。”
“哎!”谢云流被逗笑了,捏了捏李忘生的脸,“我问你睡醒了没——睡醒了就赶紧换衣服下楼,师兄带你去玩。”
说罢一溜烟蹿下了楼,连个反应时间也不给李忘生留。他想坦言其实今天要练歌,但自从看完谢云流的摇滚演出后,他心里那股奇怪劲儿就一直没过去,心里的诡异情愫始终盘踞在胸口,影响着他的决策。
比如平常谢云流这般说的话他会告知自己有事要忙没法和他瞎混,但现在谢云流这么一说,他第一反应就是想去。
李忘生瞧了眼书桌上的歌词本,挣扎了很久,最后决定开始换衣服洗漱。
打理完一切下了楼,吕洞宾刚好遛完鸟回来,瞧见谢云流在院子门口捯饬那辆年纪比他还大的自行车,李忘生又穿得整整齐齐一副要出门模样,已然懂了三分:“云流,上哪去?”
“还能哪呀,就带忘生随便出门逛逛。”谢云流坐上车,对着楼梯口的李忘生招了招手,“最近忙期末周忙得黑眼圈都重了,我带他出去改善一下心情。”
“改善心情你背个吉他干什么?”吕洞宾拍了拍他背后的包,“带你师弟上街驻唱去的?”
“采风啊!万一灵感来了,不得记录一下?”谢云流胡扯道,“哎忘生,愣在那儿干嘛呢,过来呀!”
李忘生依言去了,于是吕洞宾又问:“忘生,知道你师兄要带你去哪儿吗?”
李忘生摇摇头:“不知道,师兄知道就行。”
吕洞宾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无奈。
谢云流倒是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蹬了自行车让李忘生拽住他外套尾巴:“那师父我们走了啊!午饭还是回来吃!”
“就想着吃饭!”吕洞宾骂他一句,谢云流也回一句还是家里饭好吃嘛,而后飞快蹿出小巷,很快就听不到吕洞宾的声音了。
秋冬的风打在脸上还是疼,李忘生就把脸朝谢云流背后躲了躲,问他:“师兄,我们去哪儿啊?”
“看我们乐队排练。”没了吕洞宾在,谢云流倒是说实话了,“你想去吗?不想去我现在送你回去。”
“去。”李忘生心想来都来了,再喊回去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可以早点回去吗?我——”
“还要复习对吧?”谢云流笑道,“个书呆子!知道了,我会早点送你回去的。”
李忘生也笑起来。
一路上风很大,谢云流便也骑得慢了些,周遭景色慢下来后便很适合观察,李忘生数着街角哪些店是最近新开的哪些是活了快十年的,一直到谢云流喊他名字才从数数游戏里缓过神来。
“忘生?”谢云流问,“问你呢,没听到吗?”
“发呆了。”李忘生道,“师兄方才说什么了?”
“我说,那首曲子你想出名字了吗?就你一开始说写卷子想到的那个。”谢云流问完,听得李忘生一句:“师兄要写完了?”
“我还没写完。”谢云流道,“但是快了,要么你先起个名字吧?”
“现在让我起我也想不出来呀。”李忘生道,“哎,你急的话我便想想……”
谢云流惊讶地回头一看,居然真在皱眉苦恼,不禁失笑:“没事啊,我就随口一提。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想。”
李忘生没应,很犟地还在琢磨那首曲子的名字。
于是谢云流继续道:“我们要正式签约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这首曲子当出道专辑里的B面曲,到时候作曲写你和我的名字。”
李忘生诶了声:“可我都没出什么力。”
“哪有啊。”谢云流理所当然道,“你最重要了。”
李忘生被他这话击得一愣,耳朵莫名烧红起来,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方才那句话还有更大的信息:“师兄你的乐队要签约了?”
“对呀。”谢云流嘿嘿一声,“明天就要签合同了。”
“太好了!”李忘生由衷道,“我就知道师兄一定可以。”
谢云流被夸得尾巴更是翘起半分:“那必须。”
话音毕了,轮转的景色就此停下,李忘生看着谢云流停下车,回头对他眨眨眼:“到了。”
李忘生跟着他进了公寓电梯,好奇道:“师兄平时都是在这儿练吗?”
“以前都是在重茂家里,但他家里人不怎么样,每次我们去总要被阴阳一顿,所以我提议换个新场地。”谢云流道,“反正要签约了,以后日子肯定也慢慢好啦,我就把攒的演出钱拿去租了间长期乐室。”
李忘生不知道那个重茂又是谁,听样子应该是乐队的一员——不重要,他想,重要的是师兄越来越厉害了,他要更努力一些才能追上师兄的步子。
他对谢云流素来敬爱,甚至有几分盲目的崇拜,此刻瞧见门后一副副陌生的面孔,也理所当然认为能和师兄打好关系一起创乐队的绝对是正直又热忱的同伴。他看着谢云流进去熟络地跟他们一个一个轮流介绍他,也不耐其烦地一遍遍点头跟他们打着招呼。
李忘生也看到了那个叫重茂的人,谢云流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对方总是应得很快。
不知道为什么,李忘生看到他就感觉不太舒服,胸口闷闷的。
“忘生。”谢云流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嗯?怎么了?”
“给你也备个麦。”谢云流道,“我们一起唱吧?”
“就那首你还没起名字的曲子。”谢云流见他一头雾水,赶忙解释道,“就这一首,让他们听听效果,不是骗你来当主唱。”
“要我唱吗?”李忘生当然知道他不是来坑蒙拐骗的,但他一个外人加进来,总担心会不会有些突兀。
“对呀,我跟你承诺过的,要给你写配得上你嗓音的歌。”谢云流看出他的犹豫,诚恳道,“可以帮我吗?忘生?”
——
李忘生在调整立麦高度时,还是感觉有些梦幻。
谢云流把歌词本摊开放在曲谱架上充当一下提词器,转头确认李忘生准备好了才招呼大家开始。吉他拨响三下充当倒计时,而后架子鼓和贝斯加入,轻松惬意的前奏让李忘生不禁怔愣,不敢想谢云流居然真把这歌谱得那么温柔。
李忘生将旋律记得很清楚,谢云流在他床边弹过好几次,他原以为这首歌会遵从谢云流乐队的主题风格,即使谢云流当时弹得很平静,他也觉得这吉他插上电后就会把谱子演绎得又狂野又澎湃。
于是问题也出来了,谢云流的词还是一贯的风格,狂气又不羁,和曲子的旋律有些割裂。
但不妨碍,因为李忘生的声音实在太合适了,清润温亮,像明溪流经山石脆脆铛铛。摇滚的主唱一般有两种风格,要么和谢云流一样声压强声音沉,可以和乐器共振融入伴奏之中,要么就和李忘生一样嗓音亮朗,可以穿透乐器的声音,一下子抓住听众的耳朵。
最后的合唱由两个人一道,谢云流在底下和,放风筝放得游刃有余。
曲子还没谱完,终止在bridge部分,由谢云流来独奏。李忘生心觉任务已完成,唱完便杵在原地,直到谢云流贴过来瞧他,才被对方的眼神望得暂时抛却了赧意,幅度很轻地开始和他的旋律一起律动起来。
谢云流演毕,对着后面的成员喊怎么样,他一呼百应,惹得其余几人纷纷凑上来。
本是很好的局面,可李忘生觉得他们说的话很空很虚,总觉得谢云流方才的表现应当值得更好更真诚的肯定。
他心觉这应当只是人与人之间表达的不同,看到谢云流那么开心便也没理由再多想。表演完后李忘生又在角落看了一会儿谢云流排练,直到对方跑过来问他要不要回去,李忘生才发现已经在这儿耗了三个小时。
他俩跟吕洞宾说了要吃午饭,于是匆匆告别了几个队友便往回赶。回去路上谢云流突然说起签约的事,说那个公司还是重茂家亲戚持股的,应当是最好的选择了。
李忘生还沉浸在方才乐室里头的氛围里,随口应了句:“应该吧。”
谢云流笑了声,半晌又道:“忘生,开不开心?”
没等他回答,谢云流又自言自语道:“我好开心,终于能和你一起上台唱我们写的歌了。”
李忘生心想这样的小乐室也能算一起上台吗?师兄对上台的定义真的很低。
他看到谢云流发丝被风吹得很乱,但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狼狈,满是明媚,好似天地流云,潇洒恣意。
就叫流云好了。李忘生想。
谢云流的词写得那么狂傲,但曲子又那么温柔,就和流云一样,瞧着放荡不定,但若是攀上山巅,便会发现它一直在此处据守,不曾离开过。
谢云流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思绪:“回答我呀忘生!开不开心?”
李忘生轻轻地笑了,回他:“我也开心。”
“师兄,”他又重复一遍,“我很开心。”
——
周日李忘生照例回学校,被吕洞宾送到高铁站时问了句自家师父:“师兄还没来消息吗?”
吕洞宾说还没呢,合同也不是那么快就签完的,估计得晚些日子才能回央音了。
“好。”上大学后难得回一趟家,谢云流还有事不能和他一道回去,李忘生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敛了情绪,“那我到北京了再和你们打电话。”
吕洞宾把人送进高铁站,出去后上车时却正是凑巧,谢云流来电话了。
“刚跟忘生嘀咕完你就来电话了?”吕洞宾道,“合同怎么样了?怎么磨蹭了那么久?”
“坐了两小时冷板凳,光是等负责人就等了半天。”谢云流道,“刚刚我找了个借口终于出来了,那个合同有些问题,在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嘴上说是在专辑和录制方面要由公司把关,实际是要我们所有曲子的版权归公司负责。”
吕洞宾皱起眉:“……你没签吧?”
“我拒绝了,但他们……”他轻轻地啧了一声,随后是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似乎是他在与什么人争吵,半晌才安静下来,“……他们不同意,认为这是大好的机会,大不了以后只唱公司给的歌就好。”
“你找的什么搭档?眼光那么短浅?”吕洞宾道。
“因为公司是队友的亲戚持股吧,觉得都是自己人不会害人的。”谢云流道。
“还给他们说话呢。”吕洞宾无奈道,“曲子都是你写的,你自己得有考量。别管他们,拒了吧。”
谢云流道了声好,而后便匆匆挂了电话。吕洞宾相信谢云流在这事儿上还是拎得清,这乐队办了也有四五年了,大多都是他的心血,应当不至于一时蒙了眼错信他人。
回了家的谢云流也表情轻松,说自己已经拒绝了负责人,其他人也各回各家了,就是好好的签约机会泡了汤大家都不太开心,谢云流宽慰了一顿,觉得他们应该能搞清楚利弊,届时再重新振作吧。
吕洞宾放心了些。
“行。”他对这个乐队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赞赏,希望这只是谢云流外头搞的兴趣爱好,不会投入太多感情,“忘生问你是不是还没回他消息。”
“哎!还真是,我忘记了。”谢云流懊恼地敲敲脑门,赶紧拿出手机打字,“他还说什么了吗?”
“就说晚自习后打个电话聊聊天,也没说别的。”吕洞宾道,“对了,别再想着拉忘生入你乐队的伙,不干正经事一天天净打你师弟主意。”
“我哪敢呀,也不怕被您屁股打开花。”谢云流笑道,“忘生喜欢民乐就让他继承您的衣钵嘛,我好好搞我的乐队,也是给您的履历加点色彩啊,大徒弟实乃奇才,民乐摇滚乐都能信手拈来!”
“我的履历还要靠你来了?为了乐队的事忙上忙下,你能把这次期末过了我就谢天谢地了!”吕洞宾拍他脑门,跟谢云流一块笑起来,“什么时候回学校?忘生挺想你的。”
“过几天吧,总得把签约的事忙完,拒绝后也挺多麻烦的。”谢云流道。
李忘生那趟高铁到北京大概八点左右,吕洞宾记着时间,一边洗水果一边留意客厅座机的动静,果然电话很快响起。
谢云流和他一道杀过去,还是没及老的姜辣,被夺走了话语权。
但他兜里的手机也同时响起,谢云流只得暂且不跟吕洞宾争抢,接通了自己的电话。
吕洞宾跟李忘生讲着合同的坑人条款,说谢云流已经拒绝了不会签约,李忘生松了口气表示理解,说师兄这么厉害以后也会有机会,就是希望乐队里的人也能这么想……
“什么?”谢云流惊讶的声音骤然响起,“签了?可……我不是拒绝了吗?”
“哈?什么意思?”谢云流难以置信,面色愠怒,“不知道谁签的?就签个合同你们还给我玩上碟中谍了?谁折返回去了,说话啊?”
“……”谢云流叹了口气,“行吧,我去一趟。”
吕洞宾看着谢云流匆匆取下架子上的外套,赶忙道:“哎,天那么冷你上哪儿去?”
“……找人算账。”谢云流只落了这一句,而后迅速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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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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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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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流打到车赶到公司楼下时早已临近深夜,秘书似是有备而来,转圜的话术说得层出不穷,万语千言都不离其宗,无外乎没空,见不了,快请回吧。
他气得不行,但总不能跟人秘书一般见识,公司底下抗议也太过火,不能算在考虑行列内……谢云流郁闷地叹了口气,只能让秘书留了消息。
一出旋转门便被雪扑了一脸,谢云流被温差冻了一激灵,本就烦躁的心更是被冻得通通直跳。
还好和李忘生的那首曲子没在受难行列。谢云流只能庆幸于此,希望用乐观点的心态看待这次的变故,但一想到签了公司以后只要是他署了名的曲子都会被抢占版权,又忍不住郁闷起来。
哪天编完了送给忘生吧。他想,署名就写李忘生一个,他就不掺和了。
表演的事……私下里他们还是可以一起唱的。谢云流敛了敛眸子,感觉自己畅想的美好未来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还有越变越大的趋势,让幻想破灭得一塌糊涂。
人一郁闷就有点想喝酒,谢云流倒没怎么因为这个理由喝过,毕竟人生里还没遇到过什么足够让他郁闷到想去借酒浇愁的事情。
苏鱼里叹了口气:“要打烊了,你快回去。”
无奈少年初尝愁滋味,一尝就停不下来。
“再陪我会儿。”谢云流又倒了一杯,“就当我是你最后一批客人行不行?”
“有毛病你。”苏鱼里道,“等几分钟我还要去街头接维修工呢,后厨的冰箱坏了。”
“那你走呗,我一个人喝。”谢云流油盐不进,“我帮你看店总行了嘛。”
“哎谁要你看啊……行吧。”苏鱼里郁闷道,“那你继续喝着吧。”
“还没问你怎么来酒馆打工了。”谢云流道,听得苏鱼里嘿一声:“什么打工,这家店我开的呀。”
“哦哦。”谢云流闷一杯,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么了?不唱歌了?”
“不唱了,娱乐圈水太深,心累。”苏鱼里道。
谢云流眨眨眼:“你好像挺了解的?”
“了解透了。你随便报个公司名字吧,我多少总能晓得一些。”苏鱼里道。
“那李氏娱乐呢?你知不知道?”谢云流道。
“这家公司啊……有点印象。经常签些小乐队,占了他们的曲子版权来捧他们家的当红艺人。”苏鱼里道,“……不会就是你误打误撞签的那家吧?”
谢云流默认了,心更是凉了三分。苏鱼里见状也只能道:“……你想开些吧。”
“怎么想开啊?”谢云流愤愤道,“干这缺德事的人把乐队卖了,也是把我卖了,违约要赔偿一大笔钱,我可拿不出来……”
苏鱼里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谢云流一贯心高气傲,又对朋友最是两肋插刀,现下这事几乎是触了他两层雷点,让他想接受都难。他打了半天腹稿也说不出什么劝解的话,只能再给谢云流递一瓶:“这瓶当我请你吧。”
谢云流没接稳,酒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哎!”苏鱼里无奈听着谢云流道歉,“你是不是来砸我场子的?”
他拿了拖把开始清理,刚把酒渍抹干净,迷路的维修工来电话了,说还是得麻烦他来街口接一下。
苏鱼里只能暂且放下收拾的工作,把谢云流的杯子没收:“行了。”
“我打电话给你师弟吧,他在本地吗?”苏鱼里问。
“不在。在也没用,忘生最讨厌酒味了,估计看到我喝成这样又要数落一顿。”谢云流伏在桌上哼哼地笑,“他每次就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什么师父不让你喝酒,还喝那么多……”
苏鱼里也不知道谢云流怎么做到才二十出头就已然把自己过成了已婚样,见李忘生行不通就只能翻通话簿,一个一个轮流把菜名报下来。
报到李重茂的时候谢云流应了,说诶这个可以,之前跟他喝过好几次。
苏鱼里见他说好,便给这人打了电话,听到对方家离这儿不过几百米,更是放宽了心准备出门。
“哦对了,小心地上玻璃。”苏鱼里道着,没见谢云流动弹,也不知道听到没。
十分钟后李重茂到了,一瞧见谢云流桌上整整三瓶,不禁被吓坏:“怎么喝那么多?”
“还不是为了乐队的事啊……”谢云流啧一声,“你能不能问问你叔叔,到底是谁折返回来了?”
“这我哪敢问他呀……”李重茂小声道,“更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别老想着抓人了。”
“干嘛不抓?难道你知道是谁想包庇啊?”谢云流道,“哎重茂,你也就这副软脾性,先前我跟你说既然出来组乐队了就别再介意家里的看法,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跟家里脱不掉干系。”
李重茂又露出那副表情,好像谢云流不该这么说他似的,偏偏谢云流也总心软,只能摆摆手宽慰:“罢了,我也知道你性子,突然从继承人的位子上跌下来确实不好受,有些执念也是正常。”
“但说白了,真没什么好在乎的。”他道,“就像我们最开始说的,好好组乐队,自个儿证明自个儿的价值不就好了。”
李重茂没有说话,谢云流见他这副样子也只能叹口气:“只是可惜,原本这乐队能成为你的助力,现在可能不一定了。”
“师兄为什么这么说?”李重茂问。
“怎么又叫我师兄啊,别这么叫我了。”谢云流盯着杯子里的酒发呆,“不过是我师父当年给朋友替培训班教过你几天,你倒是够自来熟还喊上师兄了。”
李重茂闷闷地哦了声。
“虽然这么说你叔叔也不太好,但我对你们家里人确实没抱什么好感。”谢云流道,“现在经历这件事我也明白了,他们并不是真心支持你的音乐事业,只是想从中谋利而已。”
“不会的。”李重茂急忙道,“叔叔待我们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说我这样做很好……”
“成为特权的一份子难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谢云流疑惑,“他夸你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夸你,我把合同搞砸了还担心他们会为难你,怎么还夸你了?是不是有诈啊?”
“有——有什么诈啊?”李重茂道,“都是自家人,可能他们也是突然醒悟了呢?”
“师兄,我们回去吧?”他赶忙拉起谢云流,对方摇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回去,看店呢。”谢云流啧一声,“心里也烦,真不知道谁那么蠢折返回去重新签了约,要不是有人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这人……不知道这样是在害乐队吗?”
“师兄……这不是在害乐队,我是对他们好啊。”李重茂叹了口气,“哎,打电话的是小杨吧,他说太过啦,只是折回去洽谈,下个星期才正式签约,到时候再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你就直接提……”
他说完,抬眸却见谢云流定定望着他,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你为什么一直在辩解?”谢云流皱起眉,“明明我刚开始跟你说不如拒绝他们的时候,你还挺赞同的吧?”
他注意到李重茂攥紧了袖口,心里浮起了一个猜测。
“……还有,重茂。”谢云流站起身,“折回去洽谈,下周才正式签约,你如何知道那么详细的?那人告诉你的?还是说……”
他比李重茂高很多,此刻这么低头看着,压迫感几乎要让人跪下:“你就是那个人啊?”
其实要解释能有很多缘由。
比如,我的想法转变了。又或者,折回去的人只瞒了谢云流一个,其他人都是如实告知,他也不过是参与了隐瞒。
可李重茂心理防线当真如此脆弱,被谢云流这么一吓,居然坦白了个干净:“师兄我也是一时……”
谢云流没想到他能认错认得如此干脆:“……你这就忍不住了?”
“你也知道错啊?”他气笑了,“你也知道怕?”
李重茂低下头,手颤抖得厉害。
“我早跟你说什么来着!”他还是没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把杯子狠狠地震在桌上,“不要信家里的人!你真当自己多有能耐,能被他们突然善待?!”
“我能怎么办!”实话最戳人心,李重茂被击中心事,也干脆不再装,“我……我在这个家本就举步维艰,长辈们都是在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有我一出生就被冠上没天赋的帽子……他们把我推成继承人又把我抛弃,家宴上姑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从主桌上扯下来,他们把我无视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好不容易有证明自己的机会,终于能让他们肯定我的成果,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呢?!”
“因为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乐队!”谢云流道,“我不会陪你玩这种豪门过家家的戏码,这是我要经营一辈子的东西!不是你为了讨好他们就拱手卖出去的谄媚工具!重茂,你凭什么让所有人都为了你的私欲葬送前程呢?!”
“为了私欲的人明明是你啊师兄!”李重茂喊道,“大家明明都很支持我,只有你才是不得人心的那个,可你却还是不肯听我的话,一定要执意——”
“他们不懂你也跟着犯蠢吗?”谢云流道,“你家那几个人的德行你还不懂不明白?我一个外人都看得比你清楚!我以为你接受我的邀请是彻底想抛却家族的禁锢,没成想你这人早已病入膏肓!根本无可救药!”
“你在我面前把这家公司吹得天花乱坠,可我刚刚才知道,他们最擅长榨取小乐队的价值。你这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谢云流怒道,“李重茂,你当真是没救了!我当年拉你进乐队不是为了养个白眼狼的!”
李重茂红了眼睛:“你胡说!”
变故在此时骤起。
谢云流突然被他暴起推了一掌,因着醉酒一时间没能稳定身形,直接跌撞落地。摔倒时寻找支点的胳膊不小心碰到桌角,带动上头的酒瓶哗啦啦转动掉落,竟是直接摔在了他的脖子上。
酒瓶的碎片纷飞,谢云流看着李重茂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转头便消失在他视线里。
脖子后头也有些刺痛,谢云流下意识一摸,满地都是方才他接酒时手滑不小心掉落的酒瓶碎片,均是深深刺入他皮肤中,渗出的血很快打湿他的手。
正面也有,但不严重,只是酒是红的瞧上去就格外吓人,这才把李重茂吓跑了。谢云流努力安慰着自己,可很快就感觉到脖子后面还有一根刺得好深,像把喉咙整个贯穿了,疼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门大敞开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谢云流只觉得冬天的风从未如此冷过,冻得他手脚冰凉。
“哎师傅你看,就是这家酒馆。”苏鱼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下次我喊您来您就认识了……云流!”
谢云流终于撑不住昏沉的睡意,在看到苏鱼里的那刻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
“就……就赔偿一下好了?”苏鱼里急道,“不是故意伤害但、但也不能这么判呀。都伤成这样了……什么叫只是喉咙!他是唱歌的啊!”
“证据?我能有什么证据啊!你们自己找去啊?我监控都给你们了……”苏鱼里骂道,“什么叫证据链不完善啊?!你们不能这么草率结案啊!喂?喂?!”
苏鱼里懊恼地挂了电话,坐回他床边:“……只赔了医药费。”
谢云流没什么表情,只是敲字给他看:“你说李重茂有良心吗?他要是有良心总该醒悟了吧?到时候签约环节,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把合同拒了?”
“你……”苏鱼里叹为观止,“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乐队的事?你有病啊?!”
“那咋了。”谢云流继续敲,“你不是说这是小伤吗?很快就痊愈了。”
苏鱼里哽了哽,欲言又止却还是作罢。
门被急慌慌打开,吕洞宾匆匆跑进来:“云流!”
谢云流下意识想喊师父,可惜还是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作罢。
吕洞宾瞧了眼苏鱼里,眼熟对方知道这是谢云流的朋友,便赶忙问:“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
苏鱼里把吕洞宾请到门口,瞧了谢云流一眼才道:“医生说磕到脑袋了,行动上可能会不便一段日子,但这个不严重。主要是喉咙的问题……他说有一根扎得太深,痊愈起来很麻烦,但还好位置够刁钻没戳到大动脉,不然就救不回来了。”
“还有……”苏鱼里很小声地,用只有他和吕洞宾能听见的声音道,“叔叔,其实这事儿我没告诉他,就是那根玻璃刺到声带里了,手术风险很大,可能……”
他不忍道:“可能治不好了。”
吕洞宾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回到谢云流床边,捂着脸努力调整了把情绪,却还是没忍住:“你……哎!”
谢云流扯了扯他的袖子,抱歉地笑了笑。
“还有脸笑!……你……”吕洞宾道,“你不是去公司谈合同吗?怎么跑到酒馆去了?还搞成这副样子?”
谢云流每次挨训的时候都特别认真特别诚恳,往常的吕洞宾知道他这是装的,总会多骂几句,可这次他却有些不忍心再训了。
谢云流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握紧,抬眼像是在问询。
“你好好养伤吧。”吕洞宾叹了口气,见他口型似乎在说师弟,懂了他意思,“忘生那边早知道了,医院打电话我最开始没接,就打到忘生那儿去了。”
谢云流这才肉眼可见地慌起来,吕洞宾更是气:“你也知道忘生会担心!下次不准这样了!”
谢云流赶忙点点头。
那么安静的大徒弟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可吕洞宾一想到那安静背后是何隐患,更是心觉苦涩,此刻也只能拍了拍谢云流的手背:“云流,好好养伤吧。”
“肯定会好起来的。”他道。
——
谢云流没期待李忘生来,毕竟期末周时分,大一的课程又多,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来看望他。
结果第三天李忘生就拖着行李箱哐哐哐来了,身旁还跟着刚放学的洛风,后者一看到他脖子上厚厚的绷带就被吓得哇哇大哭,李忘生在一旁安慰,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便让他去大厅找师祖聊聊天。
李忘生应该是连夜赶回来的,眼下还有些青黑,声音也很疲惫:“师兄,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谢云流觉得有些莫名,明明就是个小伤,怎么每个人都跟他说会好起来的,搞得他要命不久矣了一样。
李忘生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只是剥着桌上的橘子,问谢云流为什么没起诉。
谢云流摇摇头,意思很明显,他懒得说。
“师兄,是你的熟人吧。”李忘生还是懂他,“哎,师兄这性子,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谢云流就着他的手吃了瓣橘子,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你觉得是好事,那便是好事吧。”李忘生无奈地笑道,“师兄,疼不疼啊?”
谢云流眨眨眼,而后飞速地开始点头。
“没事,是小伤。”李忘生道,“很快就能好了。”
谢云流露个笑,又吃了他一瓣橘子。
——
话是这么说的。
很快就能好了,会好起来的,马上就能好了。
可李忘生在医院待了一星期,谢云流的喉咙也没什么痊愈的迹象。原先他觉得谢云流说不出话是因为牵动脖子肌肉会疼,但对方摇头点头做得很顺畅,偏偏就是声音发不出来。直到前一天谢云流终于可以发出一些声音了,听上去却嘶哑得厉害。李忘生这才察觉不对劲,去问医生对方也支支吾吾,让他要么还是去找吕先生问一问。
吕洞宾见李忘生察觉了也瞒不住,只能小心地把人带到门口,把实情告知。
李忘生只觉天都塌了:“可能……不能再唱歌了?”
他瞪大着眼,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不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还是有些希望的。”吕洞宾安抚他,“云流这孩子比别人聪明那么多,老天爷怎么舍得这样的人……”
再也唱不了歌啊。他想。
“师父……这事我们不告诉师兄吗?”李忘生问。
吕洞宾道:“我怕云流接受不了。”
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谢云流唯一的伤痛应当也只有童年丧了双亲。李忘生知晓这情况,也只能同意吕洞宾的安排:“……若是师兄真的唱不了了也无事,他奏乐和作曲都那么厉害,总能在其他方面有建树。”
“只是乐队的主唱若是再也唱不了歌……”李忘生抬头,“要怎么办?”
“我也担心这个。”吕洞宾道,“方才就是打算去问问医生,有没有更好的方案,或者我们转院,去北京或者去上海试试,总会有风险更低的办法。”
李忘生点点头,目送着吕洞宾离开后,转身想拧开病房的门,却发现根本没关牢。
一进房门谢云流只是定定盯着他看,不如往常亲昵喊他名字,李忘生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得谢云流道:“我的声带好不了了?”
他还是听到了。
“师兄。”他道,“还是有可能的。”
他小心地握住谢云流的手,对方也攥紧了他的指尖,攥得他有点疼。
李忘生没吭声,只是任由他抓着。
他原以为谢云流会生气,可对方开了口却是小心翼翼。
“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他小声道,“……你们应该告诉我的。”
“是。”李忘生也轻声哄他,“是我们不好。”
谢云流突然笑了,眼神失落得有些彷徨。
“……怎么办啊。”他道,“要是我不能唱歌了……你们会嫌弃我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李忘生诧异道,看着谢云流的神情才想到吕洞宾许久前跟他讲过谢云流小时候的事。他父母因为他刚开始说话比别人吃力很多,便把他当痴傻儿扔在了孤儿院门口。不知是天谴还是命数,回去路上发生了车祸,夫妻俩全都没救回来。
他赶紧道:“师兄!别这么想!”
“忘生……既然治不好,就别治了。”谢云流仍道,“声带手术肯定很贵的。师父最近在筹办学院,我不能给他徒增压力。”
“师兄!没人这么觉得!”李忘生知道他这是被打击坏了已然开始胡言乱语,赶忙道,“你不要多想!我们只要做个手术就痊愈了,相信我好吗?”
谢云流垂着眸,半晌才抬起:“好。”
“我不多想。”他像是在暗示自己,“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李忘生赶紧点点头。
——
话是安慰完了,但谢云流显然还没从变故里头缓过神来,连着后面几天的精神都不太好。
手术的日子越近,他的精神状态就越不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李忘生经常被他翻身的动作吵醒,也只能无奈起身帮他掖掖被子,谢云流也不吭声,就静静看他掖完,而后很小声道一句抱歉。
“没事的师兄,你睡一会儿吧。”李忘生道,“我明天早上回学校,到时候师父来了,你跟他讲讲事,也能缓解心情。”
谢云流点点头应了,却还是睡不着,只能静静看着李忘生的背影,偶尔探出床伸手帮他捋一下头发。
等他好不容易有了困意睡着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李忘生早走了,他艰难地把手伸向响铃不止的手机,也没看清是谁,下意识划到接听。
李重茂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了:“师兄,我有事情跟你谈谈,你出来一趟可以吗?”
谢云流道:“在医院,不方便。”
“我来接你。”李重茂道,让谢云流更狐疑:“什么事那么急?”
“关于合同的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李重茂道,见谢云流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便道,“我马上来了,你在楼下等我好吗?”
谢云流啧了声,下了床被护士扶到楼下。护士问要不要跟家属联系一下,谢云流说不用我马上就回来,对方无法,盯着他上了李重茂的车才不得不离开。李重茂看了眼他棉服里的病号纹,抱歉道:“师兄……”
“有屁快放。”谢云流只觉一阵无语,“带我到哪儿去?”
“附近一家咖啡厅,很快就到了。”李重茂道。
李重茂在这事上倒是没骗人,车不过驶了五分钟就到地,谢云流下车进了店,很快就找到了乐队其他人。
还是熟悉的几张面孔,看到他的那刻便露出担心神色。
谢云流虽是对李重茂有了意见,但乐队其他人毕竟仍有四年的情谊,他在签约一事上便也始终觉得他们也是受害方。
等谢云流落了座,李重茂开口了。
“师兄……我有信心,可以成为那个例外。”他道,“我肯定会带乐队的大家一起——”
谢云流没听他乱扯:“所以你还是打算签?”
李重茂被打断也不恼:“是。”
装都不装了。谢云流冷笑。
“我必须要在这个家打出名堂,更何况我也有母亲的助力,并非孤身一人。”他道。
他妈妈这会儿倒是来帮他了?
谢云流觉得他真是被执念弄疯了,难道就为了争那一口气?
“只是师兄……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在乐队继续当主唱了。”李重茂道,“队里大家都很重要,为了你去换掉任何一个人都不合适……”
“我跟母亲商量了一下,她说也可以有解决办法……”李重茂诚恳道,“你可以退幕后给我们写歌,我来当主唱。”
空气沉默了很久,所有人的眼光看向他都是希冀。
谢云流却冷笑一声:“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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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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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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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出那句话后,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骤然大变。
“你真的在乎过这个乐队吗?”谢云流未察,只是继续道,“这个乐队对你而言究竟是在家里立足的工具,还是为了我们最初讲的梦想?如果是为了前者,那我不会再为你们写一首歌。”
“师兄,别讲气话。”李重茂的声音很平静,“你是我们的队长,你若是真在乎这个乐队,就应当答应我,不是吗?”
“你还当我是队长?你私自签约的时候有想过这茬吗?”谢云流道,“是,这是我的乐队。可我凭什么答应你?我不会让我的曲子变成你家里人捧人的工具,这是我为乐队作的曲,那就只有我们能弹。要么你就跟你叔叔说清楚,我们不签了,要么你现在就滚,我不奉陪。”
他的态度已然摆在那,话也说得太赤裸,惹得李重茂表情不太好看。谢云流环视一周众人的表情,见自己的话已说完,便起身打算想走。
直到有人开口,语气很冲:“你凭什么不答应?”
谢云流愣神朝声源看去,竟是平常待自己最热忱的键盘手。
他听着对方继续激动道:“本来乐队要签约了,你说不签了,公司不好。现在重茂得到了家里的帮助,你误会他就算了,身为主唱还突然伤成这样,胡闹得还不够吗?”
谢云流眼皮跳了跳,感觉喉咙有些疼起来。
“……伤了便伤了吧!重茂现在提出解决方法你又说不好,那你要怎么样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本来都要正式签约了,重茂念着你才特地跑一趟来劝你加入!你就那么难搞!”那人道,“还说重茂不在乎乐队,云流,你才是那个不在乎乐队的人吧?你就在乎你自己,觉得当个幕后作曲很不服气是吗?”
“我没有这么想。”谢云流皱起眉,“我的嗓子是伤了,但我没想过独占主唱的位置,乐队还没饱和,我可以只当吉他手。”
“但我不会再提供作曲,也不会推荐你们签约,因为这家公司最擅长窃取作品,并非李重茂讲的那样好,这才是重点。”谢云流道,“到时候曲子可以被很多人演绎但就是不会让我们上台,我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窃取作品也窃取不到我们头上。”那人道,“这是重茂在的乐队,负责人很重视,帮我们规划好了后面几年的路线,还拿出了曲库让我们挑选……重茂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你呢?你能干什么?你除了告诉我们这里不会那里不好,还有什么能干的。”
谢云流有些难以置信他发出的疑问。
他是队长是乐队的组织者,负责指导负责给他们挑乐器,等大家在学校的乐室磨合好了他就开始努力让乐队能够上场。最开始是学校的汇演后面是酒吧驻唱地下演出,翻唱可能有版权纠纷他就开始自己作曲谱词,这样忙前忙后忙了四年,最后落得一句你能干什么。
他觉得心里头有什么地方碎得一塌糊涂,面上却还是努力稳着情绪,开口道:“负责人一开始对我们冷脸相待时已经知道了李重茂的身份,坐了几个小时的冷板凳才等到合同洽谈的事你们转瞬就忘了?现在突然对你们那么好,难道不应该更留警惕?你们想平步踏青云我理解,但路上的地真的稳当吗?这个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
“云流。”
谢云流被打断,怔愣地看着昔日友人的表情愈发冷漠,“你是不是看不得我们好?”
谢云流觉得喉咙越来越疼了,但现下这种情况,他不能沉默:“我没有啊。”
“师兄。”李重茂开口了,表情有些怜悯,“你现在这样我们也很难过的,但不能把我们一块拖下水啊,乐队不能为了等你痊愈空等半年、一年,甚至更久。”
“你先前帮我摆脱了家里的事,带我出去组乐队,我很感激你。”李重茂道,“但现在大是大非当前,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谢云流终于听得脑内啪嗒一声,似是理智的弦绷断。
“到底是谁在一错再错?”谢云流急道,“既然签约还没开始,那我们还是有机会逃脱的,趁我们势头正好,绝对能找到更好的——”
李重茂道:“就靠现在的你吗?”
谢云流的声音戛然而止。
“师兄,你太理想化了。”他道,“过去你的足够支撑,但现在……你还剩什么呢?”
“我都知道了,你的声带受了重伤,几乎好不了了。”李重茂的话如一记记雷鸣,“乐队失去了主唱是很恐怖的,你不能让我们为了执着于你的嗓音就驻足停留,而忽略那么好的机会。”
好不了了。谢云流抚着喉咙的伤口,骤然被揭露的事实让他一时间有些站不稳当。
他的伤好不了了。
不论李忘生跟吕洞宾怎么安慰他,事实都摆在那儿。
他的伤真的好不了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嗓音,从此以后不管什么民乐什么摇滚,他都唱不了了。
“你能明白情况吗?”李重茂道,“如果能明白,就听我的好吗?”
“不是……我没有不让你们换主唱。”谢云流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你们别转移话题……我们没有在谈这个事……”
又有人开口了:“那你便为我们写歌吧,这很难理解吗?”
谢云流觉得眼前越来越昏了,一张张熟悉的脸此刻扭曲得都不成模样,像红的黄的蓝的色彩悉数落入白颜料里,肮脏又杂乱地混在一起。
“师兄,我实话实说吧。”李重茂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像酝酿一场最终的雷暴,“他们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朋友一场才来凑乐队的热闹,现下有了机会,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们为了你遥不可及的音乐梦想再熬那么久?师兄,你不可以那么自私。”
没人和我说啊?谢云流瞪大眼。
没人和我说,他们只是和我逢场作戏,我以为……我以为既然组了乐队,那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朋友了。
我这四年为你们拼尽全力……你们呢?
他凝视着每个人的脸,每张嘴唇都在翕动,他已经不知道听到的哪句话是谁的声音,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们只是来凑数的,你也没在乎过我们吧?”
“乐队的卖点也不是我们,不都是那个天才主唱吗?现在主唱没了,我们不得抓紧机会赶紧签约,能赚一笔是一笔吗?”
“云流,你作曲好嗓音好台风好,大家都夸你,谁在意过我们呀?我们不过是你的陪衬,现下我们有了更好的发展机会,你就放我们去吧。”
“嗓子都成这样了,你也别坚持下去了,退居幕后写写歌得了,我们又不会拖欠报酬,好处肯定少不了你啊。”
“师兄。”最后是李重茂的声音,“再帮帮我们吧,就当你对乐队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
谢云流一拳挥了过去。
——
电话铃声在复习周的寝室里格外刺耳,李忘生赶忙从资料里抬起头,摘掉眼镜往阳台走:“喂?怎么了师父?”
“打人?谁?师兄?”他没忍住惊呼出声,“好……在警局是吗?要我回去一趟?好,我知道了。”
他赶忙回到书桌前拿身份证,室友听见动静不禁回头:“怎么了忘生?这都十点了,下午刚回来现在又要走了吗?”
“家里出事了。”他抱歉笑笑,迅速背了包便往楼道走,路上吕洞宾又来了电话,说在警局做笔录做到一半的时候谢云流身体状况突然恶化,声带的伤口发炎很严重,已经送去手术了。
“提前做了?”李忘生觉得恍惚,“能成功吗?”
“不知道,这才第一环节。”吕洞宾叹了口气,“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尽量别让他说太多话了,现在的情况即使真的恢复到了以前,声音也会哑很多。”
李忘生又有些想哭了,半晌闷闷应了一句。
“我还在外地出差,得麻烦你了忘生。”吕洞宾道,“风儿那边还有场家长会……哎你跟他说一声,今年咱们仨谁都没法来了,让他别难过。”
“好。”李忘生道完便挂了电话,赶紧打开软件买票。可北京的高铁票本就难买,临近节假日更是热火朝天,他好不容易折腾到了中转两张票,一路交通工具千变万化,到警局的时候已然凌晨。
警察领着他看笔录看文件,看得李忘生头昏脑涨困意连绵,精疲力尽之下看到赔偿数字又清醒了,借着这短暂的清醒迅速问完了吕洞宾的卡号密码,取钱赔偿完还代谢云流听了警察教育半小时,更是心情糟糕。
他不懂师兄为什么要打人,问了警察,对方也有些无奈:“队员说他伤口好不了了,他就打人。”
如此理由更是让他觉得心累。
李忘生实在是想回去睡觉,便也懒得再追究个中缘由究竟如何,只能暂且信了警察的话。
他心想既然赔偿到位了那这事应当翻篇,可对面在赔偿时也没露面,道歉也不曾接受,让他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忙完警局的事回到医院已经清晨,谢云流麻药刚醒,他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他正盯着自己擦破皮的手发呆。
明明先前还很正常,只是对伤口有些焦虑,可现在的谢云流就像变了个人,有些怔怔的,瞳孔一直在颤。
李忘生还是没忍住问出口:“师兄,你为什么要打人啊?”
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这一句问询的话听上去有些像抱怨。
谢云流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不耐烦:“……忘生?”
李忘生问他怎么了,他嘴唇抖了半晌,开口:“你问过警察了?”
“嗯,他们告诉了我原因。”他又问了一遍,“所以师兄……为什么要打人啊?”
谢云流却道:“你觉得是我的错吗?”
李忘生沉默了,让谢云流的心越来越冷。
“师兄……”他道,“打人确实是你不对了。”
李忘生本来想把警察的那半小时教育背一遍,但看谢云流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只能作罢转移话题:“师兄,喉咙还疼吗?”
谢云流没吭声。
“……你别太悲观。”李忘生小声道,“医生不是说了吗,还是有可能痊愈的。现在不过第一环,我们慢慢来……”
谢云流打断他,只问了一句话:“机能还能恢复到从前吗?”
李忘生心想怎么偏偏是这个问题。
他根本不会撒谎,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谢云流自嘲地笑了笑:“回不去了不是吗?我早就是废人一个了……”
李忘生赶忙道:“师兄,只是没法恢复成以前那样了,你别这样,唱歌还是能……”
“你懂什么!”谢云流挣开他的手。
李忘生被他吼得一愣,无措地看着他攥着被角声音颤抖般喃喃:“你懂什么……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我以为那是我唯一剩下的东西……”他哽咽道,“但还是留不住……”
“师兄!”李忘生以为他还在说声带的事,“我说了你别太悲观啊……”
“你就擅长这般置身事外!”谢云流骤然拔高了音量,竟是突然发了火,“李忘生!你连一句话都不肯为我说,是不是刀没落你身上才那么爱讲风凉话?!”
李忘生也被他闹出脾气了,他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能休息了还要被谢云流这么一顿冲,只觉心寒:“……我认识的师兄不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被这件事击垮成这样的,只要医生没彻底下结论,那这声带还是有救的啊。谢云流是什么人,能写出那种歌词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一件事打倒成这样,他应该很坚强才对啊。
李忘生感觉很割裂,但还是握住了谢云流的手:“师兄……”
“你认识错了。”谢云流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本相毕露了,你满意了吗?”
李忘生知道他在说气话,忙制止他:“师兄!”
谢云流蓦地想到李重茂的语气,登时一阵嫌恶:“别这么叫我!”
“……”李忘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深呼吸一口气把情绪压下来,“我知道你自从受伤后就觉得前路渺茫,心情不好。但我们抛开这些,你先别把自己当病人,好好看看你做的事对不对。”
“师……”他顿住,叹了口气,“你冷静下来吧?”
“……你还在让我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啊?”谢云流的眼圈越来越红,语气也愈发激动,“你要我怎么样啊?……要我窝囊到他们卖了我的乐队还要我像条狗一样捧着他们任由他们毁了我的心血吗?既然他们说在这个乐队里一直嫉妒我,那就把乐队还我自己去拼啊!凭什么卖了我还要逼我给他们写歌?我看上去就那么贱吗?”
“凭什么……凭什么背叛我还要夺走我的一切,我活该吗?”他控诉着,语气听上去是那么可怜,好像要把整个心剖给他看,“忘生……你说啊……李忘生你说啊!我活该吗?!”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震得李忘生整个脑袋都发起昏:“……什么?”
他本该想到的,谢云流如何会轻易跟别人动手,他从来不是那种性格。
李忘生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赶忙道:“师兄你先冷静下来你听我说——”
“你让我怎么冷静!为什么还要让我冷静!”谢云流的声音像风暴中岌岌可危的孤帆,再多说几句就要被撕裂,“你就不能抛开你那可笑的冷静,哪怕一次吗?!我就要一次,你能不能给我?”
李忘生愣在原地。
“……”谢云流骤然放低了音量,听上去又像乞求了,“……能吗?”
李忘生还是沉默着,手止不住地发抖。
谢云流觉得李忘生这人一直都这样让他捉摸不透,从小便好讲道理,也不曾为自己有过让步,或许自己在对方心里确实还没到多重要的程度,不至于让这位圈于规矩之内的人为他踏出哪怕一步。
这份捉摸不透在谢云流心中始终萦绕,在这一刻更是被扭曲,逐渐成了信任崩塌的破碎口。
“忘生……”他问,“你当我是你师兄吗?”
李忘生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掉下来,语无伦次道:“我当的,我一直当你是我师兄。师兄,我——”
“那你为什么跟他们一样啊?”谢云流问。
李忘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们也这么说,他们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以后也要组很久的乐队。”谢云流抬起眼,“我不奢求一辈子,但至少无愧本心……忘生,我对你倾诸了所有感情,你呢?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吗?”
“……不,你就和他们一样。”谢云流笑了笑,“一上来就说是我的过错,你也没对我抱有任何信任。”
如果谢云流还和刚才一样大喊大叫的,他还能欺骗自己这是气话,不要放在心上,可现在谢云流多冷静啊?
“我……”李忘生知道不该问下去了,但他忍不住,“我哪样?”
“……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就盼着我不好呢?”谢云流的声音很轻,“这样以后大家提起师父,提起纯阳,都会先提起你……你是不是希望这样?”
李忘生只觉浑身如坠冰窟,从未觉得人说话可以让人如此寒心,不然怎么会让他整个人发抖不止。
他突然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再说解释的话,只能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怎么了?”谢云流冷笑一声,“我猜对了?”
李忘生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看着谢云流露出了然的神色,转过头轻轻道了句果然。
委屈和愤怒铺天盖地地涌进他心里,李忘生很想扇谢云流一巴掌,让他清醒点一些别被情绪裹挟,但袖口攥了半天还是不愿动手,最后只能哽咽着把他摁回床上,帮他掖好了被角。
“师兄……”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刚做完手术,别说太多话了。”
谢云流看到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是温热的。
真稀罕啊。他想。他以为李忘生那么自诩冷静的人,眼泪应当也会是冷的。
“你睡一觉吧。”李忘生道,“……事情都发生了,就试着接受吧。”
他看着李忘生迅速离开,关门的声音还是很轻,咔哒一小声便把二人彻底隔开。
他盯着手背上的泪痕出神,心想医院的门隔音真差。
李忘生在外面哭得都那么小声了,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
李忘生不再和谢云流说话。
吕洞宾出差回来的当天便已瞧出他俩不太对劲,但偏偏问谁都不肯告诉他缘由。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差,他只得让李忘生先回学校好好休息。
学院刚开起来,百废待兴,吕洞宾也没什么空天天往医院跑。洛风在准备高考,李忘生在北京,博玉也不过刚升高中,谢云流大多数时间都闷在病房里一个人过,连个聊天的病友都没有。
吕洞宾在某一日撞见来拜访的苏鱼里时简直像瞧见了救星,对方也答应一有空就会来陪谢云流聊聊,这才让吕洞宾放心了不少。
可惜苏鱼里也留不久,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干,很难因为病人停留太久。
谢云流接过他递来的水,没头没脑突然蹦了一句:“你说怎么办?”
“……啊?”苏鱼里愣了愣,“你当真是没人问了,来问我啊?”
谢云流只是垂眸盯着水杯的花纹,也没回答他。
苏鱼里每次来他都会这样莫名其妙开始发很长时间的呆,他总觉得谢云流精神可能不太好,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切入询问。
“……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你睡着那会儿有人来电话了,我怕吵醒你就挂断了,然后他又来了消息。”
“谁?”谢云流紧张道,“是忘生吗?”
“不是,是藤原。”苏鱼里道,“就之前缠着你递名片,一直问你能不能去日本加入他事务所的那个。”
“……”谢云流眼里的光登时黯下去,“他又来干什么?”
“他不知道从谁那儿打听到了你的事,说你已经被抛弃了,他们把你踢出了乐队,还要你赔违约金。”苏鱼里把手机给他,短信界面是一连串日文,谢云流逐个翻译下来,越看脸越黑,“他还说,这乐队没什么前途了,李重茂不是个合格的队长,没了你的作曲更是失去了灵魂。所以问问你有没有想法跟他去日本,如果去的话,他会帮你搞定一切的。”
谢云流把手机熄屏:“我不去。”
“嗯,不去最好。”苏鱼里道,“哎,当心些吧,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打算放过你。”
“我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谢云流疑惑。
“乐队以前的曲子,署名都是你。”苏鱼里道,“现在你不在乐队,他们没法凭着合同来抢这些曲子,可能会用一些阴招。”
“经验之谈,信不信随你了。”苏鱼里起身,“酒馆里还有事要忙,我不能陪你很久,多歇息一会儿吧。”
“还有……”他拍拍他的肩膀,“早点振作起来吧,要么跟你师弟道个歉。”
谢云流知道他意思,但振作这事由外人来说终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的声带恢复始终没有进展,医生每次看检查单子的表情都很凝重,让他越待在这个病房越觉得希望渺茫。
谢云流以前总觉得人生易如反掌,他惬意地当着掌舵的船长,而后在一场风暴里突然沉船丧失了一切。
但不管如何,他终究还是不该跟李忘生说那些话的。他一直想找机会和李忘生道歉,但他很难开口,病痛让他动弹的意志也越来越薄弱,每天只想躺在床上睡觉,睡醒了又是深夜,不能再给李忘生打电话。
偏偏李忘生也一直没回来,他问吕洞宾,吕洞宾也只说最近在期末周,肯定很忙的。
“哦。”谢云流道,“几号回来啊?”
“还没和我说呢。”吕洞宾道,“怎么了?想他回来?”
谢云流轻轻地嗯了声,听得吕洞宾无奈叹气:“想他别和我说啊,得跟他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别扭?……哎,你们到底闹什么矛盾了?”
“……”谢云流沉默半晌,只是道,“我说错话了。”
“云流呀,别老意气用事。”吕洞宾叹了口气,“多跟忘生学一学,待人处事都得成熟理智些,说出的话要掂量过。”
“嗯。”谢云流闷闷道,“我会的。”
电话正好响了,吕洞宾出了病房,一看来电显示是公孙盈。
公孙盈的语气很焦急:“你们家大的不妙啊,怎么上热搜了?”
吕洞宾疑惑:“什么?他一个病房躺着的能上哪门子热搜?”
“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乐队队长因为剽窃队员作曲,一直占着曲子署名,被队员揭穿后就恼羞成怒打起来了。”公孙盈叹气,“网友吵得叽里呱啦,央音那边的官号评论区也沦陷了。我今天上班去他们都问那个是不是吕洞宾的大徒弟,一看还真是你家那个。”
吕洞宾忙道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会,可风向竟是一边倒,没有人为他说话,你还是先找人压压消息吧。”公孙盈道,“哎,打人的事造成那么大的社会影响,源头还是抄袭这种事情,那群老头也不知道会不会愿意保他……”
“我会跟他们说的。”吕洞宾道,“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谁造的谣我一个个都要告过去。”
“我看看能不能从中帮衬些许吧,你这孩子也是……人一辈子才遇到几件糟心事,他怎么上赶着全来了?”公孙盈惋惜道,“偏偏他气性又高,现下被这样颠倒黑白,估计更不好受。”
吕洞宾无言,只是叹着气。
他跟公孙盈又商讨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的时候谢云流问他:“师父,忘生上学还习惯吗?”
吕洞宾说应该挺习惯的。
“我还想着……回家的时候他会不会有师兄帮忙。”谢云流小声道。
“没事,以后放假回家也能帮的。”吕洞宾抚着他的背,察觉到他这半月已然消瘦了许多,骨头硬得硌人,几乎没有半点肉,更是难过地叹气连连。
“怎么了?”谢云流问他。
“……没事。”他揉揉谢云流的脑袋,“你好好休息,师父去趟外面马上回来。”
——
“不可能……”
李忘生听吕洞宾讲完这事,第一反应便是否定,“不可能,师兄不会干这种事情,他的曲谱原稿全在家里,都可以当证据的。”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们都知道。”吕洞宾道,“消息我已经压下去了,你不要太担心。只是他导员过几天要来一趟医院,我有些担心。”
“师父,我能不能过去?”李忘生焦急道。
“你放心复习,不用在意,师父会搞好。”吕洞宾道,“忘生,你好好考试。”
“没事,让我过去吧。”李忘生道,“我……我也一直想见见师兄,您就让我见他吧。”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会拦你!”吕洞宾道,“那你过来吧,我给你把票买了。”
李忘生应了声,挂了电话却觉心里一阵茫然忐忑,总觉得山雨欲来。
窗外的风突然把阳台的绿植吹落摔在地上,引得室友尖叫一声:“忘生!咱们的盆栽掉地上了,今天刮大风呢要么还是收进来吧!”
李忘生道句好,去收拾门口的小盆栽时,却见摔的那一盆正好是谢云流某一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花盆碎得一塌糊涂,他一时间有些不敢触摸。
李忘生赶紧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
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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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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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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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第一天 让我们恭喜这对旧人迈出了复婚的第一步!(呱唧呱唧)
谢云流瞧见导员出现在门口时也没多惊讶。吕洞宾还没来得及把手机给他没收,他一无聊就上网看,早瞧见发生了什么事。
最开始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但气愤过后便是无能为力的平静,他安慰自己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畏惧,既然做人本就正大光明,也应当最经得起旁人猜忌。
他稍稍有了些底气,抬眸对上导员的目光,可对方只是和他关照了几句恢复情况就重新出了门,网上的事一点没提,让谢云流打好的腹稿统统落了空。
他疑惑地看着对方把门关上,关之前瞧见两道身影,正是吕洞宾和李忘生。
不安再度涌起,他不喜欢这种被隐瞒的感觉,自觉精神状态应当还能承受更多噩耗,毕竟再大的消息于他而言都只是海上一道道风暴,可吕洞宾和李忘生的缄口却像冷得刺骨的海水,让他在未知的恐惧里挣扎。
但谢云流知道自己总得试着再去相信一下别人,更何况门外的两人是唯二的亲人,他更应该将信任无条件给予,不要乱想。
他继续安分待在床上,没去打扰三人的谈话。
——
导员关上门后,强装轻松的表情再也支撑不住:“我看他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吕洞宾道毕竟发生了这种事,说得导员更是惋惜。
气氛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学校那儿,哎,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跟您说。”导员道,“平日里好说话的几个领导突然改了口风,说这事得严惩。我跟书记一直在反馈,说小谢真的是个好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就打人,抄袭更是空穴来风,我们总得查一查。”
李忘生忐忑道:“那老师们打算怎么办?”
“学院那边的意思是冷处理,让这事儿热度过去就安分了。”导员叹了口气。
“那抄袭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吕洞宾怒道,“他们不愿意查,那我自己查!”
“吕老师……”导员语气艰涩,“发话的人是李老师。”
听到这姓氏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吕洞宾扶着额叹气连连,只觉蚍蜉临于树前,无力又愤慨。
看见师父都手足无措,李忘生虽是不懂其中门道,但也能窥见些许,登时又惊又怕。
“抄袭的事儿都能不了了之,打人呢?他们又要怎么处罚他?”吕洞宾问。
“若是小谢也被打了那还好说……但全程那几人只是挨着,也不知是真有愧还是故意为之。”导员沉默很久才道,“校方说既然是小谢全责,那便先休学处理,平息一下舆论。”
李忘生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吕洞宾问要休多久,导员摇摇头:“没说,估计等事情过去了就会让他继续来上学,不会开除他。”
“可回去了,别人要怎么看他啊?”李忘生急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曲子那边舆论虽已一边倒,但如果你们要打官司,证据足够充足的情况下还是有一线生机,至少版权上还是能够归还到小谢那边。”
“打人那事……”导员道,“因为上了新闻,所以他们重新起诉了,加上小谢公司那边还有笔违约金也要有人来付清,牵扯的事太多,法院估计会多案共审。”
吕洞宾疲倦道:“哎……违约那事,我过几天去省外拜访下几个律师朋友。毕竟那群人擅自瞒着云流替他签了约,这种合同绝对是不成立的。打人……我看看能不能私下和解,最好不要闹到台面上去。”
“那便好,辛苦你了吕老师。最好是能把所有事控制住,不要强迫校方出面。”导员叹道,“小谢真的是个好孩子,我们也不希望看到他被人欺负成这样子……”
他看了眼缄口沉默的师徒二人,还是没忍住开口:“……还有啊,你们还是得和他多聊聊。我感觉他的状态太差了,刚才看我时都有些敌意,感觉所有人都要害他似的。”
“……我倒没想到这事。”吕洞宾愣了愣,“最近校方派我去着手新学院,实在忙不过来,每次跟云流也就只能问问他最近喉咙还疼不疼……哎忘生,你师兄最近还好吗?”
李忘生抬起头,又躲开他的目光:“师父,我跟他吵了架还没和好……”
吕洞宾拍了拍脑袋,忘记他还在和谢云流冷战了,忙道:“哎这倒也是……忘生,你多和他聊聊吧,别跟他一般见识。云流也知道错了,等这事儿过去了我帮你训他几句。”
李忘生早不气了,当时的情况毕竟鸡同鸭讲,真要说错他又如何能撇清关系。
导员知道他俩平时在学校里关系好,听见吵架一事不禁好奇:“哎?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也不是什么事……”李忘生抿抿唇,吕洞宾知道他这副样子是心里委屈的意思,忙道:“说说吧,我也好奇好几天了。”
李忘生对上两个人的目光,只能开始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怎么还没说完?
谢云流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震得胸口非常难受。门外声音模模糊糊传进来,他只能听清一部分,什么打人,什么警察和官司……他听得愈发不安,胃也紧揪着难受,最后还是没忍住下了床凑近门口。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哎,双方都有错……”是导员叹了口气,“但小谢也真是,怎么人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呢?”
谢云流眨了眨眼,只觉心跳蓦然停了一拍。
“这事上确实是他错得更多。”而后是吕洞宾的声音,“若不是你说清个中缘由,我还真不知道实情。”
什么缘由?……谢云流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哎!”吕洞宾叹道,“云流现在受了刺激,不太方便跟他算这账,他既已知错,等之后再说吧。”
算什么账……?谢云流脑袋一瞬空白,方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在高度紧张下不断重组,终于组出一套可能的组合,顿时明白错得更多是错在何处,说清的缘由是何前因,吕洞宾所说的算账又是何后果,他统共就做错了这一件事,不该冲动打人。
当面听到责骂和背后听到责怪的感觉终究不同,谢云流只觉心里揪得难受,只能转向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忘生的声音很轻:“师父……”
忘生知道的,他期待着李忘生的回答,无助地想开口催促却发不出声音。
忘生知道的……他知道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挑衅在先。忘生呢?忘生……快帮我说说话……
“没事的师父,师兄虽然有错,但我不在意了。”李忘生的声音很小,他却听得一清二楚,“等事情了却,他总能意识到……届时我再和他谈谈吧。”
又成我的错?谢云流愣神。不在意了又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打算管我了?
他以为说了那么多李忘生总该理解自己,总该明白是他误会了自己,可为什么他又说这话,连带着师父也认为是自己的错?现在还说不在意,是因为打心眼里已经认定了是他的问题吗?
他还能用误会一词去自欺欺人吗?
吕洞宾叹了口气,又不再说话。谢云流颤得停不下来,努力安慰自己打人一事确实是他不对,不能奢求师父师弟总是无条件向着自己,即使受了委屈也不能诉诸极端,他们说得对……
他不知自己脑袋混乱了多久,等情绪终于稳定,吕洞宾的声音又钻入耳中:“他们现在施压得那么厉害,若是我们这么做了,警察跟律师那边会怎么说?”
要做什么?他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无助地用手指扣着门,很想去拧开门把制止他们,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他们接受这样的方式,但原则上还是得当事人亲自来。”导员道,“舆论终究只是辅助,具体的……得等法庭如何判了。”
谢云流反应过来不对,好像事情不只是道德上的一句对错那么简单。
“亲自来,亲自来,可事已至此……”吕洞宾叹了口气,“罢了,总得有人出来承担。”
谢云流觉得眼前有些黑。
他听到李忘生轻轻嗯了一声:“方才的事,我来跟师兄说吧,师父您这几天先忙学校的事。”
为什么这时候又要跟我说了……视线越来越模糊,谢云流扶着额几乎要站不住。
要把我交出去了吗?要让我去承担后果?赔偿?拘留?还是说打算彻底放弃我,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他们?
那也没事……那也没事……他努力地深呼吸,手心已被掐白。事情是他惹出来的,那就得让他自己来承担,吕洞宾和李忘生本就没理由一直站在自己身边。
吕洞宾吃惊道你不是还要考试吗,可李忘生只是说一句没事,他自有分寸。
“哎!分寸分寸……”吕洞宾道,“你遇上他的事,何曾有过分寸?”
而后是一阵很长的沉默,他听到李忘生急促的呼吸声。
最后吕洞宾打破了沉默:“忘生,别恨你师兄。”
“我如何不恨?”他听到李忘生道,“他当时说那话……在我心里便早已不是原来的师兄了。”
谢云流再也不敢听了。
李忘生不擅长表露自己的情绪,开心的时候笑得矜持又羞涩,伤心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地擦几下眼泪,他没怎么见过李忘生生气的样子,就算生气也都是被他逗急了,很快就哄好了。
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恨谁。
从来没有。
他只觉得腿软,颤巍着回到床上,脑子里还是一团乱,嗡嗡的像一万只蜜蜂在戳他的脑袋。
师父说总有人要承担,然后忘生就说……
他在床上坐着只觉天旋地转,泄愤一般捶着自己的头让它不要再乱想。
半晌门开了,他定定看着走进来的李忘生,对方神色如常,除却眼圈有些红以外跟往日没有不同。
“师兄。”他开口,“不用纠结着要不要回学校了,你现在放心休息。”
言下之意如何不明显,瞬间把谢云流震醒,似是在提醒他已经失去了最后能够引以为豪的宝物。
他难以置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
李忘生诶了声,没懂他问这个是何用意:“就是导员说你——”
谢云流小声道:“他让我不用去上学了对吗?”
李忘生点点头:“是的,让你好好养伤。”
谢云流自然不信:“学校要开除我吗?”
“只是暂时休学一会儿,你别乱想。”李忘生柔声道,“师兄,你这些日子是不是闷出病来了?没有人要害你,你就放心在这儿,我们会帮你打点好的。”
“打点什么……”谢云流道,“你们打点的意思,就是把我推出去承担后果吗?”
“什么?”李忘生顿时抬起头,满脸震惊,“你乱想什么?别瞎说。”
“不是吗?”谢云流问,“你跟师父不是想着要让我来出面承担吗?”
“你……你又怎么了?”李忘生更是莫名其妙,“我和师父从来没有说过——”
“够了!”谢云流瞪他,“你还在那儿假惺惺的做什么!你一直都觉得是我的错不是吗?是我害得整个家都不安宁!”
“你怎么又在说这话……”李忘生皱起眉,“导员说得没错,你确实状态不太对,先休息好吗?你真的压力太大了。”
“别想着转移话题,我脑子好得很我没疯,说这话是因为你还是老样子啊李忘生。”谢云流道,“你嘴上这么说,让我别乱想,让我好好养伤,都是关心的话,结果呢?!你心里不还是恨死我了,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啊?”
“师兄!”李忘生也带了情绪,“我若是真盼你不好还来这儿干什么?你总说我不信你,你能不能也信信我?”
“看我如何下场啊!”谢云流推着李忘生想让他走,可对方跟他犟上了就是不肯动,“你既没信过我,那我还信你做什么?你走啊!你不是恨我吗?恨死我了你还假惺惺凑过来关心我?李忘生你多虚伪啊,怎么那么喜欢装老好人?!”
躺了太多天他早就没什么力气,情绪激动下更是脱力,推也推不动对方,只能喘着气骂。
“装好人……装好人……”谢云流捂着脸,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难不成师父那儿是你说的?是不是你跟他搬弄是非……不然他怎么会在知道个中隐情后还觉得是我错……”
李忘生不知道他究竟在发什么疯,只能无措地阻止他再说疯话:“师兄!你到底听谁说的这些,我从未如此做过啊!”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谢云流整双眼都红得吓人,“别再叫我师兄,我看到你就恶心!”
李忘生第一次觉得用狼狈这个词来形容面前的人是那么合适。
他在现在的谢云流身上实在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和记忆里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人竟是同一位,也不愿相信从前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他说的谢云流会变成现在这样,什么恶毒的、伤人的话都往他身上抛。
李忘生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这么多次折腾下来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再深的感情也禁不起这样消耗。
“……”他站起身,“那我便走了。”
他回来干嘛呢。
原本还想着回来的时候谢云流能不能稍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结果还是本性难移。
“晚上有考试,我不回来了。”他还是没忍住道,“师父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师兄你……你注意身体。”
谢云流只是喃喃:“装什么,恶心死了。”
于是李忘生没有再说其他话。
这次关门的声音很大,很不像李忘生平日的作风,谢云流觉得自己应当庆幸看穿了对方的真面目,他看穿了那么多人,现下该是最安全的状态,没有人再想害他。他终于像刺猬一样学会了自卫,这是值得开心的事,可门一关上眼泪还是止不住掉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做错事就该承担,可他就是留着些妄想,觉得总会有人偏爱也总会有人偏袒。可偏偏师父跟师弟在门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说,把他送走吧,没救了。
他记忆中没有自己的父母,但心想,他们当时把他放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
——把他送走吧,没救了。
——
人终其一生,影响一辈子的事情也不过一两回,有些是蝉变,有些却是销骨。谢云流把自己当时的状态归于后者一类,因为继李忘生离开后所有的不幸都像报复一样汹涌而来,好像失去了唯一的启明星,翻滚的海浪一波接一波,把谢云流本就支离破碎的船击得更是一塌糊涂。
他愈去想门后的谈话便愈痛苦,睡眠状况早已跌至谷底,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白天撑不住了才会昏迷一段时间。往日打发时间的手机也不敢再看,社交账号被人肉,被铺天盖地的正义人士指责抄袭,谢云流干脆卸载了打算听点歌充当安慰,于是又看到音乐软件上自己的歌曲,作曲栏居然变成了李重茂。
他彻底崩溃,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又没有利器,只能闷在被子里试图逃避外界的一切,只有黑暗最让他安心。
谢云流想过要找吕洞宾和李忘生问个清楚,可李忘生自那日后就去了北京没有再回来过,吕洞宾也整日不见人影,临近年末苏鱼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手机在自杀未遂后便被护士收起,他没有联络的工具,整日只能待在病房里,护士给他送药战战兢兢,医生问他创口如何他也懒得说话。
所有人都对他手足无措,偏偏唯一的监护人在外不知忙于什么,一直没能赶回来,只能通过电话采纳他们一次次的建议。
其中便包括心理咨询,但谢云流很抗拒,也没什么表情,几次聊天都没什么进展。直到有一次她聊到你可以多信任一下身边的人,谢云流才终于有了情绪波动,意识到吕洞宾和李忘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像是彻底抛下了他,留他在这间病房里头自生自灭。
咨询师被他的暴起吓了一跳,他挣开她往楼下狂奔,在大厅便被保安揪了回去。事态平息后谢云流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联系吕洞宾,只知道病房那扇小门就此上了锁。
外面的人努力控制着他别出去,谢云流却只想往外跑,觉得病房狭小又逼仄。四周的墙越来越紧,几乎要把他挤到窒息,每晚做噩梦都是自己被两只大掌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殒命,醒来盯着一成不变的天花板,只有看一眼自己的手才能确信目前尚且还是个人。
到最后谢云流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病房,于是他逃离,被吕洞宾抓住,失手伤了自己的师父;再逃离,又被李忘生找回,而后情绪激动之下第三次用恶毒的话伤害了自己的师弟。
将被子蒙上脑袋那刻他恍惚间想到当时在病房里头无数次蜗居在被窝,心里虽想着大不了闷死得了,可每次真呼吸困难了又忍不住还是探出头渴望氧气。
谢云流觉得自己很混账,过去做的事没一件是让他不后悔的,他在心里承认了每一件每一桩的罪责,吕洞宾和李忘生那天门后的交谈却像梦魇始终盘旋在他心中,难以解释清楚,也难以去试图说开。经年累月下来堆积成了难以启齿的沉珂,他不敢触碰,只能寄希望于当年的两个人可以剖开他的心强行闯入。
就像他无数次想象过那天登机的电话,如果李忘生能开口说回去吧,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
可惜事事从未遂他愿,那一年就像老天爷的报复,把他的人生搅得一团乱。谢云流最初很恨,但很快便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已经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两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都无法正当化、合理化这个行为。
此刻过去的记忆回笼,当真是夜深忽梦少年事,让他没忍住湿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狂掉不止的时候,一道光从被窝里漏进来。
他以为是方乾把他被角掀了,正怒冲冲要瞪人,李忘生的眉眼让他心下一颤,当场愣在原地。
他喃喃道:“……忘生。”
李忘生轻轻嗯了声。
谢云流还是不敢相信:“……忘生?”
李忘生点点头:“师兄,是我。”
谢云流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忘生……”
李忘生无奈:“怎么了?只会这一句?”
谢云流跟个木头一样敲一下蹦一句敲两下换一句:“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忘生正想说是你室友把你丢给我了,谢云流却迅速接道:“你居然还有脸来找我……”
李忘生:“……”
要不还是走了算了,他跟陆危楼也没很熟,不至于他说什么就做什么。
“你、你刚刚还在跟师父说是我的错,还不想管我了说什么你不在意了,你那么恨我你还……”谢云流哽咽道,“你还来关心我,你怎么老骗我啊。”
蓦地被扯出陈年旧事,李忘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还装傻!装什么啊……导员来找的明明是我,你回来干嘛啊,回来就为了跟师父说我不好,看我如何下场是不是?”谢云流把脸埋在枕头里,控诉的声音也含糊不清,李忘生努力地凑过去听,在听到导员一词后终于明白过来是哪一天的事。
谢云流还在叽里咕噜当他的胖头鱼:“师父,师父还说总要有人承担……你们就是想要我去承担所有事,这样你们就能置身其外了……你们,你们……”
李忘生反应过来了,但谢云流在嘟囔哪个版本,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胸口传来一阵重量,是谢云流起身突然把脸埋在他怀里,哭得像含了十年冤:“两个骗子……”
李忘生开口试图跟他沟通:“师兄……”
“你骗我骗得最狠!”他骂得恶狠狠,“为什么啊,当年你为什么一直说是我的错,明明我都告诉你原因了!结果你说,你说……”
“你说你恨我,说我不是以前的那个师兄了。”他哭道,“忘生,我知道我做错事了……但是你……”
李忘生彻底记起来了,低头看谢云流早已委屈地狂掉眼泪:“你别恨我啊,别恨我好不好?别把我丢下不管了……”
“我没有,我只是……”李忘生哽住了,“我……”
他当时光是从北京回家就累得精疲力尽,弄完警局的一切心情本就不好回去还被谢云流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不是圣人如何做到心里没有怨恨,但也就在导员来那天说了一句气话,说完也被吕洞宾训了一顿,听他讲完道理气也彻底消了。
那时候谢云流明明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怎么会知道……
李忘生愣住了:“你……你当时在门外听吗?”
“对啊!我全听到了!”谢云流起身,语气振振,“你们跟导员说,跟他说……要让我承担一切对不对?”
“不是,你想什么啊。”李忘生着急道,“是师父当时要替你出面在社交软件上澄清……还有,还有……”
他也是被谢云流哭晕乎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还有去外省找律师的事,跟警察确认赔偿的事,跟乐队打官司的事,还要去拜访李隆基老师让他能出面保住你的学籍。还有……还有很多,这些事都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是外面的舆论满天飞,师父他……”
“师父就说他来干,让我回去上课,快考试了。”李忘生哽咽道,“但我觉得自己总得干点什么,所以我说,休学那事让我来通知你吧,或许看到来说的人是我你也能好接受一些。”
“师父知道你跟我当时在吵架,所以才说了那句话,他让我不要恨你。”李忘生笑了笑,“师兄,我、我恨过你的,但当时我真的是在说气话,我那会儿还不恨你呢……”
谢云流心凉了半分,恶狠道:“所以你现在果然还在恨我——”
刹那一瞬痛感,而后是脸颊持久未散的火辣辣的疼,谢云流愣住了,捂着脸有些茫然地看着李忘生。
“早就想这么干了……”李忘生皱着眉,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你这人能不能不要总是听话听一半啊?”
“我早不恨你了。”他道,“只是你当时推伤了师父,所以那些曲子都……他们说只要我们肯退让,就不追究你的责任。我们不想让步,可一回家发现你的曲谱原稿全都被偷走,我们败诉了。”
“媒体报道说曲子回到了新队长的名下,但我知道那都是你的心血。”李忘生叹了口气,“师父醒后见局势已定,只能找人去把你的负面新闻压下来。他说……”
谢云流听着,只觉心越来越沉。
“他说万一你以后还想唱歌组乐队呢?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葬送了一辈子。”李忘生道,“可你……你却一声不吭就去日本了。”
“你为什么就一声不吭去日本了啊?还叫什么孤客,你……”眼泪簌簌从眼睫上掉下来,谢云流见他哭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听着李忘生控诉心觉比死了都难受,“你到底孤在哪儿啊?!我早说了我们都在你身边,你非要觉得大家都要害你!登机前也是……就那么一句我走了,你让我怎么回复你啊……”
“我……”谢云流愣住了,“我在等你……等你说能不能回家。”
李忘生瞪着他,瞪得谢云流往后一缩,生怕他再对着自己另半张脸来一巴掌。
李忘生气笑了:“你有病啊?”
谢云流默了半晌,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真的有病。
李忘生被他骂了那么一顿,心都被伤透了怎么可能还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执拗地困在自己的情绪里,又到底对得起谁呢。
李忘生把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便安静地等着谢云流说话,就像当年那一通沉默的电话,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忘生……”谢云流颤着声音,“对不起忘生……我,我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你们……”谢云流说不下去了,又把脸埋在李忘生胸口,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李忘生知道他这性子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拼尽全力,也不逼他再说,免得到时候哭得更厉害。
他只是轻轻环着谢云流,低声道:“我当时就该这么抱抱你的。”
谢云流没说话,将他抱得更紧,眼泪又没忍住溢出来。
“没事了师兄。”李忘生抚着他的背,“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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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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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有一些大饼和碎碎念 不想看的旁友可以直接叉掉 (*^▽^*)
谢云流是被闹铃吵醒的。
他击杀闹钟的动作经历那么多个清晨的操练早已快准狠,始作俑者不过嚎了两三秒就惨遭灭口,准备五分钟后再度卷土重来。
早起惯例的让人不太舒服,但谢云流总觉得这次的脑袋格外又疼又昏。他没多在意,照常在起床前看会儿智能手机,起身去拿柜上手机的那一刻才发现床上哪儿不太对劲。
他看着在身侧熟睡的李忘生,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谢云流下意识先看自己的衣服,穿得跟昨天喝酒时一模一样,他又去观察李忘生的,除了领口皱皱巴巴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整个房间居然只剩他俩,方乾跟陆危楼不知去哪儿鬼混了,竟是一晚上都没回来。谢云流赶忙去看房间里的摄像头,还好有人提前盖上,不至于把片段流到节目组手里。
他小心地越过李忘生去拿手机,把所有闹钟都关了后赶紧打开社交软件看看陆危楼有没有给自己留些消息说明情况。
没人找他,只有洛风的头像孤零零带着红点飘在顶端,他戳进去,对方只是发了个师父,然后是一连串欲言又止的省略号。
“……”谢云流又看了眼李忘生,无端有些心虚,“怎么了?”
洛风回复得很快:“师叔说你喝酒了。”
“我喝了?”谢云流愣了愣,记忆稍微回笼,他想起来自己确实去苏鱼里的酒馆喝得多了些,“哦对,我喝了。”
每次喝完酒他都会断片一段时间,主动寻找记忆总是头疼,所以他更习惯别人来提点。可惜目前唯一知情的人在睡觉,谢云流不敢把李忘生叫醒,只能寄希望于洛风:“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哭了,哭得还特别伤心。”洛风道,“师父,多大人了,怎么还哭啊。”
谁哭了?谢云流愣住,李忘生搞错了吧他哭我都不可能哭。
他难以置信地打字:“他瞎说的吧?”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所以就给师叔打了电话。”洛风道,“电话里你确实一直在哭……还把我当成师祖了一直在道歉。”
谢云流:“……”
他捻了捻鼻梁,突然不是很想聊下去了。
“然后他跟我解释说,是因为说起了过去的事情,所以你才那么伤心,不是莫名其妙发酒疯。”洛风道,“结果说着说着他也哽咽了,你看他要哭了就哭得更伤心了,昨晚的电话我都没问上什么东西,光顾着听你俩哭了……哦主要还是师父你在哭。”
谢云流:“…………”
“所以你俩现在还在哭吗?”洛风问。
谢云流扯扯嘴角:“你说呢?”
“没哭了就好。那我可以问了,你们昨晚到底聊什么了呀?”洛风问。
谢云流的记忆还在回笼,越是回笼头越痛:“等等,我想想。”
“师父您行不行啊,关键时候怎么还断片了呢。”洛风发了个微笑黄豆,“您想跟师叔和好吗?”
谢云流心想这不废话,随即洛风又很迅速道:“不说就是默认了啊。”
于是谢云流默认了。
“哎!别真不说话呀师父。”洛风道,“师叔说您跟他终于说开了误会,什么导员什么总有人承担的……您实在哭太大声了我真的没听清。”
总有人承担这五个字突然像一道鱼雷在谢云流的脑海爆了。
他猛地抬头,浑身一激灵。
他想起来了!
——
记忆悉数回笼,谢云流赶紧把手机放在一边,也顾不上回复洛风的消息,抓着李忘生的胳膊就是一顿摇,把人硬生生摇醒了:“……师兄?”
“忘生,忘生。”他小声道,“昨晚我们——”
“你抱着我不放我才上的床……没什么事,你别多想,继续睡吧。”李忘生翻了个身把被子全扯了,实在太困说的话也迷迷糊糊。
“……忘生。”谢云流心想怎么可能没事,“你断片了?”
“我断什么片,昨晚喝酒的人是你。”李忘生的声音很轻,“真的没什么事,快睡吧。”
“我们昨晚聊了那么多,你现在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谢云流轻轻晃他,“别睡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打我一顿啊。”
李忘生叹了口气:“昨晚不是打过一巴掌了吗?”
“你再打打我吧。”谢云流道,“我心里过意不去,当时骂你骂得那么难听,你多打我——”
“师兄。”李忘生无奈地起身,用掌心把他的唇捂住了,“我说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你不恨了是好事,但也别再内疚,我看着也不舒服。”
谢云流蓦地又觉得眼睛有点酸。
李忘生见他这副样子实在想笑,松开嘴后轻轻拍了拍谢云流昨晚生怕他扇的另半张脸:“行了,打好了。昨天被你闹得太晚,让我多睡会儿吧。”
谢云流只能看着他重新钻回被窝睡觉,被子被李忘生裹了个干净,让他不禁打个寒颤,被迫下床去浴室洗澡。
出来穿外套的时候他才想起还没回复洛风,打开软件却发现失踪一晚的方乾来了消息,叮叮咚咚一大串因为免打扰被迫静音,使得没得到回应的人更是急得团团转。
【有家不回的:老谢???】
【有家不回的:开门啊????】
谢云流一条条翻下去,脸色越来越僵。
“你特么在里面干嘛呢还不开门?我听到你们声音了你别装瞎看不见我消息啊?”方乾怒发了好几个微笑黄豆,“什么断片?你昨晚到底干嘛了?你让他打你干嘛你别玩死在里面啊??”
随后是一连串的开门和感叹号,在他去洗澡的时候方乾也没闲着,一直在问完事了没,能不能放哥们进去睡个觉。
最后一条发送于半分钟前:“我最后一次警告啊不管你跟李忘生在干什么都赶快给我停下来!我要找节目组去要钥匙了!不想让我们看见什么东西就赶紧给我滚过来开门!!”
谢云流暗暗卧槽一声,生怕他们大张旗鼓进来把李忘生吵醒,赶紧冲过去打开门。
陆危楼看了眼方乾,表情很平静:“我就说发这个他马上会开门吧?”
方乾看到他就火大:“诶你!发完这个你就开门了,刚刚故意不看我消息是不是?”
谢云流突然很想把两个人团个包一块踹出去:“……”
“对了,老陆昨晚一直念叨说你欠他一顿饭。”方乾道,“我就请他吃了顿早茶,账发你微信了,记得还钱。”
“哎!”他急道,“怎么又把门关上了!我要睡觉呀!”
——
李忘生莫名其妙又被一顿摇,瞧见罪魁祸首还是谢云流的时候是真有些想对着那张脸狠狠地拍一顿:“……师兄,又怎么了?”
“方乾陆危楼都回来了。”他给李忘生披上外套,“你先走吧,回去也还能睡,我不想让他们看你睡觉。”
李忘生心想倒也是,虽然谢云流跟他俩熟,但他和那二人终究还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不方便占在人家寝室里头,万一影响三人聊什么,多败坏气氛。
他依言起了身,突然想到什么:“师兄。”
“什么?等下我陪你吃早饭,别跟上次一样问我吃不吃了,找话题也不知道找点好的。”谢云流收拾着被子,努力地在里面翻找淹没的充电线,手上忙着嘴也不过脑子,叽里呱啦的一连串往外蹦,“早饭陪你吃午饭晚饭也陪你吃,别念了啊,衣服穿好就快走吧,等下没睡意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不少,李忘生隐隐觉得谢云流应该是一直都想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而不是先前那样别扭又不耐烦的,惹得两人都不愉快。
可能昨晚哭了顿把他所有的心结都哭干净了,脑袋里那么多陈年旧事应当也能慢慢放下。
想到这儿,李忘生心里突然一阵轻松,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不少:“不是,我想问你今天还来不来教我。”
“……我教个头啊你弹得比我还厉害,出师了。”谢云流倒是闷闷,“我很忙的你别老骗我过去浪费时间。”
“那我不骗你了。”李忘生无奈道,“就想你过来陪陪我,行吗?”
谢云流愣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忘生。”
李忘生嗯了声,问他怎么了。
这场景和梦里太像了,无数个夜里李忘生就这样定定地瞧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谢云流深呼吸一口气,“我当年在学校门口给你弹过的那首情歌?”
“我记得。”李忘生的回答让他更是紧张,可随即又很快让这份心情跌至谷底,“所以师兄后面表白成功了吗?”
谢云流心想自己到底在奢望个什么玩意,低头郁闷地继续整被子。
“师兄?”李忘生注意到他心情不好,“怎么了?那次表白没成功吗?”
“对,没成功。”谢云流道,“你刚刚戳我伤疤,我更不爽。”
“不好意思啊师兄。”李忘生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谢云流更是无奈,李忘生的道歉还是和以前那样戳他心窝子,有种明明道了却也没多大诚意的敷衍样,偏偏对方表情那么正经,一看就是真心说的,奈何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根本哄不好自己这个阴晴不定的。
他沉默着就当接受了这个道歉,把被子方方正正叠完便打算去给外头的两人开门,一转身却迎面撞上李忘生,鼻尖都险些相碰。
谢云流刚想问人突然离那么近干什么,李忘生就伸手抱住了他。
“师兄昨晚也这样不开心,抱一下就好了。”李忘生的声音很轻,“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她肯定已经忘记师兄了,师兄也没必要再挂念。”
这是干什么啊?谢云流无声尖叫。李忘生这又是在干什么啊!
他真想把人脑袋掰开来数数里面有多少是木头纤维,怎么可以在他面前没防备成这样。但随即又顺着李忘生的话转念一想,对啊师兄弟之间抱一抱又如何了,李忘生自己送上门的,他借机贪点又怎么了?
反正李忘生没心思,他只要不亲不睡,单纯抱一抱又不会暴露什么,昨晚还抱着他一夜呢,李忘生说什么了,不还是就着他一块睡了?
谢云流没忍住得意地笑了笑,正伸出手打算环住李忘生的腰,对方却松开了。
“师兄。”他道,“外面在敲门了,你快放他们进来吧。”
谢云流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
“你今天怎么了?”陆危楼赶紧关上音乐,累得瘫倒在地上,“打鸡血了?就那么想早点收工?”
“你不行了?这才多久。”谢云流瞥他一眼,走到他隔壁继续摁下手机上的播放键。
“我不行了,你让我歇会儿,练自己的部分去。”陆危楼叹了口气,“哎,我心里苦啊,又不像你昨晚睡得那么舒坦……”
“你跟方乾昨晚干嘛去了?”他问。
“方乾去离婚,我出来也没事干,就陪他跑了一趟。”陆危楼有些不愿回首,语气也是追悔莫及,“民政局工作人员问他夫人为什么离个婚你丈夫还带个男人来,他夫人说这还看不出来吗,他是小三。”
谢云流:“……”
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方乾怎么说?”
“方乾说士可杀不可辱,他不是gay。”陆危楼扶额,“我懒得听他们夫妻俩吵架,就打了辆车自己跑了。路上我盘算着时间觉得李忘生应该把你哄好了我能回去了,结果一到地方就听见你鬼哭狼嚎一直在哭。”
谢云流:“…………”
“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打电话问老方什么时候好,他让我去民政局门口等着过会儿一块喝酒去,我本来不想去,但他说他请客。你说我贪这一口酒干什么?”陆危楼叹了口气,“离个婚流程慢,我就在外面等,他前妻看到我眼神更奇怪了,骂了我一句不检点就让我俩快滚。”
“……你说你找他干嘛。”谢云流无奈。
“算了,好歹他真赔了我一点钱。”陆危楼道,“你呢?我昨天被你当驴使唤了那么久,你给我什么了?你就给我一个方乾,把我清白都毁了。”
“……吃点炒饭不也挺好的吗?”谢云流默默道,“我继续练了,你休息着。”
陆危楼翻了个白眼。
——
李忘生一直留意着门,弹吉他弹得也心不在焉,本就是初学者,现下更是弹错了许多音。
公孙盈好奇地瞧他一眼,只当他是练累了随手瞎拨几下,转头便继续教叶英怎么摆弄贝斯。对方学得很快,跟李忘生一样很快就能上手,让教学进度缩减了好多。
她最后带叶英过了一遍,喊着李忘生过来一道合奏了一番,更是满意地不住点头。
“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她道,“你们可以开始练唱了,后面弹唱结合如果有问题的话再来找我。”
李忘生跟叶英一道点头,公孙盈下班了也轻松,开门离开时甚至轻松地哼起了歌,却在瞧见来人的下一秒僵住了脸色:“……”
谢云流恭恭敬敬喊了声:“公孙前辈。”
“……你怎么了?突然那么礼貌?”公孙盈不太习惯他这副样子,怕李忘生发现便迅速关上门,小声道,“又来干什么?砸我场子?”
“我不砸您,我找忘生。”谢云流指了指门,又补充道,“忘生也找我。”
公孙盈眨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情况:“你俩说开了?”
“说开了。”谢云流小声嘟囔一句,“哎您别问了,让我进去吧。”
“你羞什么,我又不拦你。”公孙盈开了门,赶紧把人挤进去,对着李忘生眨眨眼就把门关上。
叶英有些欲言又止,但公孙盈关门关得太快,他都没来得及找借口逃跑。
“老吕啊,老吕,别遛鸟了。”公孙盈到了楼道便给吕洞宾打了电话,“你家老大老二和好了你知不知道?哎!我就知道你被蒙在鼓里……”
公孙盈的嗓门不大,可声音就是透过来传到了房间里头,谢云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辈子遇到的门隔音效果都那么差,整个人都僵硬地缩在凳子上,不知该说什么来开场。
毕竟李忘生光说让他来陪他,又没说让他干嘛。
叶英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看得谢云流汗流浃背,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忘生,后者倒是从容不迫地在翻歌词本,嘴角扬着笑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我们练一下吧。”李忘生一开口,谢云流和叶英同时应声:“好。”
“……”谢云流扶额,又想刨地钻进去,“条件反射了,你们练,我听着。”
“就光在那儿坐着听吗?”叶英调试着贝斯,嗡嗡的声音听上去莫名有些嘲讽。
谢云流真是怕了他了,赶紧拿过李忘生的吉他也开始调音。
“师兄,我们先唱一遍,你听听有没有什么问题。”李忘生被抢了活,成了全场唯一一个闲人也有些不太适应,“这首歌的唱腔不是我俩熟悉的领域,你对流行乐更了解,提点意见吧?”
谢云流点点头,调完音又不想把吉他还回去了:“……你唱吧,这一遍我来弹。”
“那我还需要弹吗?”叶英淡淡道,“我也是唱的。”
“当然需要了。”谢云流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对着贝斯发呆,更是痛心疾首,“……快给它道歉。”
李忘生轻轻笑了声,打着拍提醒他们进入状态,倒数结束后吉他声响起,和着贝斯的低音略显单薄,但届时上了舞台会有鼓点伴奏,倒也不用过分担心。
他开嗓唱了不过三句,谢云流便停下来了:“等等。”
李忘生停下来,看他又把眼神投向叶英:“你也唱一段。”
叶英依言唱了一段,谢云流摇了摇头:“都不对。”
“你俩这民族唱腔太明显了,这种流行歌每个字的声调都偏平,不用太抑扬顿挫。”谢云流抵着下巴沉思,“伴奏会加入鼓点和其他弦乐器,算得上是乐队基础配置,再加上你俩要弹乐器,到时候的伴奏会很复杂。但这不代表你们要唱得很亮。”
他道:“你俩努力把声音低下来,融入到伴奏里头去,不要太突兀。”
两人点了点头,第二次演绎时便已改善了很多,声音不再游离在乐器之上,字与字之间也过渡平稳,没有九曲百转的声调。可谢云流听着,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又沉默着和叶英一道拨了一次伴奏,直到李忘生唱到高潮部分,他终于悟了:“不对。”
“这首歌……”谢云流翻着歌词本,恍然大悟,“既然是旋律轻快的情歌,你们得唱得有感情一点,俏皮点,别端着跟俩神仙一样。”
“而且咬字太清楚了,既然是流行唱腔就别拘泥在咬字上,稍微含糊点。”谢云流示范了一遍,“就这样,是不是有点恋爱的撒娇感觉?”
“……”李忘生叹为观止,“师兄懂得真多。”
他怎么感觉李忘生阴阳怪气的。
谢云流没如何管,继续对他道:“忘生,谈过恋爱吗?没谈过恋爱看过别人恋爱吗?”
李忘生沉思了许久:“看过你在学校门口对着我练习告白的情歌,算吗?”
谢云流心想我真是求你了,郁闷半天也只能道:“……这个也算吧。”
“那我稍稍懂一些了。”李忘生对他笑了笑。
谢云流松了口气,转头问叶英:“你呢?”
“……感情的事,我不是很感兴趣。”叶英道。
“那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谢云流问,“物件,爱好之类的?”
“爱好吗?”叶英思考一瞬,“我平时挺喜欢收集剑器的。”
“成。”谢云流道,“那你就把剑当对象,对它唱这首歌,能想象吗?”
叶英:“…………”
他半晌才开口:“行。”
——
碎碎念
↓
在想文的节奏会不会太慢啊啊啊大家原谅我(跪地疯狂砰砰砰)
因为大纲设得真的很粗没怎么细化,正式开写的时候很容易加点新情节,再加上咱这个人对扣细节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强迫症很喜欢解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就拖得越来越长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下就是回忆章我把它设在二公中期,但没想到前面能写那么长因为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人物也太多了,为了维持住回忆章的插入节点,就只能让老谢一直处于疯狂别扭持续怨夫偶尔关心的状态。对不起老谢,对不起老李orz)
看着存稿箱里老谢踌躇了那么久我也很忐忑……于是为了不让大家跟吕祖一样上演好想急死你,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日更+偶尔爆更的模式,但感觉最近存稿箱有点撑不太住了……(握拳)如果字数少了或者停更一两天大家也忍忍,不会跑路的我很想把这个故事写完(继续跪地疯狂砰砰砰)
说回前面老谢纠结太久的部分(受不了土象男了内心戏真的很多啊!)好消息是后面就不会那么拧巴了,等吕祖那边也说开了心里的疙瘩彻底放下后就能跟老李一路火花带闪电幸福地冲向完美大团圆了。but因为前面别扭太久了为了篇幅平衡所以这个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闪电估计也会变成疯狂动物城里的那个。。不好说,毕竟我也跟老谢一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唯一能确定的是两章里面能和老吕头说开,四章里面两人能告白成功,再后面的不敢保证毕竟我对着只言片语的大纲也实在说不出什么骚话。
最后是这个文名……笑死我了我乱起的。最开头不是老谢做梦要表白么那我想着搞个老谢有话说好了,结果就说了那么多章,都要成访谈节目了怎么那么能叭。不过对这篇的设想一开始就是长篇,大纲从公演一直码到了成团夜,加上番外一些日后谈零零碎碎的起码得有35+,所以目前这个进度还在我的掌控范围内。私心还是挺喜欢把故事写长的这样有些callback就会格外好笑(李承恩快带着你的草东杀回来啊)而且老谢老李本身也适合这样慢慢地谈恋爱慢慢地慢慢地。。。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
但不会很慢!前面让大家急了那么久的后面都会补偿回来,感谢每一个追更的朋友感谢每一条评论,真的你们有这样的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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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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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6 15: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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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英觉得,谢云流此话虽糙,倒是真的有那么三分理在。
提点完后两人唱起来的感情真的充沛了不少,尤其是李忘生,虽然不知道两人点的台上唱歌具体是哪一次,但叶英能瞧出他应该是在一比一复刻当时谢云流唱歌的声调,倒也不是说他模仿得多有神韵,主要还是因为他越唱谢云流的耳朵就莫名地越来越红。
“……行了。”红到一定程度就炸了,谢云流赶忙抬手,“你俩练挺好了,陆危楼那儿我还得回去一趟,总不能把自己搭档丢下了。”
叶英总觉得李忘生在轻声地笑,气氛有些莫名其妙,让他产生了些许自己不该在这里的错觉,找了个借口去角落捯饬一下架子上的花花草草,成功远离了这对莫名其妙的师兄弟。
谢云流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李忘生很安静地盯着他看,在他背上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开口问:“师兄。”
谢云流转过头问他怎么了,李忘生也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道:“师父那边,你想回去一趟吗?”
他注意到谢云流原本轻松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凝重。李忘生觉得谢云流应该是想去的,心里也知道这事逃不掉,总要去面临过去犯的错误。但人毕竟还是利己的动物,尤其是谢云流这样的更是把自我保护深深地刻进了基因里,如果一件事会让人下意识感到胆怯,不论这胆怯是出于什么,抗拒都会随之而来。
所以他明白了那副表情的言下之意,也不愿去逼他如何,正想随口找个由头带过话题,却听谢云流道:“我会去的,等节目录完吧。”
李忘生觉得一阵欣慰。
他试探道:“再早些吧。决赛夜结束后会有短暂的歇假,我们到时候去。”
谢云流无奈地笑了笑,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讨价还价:“好。”
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李忘生很难去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等了十多年的答案终于尘埃落定,安心之余却总觉得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就和许多个夜晚他做的梦一样虚幻。
他其实很久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但昨天跟谢云流说开后倒是难得睡够了时间,虽然梦也飘忽不定,时而梦到谢云流又在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载他去上学,时而梦到那一天的地下演出谢云流在台上用那双亮亮的眸子盯着他看,又时而梦到谢云流那天校门口弹的曲子,他说是弹给自己的,他喜欢他。
李忘生觉得自己没什么浪漫细胞,但梦里的谢云流却没有被他的思维模式影响,捧着束花眼神特别真诚,李忘生一看那花里还夹着一片曲谱,拿起一看是两个人共同谱的曲子。他每次都想让梦里的谢云流把曲谱弹一遍,可谢云流每次都弹不完,因为曲谱不完整,因为谢云流已经不在身边。他每晚醒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都会发愣很久,反应过来是梦后才会重新入睡,但也彻底睡不着。
现在谢云流回来了,他心里何尝没有波动,可这想法实在难以启齿,不仅是顾虑着自己难以有勇气言说,更是顾虑着那么多年过去谢云流是否还怀抱着当时唱歌的心情。他觉得现下的状态就已是让人安心,至于更多的,又如何能在当下坦白?
“今天早上你走后有补觉吗?”谢云流投去个眼神,不知为何第一眼就瞧见了李忘生眼下的青黑,“黑眼圈还是那么重,不会没睡吧?”
“我睡了。”李忘生道,“但有些睡不着。”
“怎么了?”谢云流问,“方宇轩很吵吗?”
“……跟他没关系,师兄别对他太大敌意。”李忘生没忍住笑了,“我一直睡不好,睡这么点也习惯了,昨晚已经睡得很好了,师兄别担心。”
“你高中那会儿是不是也睡不好?怎么了?压力很大吗?”谢云流问,“安神的药用过吗?助眠乐呢?要么点根熏香?”
他顿了顿,小声道:“还是说用高中的老办法啊?……”
“怎么用老办法?”李忘生无奈,“我们又不是两人单独住一间,会吵到别人。”
叶英捻着花花草草努力说服自己是个隐形人,回头看一眼谢云流似是很遗憾,李忘生也没再说话,草草几句便结束了话题,无外乎早点睡少想七想八的,李忘生一一答应。
见真没什么好聊的,谢云流终于说出了那句:“我先走了。”
“好。”李忘生道,“师兄再见。”
叶英默默飘回了他身边,李忘生抱歉道:“下次我会出去和他谈的。”
“我出去也可以。”叶英道,“这次没来得及。”
李忘生更是不好意思,只得尴尬笑了笑,随即把贝斯递到他手里。
“你先练一下自己的部分吧。”李忘生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
家里最初的虎皮寿终正寝后吕洞宾又养了两只小的,一只紫牡丹一只灰玄风,一个长相清秀又乖又板正一个跟混世魔王一样每天啄人扰民。何潮音天天怼他脑子抽了好好的一群孩子不联系非要围着两只鸟一群王八转,吕洞宾说哪能一样,孩子们不能随便烦宠物还是可以随便亲的。
这天两人照例又在拌嘴,家里的座机却突然响了。座机统共就存了俩号码,一个李忘生的一个谢云流的,他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
“总算给我打电话了!你跟云流说开了?这事怎么不早告诉我?”吕洞宾道,“他有跟你说什么吗?提到我了吗?”
“抱歉师父,昨晚说开的,我现在才得空能联系您。”李忘生道,“他说了。他说他不恨我们,只是那么多年一直跟自己过不去,这才没来联络。尤其是师父您,他那边的内疚更深。”
“有什么好跟自己过不去的?”吕洞宾气道,“这小子,真觉得自己对不住咱们就快点回家,忘生你跟他说了没?让他早点回来。”
“那还是节目重要,录节目随随便便因为回家请假那不得被导演念叨死。”何潮音道,“你好好等着呗,大的跑不了你也跑不了。”
“他跑不了?他跟个猴一样最会跑!抓都抓不住!”吕洞宾道。
“哎……您二位别吵。”李忘生无奈,“师兄说会来的,但现在刚说开呢,他肯定还不太敢——”
吕洞宾的语气登时抬高,李忘生赶忙把话筒离得远了些:“不敢?他还不敢上了?!我是会吃了他还是怎么的?”
“师兄敢的,师父。但总得给他点接受的时间。”李忘生忙道,“您也知道师兄的性子,这样自责了十多年,说开也不是简单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随后吕洞宾轻声道了句行。
“那你好好录节目吧,我想点办法。”吕洞宾道,惹得李忘生不禁好奇:“什么办法?”
“没事。”吕洞宾道,“你排练去吧,我自有打算。”
吕洞宾的自有打算和于睿的自有打算有异曲同工之妙,经常出人意料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但总不会是馊主意。于是李忘生没多在意,挂了电话便回训练室,赶紧加入了叶英的练习之中。
——
熟人之间的合作进度快很多,谢云流和陆危楼排练不过四五遍就已初具了终舞台效果的雏形。两人都不是会耗时间在浪费机能上的类型,排练满足了成效便可以进入下一环:陆危楼在舞台缩略图上排走位,谢云流又过了几遍唱跳,嗓子有些撑不住后便拧了水去一旁休息。
坐下打开手机看到洛风发来的怨念省略号,他才想起早上忘记回复自家徒弟了。
“师父……”洛风发来个微笑黄豆,“您到底在干什么啊……师叔也不回我消息……你们都在干什么……”
“能干嘛,练歌啊,都忙着。”谢云流哎道,“知道你想打听什么,我跟你师叔说开了,别担心了。”
他看着洛风昵称下的状态栏持续闪现在线状态和正在输入中闪了四五回,到最后发过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哭哭黄豆,不禁无奈地笑。
“真的假的啊。”洛风哭得满屏都是眼泪哗哗的特效,“我长大了你们不准骗我了。”
“我骗你干什么?”谢云流道,“信不过你师父就问你师叔去。”
“你们两个我都信啊,师父你别老酸溜溜的。”洛风道,“那师父……既然和好了,你能不能关注一下师叔的微博啊?”
“你要我关注他干什么?”谢云流问。
“关注了就好卖cp了。”洛风道,“师叔的微博账号在于睿师叔那儿呢,她很快就会回关的。”
谢云流实在有心无力:“我的账号也在浪三归那儿。”
“那您让小浪关注一下嘛。”洛风道,“这样他俩还能用你俩的号多互动一下卖卖cp呢,您不是一直想超过方前辈跟师叔的那个吗?”
“……”谢云流道,“这是我跟他在卖吗?这是于睿跟浪三归在卖吧?”
“那咋了,真真假假假亦真,rps本来就是假得不能再假的东西,师父您顾虑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卖了你就要和师叔真在一块了,放心啦。”洛风道。
“…………”谢云流隐忍,“那卖吧,你自己联系浪三归去。”
“哎呀好好好!师父最好了。”洛风道,“对了师父啊。除了这个,镜头前能不能也和师叔多卖卖啊?”
什么卖来卖去的,他跟李忘生还需要卖?!他跟李忘生镜头前互动算卖吗,那算真情流露好不好。谢云流啧了声。
“我跟于睿师叔打赌了,我赌一个星期里面你跟师叔的超话能赢过方前辈跟他的,她说不可能。”洛风道。
“……”谢云流扶额陷入了很久的沉默,“赌了多少?”
洛风答得迅速:“五块。”
谢云流难以置信:“就值五块?”
“已经是看在师父您的面上了,换其他人我还不想赌五块呢,毕竟怎么看都是我输……”洛风道,“哎,不过我跟她赌的时候你俩还没和好呢!现在你俩和好了,我是不是就能逆风反超了啊?”
谢云流发了个微笑黄豆。
“哎,师父。”洛风道,“您也不想大家提起师叔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您,居然是蓬莱娱乐的方前辈吧?”
“……”谢云流啧了声,“行吧。”
——
谢云流盯着镜头,无端有些发怵。
他刚做完妆造出来就在琢磨洛风那句话,但刻意卖又要怎么卖,他又没卖的经验。
十分钟后李忘生也出来了,牛仔风的休闲穿搭不是他私下的常规搭配,惹得谢云流没忍住看了好几眼。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干脆径直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转播厅里还是一贯的热闹,其他人看着公演节目嗷嗷狂叫,独留这一沙发上的两人沉默不已。偏偏李忘生表情镇定,瞧上去就问心无愧正大光明,不像谢云流面容严肃得仿佛如临大敌,心怀龌龊,满脑子卖来卖去。
谢云流更紧张了,实在很想把洛风从屏幕里揪出来问一顿到底该怎么不动声色如沐春风地卖,但对方别提揪出来了,就连头像都是灰的,根本没在线。他忐忑看一眼李忘生,有点担心对方愿不愿意,毕竟方宇轩跟他聊天时他也爱答不理的,也就这种热情得过分的人才能跟他在镜头上互动上几次,他又没法跟方宇轩一样不要脸……
“师兄。”李忘生开口了,惹得谢云流更是一震,“风儿说你一直没回他消息。”
“……我回了。”谢云流松了口气,“今早他说……我昨晚一直在吵你是不是?”
“也不算吵。”李忘生道,“后半夜你就消停了,有你在旁边我睡得也安心。”
“好。”谢云流突然想到之前没聊完的话题,“差点忘了,我给你录了个歌,回去发你。”
“……”李忘生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什么歌?”
“就你高中晚上失眠,我经常给你哼的我们没写完那首……”谢云流道着,见李忘生由衷露出个笑,也一起笑起来,“你听听看,万一能改善呢?”
“一定能的。”李忘生道,听得谢云流心里一阵暖意,抬头一看摄像头正好啪一下亮起灯,竟是现在才开始直播转播厅的内容。
谢云流服了,合着刚才那么好的聊天片段居然没有播出去,脸不禁又臭了半分,看得沙发后的陆危楼眼皮突突直跳,没忍住拍了拍谢云流,压低声音道:“镜头……镜头!”
谢云流狐疑看他一眼,随即李忘生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师兄,现在是唐简前辈在表演,你的表情不能那么差,会被议论的。”
陆危楼看着谢云流跟变脸一样突然扯出个营业微笑:“……”
“忘生。”谢云流突然开口,“你想不想吃橘子?”
李忘生诧异看他一眼:“又是橘子?”
“……只有橘子。”谢云流看了眼桌上的水果盘,“我给你剥可以吗?”
——
洛风发来的消息有点一言难尽:“……师父你剥个橘子算哪门子卖啊。”
“……”谢云流有苦难言,“有个橘子差不多得了,卖也得循序渐进的,哪能一上来就玩大的?”
“也有道理。”洛风叹了口气,“您不是要上场了吗?还回我消息啊。”
“候场紧张,玩会儿手机解压。”谢云流道,“咋样了我刚刚卖的,风向有变化吗?”
“有个头啊,您是真的不会卖,我算是看明白了。”洛风道。
谢云流发了个问号表示没懂,洛风只能解释:“您这橘子,他们说是您担心方前辈对师叔同样始乱终弃,所以在用橘子试图打好关系,劝他迷途知返,这是boys help boys……”
“有病吧。”谢云流严重怀疑这届网友脑子是不是全都出了问题。
“哎,或许您说得对。”洛风道,“您跟师叔根本不需要卖,刻意卖腐会遭雷劈的,就像现在这样出乱子。”
“我想开了,超话的事我会替您负重前行的,您不要担心!”洛风道,“现在赶紧放下手机,准备上场吧!”
谢云流依言把手机放回包里,走到陆危楼身边,对方脱下了保暖用的大衣,上半身虽有布料遮蔽但也就起到个装饰的作用,该露的地方一个没放过。
太有伤风化。他啧啧道着,看了眼陆危楼的腹肌:“……你这几年是不是松懈了?感觉没我之前看到你的时候——”
“看破不说破啊。”陆危楼瞪他,“当时是我要进组拍电影才特地增了肌,能相提并论吗?”
谢云流想起来了,陆危楼那会儿跟他公司旗下另一个艺人一块拍了个电影,破天荒拿了个双影帝后两人却分道扬镳了没再联系。他私下里见过他那同事一面,长得实在雌雄莫辩,没李忘生好看,所以没怎么留印象。
李疾风的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思绪,抬头一看陆危楼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他突然良心乍现,决定关心一下陆危楼的感情生活:“你跟你前任怎么样了?”
“……”陆危楼的眼神一言难尽,“你在上台前说这个你有病啊,方乾都没你那么爱操心。”
谢云流闭嘴了。
——
李忘生不知道谢云流为什么突然兴起要给他剥橘子,但谢云流这种强迫症剥出来的橘子个个都很甜,苦的白丝全给剔了,他吃着心情也好。抬头一看二人的节目正好开始,硕大的斗兽场布景一看便是下足了工夫,斗兽场顶端贵族观赏之处,谢云流踱步而现。
开场是西域经典的曲调风格,带着诡谲的神秘萦绕台前,直至陆危楼身披斗篷走至擂台中央,于鼓点中脱去了伪装,和台上的贵族四目相对,转身开嗓。
陆危楼的编曲风格很诡异,李忘生不了解迷摇究竟是何风格,但听着背景乐器迷离又跳脱,让整场舞台都像一场勇者的幻梦,竟是出奇地符合这首歌的歌词和寓意。他有些担心谢云流能不能驾驭这次全程由陆危楼操刀的舞台——抛去全新的编曲风格不谈,陆危楼的舞台设计更偏向歌剧的对唱形式,两人既是在歌唱也是在演绎故事,这种模式谢云流应该也是第一次接触。
斗兽场的勇士在质问台上的贵族,像透过他控诉自己的命不公,可后者只是居高临下地俯瞰,如佛像悲悯却不曾施以援手。李忘生注意到谢云流改词了,原先的词在这部分绝望而不甘,是勇士在怒斥命运的无常却无能为力,可经了他的手又如谢云流过去写的那些词那样不羁,是勇士面临着崩塌的斗兽国度也能一笑置之。
他的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恍惚间真的瞧见了以前的谢云流站在了台上,不曾有过那些苦痛不曾有过那些过往。可过去的事终究是发生了,于是显得谢云流现下的状态更难能可贵。他不再担心谢云流能不能掌握住唱演的风格了,因为方才已经被他带入了戏中。
最后的高潮由陆危楼的高音领衔,勇士终于得到复仇的时机,贵族也自观赏台亲自下场,这里的色彩对比太强烈,衣袂纷飞的贵族一身纯白好似最圣洁无暇的神,可衣衫破落的勇士所着皆黑好似地狱攀爬而上的恶鬼。
他应当好好欣赏歌舞的,但谢云流这一身白真是太罕见了,他刚刚在转播厅怎么没注意到呢?那可是在日本穿了十年黑衣的谢云流,现下终于重新着回了他在少年时期最爱的白色,他不用在人群里隐匿自己的存在,可以于舞台上尽情展现自己年少的一切。
李忘生望着谢云流降落的身影,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冲过去,好好地接住他。
帷幕落下,陆危楼赶紧起身,拉起同样躺在地上装死的谢云流:“起来起来,下场了。”
“……你刚刚踹我大腿的时候是不是真用劲了。”谢云流倒吸冷气,“不是吧,我就提了嘴前任,你至于吗?”
他就着陆危楼的胳膊起来了,一起身发现摄像头刚好怼到他脸上。照例的后台镜头,他没在意,但毕竟在直播他也没法真置之不理,只能礼貌地笑一下。
陆危楼正想也对着镜头挥挥手,一道身影却突然从他眼前蹿过去。
李忘生迈得太快,手肘都不小心撞到镜头。谢云流刚想说一声小心,对方却突然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脖子,像久别重逢后压抑许久的欢喜具象化了,悉数堆在他怀中。
摄像赶紧把镜头对准一旁的陆危楼。
全国人民的电视机前,陆危楼顶着瞠目结舌的表情在镜头里霸屏了整整十秒钟,成了二公第五组结束后唯一的后台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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