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AU] 【连载中】别把代餐当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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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秦川 | 2025-4-13 22:05: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一群人喝个半醉,摇摇晃晃跟擦边打圈的保龄球瓶也没什么差别,来个坏心思的戳一下,说不定还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躺倒一大片,绝对壮观。大厅惯常的热闹,唱歌骂街发疯的大有人在,还有几个在抱着店员傻呵呵地笑,被人送上车了也不肯松手,叽里呱啦止不住嘟囔。
如此场景显得仍在座上闭目安神的李忘生难能可贵,但睡倒的人最难评判,除却喝醉了只会睡觉的低攻击力人群,也不乏不可貌相的,比较棘手的——睡醒了会发酒疯的。
谢云流拍了拍他的肩膀,决定先把人叫醒,可对方的眼睛睁开也不过一瞬,很快便又迅速合上。
“李忘生。”他只能拍拍那张红通的脸,“李忘生!走了!”
熟睡的人终于被叫醒,迷迷糊糊地哼几声,目光在看到他的那瞬愈发迷茫:“……什么?”
谢云流看了眼店外头鸣笛不止的车辆,几个酒量好的尚能保持清醒,扶人上车的同时还不忘对他俩招招手,示意谢云流快把人带过来——店长还是得有些职业道德,不能借着两人认识就强行留人,于是谢云流又对他重复一遍:“该走了。”
“别走。”李忘生却摇着脑袋,伸手扯住他袖口,“你别走啊……”
他低下头,喃喃道:“走了家里就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谢云流啧一声,明了李忘生属于棘手的那类:“你醉傻了?我不是她,你这话留着给她说去。”
对方眸底尽是哀伤,看得他更是心里无名火,蹲下对上他略涣散的视线:“李忘生,你仔细看着我,你看着我是谁。”
李忘生的表情十分疑惑,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可谢云流盯得认真,瞧着模样像是不问出答案就不罢休。
“……”他不明白,却还是答了,“师兄……”
“我就是让你别走啊?”他道着,看着谢云流怔愣目光,头骤然很疼很疼。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却因面前人的装束硬生生变得陌生起来,连带着周遭场景也变幻不止,一会儿是七年前的谢云流尚还牵着他的手在学校的紫藤廊里散步,一会儿又是面前的谢云流在恶狠狠瞪着他,质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一点也不温柔。
李忘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比师兄凶多了。”
他看着谢云流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僵硬:“…………”
而后变得更凶:“那我走?”
见李忘生依旧摇头,他简直无语:“我不是比你师兄凶多了吗?你去找你师兄吧,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
没得到回应,他不再陪人过家家,正想起身离开,李忘生却急眼了开始动手动脚,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人离开。谢云流想挣脱,怎料对方扯着扯着就没了力气,脸顺势靠在他胸口,很热也很软。
谢云流低头看去,只能看到对方的发旋。
李忘生还攥着他的袖口,力气小了声音也小:“师兄,我头晕……”
“……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谢云流还是没推开他,“想吐吗?”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那能坐车吗?”他问。
“……”李忘生抱他抱得更紧,“不想坐。”
谢云流只觉眼皮突突跳。
招的人迟迟不来,统筹着回收醉鬼同事的姑娘有些急了,快步走近他们,语气满是焦急:“怎么了这是?”
“他不走了,车颠来颠去估计要吐。”谢云流道,“门口堵着也不是事,你们先回去,让他在这儿住一晚。”
姑娘瞪大眼,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放在你们这儿?那太危险了吧?”
“监控都在,不会有事。”谢云流看她一眼,“我们这有供客人临时休息的房间,不会把他塞包厢。”
姑娘看向李忘生,眼底仍是担忧神色,可门外的车已在催促,谢云流又如此打包票,她实在有些纠结,即将松口之际,李忘生动了,突然用颊蹭了蹭谢云流的颈窝:“师兄……”
“……”姑娘更紧张,“你看他都醉得不认人了,怎么放心交给你?”
谢云流捻着眉心不想说话:“……”
“这样吧,咱们都各退一步。”姑娘叹了口气,“李前辈先在你们这儿休息着,我们晚点再来接他。”
面前男人的脸色瞧不出什么表情:“……行。”
这可不是能让人放心的态度,她开始在皮夹里翻找,最后递给他一叠钞票:“麻烦你了。”
被谢云流拒了,她叹了口气,只得把话挑明:“收下吧,点名册上没你,估计是新来的吧?那应该也没那个胆子趁机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不准做啊,不然小心我向你们店长投诉。”
面前的男人眼神复杂:“……花钱买我老实的?”
姑娘点点头,于是他收下:“行,我会老实的。”
一群人终于随着疾行离去的车辆一道消失,谢云流把手搭上李忘生的腰,把对方皱起的衣摆抚平,回头喊浪三归。
浪三归赶忙道:“哎我在呢!”
“大厅这儿你负责一下,把账单比对比对。”他扶起李忘生,“我带他去房间。”
对上浪三归的目光,他又补充一句:“……因为这里睡着不舒服。”
浪三归有些欲言又止:“前辈,他喝醉了……”
谢云流音量登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我有那么下流吗?!”
“……您想什么呢?!”浪三归服了,“我是说他喝醉了您记得给他拿点醒酒的药!”
空气登时很尴尬。
“……”谢云流哦了声,“等下帮我烧壶热水进来。”
浪三归拼命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好的。”


——


走廊里头没什么人,偶尔遇到几个店员笑着调侃怎么又有喝醉的要留宿,在对上谢云流的视线后也不敢吭声,纷纷夹着尾巴快速溜过。
一路没什么波澜,直到拐角时李忘生突然醒了,抬头时唇堪堪擦过他耳廓,咬上耳垂却反而带下了那副口罩。
他松开牙关,舌尖轻轻顶着那截挂绳把它吐了出来,笑起来时眼里还有些水光:“我就知道是你。”
谢云流想说话,可对方把他堵在墙角的动作太迅速,抱人的力气也突然变得特别大,几乎要把人拦腰掐到窒息为止。
他听到李忘生轻声地笑:“除了你哪还有那么像他的人?”
谢云流满头黑线:“…………”
李忘生脑子没事吧?
他想带着对方继续走,可李忘生在面前挡着,他也出不去这片墙角:“……让开,我带你去休息。”
“休息什么?你跟我一块休息吗?”李忘生问,“可你不是要走了吗?要去日本了,不是吗?”
“你喝傻了?”谢云流看他,“你现在就在日本。”
李忘生沉思一会儿,眼神迷离瞧着没了平日的精明劲儿,说出来的话也尽显莫名:“……哦,原来我追过来了。”
谢云流懒得再理他,只觉此人的时间线跟现实完全不是一个频次。
他强行推开了李忘生,对方还想拦,被他主动一抱又登时没了动静,安安分分被揽着一直到房门口才抬头,像是要讨要一句夸奖:“我追过来了呀师兄。”
谢云流在掏卡刷门锁,随口哄一句:“好,你追过来了,你很厉害。”
“对啊。”他笑起来,“我很厉害。”
门应声而开,他被谢云流带着进了屋内,一步步后退直到膝窝抵在床沿,人是倒了手臂却还紧紧环住对方脖子不放,到最后一块摔进软趴趴的被子里。
身上的人表情很是慌张,手忙脚乱地用肘撑着被褥,这才没和他碰上额头。
视线直白得让人很是不习惯,谢云流不敢和他凑太近,撇开脸小声道:“你别发疯了,把我放开。”
李忘生很听话地把他松开,谢云流终于可以起身,垂眸看着人躺在床上脸和耳通红,责道:“喝那么多,第二天有你头疼的。”
对方被他盯着,默默翻了个身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像是不想听责骂,要逃避去睡觉的架势。
一眼瞧得谢云流难免心软,开始回忆醒酒的药被他放在了哪个柜子,杂物间的路线还没在他脑内成形,李忘生反而先开了口。
“师兄……”他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做梦都在逛牛郎店?”谢云流怼他,“那你挺厉害的。”
李忘生的声音隐在被子里,很闷:“所以真的是做梦啊?”
他叹了口气:“怎么梦里你也要走啊?”
谢云流看他一眼,帮他把鞋子和外套悉数脱了,被子也转而盖在该盖的肚子上而不是贴在脸颊当闷死人的凶器:“行了,你好好躺着吧,别想以前的事了。”
李忘生被他伺候得一声不吭,尽显乖巧模样,转眼见伺候的人要走了却又急了,声量都抬高不少:“你要走了?”
“帮你拿点药。”谢云流道着,本想走到门边拧把,手却突然被攥紧。
原本还在床上的人居然尾随着他到了门口,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转瞬便把谢云流扯过来摁在床上,不让他再动弹。
谢云流忍无可忍:“你先别发酒疯行不行?”
他根本不想和对方有再多纠缠,两个人的感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被酒精唤回的虚假一夜对谁都不公平。明明这人都有新对象了,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他俩之间唯一能有的联系只剩说开过去的事情,其他的又何必在现下再过多牵扯,不过是徒增烦恼和纷扰,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李忘生,以及那位女友都是。
他抬手,试图推开李忘生,可唇上登时一阵温热,把他所有力气都卸了。
对方舔舐得轻柔,春风化雨般便将他的唇撬开,想说的话也被堵在喉口,一句也蹦不出来。
理智在三秒内悉数回笼,谢云流赶紧推开他,起身时眸底尽是难以置信:“你……”
李忘生跨在他腿上,抬眸时的眼神再无辜不过。
“我……我得帮你拿东西。”谢云流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下去,乖一点好不好?”
李忘生却道:“你还想走是吗?”
“……”谢云流简直要抓狂,“我没想走啊!你让我去拿一下药好不好?”
李忘生没再听他解释,抬手低头就开始扒他衣服。
“李忘生!你干什么!”谢云流大惊失色,“你哪儿学的一上来就扒人衣服?!李忘生!”
门咔哒一声开了:“前辈您要的——”
浪三归和两人对上视线,愣在原地:“…………”
他走进来,把水杯和水壶放在他俩床头,语气未变:“……您要的热水。”
空气沉默。
浪三归欲言又止般的,抬眼瞅了二人许久,最后还是选择关上门。
而后又打开:“那什么前辈我提醒一下……”
他叹气,似是十分失望:“人家有对象的啊。”
谢云流只觉头疼:“你出去,别添乱。”
“……”浪三归更失望了,“好吧。”
他关上门,谢云流望向那杯热水,像瞧见救星一般把它取来递给李忘生:“别扯衣服了,你先喝这个。”
李忘生狐疑看他一眼,但还是接过了杯子开始乖乖喝,空闲的那只手却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谢云流没想到这人不扒他衣服了反而开始扒自己的,瞧见对方领口骤然大开迅速攥住对方的手腕:“你干什么!”
李忘生语气平静:“我热啊?”
“师兄,你给我喝了什么啊?”他小声道,“我浑身都热。”
谢云流彻底投降:“……热水。”
“不是要给我吃药吗?”李忘生问,“药呢?”
“你坐着我怎么去拿?”谢云流瞪他,“先把水喝了。”
李忘生哦一声,顺着他的话低头去喝。可单手捧杯子捧不稳,水一晃就烫到,他吐着舌头呜呜咽咽,小口小口地把热水悉数送入腹,整个人都暖和不少,坐的地方也烫起来。
他抬眼看向谢云流,对方耳朵红得厉害。
李忘生放下杯子,伸出手抱住了对方,和他一道往被间倒下去。
谢云流终于没再推他,沉默半晌后低声开口:“……梦到什么了?那么缠人。”
他答:“梦到师兄要走。”
“……”谢云流的声音愈发哑,看向他双手的眼神也很复杂,“那为什么要扒我衣服啊?”
“不知道。”李忘生如实道,“可能这样你就不走了。”
他小声喃喃:“因为我没试过这样。”
胸口登时暴露在空气中,一阵凉意让谢云流脩然清醒,最终还是理智说服了情感,赶忙叫停了他的动作:“忘生,别弄了。”
“你醒来肯定要后悔的。”他道,“别继续了。”
李忘生正解开最后一枚扣,可那枚被丝线缠得如此紧如此密,他想用蛮力,可这样肯定会把衣服扯破。
见他终于停下动作,谢云流敛了敛眸子,问道:“你不恨我吗?”
似是提及了关键词,他看着李忘生的瞳孔突然缩紧,攥着那枚扣子的手也彻底松开,整个人像被夺魂了一样僵在原地,仿佛梦醒了一般,看着他,却像在看陌生人。
谢云流笑了:“……怎么了,酒醒了?”
明明是笑着的,心里却不太舒服:“醒了就别缠着我了,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之间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别一上来就搞这些东西。”
胸口突然落了几滴泪,谢云流震惊抬眼:“你哭什么?”
李忘生却只是愣神看着他,而后哽咽道:“师兄……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谢云流心想坏了,这梦还做到第二重去了:“我不是在这儿吗?”
“你不是他啊……”李忘生道,“师兄没瘦成这样……头发也没那么长……”
“他也不打这个……”他抚着谢云流的耳洞,又用指腹蹭他的疤,“他也没这道伤……”
“他不在日本呢。”瞳仁漆黑,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他在家等着我回去……”
谢云流见他要走,忙攥住他手:“我不是在这儿吗?你到底找哪个谢云流?”
李忘生嘴唇颤着,好像自己也说不明白。
“李忘生,你不是早把我放下了吗?”于是谢云流的忍耐终于到了限度,对上那道茫然目光只想把人骂醒,“现在还在这儿招什么魂呢?还招起七年前的我来了?现在的我怎么你了?就那么不让你满意吗?”
“吃个代餐吃到人尽皆知,连同事都能调侃你几句?”他咬牙切齿,“可真有你的,我还没死呢!”
李忘生被他骂了一通,表情反而平静下来,淡淡哦一声:“原来没死啊。那么久没联络,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谢云流登时语塞,戳中痛处后便一句话也说不出。
梦似是到了第三重,但梦之外的人显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谢云流沉默的当口不过两秒,李忘生便重新接过了话茬,摁着他的肩离他越来越近。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他道,“不然怎么会不和我联络呢?”
谢云流哑口无言,心虚之下再无方才的声势。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回答是认错,可看着对方的脸,紧张和不安像口枷,让他一句话都难以吐露。
“博玉和我说你在日本过得很好,让我不用担心。”李忘生看着他,“那为什么……你既然在日本过得很好,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我没有换过号码啊?”
“你现在就在我跟前,那你告诉我……”他的手抚上他的领口,想攥紧却没什么力气,“你当年怎么可以走得那么不留情面啊?我们是吵架了,我是对你说分手了,但你就那么窝囊,就那么不愿意来服个软吗?分手的短信一发就失联了,你以为这样很潇洒吗?觉得我们这样就算彻底没有关联了,以后你干什么,去哪儿,睡什么人,都和我无关了是吗?”
“你还……还让我等你。我等了,然后呢?”明明是控诉的,是在责骂他,但面前人的眼里比起怨恨,更多的是痛心和失望,“你怎么每次都把我当笨蛋耍啊?还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怎么能跟别人……我恨死你了,我应该是恨死你了才对啊?”
是啊。谢云流艰难地和他对上目光。
对方不应该恨死他了吗?
应该是恨死他了,放下他了,开始新的恋情也开始新的生活了,期待他回来不过是出于师兄弟之间仅剩的情谊,出于师父那儿的考量而已……
那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单纯地泄愤吗?那骂他打他就好了……
你别哭啊。他想,不是不在意了吗?不在意为什么还会哭呢?
他看着李忘生眼泪像决堤一样一滴滴从眼睫上掉下来,越掉他心里越慌,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李忘生哭得那么狼狈的样子,就连当时分手吵架时也没有,对方何时如此情绪崩溃过,他就该一直都像展现给旁人的那样,永远都是温和平静的。
而现在这个人哭着伏在自己的胸口,肩膀颤抖不已,连说的话都泣不成声。
他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可手甫一触碰到脊背,对方反而哭得更厉害。
“可是……师兄……我不明白啊。”他听到他在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该怎么办啊师兄……”
“明明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他道,“可我到现在都还爱你……怎么办啊?……”
大脑登时空白,茫茫一片雪里,唯余阵阵嗡声。
冰凉又咯人的物件抵在他胸口,谢云流低头看去,大开的领口之间有一条坠了戒指的项链,他眨了眨眼,在看清那枚戒指的式样后彻底僵在原地,整个人像被丢进了冰库,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冻结,在夜里止不住地发冷。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是恨李忘生的,恨对方不闻不问整整七年,恨对方移情别恋如此迅速,恨对方那么那么多,到头来也不过是自己在逃避问题的最根源,一味地往前走,希望背后的人总有一天能去牵他的手让他回头,可他没等到,于是便继续往前走。
他被情绪指引着,被怨愤蛊惑着,一着不慎落得的后果让他不愿也不敢回头,又如何能意识到跟在身后的人,他不是神也不是圣。
他也会难过,他也会退缩。
于是那么多恨,那么多年的恨,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捧在手心像一湾浅浅的河,被月光一照,就悉数散了。
他总觉得两个人的感情落得如此收场,那便不必再去强剖沉疴,日后大路都坦坦荡荡,何需再回首试图找回过去的时光。
至少李忘生不用再如此了。
可现下他看着对方如此模样,又要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李忘生怎么能没放下呢?他想,他怎么能没放下呢?
现在这个人哭着问他怎么办,他也想问啊。
他也想问问李忘生怎么办。
心脏似是彻底罢工了,呼吸停摆也缴械,他好不容易从颤抖不已的手里找回活着的感觉,刚要开口,对方哭声却渐息,转而代之的是平静呼吸,像绒毛一下又一下轻轻划过他的脖颈。
睡着了。谢云流呆滞着,做了数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敢动弹,匆匆忙忙把人放回床上,领子扣好被子也盖好,出门迅速拿了药回来开始倒水等放凉,掰药片时大脑却反复回播着李忘生的话,指尖因着慌乱和内疚不住发着抖,根本按捺不下。
好在李忘生睡是睡了,药还能吞咽,迷迷糊糊醒了会儿后抱着他又蹭,他再也不敢推开对方,连忙把人抱得紧一些,心里霎时又很难过。
“忘生……”他小声道,“对不起。”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他稍稍把声量放大了些:“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要么我……我明天就回去啊?”他道,“回去了……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李忘生没应,他看着对方的脸和耳还未褪去红热,实在忍不住想亲。
可唇刚碰到,就听见李忘生轻声喃了一句:“不行。”
“……为什么?”谢云流不解,可李忘生只是摇着头:“不行……”
浪三归离开前的话像地雷一样咚一声炸在他脑海,他都差点忘了还有个第三者的存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碍事又多余。
于是难过的情绪登时被气愤挤占,暂时缩去了心脏的一个小角落。谢云流咬着牙,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天杀的,在给谁守牌坊呢!他想,一个人间蒸发一样的对象,直播不出镜榜单没人影,有对象不去陪有家也不愿回,就忙她那事业忙忙忙忙忙,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好惦记的!
他气得脑袋都发热,可转念一想,自己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好像也没资格数落人家。
……李忘生怎么那么笨啊!
他顿时没了复合的底气,回头草在情感赛道本就是人下人的选项,他作为一个臭名昭著的前任返场,本就没什么人支持,若是再去横插一脚,岂不是连带着李忘生的名声都要坏透了?
那他到底该怎么办?谢云流坐在床边,盯着地毯思索了半天,脑子都要炸了。
即使李忘生还爱他,他俩也只能让步于世俗道德的约束,继续保持着平行线的状态吗?
心里郁闷又惆怅,他再也待不下去,打开房门准备离开,浪三归哎呦一声摔进来。
“……”谢云流难以置信,“你在偷听?!”
“我害怕啊!”浪三归委屈,“万一您真的干了什么有违职业道德的事,传出去该怎么办?”
他静等对方像往常一样咚他脑袋,可谢云流只是叹了口气,把房卡交到他手里:“你照顾他一会儿吧,我回家一趟,等下再来。”
“又我?!”浪三归连忙摇头,“我求您了能不能别把他托付给我了?真照顾上了到时候又要瞪我了。我也是个脆弱的小男生,被瞪了会难过会伤心,您怎么就不怜惜着我一点呢?”
“睡熟了,药也吃过了,看着他别醒了乱跑就行。”谢云流没吃他那套,“垃圾袋记得放床边,万一吐了让他吐里头别吐床上。热水壶没动位置,要是想喝热水了你给他倒一下,让他慢点喝别烫着。”
“……”浪三归面无表情,“一个没记住,你自己去照顾成吗?”
“给你补奖金。”谢云流道,“需要清空购物车吗?链接发我。”
浪三归心想成长果然就是逐渐变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现在这个点头哈腰的人是谁啊,他不认识。
“所以……”他问,“你俩刚刚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谢云流看他一眼:“能什么情况?”
“前辈,我听那情况……”浪三归抱着胳膊,“感觉不是他伤了您,是您伤他更多点啊?”
谢云流只道:“我走了。”
“哎!”浪三归想拦没拦不住,忍不住嘀咕,“怎么又跑了,属啥的啊那么会跑……”


——


回去路上风有点大,东京的温度,春季容易大跳水。
谢云流出门,被风吹冷了才发现外套被落在了李忘生那儿,但都走到外头了也懒得再回去拿。
当年也是这样在街头闲逛,在地铁上漫无目的地等,开到市中心就去一家咖啡馆磨时间。哪一天来着?他记不清,只记得是刚出院那阵,来了个拼桌的华人似乎也是公司团建,为首的胖一些,一见到他就喊师兄。
博玉胖了挺多,他一时间没认出来。
两人随口寒暄几句,最开始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到吕洞宾和李忘生的事,可他的人生就仅剩那么几个有牵挂的人,于是到最后问起李忘生如何,除却刻意,反而更像是一种习惯。
他记得博玉的回答是这样的:“挺好的,没事人一样,每天笑呵呵的。”
那他是如何反应的?应该是表现得不太满意,于是博玉也不再对他堆笑,和他一道冷下脸来:“怎么了大师兄,不行吗?”
“您当初本就不该这么对他,一走了之。”博玉道,“他现在走出来了,那您也没理由去责怪他。”
谢云流默了半晌才应声,气氛也因此越僵越尴尬,他凝视着瓷盘上的纹路,最后还是道:“如果我回去呢?”
“……大师兄,我说话难听,但有些道理您总得听明白。”对面的人道,“忘生师兄这几年不让我们谈您的事,他是真的对您失望了,我不希望您回去影响到他。”
“他现在过得很好,已经放下您了。您这几年……虽然不知道在日本具体干什么,但现在看上去挺体面的,那便也好。”他道,“既然在日本过得不错,那便没必要……”
“至少不用再去见忘生师兄了。”他看着谢云流敛下眸子,还是没把话说得太绝,“这是我的私心,抱歉。”
谢云流啊一声:“……他放下我了?”
面前的人思索一阵,而后道:“是的,我这次来日本他也知道,想转告您一句话。”
“转告什么?”他问。
“让你别再介入他的生活了。”博玉道,“最好是……不要再出现。”
谢云流哦一声:“你卡号发我一下。”
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啊?”
“不是不要我出现吗?那我换种方式总行了吧?”谢云流道,“每个月我会转笔钱过去,一半给师父一半给他,问起来就说你打的,让他俩收下吧。”
“不是,这……”博玉的神色登时有些慌张起来,“您这是干什么?又不是不回去了……我只是希望您别去见忘生师兄呀……”
“那师父愿意见我吗?”他问。
“希望的……但是……”他叹了口气,“忘生师兄先前因为您跟李隆基也闹了些嫌隙,现在对我们是处处针对,你要是在这关头回去,师父那边估计也……”
谢云流这次很久再没说话。
“这样。”半晌,他才开口,“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处理什么?”博玉看着他突然起身离开,“哎您别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
他没再听对方挽留,走出咖啡馆的时候,风也像现在那么大。
想起来了,李忘生那句亲口说的不要介入他的人生,原来是这个时候传达的,一句话反复播着,连带着吕洞宾当年的话也钻进他脑海。
他太懂对方的意思,如果李忘生不等了,那也没法去怪他,因为自己也是痛恨背叛的人,自然知道这种滋味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他就是忍不住,好像去责怪李忘生,去恨李忘生,就能把一些无名的情感悉数转移,叫他自己不要活得太累也不要过得太痛苦。反正对方什么也不知道,李忘生只需过好他的日子,他也只需恨着李忘生,这就足够了。
那些未名的情感是什么又不重要,他无需去挂怀也无需去介意,一道题有公式有数值那便能有解,题目先做了卷子也填满了,结果如何,又不是他该在意的东西。
可李忘生的出现又把填了那么久的卷子送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选择的公式一开始就是错的,而正确的自那场争吵后,就被他埋在了不知何处。
而现下风那么大,终于把掩盖在其上的沙砾吹走,叫心愈发明晰。
谢云流抬眸,难得一望天便瞧见了北斗,天空虽是倒转的,但天枢所对的也唯有那一个方向。
于是沉浮的心终于安定。
他把眼角的泪水拭了,只觉大脑从未如此清明。
哪有什么憎,哪有什么恨呢?
他明明还爱着李忘生,那么多年了,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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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秦川 | 2025-4-13 22:06:1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夜里八点半,洛风在忙报告的间隙开了把排位,战况已然接近尾声,高地告破在前,玄关却突然有了动静。
晚归的人像鬼魂一样飘进来,捞过他电脑旁已然只余几根塑料叉的水果盘,一言不发地踱步去了厨房。
谢云流没有明着反对过他打游戏,但从小被李忘生念叨惯了他也难免有些被抓包的心虚感——更何况对方上班之前他还打了包票要赶一晚上报告,现下对上谢云流的目光便更是尴尬。
可视线对上了数回,除却瞧见一个明显心情不佳的家长以外毫无收获,还因着这好奇的间歇落了一瞬失误,狂吃了对面好几个技能。
裴元操控的角色是个白猫,在他肩上挂着,堪堪才将血线抬回。
走位太过弱智,耳机里难免响起奶妈的亲切问候:“发呆了?”
“师父回来了。”他道,“感觉状态不太对,我去看一下,帮我和队友说一声啊。”
“好的。”裴元道,“反正快赢了,你去吧不耽误。”
洛风闻言放心撂下耳机蹬蹬跑去厨房,谢云流在切水果,表情无甚波澜。
托李忘生的福,厨房里面无表情的男人在玩刀,这个搭配只会让他感到不安。
洛风小心走近对方,仅剩一步之遥的时候谢云流开口了:“我不回来你就一直不吃饭吗?”
洛风望天花板都望得心虚:“这不是太忙了嘛?”
“忙着打游戏吧?”谢云流看他一眼,却没再多数落,如此态度整得洛风更是不安,凑近了小声问他:“……您没事吧?”
谢云流捏着刀刃在削皮,眼睫垂下来像隐了情绪的翳。
骇人的沉默里,他半晌才开口:“五年前……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李忘生放下了?”
“啊?这……”洛风嘶一声,“您当时没回来这事,师叔没崩溃很久,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了,自己不提您,也不让其他人提……”
“可能因为大家都希望他放下,所以他表现出相应的情况时,我们也偏向于去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洛风说到一半,却被谢云流打断:“那你觉得呢?”
“……有怀疑。”他道,“直到他给我看了您的那枚戒指,才是真的笃定了。”
他瞧见谢云流的眸子微微颤了颤。
人尚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许些海誓山盟,一辈子对他们而言仿佛是理所应当的计量单位,来日方长四个字说起来也像是提起明日计划般轻松。他对着李忘生把这枚戒指的来历吹得天花乱坠,但一个学生又能买到什么珍品,说是天涯此时,说是日后见它如见人,可充其量也只是个烂大街的次等品,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价值。
区区一句空口的承诺话,李忘生怎么可以记那么久。
谢云流叹了口气。
算了。他想。这人一直都那么笨。
他看向洛风:“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洛风顿时很委屈:“早又能早到哪儿去啊……我也是最近才联系上您的……”
谢云流无话可说。
“即使现在见到您了,这段日子以来我也不敢告诉您师叔没放下啊……毕竟不确定您怎么想,明明看上去是在意师叔的,可话又说得那么过分,要我怎么放心把师叔的心意告诉您呀?”洛风道,“他每次问起我,问您如何了问您怎么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回答您不在意?那还不如不说。回答您在意?可要是在意……”他叹道,“又怎么会那么久都不回去看他?”
谢云流笑了:“……是啊。”
“为什么那么久都不回去看他呢。”他道,“多混蛋。”
一低头,洛风眼神震惊,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云流皱起眉,“干什么?”
“哦哦……有点震惊您居然意识到了……”洛风尴尬道,“是挺混蛋的。”
谢云流幽幽看他一眼,吓得小孩登时找补:“当然您现在认识到错误了!那也是为时不晚的!”
他希望谢云流应一声,可空气在下一秒却因着对方的沉默凝滞,于无声中愈发压抑,像铅压在他心口。
半晌,谢云流才开口:“……有点晚了。”
洛风轻轻地啊一声,没明白对方在叹什么气,脑子里像有两个凹槽,需要他填进什么关系才能触发联想。
哪两个关键词,洛风却一时想不起来,思绪尚还在脑海里探索,谢云流那儿反倒有了动静:“李忘生……”
师叔怎么了?洛风回过神,却发现对方开始切果肉,力道大得渗人,刀片触到砧板响起的响亮咚声顿时把他带回了那个渗人的夜晚,李忘生面无表情地在厨房剁肉,一边剁一边咬牙念谢云流的名字,活像二娘肉包铺。
而现在的谢云流,唯一的不同或许是语气没那么恨了,念得那么轻又那么慢,听上去反倒更像无可奈何。
他愈发琢磨不透对方态度的转变,还好一个可怜的苹果经不起他几刀便落得片片均匀,谢云流便也不再念,转而冷笑起来:“……他怎么那么会装啊。”
熟悉的情绪扑面而来,洛风心想真是遭罪,估计又要开始骂师叔了。
可对方今晚就没按他的预料行事过,抬头一瞧谢云流眸子突然一片晶亮,在灯下一滚,溢出一滴泪留在颔角。
水果刀被放回桌上,落寞和无助骤然席卷眼前的人,像一场突如其来又漫长的冬夜。
“为什么装到现在啊?”他听到谢云流在喃喃,“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偏偏我现在才知道他装了那么久?……”
洛风被他毫无预兆的眼泪吓得手忙脚乱:“什、什么意思啊?您从哪儿知道的?……师叔跟您说的?您俩联系上了啊?什么时候?他给您打电话了?还是您给他打了?”
李忘生最近都不回消息,洛风生怕他再也不想关注谢云流的动向,现下瞧见势头简直像抓紧了救命稻草,可对方的眼泪又让他本该庆幸的情绪骤然变为不安,折腾之下简直要抓狂:“师父您说句话呀?”
“要么您先去休息一下平复心情?”洛风慌道,“天哪别哭了师叔哭还不够吗您怎么也哭啊?到底怎么了啊?”
谢云流撇开脸:“我没哭。”
“那您眼睛里是什么啊?”洛风服了,“切个苹果搞得像捣洋葱似的,您先去客厅休息吧?免得眼泪掉水果盘里我还要嫌弃齁咸一坨。”
果然吃了对方一记眼刀,但洛风哪管得了那么多,赶忙推着人回了客厅,把他啪一下摁上沙发。
谢云流的眼泪依旧没止住,面无表情地狂掉豆子,看上去实在有些吓人,和五年前的李忘生如出一辙。
洛风记得对方因着谢云流回国的消息难得在精神状态上回光返照了一把,可日历撕得越来越薄直到最后一页,该兑现的承诺也没能落实,电话彻底打不通,仿佛只是漂流瓶短暂地触了个岸,而后又漂走在茫茫海。
跨年熬着零点的工夫,明明是举国都在期盼欢庆的时刻,他却听到外头哐啷一声骤响,打开门一看日历被整个扔进垃圾桶里,李忘生和他对上视线也并未停留,抓着钥匙便出了门。
他急得一晚上没睡着,生怕对方和谢云流一样没了踪影。可电话打不通,出去找又没头绪,他在通知了吕洞宾后也只能焦急地在原地等。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忘生终于回来了,脸被冻得通红,一回客厅就哭,哭得很平静像一滩死水,抽纸的声音都比抽泣大。
洛风哪见过他这种架势,手足无措地走近对方,问他要不要先睡一觉。对方摇了摇头,洛风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他手里攥着张机票,牵过对方的手一摊,是飞东京羽田的。
洛风想,师叔应该是犹豫了很久很久,但最终还是没敢迈出那一步。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在等他。
谢云流的眼泪渐渐止了,于是洛风开口:“师父……”
“如果您真的在意师叔的话……”他轻声道,“去见见他吧?至少把您的心意告诉他好不好?”
“我……我不管说什么,到头来也只是个带话的,没法把你们的想法都说出来。”洛风道,“更何况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肯说真心话。”
屋内太安静了,让他的心也闷得难受:“……所以您回国后,去见一下师叔哪怕一面,好吗?跟他说说话,把事情都说开,好不好?”
谢云流沉下眸,终于有了回应:“……我见到他了。”
洛风瞪大眼:“什么?”
“……他来日本了。”谢云流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他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话!”洛风大惊,“您您您真的见到他了?你们说话了吗?……所以您才难过成这样?因为他跟您说了什么话对吗?”
谢云流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洛风拉拉他袖子,“你们都说开了,对吧?”
“……对。”谢云流道,“我也才发现……原来和他之间误会了那么久。”
“误会都说开了就好……”洛风几乎要哭出来,“知道我等这天多久了吗?你们两个怎么那么急人啊!”
谢云流的表情却颇为古怪:“……风儿。”
他道:“你支持我俩复合的对吗?”
“这还用问?”洛风不解,“你俩心里都有对方的话,那就赶紧在一块啊?”
“旁人的眼光呢?”谢云流问,“你不在意吗?”
“我在意什么啊?管别人怎么想呢。”洛风道,“你俩在一起当然是你俩开心最重要!”
“……好。”谢云流看向他,“风儿,不管我做了什么事,都还是你师父,对吗?”
洛风没懂:“……怎么突然跳到这句话?”
谢云流盯着他:“回答我。”
“呃……对吧?”洛风看到他的表情,赶忙改口,“是!不管怎样您都是我师父!”
谢云流的失望却不似演的,嗤笑着看了他一眼,看得洛风满心茫然。对方却没再言语,转瞬恢复了往日那副拽样:“你不是在忙研学报告吗?快去写啊。”
洛风实在跟不上他跳脱的思路:“……怎么又突然提这茬了?”
可谢云流的视线太过渗人,他还是赶紧坐回桌前关掉了游戏,打开文档开始敲键盘,对方见他如此便踱步进了厨房,终于开灶。
洛风听着他洗菜的声音,还是没忍住道:“师父您没在里面哭吧?”
“我哭什么?”谢云流嘁一声,“先把你眼泪擦擦吧。”
“……关心您呢,怎么还笑话我啊。”洛风心虚地揉了揉眼睛,迅速把注意力集中回面前的报告。


——


脑袋一阵昏疼,连带着眼也酸涩。
努力睁开的眼皮逃不过被房间刺亮白光逼退的命运,李忘生下意识抬手想把光源挡一挡,随即被一阵惊呼打断动作:“呀,您醒了?”
他艰难睁眼,一个白毛脑袋闯进视线:“您还好吗?要不要我把灯调暗点?”
“……”李忘生认出了他,“我还在店里吗?”
“是啊,您喝醉了不想坐车回去,我们店长就让您先休息在这儿。”浪三归给他倒了杯水,“您几个同事刚刚来电话了,说人在路上马上就到——哎呀我本来想说要么您就睡在这儿得了,但他们死活也不同意,一定要过来接您。”
信息一条一条蹦进他脑袋里头,把李忘生蹦得清醒了些:“……好。”
他叹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浪三归道,“您要说这话不如跟我们店长说去,他扶您回的房。”
李忘生没应,只是问:“我喝醉后有给你们添麻烦吗?”
浪三归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欲言又止般嘴唇张合许久,最后还是选择摇摇头:“……没,您没添什么麻烦。”
李忘生下了床开始捡外套,可地毯上头的除却他那件还有套全然陌生的夹克:“……这套似乎不是我的。”
“……这是我们店长的。”浪三归看他的眼神更狐疑,“他送您过来的时候留在这儿的,您忘了?”
“哦。”李忘生道,“那麻烦您送回去了。”
他把夹克递给对方,可浪三归却迟迟没接,只是问:“……您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嗯?”李忘生看他一眼,皱眉扶额似是脑袋很疼,无奈地轻笑起来,“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喝醉了事情就不留脑子,是忘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浪三归试探道,“就是您昨晚喝醉的时候说留宿会给小费的。”
“还有这回事啊。”李忘生没怀疑,“那我等下去前台给你们转吧。”
“还有你们那个店长。”他笑道,“他在吗?等下我去亲自谢谢他,还亲自送客人休息,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浪三归的表情登时很绝望:“……”
完了,看样子是真断片了。
他艰难开口:“您急着走吗?要么再待会儿吧?”
“早上的航班,我还是快回去吧。”李忘生道。
“啊?”浪三归更慌,“那么早就走了?怎么不在日本多玩会儿?”
“不玩了,工作忙。”李忘生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该回去了。”
项目还没忙完,哪有那么多时间逗留。这次临时的休假本就是吕洞宾破例放的,如此先斩后奏让李隆基很是不满,这几天已经给他甩了很多电话催进度。李忘生一个没理,接通了也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昨晚对方下了最后通牒,警告他们再不回来就把项目截期提前两周,一行人这才匆匆结束尚未完成的旅游计划,火急火燎改了票。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排在后几天的新宿游玩,要被一群人强行建议着提到这一天来。
李忘生懒得去想明白,或许是不愿去想明白。
那头浪三归见他东西收拾着收拾着就停下动作,赶忙道:“怎么了?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了吗?”
“……没。”李忘生叹了口气,心里的郁结却怎么也叹不干净,“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整理一下衣服,有点乱。”
浪三归忙道好。
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他一人,李忘生深呼吸着,终于把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
记忆像海浪般飘忽不定,一颗颗的珠零落四散,被他艰难地串成一条完成的链。
他干嘛了?他好像亲了谢云流,还扯了人家衣服。李忘生揉了揉太阳穴,只觉事情有点不太妙。
他自认这五年来对这个人已经彻底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再见到对方也能冷静相待,不至于乱了阵脚。可今晚太混乱了,酒精就像吐真的药剂,把他整颗心都剖给了对方瞧,偏偏对方也表现得如此惊慌失措,仿佛是真的在难过,也似是真的在后悔。
如果谢云流对他心狠点,对他不留情面些,那他还能借此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要在对方身上试图找到过去的痕迹。但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心底被沉溺许久的死根又有了复苏的势头,李忘生这才发现它仍旧盘根错节,仿佛这五年来他不是在抛却,也未曾在割舍。
海底的熔岩始终在翻滚,随时静待着时机爆发。
他第一次对自己能否控局产生了质疑,深呼吸许久才把翻涌的心绪平静下去。
谢云流离开时连他的扣子都扣错,李忘生干脆全解了,手触碰到第一颗扣时却又勾到那枚项链,戒指悠着荡着碰撞着,最后停留在他指尖。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它藏进了领口之中。


——


谢云流回店已然深夜,营业期的第二个高峰,大厅里头悉数是人,透气的闲逛的醒酒的等招待的,一众男男女女瞧见他均是一愣,可惜来者行步匆匆,风一般从每个人目光中飘过,眼神直锁走廊。
“人呢?”撞见浪三归,他赶忙道,“还在吗?我有话跟他说。”
“早走了。”浪三归道,“本来还想让他等等您,毕竟跟您打了电话嘛……但他同事催得紧,我也没办法,只能放他走了。”
“怎么就放他走了?”谢云流气结,“平时跟那些顾客不是挺能聊的?这会儿怎么拖个时间都拖不住?”
“一个两个我还能聊聊!”浪三归道,“十来号人一上来就问他们家前辈在哪,跟上门讨债似的我怎么聊啊?太为难我了吧?!”
“……”谢云流啧一声,“他提到我了吗?”
“呃。”浪三归表情凝重,“算是……提到了吧?”
谢云流皱眉:“算是?”
“……”浪三归目移,“我暗示好几回了,告诉他是我们店长送你回来的,外套也是店长留的,可他就是没什么反应……”
“他玩什么把戏?”谢云流面色更冷,“翻脸不认人了?”
“哎也不能这么说呀。”浪三归怼了怼两根食指,“你俩毕竟没那个什么嘛。”
“一定要那个什么才能这么说吗?!”谢云流瞪他,“他总不能是断片了吧?跟我玩上这套了?”
浪三归望天开始吹口哨。
“……”谢云流难以置信,“真断片了?”
浪三归不忍地点了点头。
谢云流啧一声,拿起手机摁下一串号码。
“……”浪三归叹为观止,“合着您有他联系方式啊?!”
谢云流眉头紧皱,在不住的忙音中彻底没了耐心:“他有说什么时候回国吗?”
“明天早上就回去了。”浪三归见谢云流转头就走,赶忙拉住他,“哎您干什么去!”
“去机场。”他道,“我就不信堵不到他,他们去羽田还是成田?”
“我怎么知道!”浪三归简直要投降,“您能不能冷静点?又不是以后彻底见不到了,您把选址的事忙完就能回国去见他了啊。”
谢云流心烦意乱:“我等不了那么久。”
“要么您还是等等吧?”浪三归叹了口气,沉默着,等谢云流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才开口,“……好歹等到他和对象分手了再出击啊,不然人家很难做的。”
“我管她?”谢云流面色不善,“她自己不查岗,对象跑日本来了跟我上一张床,那不都是她的错?现在要我让步,我凭什么让步?他李忘生就是爱我就是没放下我,她自己心里没点数?还难做,她难做什么?”
“……我是说李前辈很难做!”浪三归无奈,“您是不管不顾了,那让他怎么选啊!每天来的顾客那么多,个个都爱来爱去的,也没和家里那个离婚啊!”
他看着谢云流的表情有一瞬怔愣:“前辈……您对他俩恋爱的原因和目的一无所知,又怎么能确信对方会选择您而不是她啊?”
“……不会吗?”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已然有些怀疑。
“不一定啊。”浪三归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我建议您还是等选完址再去见他吧,到时候问问亲友他俩的情况,再做考虑也不迟嘛。”
他等着谢云流点头,对方却道:“……可我在他心里,应该不一样。”
浪三归对这台词再熟悉不过,来这儿的客人有多少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告白的,又有多少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被伤害的,他见得太多。
“……”他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您就那么信他?”
谢云流沉思一会儿,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坚定:“他不会拒绝我。”
浪三归哽住:“……”
在东京当了几年褒姒还真把别人当周幽了。他懒得再多言,对于谢云流越劝越犟的脾气非常了解:“那您打算怎么办?”
谢云流沉思许久,道:“我现在去看看回国的机票。”
浪三归彻底无语:“……”
“您去吧。”他叹气叹得惆怅,“以后人问起我老板是干什么的,我就说他当小三的,当得还特别理直气壮,简直就是小三之光。”
被谢云流怒敲一记脑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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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秦川 | 2025-4-13 22:07: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早七点的班次,宿醉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又被敲门声吵醒,李忘生只觉这趟旅行比起放松更像是在折寿,去机场路上又没忍住在车里头会了段周公,醒来时只觉浑身不适,骨头都要散架。
即将到站的间隙,他终于想起被冷落了一整晚的手机,刚亮屏就瞧见数个陌生来电,齐齐整整一排列下去,红名一片很是渗人。
甚至尚未看清号码,屏幕上头便又蹦出来电通知,李忘生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选择接通。
对面没说话,只有风声阵阵。李忘生沉默地等待,终于听到谢云流开口,语气很无奈:“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即使早有预料,熟悉的声音依旧让他心跳错了拍。
“……静音了。”他道,“没听到。”
谢云流笑了:“你都不问我是谁吗?”
李忘生学着他的样子扯出个笑,但总觉得笑比哭难看,干脆还是稳着表情,才好让旁人瞧不出破绽:“猜到是你,除了你没人会打那么多电话。”
谢云流笑意更深,声音像细绒擦过他耳,让李忘生的心跳得更快。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在机场吗?羽田,对不对?”
“……是。”李忘生不明白他怎么说得如此信誓旦旦,“T3。”
“果然。”手机里的人听上去很得意,“我赌对了。”
李忘生眉头皱得更紧:“……你一晚上都没睡吗?就为了在机场蹲我?”
“不然呢?”谢云流道,“你这样闹了一通,闹完还不接电话,我睡得着吗?”
“那你等我回电就好了。”李忘生不知道自己现下的语气算不算平静,“……来机场又是要干什么?”
谢云流的语气倒是无甚波澜:“我过来找你。”
于是他呼吸愈发困难:“你找我干什么?”
“李忘生。”对方道,“你别想把昨晚的事情翻篇。”
“我想见你,所以测测我俩缘分,看看老天愿不愿意给我机会。”他道,“你现在到了吗?”
李忘生看着航站楼离得越来越近:“……快了。”
“好。”他道,“大厅等我。”
同事纷纷下车搬着行李准备上楼,见李忘生杵在原地,均是好奇回头:“李前辈?您不上去吗?”
“……我还有事,等下过来。”李忘生道,“你们先上去吧。”
一群人依言去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里的人道:“我就等你五分钟。”
“不用那么久。”谢云流道,“你回头。”
人群里的谢云流总是很显眼,一眼就望得见。
视线交汇上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在如此热烈目光中蒸发殆尽,内心已然叫嚣着逃跑了,可就在谢云流朝他快步奔来之际,李忘生又下意识伸出了手,稳当当地接住了对方。
时间似乎都在此刻凝固,机场的人流再嘈杂也比不过谢云流在耳畔急促的呼吸,熟悉的温暖将他裹得严实,两颗心脏此刻离得那么近。
一瞬间他都要产生幻觉,仿佛现下才是七年前该发生的,他们从未分别,只是彼此都在做一场噩梦,做了那么多年才梦醒。
可一晌的温暖又要如何贪恋才不至于怀念,他最知及时止损的重要性,抬手试图推开谢云流,却又被对方抱得更紧,顿时卸了一切力道:“忘生……”
“没事的。”他道,“我们现在在日本,没人会知道。”
李忘生眨了眨眼,没懂他这句话蹦出来的含义。
“让我多抱一会儿好吗?”谢云流的声音很轻,方才在电话里还惜字如金没什么情绪的人,现下一张嘴居然怎么也拦不住,“我真的等不到下次回国再见面了……我不接受你突然来了又突然要走,一点消息也不给我留……我、我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在打你的电话,但你一直不接,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他道,“还好现在见到了,老天还是愿意眷顾我的。”
他确实是不想见谢云流的。李忘生想,但现下这人抱得那么紧,他又要如何去拒绝,推又推不开——怪就怪对方力气那么大,自己又那么消极不肯拼命去反抗。
“忘生,你昨晚说还爱我,应该不是喝酒喝糊涂了吧?三归说你断片了,但我知道你都记得……你不可能忘记的。”谢云流道,“忘生,我也爱你,我不希望错过这次机会,又要落得和以前一样的结局。”
李忘生艰难开口:“师兄……”
却被打断:“你先别回答。”
“我买了回去的机票,我会去见你的。”他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到时候等我回去了……你再做出选择,好吗?”
李忘生没敢看他的眼睛:“我……”
若真要做出个抉择,他现下就能选。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还是介意,还是难以释怀也无法去原谅谢云流当时的行为,如此背叛,痊愈了也仍会留疤。
他应该是要拒绝的。可旧日的情感仍在纠缠,于是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停在嘴边像冰柱踌躇待化的水。
李忘生叹了口气,只得推开谢云流,把对方所有扰乱他心境的言语都叫停。
一个动作让原本信誓旦旦的人顿时沉入不安的海,谢云流难以置信地看向李忘生,再开口已然底气不足:“……可以吗?”
他对着李忘生彷徨的视线,只觉对方沉默的一秒比一年都要漫长。
于是突然响起的呼唤在这时简直像救命稻草:“李前辈!”
同事背着包跑过来,扯过他袖子就跑:“您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大家等你好久了,快走吧!”
李忘生如临大赦,走前却仍下意识望向谢云流,对方没开口也没阻拦,随着距离愈远就愈瞧不真切表情。
他只能看到对方转过了头,再度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


风铃叮当响。
浪三归面色凝重,在看到谢云流拖着行李进店时更是眉头紧皱:“……前辈。”
谢云流把钥匙交接给他,轻轻地嗯一声。
“他要真像您说的那个反应……那我感觉有点悬。”他小心道,“您确定要回国去见他吗?我实在怕您哭着回来……”
谢云流见他把钥匙收下便放心离开,浪三归见他连瞪人都吝啬,更是慌张:“哎哎哎!真去啊?”
“怎么了?”谢云流被他扯住袖子,只得回头,“担心我走了你一个人照顾不好店?”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啊!”浪三归道。
“那是哪个?对了,风儿的票在明天凌晨,我怕他起不来,你记得去喊一下。”谢云流道,“房门钥匙一块在里头,都交给你了。”
“……别转移话题啊!您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浪三归简直抓狂,“真是的洛师兄怎么偏偏现在去交报告了,他要是来劝,您肯定就不走了……”
“到点了。”谢云流看一眼表,“我走了,晚上风儿要来蹭饭,你带他去外面解决一下。”
“哎!”浪三归见他大步出了店,气得嘀嘀咕咕,“这到底是让我当代理店长还是让我当爹啊?”
店外头,谢云流上了车,往机场的方向驶去。
他努力不去回想浪三归的话,现下的状态最忌心乱,他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只能自我安慰李忘生当时只是需要时间——距离那天已然过了些时日,那他应该想清楚了,女友那边应该也已经说开,足够下定决心去选择自己。
最好是这样。谢云流想。
他的大脑始终处于放空状态,全靠本能在刷卡进站出站,麻木地在机场里环环绕绕,直到不同班次的登机播报一遍遍响起,不安和紧张才逐渐回笼,卷土重来吞噬了他强装的镇定,叫他的手都微微颤抖。
人紧张的时候格外喜欢表现得很忙,谢云流现下实在无事,便干脆把每个应用软件的消息红点一个个清理过去,一直清理到视频软件时却瞧见条通知明晃晃挂在第一栏。
您关注的【玉虚】正在直播中。


——


谢云流进直播间的时候李忘生正好准备排麦,瞧上去兴致不太高,弹幕都在问状态,他也只是摇摇头,说工作上有点烦心,没别的原因。
“带着工作室的同事翘了几天班。”屏幕里的皮套笑得无害,“现在老板在追责,每天请我去喝茶。”
弹幕顿时飘过一片愤怒红豆,都在骂挨千刀的无良老板,十足的帮人不帮理。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谢云流也选择混入其中,顶着乱码的id浑水摸鱼在里头当复读机,不停长按弹幕复制,未料下一秒蹦出个摁键,他来不及收手,竟是排上了麦。
蹦出来的数字1让谢云流脸色大变,赶紧去后台翻闲置许久的变声器。
“今天截少点吧,最近有点犯困,早点下播去睡觉。”李忘生见紫虚在弹幕应了声,便照例搬出了天堂套餐准备超度,“那直接开始吧,第一位在吗?”
谢云流手忙脚乱调好变声器数值,上麦时说话的声音都紧张:“……在。”
“怎么称呼你?”李忘生看向他的默认头像和一串乱码,对方估计也知道这号有些上不来台,答得十分尴尬:“……没事,随你喊。”
“我起名的水平太差,算了。”李忘生笑了,“进入正题吧,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谢云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上一秒还在复制弹幕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排上了麦,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反正他确实有事要问李忘生。
可对上屏幕里的皮套,他反而又有些说不出来话了,第一次郁闷这形象居然长得跟李忘生如此相像,一双眸子盯着,简直让他无处遁形。
“……”他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关于感情上的事。”
“好。”李忘生察觉到他的情绪,安抚道,“你说吧,别紧张。”
“……我和前任分开很多年了,但彼此心里还挂念着对方。”他道,“可前任不是单身,我不知道他和他女朋友谈了多久,但他女朋友对他很冷漠,应该不是良配。我……我想回去让他在我和她做出选择,现在却有些犹豫不安。”
玉虚的眼睛微微瞪大了,看上去有点惊讶:“你是担心伤害到那位现任吗?”
“……”谢云流顿时觉得很心虚,“不是,我担心他拒绝我……”
“不管人家死活了是吗?”于是屏幕里的人笑得尴尬又无奈,“他和现任的感情状况具体怎么样?你了解得多吗?”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他现任对他不好,非常不关心他,平日里不见人影就算了工作上的事也不关照,我比她好太多,可以给他更好的生活,也不会常年失踪找不到人,更何况他爱的人本身就是我——”
“好,我明白了。”李忘生道,“那你试探过他的态度吗?”
一句话又熄了燎原火:“……他看上去有点害怕,应该是不希望我去打扰他们。”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他道,“明明我陪他走过了那么多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高中开始恋爱一直到大学毕业……他和现任再如何感情深厚,又如何比得过我和他的二十多年?他那天晚上还说记挂我,还说他爱我……我愿意相信他会选择我,可他的态度实在让我有点害怕,我害怕那个结果,那个看上去不可能但还是有几率发生的结果。”
“因为人生太倒霉了……”谢云流小声道,“我很怕老天在这件事上,也不愿让我如意。”
白衣的道士沉默了很久,眸子敛了半天,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别这么想,不是你的错。”
“你愿意去尝试,已经很厉害很勇敢了。”他道,“他那晚对你说的话,你不必记得太清楚,毕竟是床上的话,不可尽信。”
谢云流愣了愣:“……不是,我和他没有进行到那一步。”
李忘生无奈笑起来:“那也不能信。”
“……”谢云流不敢相信,“所以我真的不该去吗?”
“看你自己吧。”李忘生道,“如果你愿意去迎接这个结果,为你们的感情画一个句号的话,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
“因为看样子,你多半会失败。”李忘生道,“但失败是好事。”
谢云流的心彻底凉了。
“毕竟这个人会隐瞒情况重新接近你,说明他本身也是一个品德欠佳的人。”李忘生道,“你若是把这事捅破了,对你和他现任都是好处。”
“……”谢云流扯扯嘴角,“不是,他是很好的人。”
末了还补了一句:“他跟你一样好。”
“…………”李忘生沉默了很久,“我不觉得这是在夸我。”
谢云流忙道:“真的,他跟你特别特别像!”
他听到耳机里李忘生无奈的叹息声,一时也有些解释不清楚,只得换套说辞:“……那如果是你呢?”
李忘生愣了:“我?”
“如果是你呢?”谢云流问,“你会接受我吗?”
“……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补充道。
弹幕有些观众敏锐察觉到不对,已经开始扣问号,谢云流却懒得管他们的看法,目光直盯那袭白衣,终于等到对方开口:“如果是我的话……”
“我不会突破那条底线。”他道,“变心毕竟是人的天性,感情的随机和冲动很难去克制,但忠诚却是一种自我约束的能力。”
“如果是我,我会克制住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情。”他道。
谢云流只是轻笑,笑得屏幕里的人有些不安。
他算是明白粉丝为什么喜欢把他捧成所谓的赛博神父了,因为李忘生永远都是这样的,理智得好像什么都困扰不到他,他在审判席上审判每个人的经历和感情,似是在共情实则都是在帮理,浑身上下没有一道污点,也不会为俗世的情感所累。
现下他轻飘飘说一句我不会突破那条底线,看上去多伟大,多正直,可那日他眼里的慌乱明明不似演的,他明明有犹豫,明明在困扰。
要不是同事搅局,说不定他已经成功蛊惑了他,说不定李忘生就不走了,选择留下来,选择留在他身边,他们可能会回家,可能会去就近的酒店,他第二天醒来可以抱着对方,不用再去梦里会客。
如果真是这样的结局呢?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想去试试。
就算李忘生真的拒绝了,他也算得上问心无愧,因为他没有逃避,没有再像这七年里头一样,自欺欺人般地不敢见他。
他知道自己是李忘生人生里唯一的变数,但这个变数究竟该不该留下,得由李忘生自己来决定。
玉虚的声音唤回他思绪:“……这样能给到你一些参考吗?”
听到对方肯定答复,他稍稍松了口气:“所以你……”
“我还是决定去。”谢云流道。
李忘生哽住:“……”
“万一呢?”他道,“万一他答应我了呢?”
“……”李忘生扶额,除了苦笑也没法给出别的反应,“那祝你成功吧?”
他听到对方道了句好,而后挂掉了电话。
“也不知道她还在听没有……希望她别成功,不然又入火坑。”李忘生叹了口气,“大家如果遇到她这种情况,还是早点走出来为好,过去的人没什么好在意的,别为了不值得的人担上第三者的骂名。”
弹幕要么在讨伐渣男,要么在心疼苦主和躺枪的现任,李忘生不再耽误,火速切了下一位,手机恰时响起短信铃,他却没时间去查看,只是把它放到一边,迅速投入到第二位水友的故事之中。
没能在第一时间查看的后果便是忙着忙着就忘却,一直到下播他都没去注意常年红点爆满的信息栏里多了哪路神仙,洗完澡便钻进被子里头,打算清完微信消息就睡觉——洛风那儿发了张机票的截图,他便回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有空跟他出去吃顿饭,他有事要说。
对方回什么事,他盯着这三个字,脑子里难免蹦出那张脸。
……反正是有关你师父的事。李忘生长出一口气。
他这段日子又去骚扰了几回东方宇轩,算是把情绪冷静下来了,现下想到对方的脸,至少不会再如头两天那样被牵动着思绪失眠,这是痊愈的好迹象。
药劲越到后头越烈,他迷迷糊糊入了睡,因着休假日的原因没设闹钟,一觉睡到大中午。
明明是自然醒,却因着连串的噩梦没什么精神。李忘生觉得脑袋有些昏沉,迅速洗漱完又草草解决了午饭,只觉做什么都没劲,干脆窝在沙发里画那本秘密花园,涂色无聊但至少能打发时间,一下午很快过去。
时针敲响饭点,他本想去冰箱翻些菜,敲门声却骤然响起。
洛风应该是明天才到。他想,现在能有谁会来?
敲门声愈来愈烈,他只得放下涂色册,走到门口。
梦里的怀抱再度降临,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像冰锥上化的水,很凉,但落在心里仍旧能泛起一阵涟漪。


——


故地重游本身便是一种刻舟求剑,谢云流对李忘生仍住在这栋房的期盼不大,好在对方念旧念到了极致,除却手机号码以外竟是连住址都未曾更换。朝思暮想的脸就在眼前,他实在没按捺住激动,上前就把对方抱在怀中。
哪儿还有什么道德廉耻,他只想遵从心里的感受。
可眼前的人比上次绝情得多,转瞬就把这个怀抱挣开,力气大得很,把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谢云流愣在原地,抬眼打量时才注意到屋内生活用具成双成对:“……”
难道她就在里面?所以李忘生才推开他吗?谢云流难以置信,可这是他和李忘生一块买的房子,李忘生怎么能让她住到这儿来?
那她平时会睡在哪儿?谢云流不敢再想,看向李忘生的目光登时很难过。
“……你怎么来了?”李忘生皱起眉,“好几天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来找你。”谢云流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却丝毫未变,“……你欢迎我吗?”
视线里头的情绪很陌生,谢云流难以分辨其中具体如何,只知道李忘生看起来很为难很痛苦,似是在挣扎:“……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欢迎你。”
他只需要这一瞬犹豫就足够。
谢云流深呼吸一口气,赶在李忘生后退前冲上去再度抱紧他。
他果然没有再推开。
“没事的,你别怕。”谢云流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很僵硬,连忙安慰,“我们不用管她,要真被发现了,问起来就说我勾引你的,都是我的错。”
李忘生抬起头,实在没懂这句话出现在此处的用意:“……你说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吻便降落唇畔,亲得他头昏脑涨,疾风骤雨之下腿都有些发软,臀却被贴心地托住,箍在掌里被当成可供把玩的揉捏玩具。
布料还是太薄,没能隔住被外头冷风吹得冰凉的指尖,更何况它很快便探入,李忘生一个激灵,没忍住呜咽出声。
空气骤然升温得有些甜腻,李忘生躲着他的吻,可对方舐上他唇珠的那刻,下意识便张开嘴的人又好像表现得不再躲闪。
他自己都要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了。
谢云流低头瞧去,对方脸和耳都通红,看得他甚是受用,心里顿时舒爽不少。
“忘生,你就顺着内心一回,好不好?”他轻声道着,把李忘生最后一道防线也击溃。
“……就一回?”李忘生抬眸对上他视线,抓的却不是谢云流期待的关键词,脑子昏乱,说的话也断断续续,“一回……一回那也行。”
“你要求怎么那么低?”谢云流笑了,“过段日子我就彻底在国内安定了,到时候天天晚上来找你,好不好?”
李忘生赶紧摇头:“一次就够了。”
“那么小心干什么?”谢云流抚着他的腰,嘴唇磨着脖颈留下道道吻,“还是我最懂你,对不对?很久没那么舒服了吧?一个人在家里是不是特别闷?”
他往前一步,李忘生却彻底无路可退,桌上的物件被身上的人拂了,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动静震天响。
谢云流谨慎地四望一番:“……你家里到底几个人?我发你短信问了,但你没回我。”
“……”李忘生实在没懂他这做贼的姿态是怎么个情况,“现在只有我一个,明天就——”
“明天就两个了?”谢云流抬起他的腿,“那今天赶紧搞,我明天早上偷溜出去。”
“等一下……”李忘生推着他的肩,可谢云流吻着他的唇,让他半句话也说不出,“师兄……等一下!”
衣服的扣子又被解开,项链的在灯光下泛着亮,谢云流看着那枚项链,笑意更深。他吻着他的脖颈锁骨,一路吻至胸口,直到那枚戒指挡住他去路。
李忘生察觉到脖后的皮肤被指腹磨过,细链登时落在他小腹,独留那枚戒指被谢云流攥在手中,不知何时被送上了他的无名指。
像烙刑,一下便把他烫醒。
“忘生。”谢云流握住他的手,“过去的事,我做错太多也错太久。”
“如果你愿意听,我现在就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他道,“忘生,我一直都爱你,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图个一晚上,我希望我们能把以前的缺憾都圆上,我希望你往后都能选择我,而不是选择其他人。”
“……”李忘生的表情很僵硬,“我倒宁愿你是来图一晚上刺激的。”
“不是。”谢云流皱起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真心的呀,我真心想弥补我们的过去。”
他抱紧他,呼吸灼热心跳也迅速:“我爱你忘生。你说你爱我,我也还爱你。在日本那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见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总能忘记你,但我就是……”
他道:“我就是一直都爱你。”
“忘生,我知道……”他听到李忘生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以为希望渐近,笑都明媚几分,“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不出格的好孩子,很多事情你是绝对不会去容许的。可……可现下这个情况,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所以你愿不愿意为了我……”谢云流紧张地看着他的眼睛,期冀道,“你愿意为了我,放弃那些原则吗?”
李忘生沉默了很久,而后摇了摇头。
“抱歉。”他深呼吸一口气,眼睫都颤动,“师兄,其他事情我都不在意,也都能随你,只有这件事……不行。”
谢云流放开了他,于是李忘生终于得以重新顺畅呼吸,脑海也因着氧气的摄入彻底清明。
“没事……我早该想到的。”可待他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对方瞧上去的状态却不似解脱,“抱歉忘生……我还是太急了。”
“那、那我们还可以做家人吗?”谢云流看上去很是无措,“我还是你师兄,对不对?”
李忘生点点头。
“那我现在就是师兄,是家里人……”他努力地找着由头解释刚才的行为,“刚才我就是来拜访你一下,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在意。”
“我……”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我可以找地方坐吗?跟你聊聊以前的事可以吗?”
李忘生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是很想谈。”他觉得浑身都累,“等风儿回来再说吧。”
“我们两个不能单独见面吗?”谢云流问,“就当是说清以前的事,这也不行吗?”
“不能……”李忘生低下头,“你快走吧。”
低头瞧见无名的闪光,于是他摘下了那枚戒指,递给对方:“这个也还你。”
谢云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圈已然发红。
“……师兄。”李忘生抿了抿唇,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开口,“我那晚是说了那些话没错,我也没有在胡言乱语,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可有些事情我无法去接受,我再如何爱你,再如何愿意为了你去改变,也不会去放弃这一条原则的。”
“所以我们没有可能了。”他道,“我无法原谅出轨的行为,尤其是在还没分手的情况下。”
他等着谢云流的反应,或许是后悔,或许是暴怒。
但现下的反应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你因为我邀请你出轨才拒绝我?”
“什么?”李忘生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东西?”
“难道不是吗?”谢云流脸上的疑惑也丝毫不逊色,“不然你还能因为什么拒绝我?你都爱我爱成这样了……”
“……你从一开始进来就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不正视问题就算了,反而还顾左右而言他。”李忘生捻着眉心,语气称得上失望透顶,“师兄,你这几年在日本到底学了什么?怎么能变得那么轻浮对感情那么不负责任?”
“我哪有说莫名其妙的话?难道不是你……”鼻子险些被门碰瓷,他奋力敲着,李忘生却不再给他开了。
他哎一声,火噌一下从心头涌起:“你这时候怎么那么有道德了?你有本事那晚在床上别说爱我啊?!”
“还骂我轻浮啊?!”他急道,“明明那晚被占便宜的是我啊!”
“……你到底出不出来!”半晌气有些消了,“出来把话讲清楚!我怎么就轻浮怎么就对感情不负责任了?我出轨不还是因为太爱你了吗?你那半推半就的也不像拒绝啊!”
“…………随便你吧!”最后气急败坏,“我再等你十分钟,你要还愿意跟我讲清楚,就把门打开。”
上楼路过的居民纷纷侧目而视,谢云流悉数瞪回去,在门口憋着火等了半小时,可李忘生像是真生气了死活不肯开门,他踱着步怨气满天,最后见对方确实不愿和他多言,只得作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公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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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秦川 | 2025-4-13 22:07: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李忘生不知道自己在门边站了多久。
门隔音很好,他只需要再走远几步,就听不清谢云流在门外说的任何话。可惜人叛逆到一定程度就称得上犯贱,他再度选择驳斥了理性的上诉,选择站在原地好歹把谢云流的话听完,期盼能有什么转机能有什么奇迹。
……听完了又觉得还不如不听。
心像是又死了一遍,门外的人让他出来解释清楚,可他已然不想再开口多言。自己能隐隐意识到他和谢云流之间有很多问题没有说清楚,这才导致方才的对话如此莫名,可现下李忘生只觉得整个人都没力气再说话,也没有力气去走动,更别提打开门去喊住对方先别离开,步骤太多也太繁琐,其后的未知更是让他无力去应对。
因而到最后门外的脚步声远了,他也只是静坐在门后,对着地板的纹路发呆,仿佛把大脑放空了就不用再去纠结其中条理,心里的情绪也会随之缓缓消散最终剩不下丁点痕迹。
直到暗下来的房间带给了他些许时间的概念,李忘生才缓缓起身,不抱希望地打开了门。
自然空无一人。
屋外风依旧很大,房门大开后更是从楼道里争先恐后地灌进来,他鬼使神差地迎着风往窗边走,视线朝楼外那方花坛看过去,瞬时被一道人影定住了目光。
谢云流就在花坛边坐着,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知道这公寓楼外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这样孤身一人坐在花坛边的,情绪多半不会太好。
李忘生望着那道黑色的身影,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该不该下去。
他总觉得自己该心狠些,至少得匹及到方才言语的程度,可他还是无法把一个占据他人生快三十年的人割舍得如此干脆又干净,说到底对方还是他师兄还是他家人,他们的联结撇弃情侣的身份之外仍旧成立,像水一样断也断不干净。
可是自己和他说得很清楚了。李忘生想。
那话不仅是对谢云流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他俩没可能了,过去的时光固然美好但也已然翻篇,现下眼前的人早已无可救药了,他又何必在废墟一片里找寻些痕迹。
天骤然暗下来,楼道的灯亮起,李忘生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在昏黑一片里翻涌得很是渗人。
他长出一口气,转身进屋拿了伞,从未下楼下得如此拖沓。




——




花坛离得近,公寓楼外就是小区广场,旷然一片找起人来很是方便。他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坛边的人影,对方听到动静和他对上了视线,却没朝他的方向走来。
于是他只能再违背内心一些,迈步走近对方。
“你过来干什么?”谢云流的态度却很抗拒,“不是说我们没可能了吗?你还过来找我干什么?”
李忘生问他:“那你还在这儿等着干什么?”
“我迷路。”谢云流闷声道完又瞪他一眼,“我迷路不行吗?”
“……大门就在那儿,你迷哪门子路?”李忘生不愿再和他多说话,瞧着是递伞但更像是硬塞,“带着吧师兄,看样子要下雨了。”
谢云流没接。
“师兄,你想淋雨回去我也拦不了你。”他叹着气,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但这里风很大,今天又降温了温度那么低,待在这儿要受凉的,还是快点回去吧。”
谢云流终于肯看他一眼,可眼底情绪不定,在昏下来的夜里瞧着很是阴郁,眸底萌生着不祥的预兆,一步一步随着谢云流的走近压迫住李忘生的胸口,一时间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我俩不是没可能了吗?你不是拒绝我了吗?现在又过来干什么啊?”手腕被他攥紧,李忘生吃痛后退一步,对方却只是放松了力道,没有松开的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李忘生?来和我解释清楚事情的吗?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日本的时候表现得有多难过多爱我多离不开我,结果到国内又是一副高高在上守着道德牌坊来指责我的虚伪样子,你来解释这个的吗?”
“……说话啊?”他的声音很颤,“告诉我你除了给我送伞还有别的话要说啊?”
李忘生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我只是来送伞。”
谢云流松开了他的手,很沉重地叹了口气。空气横亘在两人之间,愈发地闷重压抑。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谢云流轻声道着,打破了沉默。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对直播间连麦的人这样,对榜单粉丝这样,现在对我你也这样。”他的语气称得上咬牙切齿,“你别再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了好吗?说我们没可能的是你,现在来关心我的也是你,把我赶走了又主动贴过来,看我这样狼狈很好玩吗?我把一切都抛下了我什么都不管了什么尊严什么底线我全都不要了,我为了你我从日本飞过来到现在还没睡过觉,我一来就找你就想要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么办?要我怎样把心剖给你看你才愿意接受我愿意舍弃你那点包袱啊?你就那么完美那么无缺那么容不得一点败坏吗?……”
“可你要真这么高尚,那天在日本的时候又为什么要说我长得像你一个认识的人?你到底在想谁啊?你心里不还是有我吗?你不是爱我的吗?”他道,“……不是吗?”
李忘生的眼神很平静,除却眼尾有些红,除却呼吸的频次比平常快了许多,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你爱我,但你只爱七年前的我,对不对?”谢云流轻声问。
没有期待中的反驳。
“怪不得呢。”他嗤笑一声,“怪不得……”
“现在的我是不是惹人烦了,是不是让你难以下定决心去选择了?但这是我想变成这样的吗?我也没想到合同熬完两年了一出门就能飞来横祸进医院啊,我也没想到出院后一天随便去市中心逛逛又能遇上博玉,我更没想到他会说你放下了说你再也不想见我,所以我才会去找当年调查的证据才会不联系你,因为我怕见到你的时候你说你不爱我说我们没可能就像现在这样……”谢云流见他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上前凑近他像是最后的挣扎,想要从他的眸子里翻出些答案,“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啊忘生,可我就是这么倒霉就是像遭了天谴一样在日本就是那么不如意,我没听你的话我让你难受那么久都是我的错,可我这几年难道就在潇洒难道就在滋润吗?忘生,我都这样了……”
“你为什么……”他哽咽着,“为什么还是要拒绝我呢?我就……我就那么比不上七年前的自己吗?你宁可守着这样一个触不到的幻影,都不愿意接受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人吗?我们明明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的。”
可李忘生只是沉默着,连视线都不施与,低头时额发把表情都遮盖,漏不出一丝情绪。
谢云流心想,他宁可对方好好跟他吵一架,宁可跟七年前一样两败俱伤,这好歹说明对方心里还有他,会为他感到生气感到难过,对方所有的情绪都会来源于他。
可李忘生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这显得他在他面前更可悲。
“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谢云流感觉自己的牙关都要被咬碎了,虽然不舒服但只有咬紧了才能不在说这些话时哭出来,才能把语气稳得凶一点,不要露了馅。
“李忘生!”可他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火,“你心怎么那么狠啊?我都说这么多了你就没点反应吗?说句话会遭雷劈吗?!”
于是面前的人终于舍得开口,夜里他也看不清他晦下去的眼,五感仿佛只有听觉在工作。
“……我本来不想说的,因为你这几年确实不容易,我都知道。我只是怕再说这些,你会不开心,可能会恼羞成怒吧?我也不知道。”李忘生的视线终于汇上他,眸子在漆黑一片中泛着光,晶亮,“师兄,刚刚你说的……我姑且都信你。”
“但……你应该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吧?”他道。
谢云流愣了,心里浮起一阵很不祥的预感:“……还有什么?”
“你是干这行的,还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李忘生笑了,“别以为隐瞒着不说就可以掩盖过去,我没有风儿那么好糊弄,我都知道的。”
“什么?”谢云流不明白,“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
“你说话啊!”他实在无法忍受讲话中途的歇止,对方消极的应对态度堪称火上浇油,“又沉默什么?快说啊!”
水一瓶一瓶地朝海里灌,总会溢出来的,何况今日天气状况算不得好,暴雨连绵又带狂风。
于是李忘生无法再冷静也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在谢云流讲清在日本那么多事后他的大脑就因着突如其来的信息开始宕机,他不知道对方受伤也不知道博玉说了如此谎话,心因着谢云流句句言语的攻击在狂跳在颤栗,几乎要把他的胸腔都震碎。
可即使如此也不该动摇最初的原点,他再如何心疼谢云流,对方也不该做出那件事来的。
“……我为什么不说话你心里没点数吗?”李忘生看向他,终于如他所期望地开始说话,“我跟你说那么明白了你怎么就没反应呢?你这几年到底睡过多少人才会说出那种话啊?在外面见了多少人还是觉得我最好?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在日本过得不好,我当然会难过当然会心疼,但你跟我说这些又是干什么?是想用怜悯换取我的原谅吗?”
他看着谢云流的眼脩然瞪大,对方的表情顿时慌乱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禁更想笑。
“那是什么意思?睡了那么多人还是忘不了我,就因为我是你第一个恋人吗?所以你就那么理所应当地把我认为是最后安定生活的归宿吗?难道我就该无条件地选择你,即使你在外面和那么多人谈了恋爱又和那么多人发生了关系?”他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啊?就算我们当时在吵架闹了分手,这难道是你去夜店厮混的理由吗?你就可以在夜店找艳遇了?一个就算了两个三个的情况都有,你是忙上了,就让你朋友应付我?你把我当什么?你在跟你朋友串通起来一起羞辱我吗?”
谢云流被他的话冲击得厉害,整个人僵在原地时远处一道雷霹雳一声,雨在瞬间细细密密地落下。
“忘生……”他见李忘生的发瞬间被打湿,赶忙牵过他的手想去拿那把伞。
李忘生却挣开了他的手:“怎么了?不敢说话了?我说对了,是不是?”
“不是!”谢云流急得要命,想去拿伞可李忘生就是攥着不放,想顾着拿伞却又被说是心虚不回话,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赶忙开口,“这、这是哪门子故事被你编出来了?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事又什么时候让我朋友应付你了?忘生,你就算讨厌我你也别扣我帽子啊!我真没干过这种事啊!”
“师兄,做过的事情就承认吧。我不会因为这个瞧不起你。”对方瞪得认真又狠心,哪里看上去是瞧得起的样子,“我还是会把你当师兄的。”
“我没有啊!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谢云流几乎要抓狂,总觉得这个对话莫名地熟悉,脑内电光火石般闪过幕幕回忆,层层叠叠穿梭过他眼前,谢云流眼疾手快,才终于艰难抓住其中一缕。
他难以置信:“……你不会也和风儿一样打我电话了吧?”
“……我就知道!”谢云流见他默认简直要抓狂,“你们打电话怎么都赶上巧时候啊?!李重茂这人……这人少逛几天夜店会死啊?!”
熟悉的名字再度出现,李忘生有些恍惚:“……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云流啧一声:“我的手机被他抢走了!你说是谁接的电话!”
李忘生僵在原地。
他开始在脑海里搜寻二人为数不多的碰面,可对方的声音怎么也想不起来,更别提和当初电话里的去比对。
可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李忘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心里骤然浮现出希望,但自己这儿一无所知,只能把寻找答案的期盼寄托在对面的人身上。
“还什么朋友啊我就是被他卖去的风俗店!为了不让我联系你们他还把我所有通讯工具都收了!这件事很复杂我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我们先回去,雨那么大啊忘生!你回去听我解释好不好?”谢云流见他只是摇头,肺都要气炸,“忘生!电话里又没有我声音!风儿那儿没听见,你那儿也不可能听见啊!没有听见声音你怎么能确定是我?风儿误会了是他笨,你怎么也跟着他一块犯傻啊?”
出乎他意料,李忘生的眼泪突然掉出来,谢云流登时慌了:“你别哭啊我没骂你笨的意思……”
可对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谢云流便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他说的?”
李忘生没否认,谢云流气得几乎两眼一黑。
杀千刀的,怎么能有那么贱的人啊。
他连忙追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别让我打电话过来了……说我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让我识趣一点。”李忘生道,“我骂他了师兄……我说我不信,我要你亲自来说。他就说我胡搅蛮缠,分手了还要管前任如何,可……”
李忘生道着,手忙脚乱地把险些落下的泪擦去,可越擦落得反而越多,到最后实在掩盖不住,像断了链般一颗一颗往下坠,一滴一滴掉在谢云流手上,温热的和冰凉的雨混在一起:“师兄……我们那时候明明没有分手啊……”
“我等着你回电,因为我刚开始也不相信。”李忘生哽咽着,“可你没有来解释……你当时都能和师父打电话,就是没给我打。我一直想问你,但你没给我机会问。”
“七年了师兄。”他道,“你但凡给我个解释,我都不会信的。”
……可他偏偏消失了那么久。谢云流怔愣地想。
他只觉心也要跟着李忘生的眼泪一样碎成链落在地上,疼痛得让他难以呼吸,他赶忙上前把人抱在怀里,湿透的外套和毛衣冰凉又沉重,压得李忘生喘不过气,急促地呼吸着抓紧面前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我不敢见你忘生,我不敢面对你……我们当时都那样了……”谢云流道,“师父那儿我也只联系上一次,他们之后公共电话也不让我打。我不知道李重茂和你说了这些,我真的不知道……我如果知道了我肯定会去联系你啊忘生,我干什么都要去跟你解释清楚的。”
“师父那时候问我……换这种情况,要是你这么对我了,问我会不会等。我听完特别怕,越怕越不敢联系你。我怕打扰你怕你骂我怕你永远离开我……对不起我逃了那么久……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等那么久……”他道,“我以为你早就放下我了早就不在意我了才一直不肯来见我,我没想到你是因为这个啊,我真的没干过这事……我真的没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李忘生开口,试图打断他:“我……”
谢云流急了:“我真的没有说假话啊忘生!不然就让雷把我劈死好不好?”
刚说完,一道雷顿时撕破天。
“……干什么?!”谢云流抬头气道,“我问心无愧啊!有本事劈死我好了!”
李忘生的眼瞳颤抖着,因着落雨不断地眨。
“你还要我怎么证明啊忘生!我真的没有和别人睡过啊!这,这也不能做鉴定啊?你这要我怎么弄啊!”谢云流几乎要手足无措,到最后已然口不择言,“你……你怎么能怀疑我这个啊?我在日本那么多年就这一样东西能拿得出手了……你怎么能怀疑这个啊?”
李忘生看着他,突然笑了。
谢云流愣在原地,看着他笑完又低头,似是想忍住,可肩膀被巨大的喜悦冲得发抖,喜极而泣着,止不住地抹眼泪:“太好了……”
“太好了……”他道,“是我在多想,我就知道是我在多想……”
谢云流这才明白对方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证明。
只要他来找李忘生,找他说清楚,说明白。
说什么他都会信的。
“你……你早说啊!你瞒着不说我怎么知道这件事嘛!”他又气又心疼,赶紧拿过对方手里的伞撑开,本想抬头想责怪对方有伞硬淋雨的怪脾性,可对上那双泛红的眼又说不出任何重话,“……怎么那么笨啊。”
倔驴一个。他想,要不是今天说了那么多话把李忘生急得兔子咬人了,对方是不是真要自顾自闷着这个秘密闷到老。
倔驴被他骂了也不吭声,但终于不是那副冷静如常的样子。
谢云流感到掌心一片温暖,是李忘生把他的手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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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秦川 | 2025-4-14 17:47:2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两人再回到屋中已然湿透,谢云流把李忘生搂紧了些,只觉对方浑身在发烫,登时心惊胆战。他着急忙慌用额头去贴李忘生的,除却一片冰凉的雨以外也感觉不出任何异样,反倒是自己的脑袋因着过分贴近的距离有些发昏发烫,让他安心了不少。
谢云流赶忙后退一步,本想让李忘生先去洗个热水澡,可对方一上前,又像那天在日本一样把他搂得很紧,冰凉的唇覆上来柔软,不消多时便双双卸了防备,任谢云流在里头予夺。
李忘生艰难地回应着他的攻势,揽着谢云流的腰想往浴室的方向走,可退了两三步便被绊倒,两个人双双跌进沙发,距离霎时贴得更近。雨水蒸发时剥夺的温度他们在对方身上索取,唇舌纠缠时吻到的也不知是发间落的雨还是眼角残留的泪,一碰便没了踪迹,只给眼睫带来轻微的痒。
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握紧,谢云流在接吻的间隙低下头,瞧着李忘生攥着他的腕靠近毛衣衣摆,对方的手一撩,一截腰露在外头看得他登时眼皮一跳,怕对方着凉,迅速抬手把衣摆抚平。
李忘生却愣住了,半晌直起身,在他疑惑的注视里默默把那件毛衣撩起大半,脸和眼尾都红透,手抚着小腹一点一点往上,在终于要把全身显露彻底的时候被谢云流中止了,挨了对方一栗子:“你干什么?”
“我……”李忘生曲起腿,眼神躲闪着,“你进门的时候不就想和我做这个吗?”
“是想这个的时候吗?”谢云流看他一眼,有些责怪,“真是着你的道了,淋了雨也没点数,给我好好待着,我去拿药。”
李忘生闷闷哦一声,似是在为自己的举动反省。
反省的人不应该说话,可他看着谢云流在茶几底下乱翻,还是忍不住提醒:“师兄,药在电视机那边的柜子里。”
谢云流这才从底下一堆盒盒罐罐里抬起头,默默拂远了离他最近的那盒女士护肤套装,照着李忘生的话去那方小柜子翻,很快便瞧见了冲剂。
他开始烧水,顺带捞了件衣架上的外套,回到沙发开始扒李忘生的衣服,扒得身下的人耳朵更红:“……师兄,现在就可以想这个了吗?”
“……”谢云流难以置信,“你就那么想跟我搞一回?”
“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李忘生小声道,“不可以吗?”
“……又不是见不到了,我是回日本不是回火星!”谢云流把他的毛衣脱了,外套一裹就想把人从沙发里拖出来,“走了,先去洗澡。”
“那洗完澡呢?”李忘生问。
“洗完澡的事洗完澡再说。”谢云流的语气不容拒绝,“忘生,你药还没吃。”
李忘生抬眸看他,只得慢吞吞起身,可腿才抬到一半,谢云流便嫌他动作拖沓,挽了腰便把人抱起来。
屁股又被捏了把,李忘生抓着他的肩和背,也没空闲的手去阻止他,脸窝在他脖颈间随着他动作发出猫被拍尾时一样的呼呼声。
看着乖巧安分得不行,可在花洒暖乎的水流落在胸口时他又开始不安分,手探入谢云流的腰只想把他的衣服也撩上去,最好是彻底丢了才好。
“怎么回事?”谢云流按住他的手,水流涌过李忘生的手臂,把冰凉的皮肤暖得温热,“真那么想做?你平时到底是有多憋闷啊?那么欲求不满?”
“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李忘生被他说得根本不敢看他眼睛,“刚才是,几个小时前也是……”
“我干嘛了呀?”抱着他的人毫无自觉,“我就把你摁桌上摁沙发里头亲了顿,你就想要成这样啦?忘生,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放荡了?”
脸被捏得疼,他赶忙道:“哎我开玩笑的!”
“这不是没见过你这样吗?”他顺着李忘生的动作把上衣脱了,见着对方随即开始摸自己腰,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咱俩以前做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主动啊?这几年进修过了?”
“找谁进修了?”他亲亲他脸颊,“等下师兄也试试,你看看谁技术比较好,怎么样?”
花洒顿时喷了他一脸。
谢云流吃了一嘴水,终于不说话了。
李忘生以为他终于安分,可嘴没法说话便能留出其他事做,吻登时像骤雨一样降临,他被谢云流堵在浴间的墙角,想逃都找不到空。
淋了雨本就大脑不清明的人现下更是被热气蒸得满面通红,李忘生再反应过来时,身上余下的衣物早已被谢云流扔出隔间之外,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找回了羞耻心,紧张地想跑却又被拦腰抱回来。
“洗澡啊,跑什么?”谢云流额发还在滴水,似是对他方才拿花洒喷他的举措很是不爽,“怎么了,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李忘生低声道,“我自己会洗。”
“哦。”谢云流道,“刚刚挂我身上挂得跟考拉似的,我还以为你不会自己洗呢。”
他眯着眼,笑得非常不怀好意:“真自己洗啊?忘生,你腿都软了。”
贼喊捉贼的人亲个不停,手又在他腰间乱摸,李忘生抬眸看他一眼,声音越来越轻:“师兄……你别弄我啊,你弄我我还怎么洗……”
“所以我给你洗嘛。”谢云流轻轻咬着他的耳廓,“行了,放松点,你这样我怎么给你洗?”
李忘生靠在他胸口,心跳错拍之下已然分不清哪道属于谁,脸闷热小腹也燥。可面前的人却突然敛了攻势,摁了沐浴露开始认认真真给他搓泡,看上去还真是一副要乐于助人的模样。
他实在受不了了,在身上泡沫都洗净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贴向谢云流:“师兄……”
“你……”他对上谢云流了然的目光,语气登时很委屈,“你帮帮我,行不行?”
对方明知故问:“帮什么?”
太不正经,李忘生瞪着他,不再说话。
“真要帮?”于是刚刚还故意吊着人的坏贼主动贴近,“你想好了?”
李忘生点点头,看着对方的神情肃了会儿,而后问道:“忘生,你不是图一晚上刺激的吧?”
“当然不是。”李忘生道,“我想要你天天晚上来找我,不可以吗?”
“你这态度变得可真是……这么多年就一直介意着这个啊?”谢云流无奈地笑一声,瞧见对方瞪着他的视线,才发现自己还有问题没答,赶忙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李忘生轻轻嗯一声,道:“师兄不能和别人有这种关系的。”
再抬眼,谢云流看向他的视线十分复杂。
“……”对方叹了口气,“行吧,我不会和别人有关系。”
“真霸道啊。”没等李忘生怀疑,他又把他揽在怀里,“那你想好了吗?和我在一起的事。”
“这要问什么呀?”李忘生问,“当然想好了。”
谢云流问:“不后悔了吧?”
李忘生摇摇头。
谢云流登时笑了,连带着胸口也微微发震,震得他脸颊发麻,吻至此落下,再至嘴角下颌,于脖颈间流连逡巡,彻底燃了一方荒野。
热水澡匆匆忙忙便洗完,烧完的水也搁置在桌上,更别提还有旁的心思去泡药。
比起几个小时前破门而入时的莽撞焦急,此刻谢云流温柔了不少,却显得李忘生更急躁,亲吻时喉咙还溢着暧昧的轻哼,像小动物被揉着肚子拍着臀,摇尾乞求更多的抚摸。
谢云流心想面前这人真是下定了决心,感情最好的时候他都没见过李忘生那么主动的样子,对方永远是很拘谨的,需要他主动去吻去安抚,才愿意把一切都袒露给他看。
今天的李忘生攻势却猛得太迅又太烈,摁着他的胸口主动坐在他腿上,像是也憋闷了许久,看得谢云流没忍住笑出声。
“忘生,我们又没试过这样的,你会不会啊?”他直起身,看着李忘生的耳朵登时因窘迫和不知所措变得通红。谢云流便伸手抚过那道口,抬眼示意着李忘生学着他的动作抠弄,对方这下整个脖颈都泛起粉,葱白的手效仿着,指尖跟喘息一起发颤。
动作生疏得可以。谢云流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技术是怎么跟那个现任上床睡觉的,对方也是个狠人,就这都不把李忘生甩了白送给他。
可李忘生自己探索的样子实在笨拙得可爱可怜,他便不打断,在对方扩到僵局时吻着让他放松一些,直到指间的滑液加得愈发多,谢云流见李忘生这次作业成效不错,才扶着他的腰让他缓缓坐下去。
身上的人登时发出轻哼,不敢再往下深入,谢云流托着他的臀,额角也开始渗汗,努力吻着哄着李忘生,这才将整根都没入。
“忘生,动呀。”谢云流无奈地看着身上已经喘着气开始休息的人,轻轻拂开对方被汗沾湿的额发,露出那张通红又漂亮的脸。
李忘生看他一眼,非常不争气地摇了摇头,呜咽声都带哭腔。
谢云流轻轻笑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那我来?”
“师兄来……”李忘生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顿时被揽着翻了个身,终于能躺在床铺上歇息,身上的人见他这副少爷架势,登时笑了:“你就休息了?”
床单登时被扯得皱巴,似海潮一般纹路一道接着一道。
“我这是来干什么了?伺候公主来了?”谢云流挺着腰,看着李忘生的发因着顶撞逐渐在枕上凌乱,眼睛半闭着逡巡着却多是在仰着脖子看天花板,坏心思又萌发,“那总得给我点奖励嘛忘生,我刚刚忍了那么久。”
对方哪知道他要什么奖励,起身主动吻他以为算是终果,可谢云流却顺势摁上他的后脑勺,强迫他把额头抵在自己肩上。
于是交合的地方一览无余。
他知道李忘生最不敢看这种地方,果然对方登时开始挣扎,见反抗无果后便只能对着此处风光轻声地呜咽,几度闭眼又睁开,睁开又合眼,都逃不开如此局面。
于是他试图抬手去遮,可手刚覆上去又被谢云流攥了去抚小腹,掌心被腹中的热浪一遍遍戳中击打,终于让李忘生羞得开了口:“师兄……别让我看了……”
“为什么不看?”谢云流松开了掌心的力道,“你不爱看吗?看看你怎么被干的呀,不好看吗?”
李忘生想回答,可谢云流骤然加快了速度,于是喉咙除了断断续续喘出些泣声以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只能哽着道好看,委屈地抱着谢云流轻哼。短暂的歇息却不似真正中场叫停,他被对方吻得难以呼吸,谢云流的舌勾着他的唇,手又揉着他的腿间,两股快感交叠着,大脑霎时空白。
李忘生闷哼一声,小腹沾染上一片晶亮,壁和口随之一紧,夹得谢云流倒吸一口冷气,动作也瞬时慢下来。
他松开手,于是李忘生得以顺势躺回床上,胸膛大幅地起起伏伏,呼吸伴随着缠绵黏腻的喃喃,与身下轻缓不少的出入同着频,偶尔漏出几声不成语的碎词碎句,毫无逻辑可言。
但听着像是还要的意思。
单方面做着阅读理解的人才不管个中隐意究竟为何,可惜出题的不按套路发牌,谢云流几次被夹得险些泄了,终于小发雷霆,抬起他的腿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岔了搁在腰两边,登时进得更深。
李忘生吃痛一声,扭着身子腿根已然在颤抖。
“放松点啊忘生。”他亲吻着对方已然汗涔涔的脸颊,“里面夹我就算了腿也夹我,把我脸夹得好疼。”
掌心捏着的两条腿终于自愿分开了些,谢云流得逞一笑,终于可以放肆在里头找寻目标,看着身下的人已然缴械的又挺立,便伸出手去自下而上地抚。
“别……”前后都被照顾着,李忘生简直要哭,下意识便想并拢腿,可谢云流进得很深,硬生生把他顶得难以动作,“师兄……”
“怎么?”谢云流挑眉看他一眼,“不够爽啊?”
李忘生摇摇头,可对方随即俯下身,唇齿轻咬上胸口挺立的蕾,润湿的舌擦过皮肤,温热后骤然又凉。
“不要这样了师兄……”李忘生终于忍不住开始求饶,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又被谢云流悉数舔了,从眼眸吻到他又红又肿的唇,啃着吮着几乎要将两枚唇畔都享用殆尽。
身下的探索仍在继续,次次深入并非无果,终于在一次顶撞中寻得了柔软的肉,撞得李忘生声调骤然一变,接吻的动作都顿了一瞬,在潮水般连绵袭来的快感中再度投降,腿彻底软下去,没了力气再动弹。
腰被握紧了,谢云流俯下身,颈边的长发落在他脸上泛起轻柔的痒:“还能动吗?”
李忘生摇了摇头,说话都困难。
“体力怎么差成这样了?少在电脑前坐吧,多出去走走。”谢云流笑着,身下动作未停,李忘生搭上他的肩艰难直起上半身,在谢云流的暂歇中扭着臀把作恶多端的玩意吐了出来。
瞧尺寸竟是分毫未减,李忘生忍不住闭上眼,表情很是壮烈。
“怎么了忘生?不想继续了?”嘴上是关切地在问,也不知现下把他摁回床上的人是谁,“你怎么只顾自己爽啊,我还没爽过呢。”
身体重新被纳满,李忘生只觉小腹又来燥热,连带着软趴的又有抬头趋势,他实在受不了如此架势再多来几遍,不禁催促:“那你快一点呀……”
“这我怎么快点,你又不给点力。”谢云流咬着他的耳朵,“来嘛,叫大声点。”
“家里现在不是只有我们俩吗?”谢云流笑道,“你怕谁听到呀?叫大声点。”
“我……”李忘生欲哭无泪,“我就喜欢这样啊……师兄你以前明明不在意的……”
“那我现在在意了。”谢云流压下来,几乎要让他的腿和臂都交叠,“你叫大声点,我结束也能快一点。”
“……真的?”李忘生看向他,对着那双柔水样的眼正想点头说好,屁股便骤然传来阵火辣的疼,尾椎本就被顶得酸胀难当,一拍更是刺激,他没忍住惊呼一声,带着哭腔听起来简直像骤然爆破的跳糖。
他听到身上的人低声地开始笑:“对呀,就这样。”
“那我……那我试一试……”李忘生没敢看他的眼睛,看着还是收敛的模样,却因着言而有信,硬生生逼着自己把声音实打实地从喉咙里头发出来。最开始还有些生硬,快感逐渐席卷大脑后便逐渐习惯,在谢云流入得更深更狠后更是彻底放下了羞耻心,一阵一阵喘得愈发黏腻放荡。
可抱着他的人根本没如他所说地快速收场,在一遍遍顶撞中将他撞得又泄一回也没见对方同他一道,攻势不减反增,顶得李忘生连骂他的话都说不出,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歇了,蹦到嘴边的混蛋又被吻回了腹中,连带着重新出入的动作被撞得消散。他简直要在连绵的快感里被逼疯,直到不知何时身体终于一空,小腹胸口被射得满是,连脸上都溅到些许。
呼吸重得像沾了水的棉,李忘生只觉自己要在情欲里头溺死,跟谢云流接吻时更是大脑昏沉,可浑身都黏腻得不行,腿根更是一塌糊涂,想睡也睡不了。
谢云流抱起他,正想拂掉他脸蛋上的白浊,却被李忘生扇了一巴掌。
没多重,很轻一下,更像对他刚才说话不算话的惩罚。
于是谢云流又没脸没皮蹭上去,笑得毫无反省之心:“怎么样忘生?”
李忘生没说话。
“说话呀。”谢云流软了嗓子,“怎么样?是不是我技术更好一点?”
“……”李忘生看向他,“挺好的,找了多少人练出来的?”
一句话让谢云流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即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不是!”
“我没有跟别人练过啊,这不都是七年前跟你玩剩下的吗?我也没搞什么新花样啊?”谢云流见他仍旧没什么表情,更是焦急,“忘生你不能这样!你别怀疑我这个啊技术变好都成错了吗?我那么努力表现呢怎么招来这么个回答?那我下次搞个技术差的你是不是就能信了?你癖好那么怪啊不要好的要差的?这样不舒服吗不爽吗?”
李忘生嗤一声笑起来,把他笑得一懵又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你逗我玩呢!”
他气得去挠他痒,李忘生笑得更大声,半晌累得实在笑不动了,谢云流才止了动作,警告他不准再闹花样。
李忘生搂着他脖子被带去浴室,确实没再搞花样,水波打在身上也只是在乖乖被亲,没再揶揄他。
回到床上的时候睡意终于席卷,李忘生闭上眼,察觉到谢云流从背后抱紧了自己,手掠过他腰际,牵紧了他的手就和过去每次同眠一样。
“师兄。”他小声道,“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是不是?”
谢云流的语气却有几分惆怅:“……一样吗?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李忘生回头,有些疑惑:“怎么了?哪里不一样?”
“……”谢云流欲言又止,最终很轻地啧一声,非常不爽,“这个床单我不喜欢,得换。”
好幼稚的理由。
李忘生轻轻笑起来,困倦缓缓袭来,他翻过身,钻进谢云流怀里:“师兄。”
谢云流睁眼,对上他晶亮的眼:“怎么?”
“我抱着你睡觉好不好?”李忘生道,“以前都这样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腰被揽紧,谢云流发间的香气顿时把他包裹,“好了,睡觉吧。”
于是他终于得以安心地闭上眼,可迷迷糊糊睡了一半,抱着他的人却兴奋得不寻常,戳着顶着很是硌人,好不容易一觉安稳睡到清晨,对方居然又开始揉他的腰,生生将他揉醒。
李忘生嘶一声,酸涩带起的除却胀痛还有一些不可言喻的冲动:“……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谢云流揉的动作慢了些,于是李忘生下意识朝两人之间的热源又靠了靠,靠得对方喉结一动,话也一顿:“……六点的班次。”
“那你别弄了。”李忘生拨开他的手,“还以为你要晚点再走呢,那么早的飞机,不如多睡一会儿。”
谢云流笑了:“你就那么想我走啊?”
李忘生眨眨眼,没懂他的意思。
“外面风啊雨啊大成这样你就赶我上飞机去了?太薄情了吧?”谢云流道,“昨晚就发取消的通知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赖在你家小区里头不走?”
“没地方住你跟我说啊。”李忘生道,“我又不会赶你走。”
“真假的?我看你那架势生怕我再回来呢。”谢云流嗤一声,“还什么念在我是你师兄的份上所以来送个伞,送伞都要念在师兄弟的份上,那我要是想进你房了,咱俩还有什么关系供我用啊?”
“对不起啊师兄,我那时还误会着……”李忘生被他念叨得低下头,只能轻声地哄他,“现在来就是我男朋友的关系啊,男朋友就可以进房子里了。”
“好好,我是男朋友。”谢云流很好哄,迅速不再纠结,“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怎么知道呀。”李忘生道,“看你那边忙不忙,忙的话就早点回去,不忙就再待几天。”
“那我不走了,反正店里有人管。”谢云流道,“你不开心吗?咱们可以每晚都这样。”
“开心……”李忘生被他腰后乱动的手蹭得浑身难受,“但是你别弄我了师兄……我今天晚上还要直播的,你要再弄一次,我的声音就真的不能听了……”
“还直播?”谢云流揉着他的臀,顺着大腿根来来回回地抚,“请个假得了,又没事。”
“不行的,这几天请了好多次了。”李忘生道完,又听对方道:“那我弄轻点嘛,弄轻点就没事了。”
“还弄啊?”李忘生对上他的眼睛,还是服了软,“那你……你轻点吧。”
前半夜被撑开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谢云流进入得顺畅,还真如其所说轻柔了不少,像晴天时的海浪轻缓地拍在身上,很舒服很体贴。
于是李忘生有了闲心去干别的事,比如摸摸他胸口,又去亲亲他眉骨,亦或者是在不经意间舔到那枚疤。
他实在好奇其来历,便小声问:“师兄,你什么时候多的疤啊?”
“……”谢云流却皱起眉,问他,“……你觉得有疤好还是没疤好?”
李忘生唔一声,没带犹豫思索:“那肯定是没疤好呀——”
话未说完,眼前骤然被倒转,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视线便被枕和被遮盖。
身后的人再不比方才那样轻缓,出入时的力度那么大,因着莽撞把那片白皙的皮肤撞得泛红,每一次都攀至最深,指痕吻痕留得一塌糊涂,像点点梅掉下来又被行人踩得粉碎。
他不知对方为何突然翻脸,温柔的行事彻底变了味道,腰间掐的力气那么大,疼得他没忍住哭出声,哭得嗓子都哑了身后的动作也未松懈,熟悉那阵力道和疼痛后快感反而更剧烈,于是哭喊声又带上欲拒还迎的讨要,激得罪魁祸首更放肆更大胆,一直到他求饶连连谢云流才肯俯下身吻他,他是中途收敛了可李忘生根本止不住,无心亲吻只觉下腹发紧。
可好不容易要释放了,谢云流却用拇指抵上那枚洞口,堵得他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对方。
“师兄……”李忘生实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就问一下你的疤……”
“你还说。”谢云流的语气听起来居然更委屈,“你心里还是更喜欢七年前的我对不对?我现在有了条疤你很不满意是不是?”
“我没……”他哽咽道,“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好难受。”
“那你说爱我。”谢云流道,“你快说。”
“我爱你。”李忘生忙道,“师兄,我更爱现在的你。”
“那七年前的我呢?”谢云流问,“你不管他死活了?”
李忘生摇摇头,谢云流威胁般嗯一声,听对方崩溃着开口,好好一句话被哭声支离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我都喜欢……师兄……只要是师兄我都喜欢……”
手终于松开,李忘生泣着瘫软了身子,枕头都哭湿:“你怎么那么混蛋啊……”
“哪里混蛋了?”谢云流抚着他的小腹,把他的臀抬起,“你吃代餐的时候想过这事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忘生,你也是混蛋。”
心虚的人登时什么话也说不出,任由着他抱紧又进入得那么深,专戳着最软最实的那块壁肉,几乎都要顶到肚子。李忘生轻哼一声,被他贴着只觉浑身都发烫,伏在床上等着对方动作,可偏偏这人光停着又不动了,恶趣味一样让他自己看着办。
“师兄……”李忘生没想到这人心眼可以小成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这样的……”
“不该怎样?”谢云流轻笑一声,“说呀,你不该怎么样的?”
“不该在日本说那句话的……”身下的人抽泣着,“不该说你长得像师兄……”
“就这件吗?”谢云流贴近他耳朵,“我听风儿说你把那个榜一当成我了,真的假的?”
李忘生的肩顿时一抖,谢云流了然:“真把他当成我啊?”
“我……我那时候……”李忘生努力组织着语言,“我对他没那种感情的,我没有……”
“没感情就够了?”谢云流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李忘生道,“他一点也不像你……又坏又讨厌……根本比不上师兄……”
他听到谢云流不爽地哼一声,以为自己说错了答案,对方却放过了他,壁口重新被磨过,渴望许久的爱潮终于涌来。
“下次不准提别人了。”谢云流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专心,还要在床上想别人,那么花心。”
“没有想别人呀。”李忘生委屈得不行,“我都被你弄成这样了还有什么闲心想别人……”
“真的啊?”谢云流笑道,“那师兄厉不厉害?”
“厉害……师兄最厉害了。”他道着,声音软软的,跟平日里好不一样。
谢云流得意地轻笑起来,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低声问他:“她什么时候回来?”
“……?”李忘生轻轻啊一声,“应该晚上吧……”
他被谢云流干得早没了正常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努力在回想洛风发的航班截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数字。
算了……他想,记不清就不去想了。
“晚上啊……”他听到谢云流道,“那我白天可以待着吗?”
“可以呀。”李忘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问,但还是认认真真答了,“你晚上也能待着的。”
谢云流却笑起来,笑得他一头雾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啊?”
“……”李忘生疑惑,“这就胆子大啊?……”
高中时胆子更大的事情那么多,都是面前的人主张的,现下他留宿个对象的工夫,居然还能落一句夸奖,说他胆子真大。
李忘生还没思索出由头,就被谢云流翻过身抱在怀中,亲着他半闭的眼,语气满是欣喜:“你怎么那么爱我呀忘生。”
于是李忘生也不去琢磨他那话的含义,欣喜传染着叫他也轻轻笑起来。
指针转着圈,潮汐涨了又落,把滩上的沙打湿得一塌糊涂,到最后李忘生实在撑不住想睡回笼觉,谢云流才终于止了再来一次的念头,抱着对方去浴室清理。
一进浴室就瞧见洗手台上两只浅蓝色的水杯,分别画着大小两只对称的羊。
他冷哼一声,抱着怀里的人顿时感到很舒爽。




——




洛风在飞机上完全没睡好觉。
他总觉得有股奇怪的怨念在缠着他,箍得他根本睡不安稳,一醒来冷汗满背,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好不容易下了机,他还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雷雨天的因素飞机只得在重庆备降。还好高铁余票还充足,洛风买了票,坐上了新交通工具又开始屁股熬穿,手机在此时叮咚一声响,他低头一看,是于睿发来的消息。
“看到你发朋友圈吐槽了。”她道,“怎么那么倒霉啊?”
洛风发了个哭泣黄豆。
“哎,可怜见的。”于睿无奈,“你大概几点到?”
“这一耽搁得大中午了吧……”洛风泪目,“于师叔我跟你说,这飞机有毒啊,跟闹鬼一样我一直在做噩梦。”
“真的假的?那么恐怖。”于睿道,“哎,我和你小比叔叔中午要去太极广场逛街,要不顺带把你带去吃个饭?”
“我还能撑到吃饭吗?”洛风十分怀疑自己的睡眠状态,“于师叔,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可是师叔一直不接我电话,我都没法和他说我钥匙弄丢了……”
“怎么还丢了钥匙啊?你去了趟日本也变倒霉了?”于睿道,“那这样吧,我有备用钥匙,到时候来接你回家,带你去广场打包点饭菜带回去,怎么样?”
“这哪好意思啊。”洛风道。
“……”于睿思索一会儿,“你想吃忘生师兄的饭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洛风迅速道,“下次给您带周边。”
“出息。”于睿笑道,“反正我也要去忘生师兄拿东西,顺带的事,还能帮你拎个行李。”
洛风感动:“于师叔你对我最好了……”
“哎,这有什么?”她发了个猫咪眨眼表情包,“那你到了给我发信息啊,我去高铁站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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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鬼 | 2025-4-14 18:16:2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八百秦川 发表于 2025-4-14 17:47
第十五章



哈哈哈哈哈,老谢还一直以为生生有女朋友和他同居呢,等风儿和睿睿过去就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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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leardish | 2025-4-14 19:01:3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流流哥状态:虽然他让我做三但是他让我每晚都来他真的好爱我(并叠加你怎么拿我当代餐吃自己醋自己状态)
生生: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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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秦川 | 2025-4-14 22:09: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幼稚鬼 发表于 2025-4-14 18:16
哈哈哈哈哈,老谢还一直以为生生有女朋友和他同居呢,等风儿和睿睿过去就好玩了 ...

到时候真是鸡飞狗跳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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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秦川 | 2025-4-14 22:09:5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acleardish 发表于 2025-4-14 19:01
流流哥状态:虽然他让我做三但是他让我每晚都来他真的好爱我(并叠加你怎么拿我当代餐吃自己醋自己状态)
...

非常主动的小羊 不管了先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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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绕雪刃 | 2025-4-14 23: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啊啊啊!!!主动的生生好辣啊啊啊!!!斯哈斯哈!但是你们俩对话怎么那么好笑!明明在吃肉却让人忍不住笑!我愿称这为痒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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