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争旧岁

（番外）

　　九老洞中静得针落可闻，李忘生和谢云流并排坐在地上，隔着一尺的距离。
　　“师兄还不走？”
　　“你赶我走？”
　　“忘生不敢。”
　　“你不敢？”谢云流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当谢某人真是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的剑魔？”
　　“剑魔之名不过江湖人以讹传讹。此番月泉淮伏诛，中原武林大患得除，倒是师兄彻底洗清名号的良机。”
　　谢云流翻了个白眼。
　　李忘生瞥他一眼，“师兄不愿？”
　　谢云流嗤之以鼻。“你以为我跟谁都那么多话说？天下人愿意怎么想谢云流就怎么想谢云流。我为何要解释？我解释了谁会听，谁会信？当初我被江湖庙堂追杀了两年，其中多少人曾与我把酒言欢、称朋道友，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有哪一个替我说过半句好话，有哪一个曾问过来龙去脉、青红皂白！连你都不信我，我又何苦与他人多费口舌。”
　　李忘生沉默片刻，“剑魔之名与当年之事不同。”
　　“哪里不同？”
　　“剑魔之名是倭寇污冒，师兄只是失察，并无过错。”
　　“你什么意思？”谢云流转过头来，“那当年之事便全是我的过错了？”
　　李忘生不接话。
　　“我此次回山，本就要将此事问个明白。”谢云流死死盯着李忘生，“骂了你几十年，我最后给你一次在我这里‘洗清名号’的机会。”
　　李忘生闭目不答。
　　“你可知那个雪夜我为何仓皇离山、一去不回？我此身一切都拜恩师所赐，如果他老人家决意用谢云流一条命换纯阳上下太平长安，我无话可说。我本也打定主意要一力承担所有罪责，不愿累及纯阳。何况，若师父真要拦我，我又岂能跑脱。而你李忘生不一样，你平白赚骗了我十分的真心，到头竟然忘恩负义、背后捅刀。我愧对师父，但我不愿再回纯阳，因为我一想到朝夕相处了八年的玲珑师弟居然会是口蜜腹剑的小人，便觉得华山的雪都是脏的。
　　“可我不死心啊，李忘生，尚在中原的那两年，我一直在等你。我替你找了好多借口。你要照顾师父，你要稳定纯阳，你要应付朝廷的盘查，你要暂避风头不能惹祸上身。我想，也许那天晚上是我听错了，也许你和师父的话另有所指，也许是我昏了头先拔的剑，没给你解释的机会。可你始终没有出现。
　　“最后，我在扬州码头看见了风儿，才真的凉透了心。朝廷有凌雪阁，江湖有隐元会，他们找到我都不是难事。可风儿一个十岁的孩子，连他都能寻到扬州！你李忘生，你竟不能吗？你分明是不愿！你不可能不知道风儿去了哪里，你只是不愿见我。若是问心无愧，你为什么不愿见我？我想不通啊，李忘生，我想了三十年都想不通！
　　“后来风儿去日轮山城找到我，劝我放下执念。我想，你不来找我，我请你见一面总行吧？这才有了寇岛之约。可笑那天命世事偏要与我谢云流作对，我想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不料又搅出了一场天翻地覆、血雨腥风。但我还是不认命，我不甘心让你李忘生死在南诏，把答案真相都埋进坟墓里。我去了三天，你硬是一句不肯为自己解释。好，那如今我再救你一次。李忘生，你告诉我，五十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忘生默不作声地听他说了半晌，待到话音落定，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师兄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忘生气展眉舒，谢云流却忽然发觉他眸色翳暗，黑雾涌动。“忘生便原原本本地讲给师兄。五十年了，想必师兄心里早已做足了准备。”他红唇一勾，阴寒彻骨，“忘生便从头说起。”
　　“师兄，从我拜入师父门下，就一直嫉妒你。你成为师父的大弟子，是因为师父先捡到你，因为你恰好与云游天下的纯阳子有道法机缘。可我成为师父的二弟子，是因为我俗世家中无人在意我的死活，若不自寻出路遁离高墙，迟早埋没在嫡庶争斗中。
　　“可你偏偏惊才绝艳、超凡脱俗，我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望你项背。我在家中被那些嫡子长兄以血缘年岁压得抬不起头，出家做了道士又与你在天资上隔着天堑鸿沟。但你……你的确与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你愿意等着我、护着我、宠着我，可你越对我好，就越显得我渺小可怜、状若蝼蚁。
　　“师父进献《大统典论》，立教纯阳，我本家之人竟又想起我这颗在外的弃子。景龙二年，临淄郡王李隆基兼任潞州别驾，广揽门客，我在潞州的本家投其麾下。李隆基欲取帝位代之，后来你与温王之交流传出去，他们便要我择机借李重茂之事取你纯阳首徒之位代之，继承纯阳国教大统，以绝后患。
　　“李重茂之位早晚不保，牵连与你不过顺水推舟。若我从中梗阻，他们自然不会留我。但我未料到，事态波澜如有天助，只消三言两语便可误导你铸下大错。此后自然有人煽动黑白两道对你千里追缉，而我只需坐岸观火，直至你远渡东瀛，无从回头。
　　“谢云流，这几十年，其实你早就看清了真相。我正是自私凉薄、两面三刀的卑鄙小人，却可笑中原武林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被我蒙骗过去。我不知吕洞宾是否看清当年之事，但他终究还是把纯阳宫交到了我的手上。我自问对纯阳、对中原武林尽心竭力，俯仰清白。说我是伪善小人，倒看何人信你！
　　“天地之间，我只负你一人。如今风云散尽，权柄更迭，纵使你现下听得全貌，然世事已矣，前尘不复！便是我教你英名尽毁，飘零半生，谢云流，你又能奈我何？”
　　李忘生森然发笑，他的瞳眸隐隐发红，黑气笼罩周身。
　　谢云流骤然起身，横刀出鞘，“我师弟李忘生乃纯阳子座下玉虚真人，光风霁月、浑金璞玉，岂能容你区区魔魇在此污折辱没？月泉老贼，正面不敌便耍这些鬼蜮伎俩，我谢云流今日便教你知道魔剑、剑魔孰真孰假！纯阳地界上，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一刀斩下，天地崩倾！
　　掩日魔境被谢云流彻然击溃，妖气尽散，鬼雾消弭。
　　两仪之力于灵台丹田周转不息，谢云流倏然启目——
　　大梦已醒。

超自然小飞蛾 发表于 2024-10-10 12:19
【彩蛋1】
谢云流和李忘生走到龙脉附近，双双止步，面面相觑。谢云流想了想，掐诀招了只鹦鹉，嘀咕几句仿 ...

我正在看但是不小心误点了那个投票，还是不好的？怎么撤回！真是抱歉

玉皎然 发表于 2024-10-20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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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没看到奇怪的提示，姐妹看得开心就好！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