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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片刻之后，李忘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道袍走出来，又吩咐上官博玉与于睿找人假扮他的模样，确保不会引起神策那边的注意后，便悄然离开了紫霄宫，顺着小路潜入空雾峰当中。 空雾峰山高且陡，修建有盘山小路，此时那小路入口处把守着神策甲兵，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李忘生悄然绕过入口所在，找到无人之处施展轻身功法，顺着山岩往上攀爬。 纯阳轻功最是善于攀爬这等高峰、悬崖，只要小心一些，便能绕开神策之人的耳目。然而空雾峰山路崎岖，即便是盘山小路都要比寻常山路难走，更何况覆满积雪未经开凿的悬崖峭壁？即便如谢李二人之能，这一路也爬得颇为辛苦——行至半途时，谢云流体内的气力值便耗尽了，再看李忘生，神色不变，只额头隐隐见汗，状态却比他好多了。 谢云流：“？！” 以前都是他拖着师弟翻山越岭，如今却成了拖后腿的那个，谢云流十分不服气，咬着牙坚持跟在后面。无奈三十年的差距是天资无论如何卓绝都弥补不来的，比起如今内力深厚的李忘生，他的内力的确远有不及，爬到后来只能咬牙硬撑，绝不肯被落下太远。 好在李忘生也没打算一口气便翻过整座空雾峰，又翻过一处绝壁后便在一处尚算平整的山峰沟壑处落了脚。他看了看前面还有三分之一的山头，抬手拭去额上细汗，便盘膝坐下打坐调息。 谢云流跌坐在他身侧，一边恢复气力一边忍不住暗下决心：回去还得加强修炼力度才是，连翻越空雾峰都这么困难，以后谈什么游历天下？ 平白丢人现眼！ 两人打坐片刻便又起身继续攀崖，这次没走多久就隐隐听到前方传来人声。谢云流循声望去，就见前方山路上有不少身穿江湖服饰的人聚集。那些人一个个明火执仗，拿着不同制式的刀枪剑戟，看起来便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不时交谈几句，听其言语，这些人似乎来自一个叫做“铜钱会”的江湖组织，被神策招揽过来让他们寻找谢云流踪迹，一旦找到，便有赏金奉上。 这个什么铜钱会，谢云流听都没听说过，想来放到江湖上也是炮灰的角色。为了这点钱便敢擅闯纯阳，打谢云流的主意，也是心够大的。 简直是要钱不要命。 他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李忘生，后者见到下方那些擅闯纯阳之人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未现身质问，很快便收回视线，专心向前攀爬——显然在他心里，救人与寻找【谢云流】的踪迹更重要一些，其他事情只能暂时无视。 谢云流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正要跟上，却见那些铜钱会的家伙从旁边的泉水中提了几桶水上来，反手往里面倒了包古怪的药粉。 这是做什么？！ 察觉到这些家伙不干好事，谢云流顿时眉头紧皱，心中暗骂宵小之辈尽用龌龊手段。有心想跟过去一探究竟，但转头一看，李忘生已经走出去很远，忙提气跟了过去，以免被甩开太远。 又攀过一处险壁时，两人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之一：被抓住的纯阳弟子们。好消息是人都活着，被关押在一处平地上；坏消息则是周围守了近百神策甲兵，其中一人身穿军尉甲胄，显然便是主事之人。 那些人将纯阳弟子围在中央，倒是并未虐待，只带了一两个人过去询问。两人耳聪目明，听到那人问的除了空雾峰的地形、密道之类外，还有意诱哄他们说出谢云流与纯阳的关系——不拘什么，好的坏的都感兴趣。 这些弟子不过是来练剑的普通弟子罢了，如何得知空雾峰隐秘？提起谢云流时态度倒是褒贬不一，且这般被人强行逼问，脸色都不好看，有的倔强不言，有的想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前者少不得要吃点苦头，后者却也没好到哪里，被像个物件一般丢回到关押处，弄得一身狼狈。 谢云流看得目龇欲裂，可惜无法出手阻拦，只能看向李忘生。后者脸色也是黑沉沉一片，少见的冷肃，手握在背后的佩剑之上，仿佛随时都能冲下去。 但李忘生终究还是沉住了气，确定那些弟子没有生命危险，便未贸然行动：下方的甲兵实在是太多了，即便他身为纯阳掌教，想要一口气解决这么多人，也许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否则打草惊蛇，倒霉的只会是那些失去行动能力的弟子们。 就在此时，一队甲兵从山下提着几桶水上来。那水桶颇为眼熟，谢云流一眼就认出正是之前被加了料的，不由挑眉：这水是给甲兵准备的，还是给纯阳弟子准备的？ 很快他便知晓了答案，那些甲兵将水桶径自拎到纯阳弟子们面前，粗暴地抬脚踹了最近之人一脚：“起来！我们将军好心，怕你们饿死渴死在这里，特地从山下拎了水上来，喝吧！” 那弟子被他一踹，疼得“哎呦”一声，被旁边的同门一把护住，狐疑地看向那甲兵：“你们该不会在水里下了毒，想毒死我们吧？” 那甲兵恼羞成怒地“呸”了一声：“爱喝不喝！好心当成驴肝肺……”说着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借由不耐烦来掩饰心虚之情。 谢云流神色严肃下来：这水里也不知被下了什么糟心玩意儿，只希望这些弟子们争气点，别上了当才是！ 好在纯阳弟子们多少有些警惕心，虽然又饿又渴，却没人动那桶水，真渴得急了，宁可在地上抓把雪塞入口中，倒叫谢云流高看了他们几分。 见他们不喝水，那提水的甲兵有些心急，正想上前，忽听得前方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一身血迹的甲兵高声喊着跑了过来： “将军！将军，快！快！谢云流——” 那副尉装扮的将领霍地站起身来：“谢云流出现了？！” 那甲兵连连点头，“他……他太强了，我们不是对手，已被他宰了数人。将军——” “走，随我杀过去！”那将领不但丝毫不惧，反而兴奋起来，抽出腰间佩刀向上一指，便呼啦啦带着大半甲兵冲了过去，在场看守之人顿时锐减。 李忘生握剑的手一顿，下意识向着那边望去，就在谢云流以为他要跟上前的时候，却见他闭了闭眼，仍留在原地，目光却克制不住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好机会！” 眼看留下的甲兵人数减少，下方原本坐以待毙的纯阳弟子们顿时蠢蠢欲动起来，谢云流听到他们低声商议着想要趁此机会冲下山去，顿时皱眉： 简直胡闹，连剑都没有，就想这样冲下山——怎么冲？拿血肉之躯扛吗？ 不想那些弟子居然真的这么打算，没有武器也要凭借双拳与身法强行向下冲。留守在此地的甲兵没料到这些纯阳弟子居然敢反抗，一愣之后顿时大怒： “杀！杀光这些家伙！” “把囚犯全部杀掉！” “杀！没有武器也要和他们拼了！” 双方很快战成一团，纯阳弟子们虽然个个身手不凡，然而没有兵器，只能抢夺神策甲兵手中的武器。而对方却是武器弓刀配置齐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下损失了几个人，顿时也生出火气，不再与他们近身搏斗，而是拈弓搭箭，瞄准那些纯阳弟子，一轮箭雨便射了出去。 才夸了他们机敏，转头就被打脸，谢云流差点气笑了，眼看他们危在旦夕，手上一动，与李忘生几乎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挥动手中长剑，一道气场以众弟子所在的方向为核心覆盖下去： 玄剑，镇山河！ 巨大的气场将在场的纯阳弟子尽数笼罩在其中，那些箭矢尽数被山河气劲拦截在外，仅有寥寥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受了皮肉伤——大部分还是在抢夺兵器时伤的。也因这气劲之故，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抬眼望去，就见李忘生飘然跃入弟子们当中，反手又是一道凌太虚气劲笼罩在镇山河之外，对周遭纯阳弟子道： “退后！” 李忘生此刻虽然没穿掌教的服饰，但在场几乎都是高阶弟子，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顿时激动不已： “掌门！” “掌门师伯！” 一群小崽子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叫嚷着乖觉后退，谢云流却是眉头紧皱，“啧”了一声： “添乱！” 眼前可还有这么多神策甲兵呢！这些弟子们就这般大大咧咧地叫出李忘生的身份，岂不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果不其然，那些甲兵听他们喊李忘生“掌门”，脸上顿时露出奇异的神色来，为首带着队正标识之人上前半步，喝问道： “李忘生，你纯阳宫是要勾结谢云流通敌叛国吗？” ——嚯！好大的一顶帽子！ 谢云流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人的目光变得不善：难怪这些神策军们如此强横，原来真正的目的竟是想通过谢云流，落实纯阳宫通敌卖国的罪名！ 这是李三的主意，还是神策的主意？ 李忘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持剑立于众弟子前，卓然逼视面前的神策众：“诸位无故杀我纯阳弟子在前，诬陷罪名在后，真欺我纯阳无人吗？” “李掌教，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的好。” 那队正下意识后退半步，色厉内荏道：“如今在场只有你一人，我们这边却有数十人之多，就算你逃得了，你门下那些弟子也跑不掉，不如乖乖束手就擒，省得平添伤亡。” “贫道何罪之有？” “与叛逆勾结便是罪过！” “呵……”李忘生竟沉声笑了出来，“且不说纯阳上下并无反心，便是贫道的师兄谢云流，当年陛下都曾亲口言说不再追究，你们倒是红口白牙将其定为叛逆——我却不知，神策何时竟如此威风，可推翻圣人旨意？” “说得好！”谢云流击剑赞叹：对方会扣帽子，他们也可以反扣回来！ “李掌教倒是能言善辩。”那队正显然也吃不消这么大的帽子，语塞片刻，随即恼羞成怒，挥了挥手，“我等不与你们口舌之争，且先将你们拿下再说！” 随着他的动作，那些甲兵又拿出弓箭向着这边一轮扫射，李忘生撑开镇山河气劲，将箭矢挡在外面，气劲波动之下，那些流矢尽数坠落在旁，伤不得他们分毫。 这般僵持下去，显然于守方不利，李忘生先前攀崖便消耗了不少气力，此刻又强行撑开镇山河，脸色肉眼可见白了下来。 谢云流急得团团转，他身后的纯阳弟子们也很是焦急：“掌门，放我们出去与他们拼了吧！” “是啊，让我们出去吧？” “不必担忧。”李忘生的神色却依旧淡定，“你们身上带伤，且在这山河气劲当中调息片刻，半个时辰之内，气劲皆可护你等无恙。” “负隅顽抗！”眼见箭矢无效，那神策军官怒极反笑，“不愧是李掌教成名江湖的镇山河，但你能护得住他们一时，又能护住一世不成？待你气竭之时，还不是要坐以待毙？到时我等先抓了你，再抓你那叛贼师兄，叫你们俩做一对遗臭万年的死鬼叛贼，也算全了这师兄弟情义，哈哈哈哈——” “……”李忘生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遭纯阳弟子们也大怒，一边骂他无耻，一边言说掌门早已与那叛教之人无关云云。谢云流听得气血上涌，又羞又愧，若非无法对此世之人动手，定要立刻出剑宰了这烦心的家伙！ “……辱及他，你也配？” 就在双方对骂之时，李忘生竟从山河气劲中走了出来，长剑置于胸前：“区区十数人而已，贫道还不放在眼里。” 好大的口气！ 那队正见李忘生居然主动从那无法攻破的气劲中走出来，双眼一亮，正要招呼手下之人放箭，然而李忘生身影一闪，竟以极快的速度自流矢间隙中穿梭而过，三才五方接续七星大道，将那些甲兵或击退或定身，不过片刻间竟将在场所有人都放倒了。 这番攻击行云流水，迅捷且高效，谢云流双眸中异彩连连：不愧是他的师弟，好强！ 扪心自问，便是他自己若站在此刻的李忘生面前，定也不是他的对手——谢云流的心中不合时宜澎湃出强烈的战意，跃跃欲试着想要与眼前之人一战。 可惜，两人之间终究隔着时空，切磋是不可能了，但眼前人便是师弟本人，待回去之后，总有一天他能看到这般耀眼的李忘生，届时总能一偿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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