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背景] 【完结】歧路(正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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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4-11-14 16: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谢云流跪得实在干脆利索,以至于吕洞宾才提起的怒气硬生生被噎住,眉头蹙起,片刻后抬手虚点:
       “你——”
      
       “弟子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六年后,也不知此世发展为何会与记忆中截然不同。”不等吕洞宾开口斥骂,谢云流当先一步开口坦诚,将自己原本的经历、一梦醒来出现在此的茫然尽数告知,末了垂首道,“……师父曾言,我等方外之人,不该参与皇室争斗。重茂能力不足,落败也实属正常。然李隆基不该赶尽杀绝,欲要谋算他性命,我若不出手,好友定会枉死——就如此世一般。”
      
       吕洞宾在他方提及两世之差时便瞳孔骤缩,霍地抬眼看向李忘生,后者也是面露惊色,对上师父的视线时微微摇头示意不知。他盯着谢云流看了片刻,思绪在“大弟子果然神志不清成了痴儿”和“事有蹊跷”间摇摆片刻,艰难选择了相信对方;又听片刻,得知在那个世界中他与李忘生竟决意将谢云流交给朝廷以保纯阳,更是眉头紧皱,却未贸然打断。直到大弟子将将种种异常言罢,才轻吸口气,重又看向谢云流,沉声道:
       “所以你就此离开中原,与温王等人前往东瀛,是打算再不回来了?”
      
       谢云流略一沉默,才道:“弟子不知。”此去东瀛山海相隔,就算他有心想回,怕是也再归无望。
       更何况,中原已经无人期待他回去了。
      
       “胡闹!”吕洞宾大怒,一拍案几站起身来,“你可知错?”
      
       “弟子救人无错。”谢云流梗着脖子,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却垂落在师父不染纤尘的衣摆上,“打伤师父,连累纯阳,实乃大错,不肖弟子认罚。但——”他抬眼看向吕洞宾,语气严肃,“虽铸成大错,弟子却不悔救人。若得知无辜之人即将枉死却还袖手旁观,于我之道有碍,如何再谈修道修心?”
      
       吕洞宾顿时沉默下来,盯着谢云流看了片刻才长叹口气:
       “痴儿!你且起来吧!”
      
       “师父?”
      
       “忘生,扶你师兄起来。”吕洞宾朝着一旁的李忘生召了招手,复又看向谢云流,“这件事对错如何且先不辨,毕竟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听到“事已至此”时,谢云流肩膀顿时一僵,察觉到李忘生靠近欲要扶他,下意识向旁侧身躲开,仍笔直跪在原地:“此世弟子种种不肖之举虽未发生,可错了就是错了,即便师父不肯惩戒,弟子也没脸当作无事发生。
      
       吕洞宾眉头微蹙,见他神色坚决,微微一叹:“也罢,为师不勉强你。但发生在你身上之事着实蹊跷,为师需得先弄清缘由,再决定之后如何。”言罢他看向李忘生,道,“忘生,随为师去偏殿一趟。”
      
       “是。”李忘生颔首应下,看向跪在那里的谢云流,目露不忍,“师父,地上寒凉,师兄身上又有伤,可否垫个蒲团?”
      
       “……”吕洞宾顿时想起先前的卜算结果,一阵牙酸,挥了挥手示意他自便,而后当先一步踏出殿门,向着偏殿走去。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玩意儿!
      
       见师父出门,李忘生轻舒口气,快手快脚取了蒲团送到谢云流膝边,“师兄!”
      
       谢云流抿紧唇,起身任由李忘生将蒲团放好,视线却一直盯着他。见眼前人眉眼间俱是担忧,全无想象中的惊怒与气愤,忍不住问:“你对我方才所言,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在说出那些时,就已做好被忘生怒目而视的准备:忘生向来尊敬师父,得知自己竟叛逆到打伤师父下山,定然极其生气,就此翻脸不认他这个师兄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当初自己事发之时,这人的第一反应也是蛊惑师父,将他交给朝廷。
      
       李忘生略一沉默,才道:“师父命我照看师兄,忘生没能做到,本该与师兄一起受罚。但——”他看向眼前人,“师兄先前所言,着实惊世骇俗,忘生无法分辨,需得等师父做出决断再说。”
       言下之意,他对谢云流方才所言仍半信半疑。
      
       谢云流也知自己所言惊世骇俗,李忘生不信实属正常。但他的反应实在太过淡定,反倒令他心绪不宁,一时竟说不清心底是种什么滋味。
       ——李忘生,你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我分明不是你朝夕相处的师兄。
      
       他看着李忘生转身走出房门,应是去寻师父,这才收回视线,重又跪在原地,双眸微阖,静等师父归来决断。
       ……
      
       李忘生赶到侧殿时,就见吕洞宾正从祖师像下方的暗柜里取出一只匣子。见他过来只以目示意:“过来了?你师兄跟你说什么了?”
      
       “师兄并未多言。”见吕洞宾从匣中取出一只颇有年头的龟甲,李忘生认出那是祖师留下之物,讶然道,“师父,你取龟甲作甚?”
      
       “你师兄身上所遇之事,非人力所能卜算。”吕洞宾将龟甲端正放在祖师爷像前,道,“我需得仔细叩问,方可窥得一线实情。”
      
       闻言李忘生惊讶地上前半步:“原来师父先前并未算出实情?”
      
       “这等涉及时间与空间的事情哪是那么好掐算的?”吕洞宾说着瞥了眼二弟子,“你于卜算一道早已入门,怎么这都看不出来?”
      
       李忘生顿时缄默:他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师父定能发现师兄身上异常,却没想到——“所以师父是在诈师兄?”
      
       “浑小子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一根筋,倒是始终没变过!”吕洞宾轻哼一声,想起自己所算之事,一言难尽地看向李忘生:他推算之事与谢云流所言全然南辕北辙——适才他循着谢云流受伤前后略一掐算,竟算到大弟子红鸾星入夫妻宫,但其意向竟应在二弟子身上,隐有合道之征。
       他从前就知道两个弟子关系好,也有引二人为道伴之意,但道伴与合道同修截然不同,前者不过是师兄弟相互扶持,互相信任;后者却涉及双修结侣。忘生向来通透,定不会主动沾染红尘情丝,想也知道多半是云流主动,这才怒斥出口。
       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却诈出全然意想不到的结果。
      
       如今看来,他算得的是大徒弟原本的小算盘,难怪那小子受伤后坚称要去忘生房中养伤,还借口剑气厅需得修缮,想来是打着近水楼台的主意! 再看二弟子这副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方寸大乱的模样,吕洞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俩弟子只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若非眼下云流身上出现异状,说不得他此次回来,两个臭小子都打算同他说起合道之事——
       思及此,吕洞宾又有些牙酸,随意挥手将二弟子挥退:“行了,你在旁护法,以免有人误闯,我且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云流身上会出现此等异象。”言罢径自净面上香,坐到祖师像前准备卜算。
      
       见状李忘生乖觉地走到一旁为他护法,双眸一瞬不瞬望着对方,心底却回想起谢云流刚醒来时所做种种。
       那时师兄一见到他,就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恨意与怒意,言及种种从未有过之事。彼时他只道师兄记忆混乱,或被梦魇,如今想来,莫非是真实经历过的事情?
       扬州,东瀛……
       温王……
      
       “原来如此。”
       片刻后,吕洞宾结束卜算,长叹口气扶膝起身。见状李忘生忙上前扶起他,道:“师父,如何?”
      
       吕洞宾将龟甲拾起,在掌中颠了颠:“倒是多亏你们祖师留下的龟甲,让为师得窥些许天机。”言罢他将龟甲重又放回匣中,合上盖子示意李忘生放回矮柜,回想着卦象中所示,道:
       “云流所说种种的确属实,他的确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是此世的另一条歧路。”
      
       李忘生正屈膝将木匣推入矮柜,闻言动作一顿,起身看他:“怎么说?”
      
       “根据卦象所示,此方世界与云流口中的本同出一源,却在阴错阳差之下生出分歧。”吕洞宾抬手捻须,神色郑重,“唐隆之变前,为师算出云流将有一劫,才命他前去闭关。而在那条歧路中,云流未能避开此劫,选择了相助温王,以至龙气行岔,将本源一分为二,形成了另一种发展。两条岔路时间有差,但毕竟本源相同,因此他才会阴错阳差之下与此世的云流互换。”
      
       “所以,师兄说的都是真的?”
       听完吕洞宾所言,李忘生若有所悟,想到师兄的确曾因温王枉死而叹惋,还曾带他一同前往西原扫墓。如若当初他不曾隐瞒山下变故,被师兄察觉,以师兄的性格的确会去救人。
       ——我与师父,怎么可能为了保全纯阳而放弃师兄?
       这如何可能?
       难怪师兄方见到他时怨气如此深重,定是心伤之下才会如此暴怒。但李忘生无论如何做想,都想不到他和师父为何要放弃师兄,其中定有误会。
      
       “另一世中诸般细节,非人力所能探知。”吕洞宾知道他在纠结什么,轻叹道,“个中细节,只有云流自己知晓——走吧!傻小子这会儿还在正殿跪着呢,咱们先去找他,将事情说清,再做定夺。”言罢一甩拂尘,当先一步走出偏殿,向着正殿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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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4-11-14 16:15:34 | 显示全部楼层
Maimai 发表于 2024-11-13 17:51
(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下一回:谢云流,挨打!(To be continued)

港真在XSJ为了这碟醋包的饺子里,有一 ...

小谢身上有伤,这顿打只能先记下了。
吕祖的确太超武了,很多时候根本不能把他搬出来,不然真没什么可讲的了2333。别说官方,我在写的时候很多时候都必须安排吕祖出门,否则分分钟完结撒花。但是也因为有吕祖在,几乎不用担心谢李二人的安危,当初曾有人问我,如果老谢没赶来,老李会不会死在与月泉淮一战当中?我的回答是:绝对不会。这一局吕祖是下棋的人,始终盯着呢,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的弟子死在这里。对吕祖而言,弟子们有些磨难实属正常,但涉及生死就是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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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mai | 2024-11-14 18:08:57 | 显示全部楼层
浮世流光 发表于 2024-11-14 16:15
小谢身上有伤,这顿打只能先记下了。
吕祖的确太超武了,很多时候根本不能把他搬出来,不然真没什么可讲 ...

老师说得太好了。顺带一提,抛开技能数值不谈,我特别喜欢行天道这个技能的命名,天道剑阵,天道除魔,都是扣准了“天道”二字,说白了这不单单是纯阳或者中原武林的战斗,更是道的使命。以咱们的文化来说,一旦把什么提升到道的高度,基本上就摆明了这是GM级别,月泉淮从一开始就必败无疑。【虽然但是还是经常抱怨:师祖祖,剧情太虐,您捞捞啊——】

点评

师父捞了,傻徒弟太傻,忍无可忍乌龟砸头  发表于 2024-11-17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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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低 | 2024-11-16 01:10: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耶,我从老坟头追过来了!赛高!

点评

づ,这边排版看着更舒服一些  发表于 2024-11-17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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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4-11-17 16:5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此夜无风,星月高悬。
       谢云流躺在剑气厅的房檐上,边饮酒边眺望苍穹夜幕、迢迢星河,脑海中再度浮现那日种种。
       数日前他孤注一掷将一切告知给此世的师父,便是将决断尽数交予对方。之后师父推演天机,将他会出现在此地的缘由悉数相告,也将抉择权重又交回他手中:放下还是纠结,仍看他自身选择。
       灵魂转换这种事情听来着实荒谬,更何况是两个世界间的交换?但师父既然开口,所言定当无误。谢云流一惑得解,大惑仍未明:既然他与此世的“谢云流”本为同路,那他究竟是那个世界的谢云流,还是此世的谢云流?
       记忆中的那些事,又该当做发生过还是没发生过?
       他又该如何面对如今的师父与——李忘生?

       抉择二字说来容易,真正选择时才知其难。正好那日剑气厅重修完毕,谢云流干脆搬回了剑气厅,独自一人思索之后的路。
       这一思索便是数日过去,几日来他一边养伤,一边观察纯阳宫诸般变化。没了曾经的疑惑与抗拒,再看如今的纯阳,谢云流的心境又有所不同:在这个“他”不曾离开的世界里,纯阳的发展几乎一帆风顺,既是中原武林中声名鹊起的江湖门派,亦是当之无愧的道门魁首。而今虽称不上门徒遍布天下,却也稳稳齐名少林,是中原武林不可忽略的势力。
       也是师父半生的心血所化。
       他自小跟在师父身边,亲眼见证了纯阳一砖一瓦的建立过程,更知道师父为纯阳付出了多少心血。是以当初决意去救朋友于危难时,做好了如有万一便独自承担的准备。谁知当他不慎暴露身份,想要回山辞别师父师弟一力担责时,却听到师父欲要将他交给朝廷。
       宛如晴天霹雳。

       谢云流为此自我拉扯了许久。
       理智上明白师父和师弟的选择是对的,怎能因为他一人,陷纯阳上下于危局?可感情上……
       谢云流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逃亡的这一年半里,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忙于奔命,无暇细思,如今再见师父与忘生,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师父自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孩子,亲如父子,师父无论如何都不该那般轻易放弃他。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只有被人蛊惑。
       于此事上,对师父的话语全然赞同、毫不置疑的李忘生嫌疑最大,谢云流虽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接受一心喜欢的师弟为了明哲保身放弃了他。
       且这几日的观察中,李忘生表现出的种种,无不在证实着这一点——他就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善谋善断之人。
       谢云流仰头灌了一口酒。
       坛中为数不多的酒液被倾倒殆尽,他抖出残余液体,又抹去颊畔酒水,听到下方隐隐传来声响,随手便将酒坛掷了出去。
       酒坛下落,却并未传出碎裂之声,有人接住了酒坛,抬眼向上看了过来。
       是李忘生。

       自打他搬出太极厅后,两人已有数日不曾独处,这人日日早出晚归,谢云流每次瞧见他,不是在与众多弟子打交道,就是在忙庶务——想也是,纯阳诸事如今他都不熟,那些庶务自是都压在了对方身上。谢云流也不扰他,只在暗处瞧上片刻便悄然离开;而李忘生虽然察觉到他的存在,却从未主动开口喊他。
       或许他也有意相避,毕竟认真算来,自己并非他的师兄;又或者,他自觉被拆穿了真面目,无颜相对,干脆佯作未见,以免徒生尴尬。
       谢云流摸不清他心中究竟如何作想,也懒得弄清,他此刻酒意上涌,并不怎么想讲道理,冲着那人扬了扬下巴,道:
       “上来!陪我喝酒!”

       李忘生攥着酒坛边缘的手微微扣紧,并未应下:“师兄,夜深风寒,莫要在外太久的好。”

       谢云流嗤笑一声:“些许寒风都能受凉,这些年的功夫岂非白练?喝不喝?不喝就走!”

       “……”李忘生悄然叹口气,纵身跃上屋顶,在距离他不远不近之处落脚。视线看向他身侧酒坛时明显露出几分不赞同,“师兄伤势方愈,酒乃发物,不宜多饮。”

       “——管得真宽。”
       话虽说的刻薄,谢云流眼中却带出几分怀念,随手拎起一坛新酒拍开,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可是师父调的药酒,大补,喏!”说着向前一送,示意他接。

       李忘生面上显出些许犹豫之色,正当谢云流以为他会拒绝时,却见对方靠近些许,一撩衣摆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接过酒坛:“那忘生就却之不恭了。”

       哟?
       木头呆子这是转性了?
       谢云流顿时来了兴致,挑眉看他将酒坛凑到唇边,浅浅喝了一口,才收回视线:“你倒是不像他。”他记忆中的李忘生,只会中规中矩劝他“师父不让喝酒”,而后不由分说没收他的酒坛子,哪会这般乖乖饮酒?

       李忘生却道:“师兄,忘生已二十有四了,早不是曾经年少模样。”言罢将酒坛递还给他,“曾经不饮是因年少,如今师兄想喝,忘生随时能够作陪。”

       谢云流一怔,转头细看他比记忆中长开许多的眉眼,感慨道:“是啊,你倒比我大了。”

       “酒能共饮,愁亦可同担。”李忘生见他接回酒坛灌了一口,半晌不语,斟酌着开口,“我观师兄心有郁结,不知可否分担一二?”

       “……”谢云流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说,心头感受很是微妙:这副有话直说的性格,倒是又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不肯再看那双过分熟悉的眼,转头拎起酒坛又饮了一口,脑海中转过诸般念头,再开口讲的却是与先前所想毫不相干之事:“你之前说过,星野剑阵输给了明教四大法王,意味着身为国教的纯阳输给了外来教派。既如此,那人为何不加申斥,反而赏了许多东西?”
       之前那一战参战的并不是他,而是此世的“谢云流”,是以他并不知个中细节。虽然根据李忘生的说法,只是略输一筹,可输就是输,略逊与大败在谢云流看来并无差异。纯阳身为国教,这一输可谓将声望折进去大半,不用下山都知道武林人士会如何议论纯阳——便是纯阳弟子自身都少不得计较一二,这几日他四处巡望时就遇见不少沮丧的弟子,谈及那一战都满是遗憾。
       ——师父对这场败却仗接受良好,甚至颇有几分乐见其成的意向,这副态度令谢云流心生茫然,更让他诧异的还有朝廷的嘉奖:吃了败仗反而有赏,李三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忘生没想到他会问此事,微微一怔才道:“此事说来繁杂,用师父的话来说,便是‘树大招风,须韬光养晦’,忘生深以为然。”

       “树大招风,韬光养晦?”谢云流眉头紧皱,“师父的意思是,纯阳宫如今的规模挡了他人的路?”

       李忘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略一斟酌,道:“自纯阳得了国教之名后,慕名前来拜师的人不知凡几。若非师父收徒严格,纯阳宫早非如今规模。饶是如此,也常有皇子公主、官宦子女络绎前来,名曰潜修,实则另有谋算。师父在很早之前就约束我等,不得与潜修之人走得太近,以免横生枝节,如今看来,只是这般还不够。”

       听到“皇子公主”时,谢云流饮酒的动作一顿,侧目看他:“怎么说?”

       李忘生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另起一事:“当初师兄曾言,那位明教教主得故人赠予了大笔钱财全力支持,才能在短期内将明教发展壮大。之后其发展越发迅猛,不过短短数年,声势便直逼纯阳。”

       这句“师兄”指的显然不是他,谢云流心知肚明,却仍生出些许微妙的不爽:“你的意思是,明教背后有人操纵?”

       陆教主雄才伟略,怎会轻易被人操纵?”李忘生却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长安乃是天子脚下,当今亦非无能之君。若是寻常教派想要如此迅猛扩张,圣人定会出手干预,可明教只是得了钱财支持就能扩张如此之快,背后若无圣人默许,恐怕说不通。”

       ——你倒是了解他!
       想到李隆基从前种种手段,谢云流双眸眯起,冷笑道:“所以这一局,是冲着纯阳来的?”

       “此消彼长,两相权衡,乃是朝廷常用的制衡之道。”李忘生轻叹一声,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此法最为便捷有效,这个道理,忘生也是在此役后才想通。”

       话说到这里,谢云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李三在纯阳落败后又是赐匾又是赏赐,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不正是他惯用的手段吗?能从兄弟手中夺位之人,果然心脏得很!
       他侧目看向一旁的李忘生:这人能那么快看清其中的弯弯绕绕,心思也没浅到哪儿去!是啊,他一直都是如此,将一切都伪装在纯良无辜的外表下,内里却城府缜密,工于心计!
       谢云流悄然攥紧双拳,心底压抑许久的情感被酒意催发,再难无视。他将酒坛递给李忘生,看着他伸手接过,忽然道:“如此说来,你也会用制衡之道来治理纯阳吗?”

       李忘生接酒坛的手一顿,抬眸看他:“师兄此言何意?”

       “倘若有人于纯阳有害,你也会毫不犹豫出手干预,以免累及纯阳吗?”谢云流的声音听来极冷,甚至带出几分厉色,“即便这人并无相害之心,只为救人——”

       “这也正是忘生想问之事。”李忘生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令谢云流手中酒坛脱手落地,“师兄先前曾言,师父与我为保全纯阳,决意将你交给朝廷。但这几日忘生反复思量,无论如何作想,都想不到自己为何会放弃师兄。”

       谢云流闻言定定地看向他,忽然嗤笑出声:“我也万万料想不到。”

       “所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忘生急急追问,“师兄可否细谈?”

       “是我先问,你先回答我!”谢云流却格外坚持,双眸死死盯着眼前人,眼底挣出几分红意,“如若有人因个人缘故危及纯阳,你会否选择舍弃对方,以保全纯阳上下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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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mai | 2024-11-17 21:0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习惯性地老福特划线骚话完了再来这边写个感想(喂)
太太这段也写得极好,月盈则亏,纯阳宫与其天下无敌还不如卖个破绽吃点亏,毕竟祖上也是有过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传统的,当个吉祥物皇帝反而放心,谁还真把这国教当自己家的不成。
只不过这些虽然流流哥也懂但他已经陷入了“你是要我还是要纯阳”的胡搅蛮缠状态wwwww生生赶紧用一些年上优势来迷住这个愤怒的小号师兄吧!

顺带一提这个给钱的故人是老卢么,怎么不给我点(一些侠士愤怒)

点评

是这样的。朝廷不会放任纯阳安稳发展越做越大,低调才符合朝廷的需求。 故人就是那个害小谢没人接应在先,资助明教踢馆纯阳在后的老登没错!  发表于 2024-11-18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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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4-11-18 16:27: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李忘生骤然沉默下来。
       他明白师兄此问究竟想要得到怎样的答案,但扪心自问,若真因一人之故引得纯阳上下皆有性命之危,他当真做得到无视一切保下对方吗?
       不,不对!
       这根本不是非此即彼的问题!
       眼看谢云流面色越来越难看,双眸更是红到几欲滴血,李忘生心中一惊,忙道:“师兄,我当然选择你!但此事——”
      
       “骗子!”谢云流却已从他长久的沉默中得出结论,呼吸粗重地将人一把按倒在冰冷的瓦片上,双眸死死盯着他,欲从那双看似清明的双眸中瞧见深藏的狡诈与冷漠,“收起你那些假惺惺的花言巧语!什么选择我?都是骗我的——当初是,现在也是!”
      
       “师兄!”
       李忘生猝不及防下被他压倒,身体躺在屋顶斜行的瓦片上,忙一手稳住自身,一手去推他:“忘生并未相欺!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只有这两种选择——”
      
       然而谢云流此刻哪里还听得下他那些话?酒气混着隐含绝望的怒气彻底击溃了他的心防,令他几乎失去理智,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此世的李忘生,还是那个背叛他的李忘生。
       抑或者,他们本就是同一人,无论哪个都会放弃他!
       说什么会选择他,都是假的!
       他伸手扣住对方下颌,拇指按在仍张阖欲辩的下唇上,双眸逡巡着那张清俊的芙蓉面、扫过满含惊慌的双眸、吐露谎言的唇瓣,眸色越发黯沉:“你当真冷静,谢某半分不及!什么就事论事?什么诸多选择?你总是这般看似清醒,实则冷漠,最懂得如何权衡利弊,做出自以为最恰当的选择!”
      
       敏感的唇瓣被粗糙手指肆无忌惮地按揉,极度的控制欲中隐隐透着越界的狎昵,李忘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抬眼对上谢云流,却被那双眼中过于复杂且激烈的情感所慑,一时怔然:
       那双眼中除了恨意与痛苦之外,分明还盈满了炽烈如火的渴望与……情意。
       莫非师兄他……
      
       但李忘生很快反应过来,急道:“并非如此,我——唔!”话刚出口忽然变作痛呼,却是谢云流低下头,一口咬在了他的唇瓣上!
       这一口咬的着实用力,犬齿合拢瞬间见血。李忘生周身剧震,慌忙伸手去推,却被酒意上头的谢云流越发用力压制,不容挣脱。咬在唇上的犬齿微松,随即被湿热舌尖吮过,蛮横地撬开齿关,和着血腥气闯入口中。
      
       “!!”
       李忘生下意识攥紧双拳,只觉心如擂鼓,砰咚不歇。
       师兄……亲了他?
       然而理智很快回归,强行驱散不合时宜的旖旎,李忘生艰难汲取着空气维持住岌岌可危的理智,体内真气流转,坐忘无我气劲骤然将两人紧贴的身躯挣开些许缝隙,继而出手如电,精准点在了谢云流的睡穴上。
       下一刻,身上之人如玉山倾颓般扑倒,重重压在他的身上。李忘生忙伸手抱住,被扑在颊畔与颈侧的灼热酒气激得浑身轻颤,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长长舒了口气。
       真是……
       唇上仍残留着被咬出的痛意与暧昧的湿热感,微微一抿便麻胀难耐,李忘生腾不出手去触碰,只伸出舌尖润了润,随即倒抽口气,好笑又叹惋地侧目看向抵靠在他颈畔的俊美脸庞:
       “师兄,你这牙可真利!”
       他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无奈将人半扶半抱着跃下屋顶走入剑气厅内。
      
       室内许久无人,昏黑一片,好在习武之人五感灵敏,李忘生对此地又着实熟悉,闭着眼也能将谢云流送到卧室中。待将醉鬼褪去外衫放入榻间,他也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快手快脚点灯打水,替师兄擦洗净面。
       整个过程谢云流毫无反应,只将眉头皱得死紧,李忘生用温热的巾帕一遍遍抚过那纠结的眉头,心中暗叹:也不知这个突然到来的“小师兄”究竟经历了多少坎坷愁苦,才会如此沉郁苦闷,怨恨难消,甚至对至亲之人都心生防备,难释戒心。
      
       他从未见过师兄这般模样。
       在李忘生的印象中,谢云流一直都是洒脱的,明朗的,如同烈日明霞,疏阔且灿烂。他不是没见过对方伤感或发怒,但那些负面情绪大多如乌云蔽日,倏忽即去,哪会如此经久不散,遗恨难消?
       ——所以,当真是“我”放弃了你吗?
       李忘生收回巾帕,望着眼前人重又聚拢的眉头,心头迷雾更甚。
       被至亲背叛乃至放弃,足以令人心生绝望,更何况从他口中寥寥几句带过的情形已能窥见些许艰难,想来对方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着实难过。
       但李忘生对此仍有疑虑。
       他不信自己和师父会选择放弃师兄以保全纯阳——救出温王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却还没到穷途末路的境地,如若是他,固然会埋怨师兄冲动,但第一时间定会寻师父商讨两全之法,最不济也会以保下师兄的性命为第一要务。
       于情于理,都该如此。
       可惜谢云流显然不喜谈及此事,那日之后更是有意回避。他本打算等过上几日师兄情绪平稳再行问询,不想今晚却没能克制住贸然开口,果然又将人惹怒了。
       冲动要不得。
      
       暗自自省片刻,李忘生收回巾帕,垂眸欲要清洗之时,却瞧见水中映出的自己刻下的模样:唇瓣红肿,下颌沾了些许血迹,看着着实有些狼狈。他下意识沾了些水擦拭,才将愈合的伤口被温水一激,又传来浅浅刺痛,不够疼,却难耐。
       ……小师兄为何会……吻他?
       望着水中倒影,李忘生脑海中再度浮现谢云流眼中不加克制的渴望与情意,心头微悸,又有些微茫然:
       ——师兄他莫非当真对我有情?
       ——就如我对他那般……
      
       思及此,李忘生的呼吸略微急促,克制不住转头看向安静躺在榻间的谢云流。
       他在很久以前,便隐隐察觉自己对师兄动了凡念。
       谢云流是那般耀眼的存在,光彩熠熠令人心折,是纯阳上下无人不喜欢的大师兄。他爱憎分明,对放在心上的每个人都释放出十足善意,师父、洛风、博玉,还有山下的一众好友……无一不被他时时惦记,念念于心。
       可他又如天边浮云,飘忽不定,烟岚云岫,触之即散。区区一座纯阳宫,如何留得下四海流云?
       博爱而不偏爱,多情恰似无情;万事万物不萦于怀,何尝不是一种太上忘情?
       正如师父所言,师兄道心天生,意志坚定,和该是天生的得道之人。
       李忘生从未奢望如此光风霁月的师兄会凡心大动,他将自己偏离的情感藏得很好,以免被师兄察觉徒生尴尬。可这些年来,他分明感受到谢云流待他越发亲近,令他心弦渐乱,越发难以克制——那些步步越界的暧昧之举,究竟是师兄无意所致,还是有意为之?
       李忘生分不清,只能更加审慎克制,以免自作多情,误将手足之情当作偏私。
      
       ——
       如若师兄当真对他有所偏私呢?
       如若他并非是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李忘生忽然闭了闭眼。
       此刻想这些又有何益?师兄如今情况复杂,刻下情形如何开解尚未可知,且先解决了眼下境况,再论感情不迟。
      
       压下心湖泛起的涟漪,李忘生放下巾帕,弯腰将谢云流的外衫抱起,打算送去盥洗。起身时看了眼榻间眉头紧皱、睡得无知无觉的谢云流,略一犹豫,还是伸指解开了他的睡穴。
       穴道久封百害而无一利,想来此刻师兄已陷入深眠,应当无……
      
       然而思绪尚未转完,一股气劲忽然扑面而来,李忘生大惊之下忙出手化解,却发现那股气劲只将他向外推去,并无攻击性。他抬眼去看,就见榻上之人坐起身,怒喝道:
       “滚出去!我不用——忘生?!”
       怒喝声话到一半变作惊喜,跟着李忘生眼前一花,已被榻上之人扣住手腕向前拉去:“忘生?!真的是你?!”
      
       这语气——
       李忘生心头一动,抬眼看去,就见谢云流眸中盈满惊喜,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而后张开双臂将他一把抱在怀中:
       “太好了!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师、师兄?”
       望着眼前人全然舒展的眉眼,李忘生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绽出笑意:“你们换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谢云流喜滋滋地紧了紧双臂,下颌在他颊畔蹭了蹭,才克制地松开,抬眼看向周遭熟悉的环境,满腔喜悦难以言表:他终于从那个古怪的时间线里回来了!
       真是受够了那个世界!
       人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啊?
      
       自从得知此世的“他”竟胆大包天打伤师父,又叛出师门以至如今的境地,谢云流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恨不得伸手按在自己脖子上,掐死这货了事。
       然而身体现在是他的,烂摊子也得他收拾,回家无望之下,他只能兢兢业业教导李重茂,与满船东瀛人周旋。可惜李重茂那个怂货练了几天就推脱躲避,看见他就跑;藤原宇合那个满肚子算计的东瀛人又非得请他赴宴,结果居然在酒里下了上不得台面的药,又偷偷在他房里安排了好几个衣服都没穿好的舞姬……
       甚是荒唐!
       连着收拾了好几天烂摊子,还险些被人灌醉失身,谢云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将人都丢出舱后关门落闩,便忙不迭地打坐运功,打算逼出药性回头再找那老头算账。
       谁知再睁开眼,居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当中!
      
       想到那些糟心事儿,谢云流心有余悸地吐出口浊气,满足地喟叹一声,迫不及待看向眼前人,欲与李忘生分享自己这段时间的奇幻遭遇:“忘生,你不知道,我这几天——你的嘴唇怎么了?!”
       话到一半忽然变作惊怒,谢云流死死盯着李忘生红肿受伤的唇瓣,双眸危险地眯起:那伤口的形状,分明是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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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yelingbo1988 | 2024-11-18 18:29: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章卡的,土狗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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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发表于 2024-11-20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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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imai | 2024-11-18 22: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激起了一些这个世界的流流哥作为比格的本能!这还不赶紧覆盖一个自己的咬痕啊wer wer wer?
可怜小流流哥刚咬了一口羊肉就被传回去那个凄风苦雨的策划作死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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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必须得覆盖一下啊!一步到位,对吧流流哥?  发表于 2024-11-20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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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曾相识 | 2024-11-19 15:29:1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路从lofter追到论坛(啃啃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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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看着会更舒服一点~  发表于 2024-11-20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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