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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完结】重生之我成了三代弟子(LOF小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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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完结】重生之我成了三代弟子(LOF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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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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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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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没有蓝蓝的链接!
警告:说没有就没有!
警告:打死你我也没有!
(三十一)
纯阳弟子自入门起就修习内功,亲传弟子们尤其如此,祁进的一口气给两个人用也够他们潜到洛风跺着脚苦等的水边。
爬上岸后没多久拦江剑的脸色就变了,提起洛风的剑就要追着姬别情砍:“你说你水性不好,你没练紫霞功?!”
“大师兄救命啊!我真的水性不好下了水就慌!”
洛风给了姬别情一个“没事大师兄罩你”的眼神,拦住祁进,夺下也没太难夺的骏声,“祁师弟,你会水那确实不了解,不会水的人下水是这样的——啊师父,回山吗?”
剑魔的金色面具被水流冲走,谢云流一张脸在黑袍的衬托下既白又冷得像华山的雪,他捋一把发上的水,朝洛风摆手:“换了衣服你们就先走,我再看看有没有盯梢的。”
洛风之外都带伤的四只崽子一进纯阳山门,就被等到薅了几十根头发的楼彦抓住,领去了太极殿,李忘生和上官博玉、林语元、王阳、谷之岚早就备好伤药绷带在那等着了,看到他们进来,上官博玉以下都一涌而上,把他们按在座位上,开始扒衣服检查伤情。
“手重点,”一边动手,上官博玉一边交代几个晚辈,“不然他们不长记性!”
李忘生则不发一言,只默默地看向这边。
师叔甚至连师父在哪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回来都没问。这个想法几乎同时从咩崽们脑海中滑过,太极殿的融融烛光在此刻都冷如思过崖的篝火。
“师叔,”祁进难以忍受这般压力,开口道,“这次都是我没有拦住姬师弟和舟师弟,还跟他们一起胡闹,我——我一人做事一人……”
洛风的脸刹那间就绿得发黑,李忘生啪地把拂尘拍在案上,一块案角无声无息地滑落地面,其断面无比平滑,不带一根毛刺。
祁进识相地闭紧双唇。
“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有你,你,是不是都想说同样的话?再给你们说话的机会是不是就要说从今往后与纯阳再无干系了?我告诉你们,这都是做梦!你们一天是纯阳弟子,就一世都是纯阳弟子!包扎完了就给我带着伤药上思过崖去反省三个月!”
“但……”祁进垂死挣扎,试图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但什么但?你师父师叔还没死呢!你第一个给我滚上去!再多嘴我让风儿附赠打断腿服务!”
李忘生拎着拂尘,背后背着玉清玄明,亲眼看着两只咩崽加一只鹦仔消失在思过崖顶端的夜色里,才转身回太极殿,半道上又一个急刹,调头杀向了刚多亮起一扇窗的剑气厅。
晃过了所有巡夜弟子的剑魔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李忘生进门时他才把横刀放在剑架上,正把兜帽往后推,打算脱掉身上的黑袍。
玉虚子又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们错过了多少年,他何止没见过四十到五十这个年龄段的谢云流,他也没见过黑袍裹身在东瀛海边硬是从一柄剑磨成一把刀的谢云流。
“师弟,那群小崽子都去思过崖了?”因为他来了,所以谢云流停下动作,只动嘴问。
“包扎好伤口就把他们赶上去了。”
“伤得怎么样?我没来得及检查他们,不过看着一个个还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李忘生微笑,从怀里摸出几只不同颜色的小瓶,“没什么大事。师兄的伤也该看看。”
谢云流退一步,朝一边的几案摆个头,“放那吧,我还想先洗个……”
“我来帮忙。”
谢云流又退一步,挑起眉毛来,又想故技重施:“这不好吧,忘生,我们可是……”
李忘生把药瓶往案上一丢,柔劲裹着它们稳稳站好,他抢上两步,抓住谢云流伸过来要推他的那只手,一拉一转再一推,以一种很不合适的姿势从背后把人压在剑气厅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抓住黑袍的后背,五指用力,把那块买的时候价值不菲的料子撕成片废布:“……清清白白的师兄弟,哈?这是什么?”
一只削去了箭杆的箭镞还埋在皮肉里,伤口红肿,微微渗血,另外几处倒是只见伤口不见箭头,要么是这支箭头特殊特别难拔,要么就是伤患的手够不到这地方。
“……我从苏鱼里那里弄了点鸡鸭血,但没想到追兵里还有几个好手,不过也不是要害……”
李忘生闻着血味来源,又一把掐住师兄的左胳膊。谢云流身体绷紧了,嘴还是没事:“毕竟是苏无因嘛,碰到点也没……”
“我没硬拦你不许你去,你就当可以回来不给我说实话?”
“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忘生,你师兄又不是……”
“又不是没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这个真的……”
“其他的呢?”
“啊?什么其他的?”
“我不知道但是已经好了的!”
“这哪能记那么清楚……好好好我想,左肩的是被你咬的……呜我招,主要就是十二连环坞那回的,还有扬州那次的……师弟你能放开我吗,你这样拧着我我伤口拉扯着疼。”
“不能!”李忘生收起匕首,咬牙切齿地给前方那片背拍了一掌,生着倒钩的箭簇带着一道瘀血被从划大的伤口里逼出来,擦过他素白的袖,叮一声落在地上,“还有呢?不像刀剑伤的那些,接着招!”
“那些……”谢云流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磨蹭了一会才说,“我办事不力嘛,那自然……”
李忘生脑子转得快,脸立刻就白了,手也松开:“因为我那次急着带你回纯阳宫?”
“别乱想,你追不追来都是那么个结果。”谢云流趁机溜出几尺远,无可奈何地甩掉已经废了的袍子,往放着药瓶的案边去,伸手去取药的时候跟李忘生伸来的手碰上,那只手冷得像块冰,他在“抓住它捂热”和“先让它去”的选项中犹豫了一下,只能收回手,任李忘生拿走那瓶伤药,再指挥说:“酒藏在书架最底层左手边,《白虎通》挖空了。”
李忘生拿着酒回来时的表情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师兄,”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我明天就让人给你把书架好好收拾一回,上面的书一本一本地翻!”
“给楼彦省点事吧,我自己上思过崖?”
“你做梦!”李忘生把酒狠狠浇在伤口上,那里肌肉一缩,而谢云流的声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气得他又发狠,“你明天就给我搬太极殿来!”
“……不了吧师弟?你那偏厅不都……”
“没让你睡偏厅!你就待我卧室里,伤好之前、给我做完娃娃之前哪都不许去!宫里来人就说你闭关休养,我来应付。”
“师弟……”
“你和李隆基在他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就不对付,他登了基,你继任掌门,你们会有多少摩擦我早该想到,不该把所有和宫里往来的事务都推给你的。”
“师弟,你都从纯阳掌门任上退休这么多年了,就别操这份心了。不过你说得对,下回再见到他,我身段再放软点好了。”
“我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那只在肩背逡巡的手还是凉得可怕,谢云流总归没忍住,等绷带缠好就伸手向后把它捞到手心里来又搓又呵,李忘生被拽得只能趴在他背上,身体僵硬了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把脸埋在他肩颈处,像只放下了戒心的白鹤,“你觉得师兄是不可以对任何人、任何权势低头的,哪怕同样是纯阳掌门,同样面对天子,你可以靠放低身段来护住当时被师兄连累到了悬崖边上的纯阳宫,但师兄不可以,哪怕你知道得清楚,面对李隆基这种人得怎么做,你就是不想看师兄委曲求全——你在裴元那里说的话里是不是有你的真心话?你想继续由你当掌门,收拾师兄留下的这堆烂摊子,放师兄带着家里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羊崽子自自在在闯荡江湖去?到时候李隆基还是谁,一挑拨,你会不会又担心师兄信了他们的话,回来骂你‘卑鄙小人’?”
李忘生脸在师兄肩上滚了一下,没吱声。
谢云流空出一只手来找到他鼻子捏了一下,“贪心不足的小呆子,又想要师兄有当掌门的风光,又想要师兄不受当掌门的累,你李忘生哪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李忘生不满地哼了一声,而后开口:“……刀宗。”
“什么?”
“师兄在刀宗,不就是既有当掌门的风光,又不用受当掌门的累?”
“但刀宗……”
“李林甫并不是真正的持刀人。师兄,你觉得天子……会变吗?”
“……他是天生该坐皇位的人,所以不会变。”
“杀了李林甫,还会有王林甫、刘林甫;哪怕杀了安禄山史思明,也会有其他节度使尾大不掉。我们总不能真的……何况,新皇未必及得上他。”
“师弟,你的意思是?”
“如果拗不回来,那就保住更多的人,就像……薛帅不至折戟雁门。”
“……我让森雪仍去苍云报道,确实有这个意思。”
“一身转战三千里地捞人,可不是纯阳掌门能有时间去做的。”
“但你要耍什么样的阴谋把我踹出去?”
“这可以慢慢想来,不过舟山那里,就不见得特别合适了。”
“地方不是难题,昆仑玉虚峰也可以。”
李忘生点头,然后猛地抬头:“昆仑什么峰?!”
谢云流心虚地试图从他下巴颏下溜掉:“……就是那什么……玉虚……峰……”
玉虚子一推碍事的桌案,不管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把要跑的人揪住按在榻上,跨坐上去用体重压住:“再表演一下你之前那个:我回来是为了找你报仇?”
“……是吧?”
“玉虚峰?哈?”
“……这怎么不算一种卧薪尝胆呢?”
“你还想尝胆?”
“不敢不敢!师弟我错了,看在我受伤的份上……”
“……谢云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位于纯阳宫食物链顶端的玉虚子冷静而又从脸红到脖子地问,“你到底是敢,还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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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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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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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于睿抢猫啦!
爆鸣:我怎么又多更了!
(三十二)
卓凤鸣背着只胖乎乎的抱枕,一头扎到李忘生怀里号得愁云惨淡:“二师兄!我在山门处好好地练功!他们非说我阻拦他们!说要抓我去见官打板子!我说我没有!他们还拿箭射我呜哇哇哇哇!我的羊都被射破了哇哇哇哇哇!”
李忘生面沉如水,看得武镜心头都不禁一颤。
“武将军,你也欺人太甚了!我这小师弟上山未久,还是个孩子,你就放箭射他?!”
“他还是个孩子?!”
“他今年才十五岁,怎么不是个孩子?”
“孩子能把山门晃倒了差点把我们都砸死?!”
李忘生震惊地把卓凤鸣从怀里推起来,怒道:“卓师弟,你怎么又——都说了你要练力气去用石锁!不要老是打丹炉这些的主意!你就是不听!不罚你不行了!语元,送你小师叔去思过崖!”
林语元清脆地答了一声,上来就扯着不情不愿的卓凤鸣往外走,武镜还没来得及指责这种不顾当事人意愿直接大事化了的行径,李忘生就先声夺人地问道:“武将军这次上山来不知有何要事?”
“谢真人呢?”
“掌门师兄受了伤,正在闭关休养——贫道过一会还得去助他疗伤。”
武镜两道浓眉一挑,脸上的疤痕都因为兴奋泛起红光:“哦?谢真人竟然受伤了?不知受的什么伤?莫不是箭伤吧?”
“就是伤得离奇,”李忘生对“箭伤”两字一点反应也无,自顾自说,“掌门师兄跟人切磋,输赢本是常事,这回却不知怎么好好的毒性突然发作,吃了对方一掌,昨夜回山之后就昏迷不醒了,请了良医来诊治,说他中的是一样很奇特、唯内廷常用的毒药,这药性潜伏在身体里也不是一二天的事了——武将军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真人什么意思?”
李忘生蹙眉,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不知道。师兄是国教掌门,竟有人用大内的毒药伤他——此人能从大内获得这样的毒药,然后下在我师兄身上,后者么,我师兄粗枝大叶,被人拿两句好话哄住,杯觥交错时为歹人算计了也不算稀奇,倒是那歹人是怎么弄到药的,细想起来教人不寒而栗,因此贫道想要下山面觐圣人,具言此事:若不尽快查明真相,贫道只恐有小人居中挑唆,或会污及圣人之明德。更有甚者:此人能得了药暗害我师兄,难道就不怕他拿这药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做点些更加耸人听闻的事吗?”
武镜面上几道疤痕越发红得吓人。“李真人莫非怀疑武某?”
李忘生看将过来,神色十足诧异:“武将军何出此言?”他说话的声调倒像是在安慰人似的,“武将军乃圣人爱将,谁不知圣人与纯阳掌门君臣相得,武将军怎会下毒暗害国教掌门,陷圣人于不礼呢?”
武镜嘿然冷笑:“好个先声夺人,李真人,你这是威胁武某了?你就这么肯定武某手中没有证实昨夜的剑魔就是纯阳掌门谢云流的证据?”
纯阳代掌门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武将军,贫道虽然不常下山走动,纯阳的消息却也不慢,昨夜那么大的事,纯阳怎么不曾听说——那剑魔用的是一柄横刀,他的弟子中有两个使的是与凌雪阁相仿的链刃:武将军放着更有嫌疑的凌雪阁不去查,反来查纯阳宫,该不会是知道了掌门师兄中毒不能视事,觉得贫道好欺负,想趁这机会把罪名扣在纯阳宫头上,好卖放真的贼吧?但武将军别想错了,昨日是李相公,幸免于难,明日呢?不把真的贼拿到,下一次武将军还想用哪一家卖人情?又还有没有机会让武将军再卖一次人情?”
“李真人,”武镜挪近了些,狰狞的笑冲破了在玉虚子案角袅袅上升的香烟,像藏在经籍文字中的异兽骤然现出真身,“你真的肯定谢云流不会用刀?”
“武将军,”李忘生抬起眼看他,双眸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你为何肯定掌门师兄会用刀?”
“你也不知道他的刀宗?”
“武将军难道敢在圣人面前提起谢云流的刀宗?”
“你什么意思?”
“武将军是圣人爱将,天子近臣,”玉虚子的微笑渺如烟云,“也即是说,他的诸多举措,武将军都看在眼里,了然于胸,武将军现在要告诉他,你知道谢云流曾经在日后立了刀宗,剑魔的那一刀便是刀宗武学,是因为你见过、经历过日后——日后,他圣明吗?他昏聩吗?他日杀三子,他觊觎儿媳,他做了吗,他会做吗,你比他更清楚他自己么——到那时,你要往何处立足?武将军,你此来,大约是要请纯阳出力,助你剿灭剑魔吧?那,如我师兄确实于昨夜带伤截杀了剑魔,并有断刀为凭,是不是……”
神策将军右手放在腰间刀柄上,一足向后微撤,看着玉虚子一双素手从案下捧出一柄连把二尺余长的断刃。
“我为何要同意?”
“因为武将军永远也抓不到剑魔,也无法解释为何抓不到,可是必须给出一个结果,或者解释。”
“纯阳宫就不需要吗?”
玉虚子的笑容渐渐变了,变成武镜从未在这张脸上,和“纯阳掌门李忘生”的脸上见过的那种,但如果洛风正在此处,便能认出来那是年少的李忘生见到初发硎的非烟非雾时的笑,那时宝剑辉光熠熠,却终不及少年眸中一寸光。
“武将军,这世上有的从来都只是纯阳,而非纯阳宫。”
“……这么好?不会是为了骗我回去吧。”拿缀着金花银叶的丝巾蒙住下半张脸的少女放下昨天晚上来不及看完的那张信纸,撅起了嘴,命令骆驼停下,跟在身后的另一匹骆驼上的乘客忙调整坐骑前进的方向,向前走到和她平齐,用还很有点古怪的中原话问:“于,怎么了?”
“如果你收到了一个和你的亲人有关的非常非常好的消息,但你又很清楚你是逃出来的他们一直都想抓你回去——你会回去吗?”
“于,你想回家了。”
“谁说的!”少女指着远方没有尽头的黄沙,“我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呢!”
“那个消息非常好吗?”
“哦,那是非常的……”少女、于睿说,她伸直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你知道吗?有这~么圆满,就像十五的月亮那么圆,我从懂事以来就在怀疑我是不是哪天要改口叫我大师兄爹叫我二师兄娘,我三岁就记事了,我今年都十七了。”
“那你,”她的同行人小心翼翼地问,“更像你爹还是更像你娘?”
于睿眨眼,“我吗?”她把一只在骆驼侧面的兜里睡醒了开始捣蛋的鹦鹉从头顶摘下来,从鹦口救出帽子上那根漂亮又神气的蓝羽,想了想说,“我讨人厌的地方像我爹、啊呀不是啦,是我大师兄;我好的地方像我二师兄。”
银发银眸的青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放弃地摇头:“于,你没有讨、讨人厌的地方。”
“咦?”
“真的!”青年生怕她不信似的,辩解起来,“你人好,你救我,给我治眼睛,你会治伤,武艺也好,你帮了很多人,沙匪们都怕你,你……你还很聪明,你说你第一次来沙漠,你就知道怎么认方向,怎么找水,你就像仙女一样,什么都会。”
清虚子的脸在丝巾后面发红了。“没有啦。我知道这些,不是因为我聪明,更不是因为我是仙女,而是因为我爱看书,看很多很多书,大师兄每次下山都会给我带很多书上来,有次半路上书箱坏了,书散了一地,还有的飞到山崖下去了,因为有孤本在,他特地用轻功下去给我捡上来,二师兄就总是来查我的勤,让我别看太晚,灯挑亮些,小心眼睛别给弄坏了,可他自己帮我摹些人家不肯久借的珍本上的图,怕别人摹得不到位,自己摹到多晚也不知道说说自己,我还会问,看到不懂的就找人问,老林叔都被我问得烦死了,总是拉着个脸去找大师兄说我再问他就不干了,可我再去问,他还是答嘛,他还给我做小海船哪——”少女清脆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至于不闻,她低下头,想了想,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好嘛,我是想家了。”
“那你要回家了。”青年说,银眸里闪着不舍的光,很小心地、又近乎贪心地看她的侧脸,想要把她的轮廓牢牢记得,再不忘却,日后无论她在哪里,他又在何方,她总会是悬在他心田的一轮明月。
于睿忽然偏了偏头,问:“我和你说过我家在哪里吗?”
“你说过,在有雪的地方,有鹦鹉,还有,鹤,头上红红的羽毛白色的大鸟,离这里……很远。”
远得就像月亮和我之间的距离。
“那你跟我去吗?”月亮忽然问,漂亮又神气、聪明又慷慨的月亮,在她高大的双峰白骆驼上,笑盈盈地问他,“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可能比你这辈子之前走过的路都要多。而且那里没有沙,只有雪。”
但有月亮。
“去,”青年毫不犹豫地说,“卡卢比会去于希望他去的任何地方。”
于睿的脸又在丝巾后红了起来,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掐住要捣蛋的鹦鹉的脖子,同时用视线“杀”哑了卡卢比肩上的另一只,用有些心慌的声音说:“那……好啊!我会给我师兄们写信,告诉他们……我们要回去啦,让他们提前准备!”
“……还有,掌门师兄,睿儿在沙漠里捞到了一只很漂亮的猫,打算带他回来,你不可以打他哦!……”
纯阳掌门瞪着那几行得意洋洋的字看了好一会,一拍桌子,怒道:“没完没了了!这是纯阳宫还是她于睿的宠物园……”
“师兄,后面还有,”李忘生又把信捧过去,“你看,‘二师兄,这只猫真的很漂亮,比大师兄和祁师侄还漂亮’……”
谢云流在二度发火之前品出来一丝滋味:“嗯?这个话的意思……”他突然和李忘生对上了眼神:“于睿这丫头不会把明教的夜帝给我们领回来了吧!”
李忘生倒还镇定:“想来夜帝入明教也是在睿儿认识他之后,那,也不算特别的……”
“不不不,”谢云流摆了摆手,这回他脸上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的意思是,陆危楼练的都是明尊琉璃体,就他是焚影圣诀!陆危楼回回跟我放狠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看三十年后他也还是只能凑出二十五个明尊来被我刷!”
李忘生欲言又止,李忘生一声叹息,李忘生提醒他师兄:“陆教主专注事业,在武学上进境缓慢,也不该被这样嘲讽。”
“我也有事业啊,”谢云流得意洋洋地宣称,“我还有师弟呢——陆危楼只有个散伙人前,呃,也不知道前妻还是前夫,不过问题不大,我最近收到了一条好消息,等我慢慢地告诉他!”
李忘生甩了师兄一拂尘,但终究好奇,“什么好消息?”
“他那个不知道前妻还是前夫,和他好像有个非婚生子女!我猜陆危楼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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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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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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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警告不动了……躺平
(三十三)
回到中原的清虚子马背上搭着个绝大的包袱,里头包括但不限于……咳咳,保密。
不管怎么说,这让她成了很多人眼里的肥羊,切个羊尾巴下来都能熬出半斤油的那种。
胡服幞头吉莫靴,打扮成个清俊小郎君的少女一剑削断以为他们毫无戒备、大胆杀入的匪首钢刀时,又一次对此提出疑问:“……可是羊是有角的呀,如果羊够肥,那么如果它们有准备的话,全力冲向敌人时产生的冲撞力理论上很可能比瘦骨伶仃的羊更大——啊对,这样说比较严谨——所以你们为什么都觉得肥羊好欺负呢?”
匪首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在说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你以为的不一定是你以为的。”于睿不紧不慢地同他解释,“就像我穿着男装,但我是女人。”
她说话不紧不慢,剑法也不紧不慢,匪首几次回头,想招呼兄弟们来帮忙,但每回一次头,还活着的弟兄就少一个,那个白得一看就孱弱无力的青年杀起人来比杀鸡还麻利,鸡鸭被抹脖子还会叫两声挣几下,被他杀的人一声不响就倒在地上、脖子上开了个口子咕嘟嘟流血。
客栈掌柜的见势不妙,想撇清自己干系,脚底抹了油要溜,但从房梁上突然扑下来两只扁毛畜生,扇了他一脸两眼的灰,还嘎嘎:“抓到你了!抓到你了!黑店!黑店!”有道是狗急跳墙,他见藏不了,把眼睛一揉两揉得能看清了,就抄起自家兵器——铁门闩一条——冲进战团,奔于睿而去,为壮声势,口中便嚷嚷:“臭丫头!你以为你扮得多像!咱们弟兄早瞧出来你是个娘们!”
“咦?那你们有没有看出来我还是个出家的道士?”
被对手继续不紧不慢压着打的匪首和被对手开始不紧不慢压着打的掌柜的对视一眼,掌柜的黄胖的脸上露出被人塞了口黄连的表情:“你……你就是那个……”
“我就是那个!”于睿点头,承认的时候颇带点“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厉害”的苦恼,“你们开黑店的水平实在太差了!院子里的土一看就是回填的新的,新粉的墙上停着大片的蝇虫,炕和柜子上都有不明来源的黑褐色斑点,最关键的一点是:茶里蒙汗药的味道那么重,谁会喝啊!我一直以为大师兄教我的我学再好也都是纸上谈兵,出了门就打起了十二万分小心,没想到你们一个个居然连纸上谈的兵都不如——看来天下真的是承平日久,少有居安思危者,才会让你们横行于世!”
卡卢比已经抹完了剩下的“鸡”的脖子,甩一把匕首和弯刀上的鲜血,看一眼于睿,一闪出了门,不过片刻,乒铃乓啷的巨响就自门外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啊手下留情是自己人”的高呼。
“不是自己人!”于睿冷酷无情地反驳,“削他!把他头上白毛毛都削了!看他还敢看热闹!”
“不要啊师叔!”
“于,他为什么叫你师叔?”
“少废话!削他!”
“叫师叔当然因为她是我师叔啦问题是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什么?”
“别管叫什么,削他!”
匪首狂怒:“道姑!你打架不能专心点吗!当我们是死人啊!”
于睿奇怪地看他一眼:“按我朝律,你确实是未来的死人——削就对了!”她又向门外叫道。
确定自己绝对安全的鹦鹉们嘎嘎大叫,以壮主人之声势:“削他!披着羊皮的龟龟!削他!”
把两个匪类捆成一团踩在脚下的现役苍云委屈巴巴:“……往里一看,嘿,您瞧怎么着,有人正忙着在师叔面前表现,大展神威,这个时候我冲进去,那还不亮得像少林大和尚们的脑袋?”
“……”
“没想到师叔不领情。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把我的毛毛削了,削了我的毛毛也就算了,她的鹦鹉居然叫我披着羊皮的龟龟!”
“……”
“她还逼我承认我爹给我布置了针对她的特殊任务哪!”
“……那真的有特殊任务吗?”
宋森雪打量了一下提问的人,掂掇着说:“如果问我的人不是你的话,那么……也许是有的吧?”
祁进呛的一声拔出鹤朱:“你就非得在欠打这方面学我师父?!”
“那要看你说的师父指的是谁——啊别真动手啊!”及时用盾架住鹤朱,宋森雪再从盾后探出脑袋,“啊进哥,就算答案不是你喜欢的你也想知道吗?”
“……所以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其实就是我爹回我信的时候顺便说的:如果我遇上了四师叔,瞧瞧她身边的那只沙漠猫是不是真的有她信里说的那么漂亮。”
“就这?”
“原话是:看看那只猫是不是跟你师叔说的那样,比你二师兄还漂亮。”
祁进再度陷入一开始的长久的沉默,他突然就不是很想盘问宋森雪,于睿和她的猫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宋森雪试图缓和气氛地干笑:“可能是我爹年纪大了吧啊哈哈哈,你知道年纪大的人就喜欢比评晚辈们这个好看那个不好看的……欺师灭祖这种行为还是不太合适,进哥你千万要冷静。”
“你爹没跟你说我已经欺师灭祖过了?”
沉默的换成了宋森雪,祁进不由自主地把鹤朱的剑柄再握紧三分,就在空气中的那根弦逐渐要绷到最紧时,披着羊皮的龟龟丢下他的龟壳啪的给了祁进胳膊一巴掌:“别胡扯了!我爹没说,那你肯定没干!”
“他没说就等于我没干?”要不是胳膊被拍得生疼,祁进怎么也得去摸一摸宋森雪脑门,看他是不是被这儿的风给吹糊涂了。
“我爹是纯阳掌门,他都没说你干了,你非说你干了还要我承认你干了——这我都能承认,那再来个人指认大师兄欺师灭祖我是不是也得认?那还不天下大乱了!虽然我爹脑子不好使,但在这种大事上一般他都会跟师叔对好台词不是?那不就结了!”
祁进再度沉默,然后用一种近乎生无可恋的口气问:“四师叔他们往哪去了?”
宋森雪指了个方向,然后摸着尚且光溜溜的下巴,深沉地说:“关于四师叔身边的那只猫,进哥,做兄弟的一定要提醒你一句,那只猫妥妥地是专业杀手——比明教那群明尊猫专业多了!你要去迟一步都未必追得上他们!”
鹤朱才归鞘又被祁进拔出来:“那你拉着我说这么多废话!”
“长者有命嘛这不是?四师叔毕竟也是师叔嘛,”宋森雪摸着鼻子顾左右而言他,“进哥你现在这种随时摆脱心理压力的情况蛮好的……”
“我自己回去,和被师侄看着回去,感觉完全两样。”
于睿解释。在确定至少暂时甩掉了凭她一己之力很难甩掉的祁进之后。
虽然卡卢比完全不需要她的解释:月亮都是对的,如果月亮错了,请参见上一句。
“而且我那个师侄还很严肃。凶巴巴的。”
于睿又说。
“跟我大师兄一模一样——不,大师兄更凶神恶煞,他一天让我挥剑五百次,为了证明我下盘不稳在太极广场上把我往雪里怼,每一个师侄都被他怼过!他还威胁过我说不给我饭吃!”
“他给你带书?”
于睿有点惊讶,有点小紧张,更有点害羞,她发现卡卢比把自己说过的话记得这样牢。
“一码归一码啦!”她说,把凑过来看她然后叫着“脸红啦睿睿子脸红啦”的鹦鹉狠捏了一下嘴巴。
卡卢比又问:“睿睿子?”
“啊我的笔名啦,京兆睿睿子——笔名,就是:我写文章,又不想被人知道是我写的,所以起的假名。”
“于写什么?”猫咪睁大了漂亮的银色眼睛,“于好厉害,居然会写经文”这个结论一经诞生,就让他完全忘记了“好奇心害死猫”这句久经考验、堪称烈火见真金的箴言,使他下定了“一定要把于写的经文全部读完”的决心。
“……暂时不能说,”于睿不无心虚地岔开话题,“啊,反正呢,我们这次回去……唔,你也不用害怕啦,虽然我大师兄是很凶,但是……”我二师兄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可是卡卢比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于,你大师兄要是打你,我就打他!”
目睹过和卡卢比外貌特征接近的明教刷谢云流的壮观场面的于睿睁大了清澈的双眼,头一次感觉被另一个人说到无话可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我大师兄,”她说,“也不会真的打我,除了练武的时候他没动过我一根指头,不过……有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卡卢比却紧张起来,“于,我不是说,不只是说,我是真的——如果你大师兄敢打你的话——”
月亮将一根修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那根手指并不十分柔软,肌肤也不似凝脂细腻,于的手是持剑、提笔、握缰的手,不染脂粉香。
“我知道,”月亮说,她又从高空中落到了他面前,和他一起坐卧在枝叶间,像两只夜晚归巢的鸟儿一样,“所以我很开心。”
她又说:“到了纯阳,如果有人敢欺负你……”
卡卢比突然伸出手去,截断了月亮未完的言语,他有点懊恼,但又不得不这样做地把手指立在在唇前:“嘘,有人……”
于睿眨了眨眼睛,她的感官不是不敏锐,只是跟卡卢比这样久经训练的杀手相比,差得略远,过了一阵子,她才听见夜风送来脚步声:不是一双,而是将近十数双,一人在前奔逃,其余追赶在后,听足音轻重,颇有好手在内,倒是最前方逃亡的那个,功力浅一些。
这是个什么情形?于睿一时不能断定,悄悄看卡卢比,见他也皱着眉,不很明白的样子,只能仍伏在枝叶间,看着那群人奔近。
今夜月光极好。从枝叶间漏下的银光照亮追兵和逃人,逃的那个一身黑衣,和于睿年纪相仿,高鼻深目,一头略暗的长鬈发闪闪发亮,追的竟似都是女子,相互之间喊话用的不是中原的言语,在远处时于睿听不大明白,现在到了近处,她凝神分辨,听出来来追人的说的大致是“教主百依百顺……你有什么不如意的……跟我们回去”云云,而黑衣少年嚷道:“把我关在……我不愿意……”听得她不禁背上发毛,很难不往杂书里看过那些歪门邪道害人手段想去。
“是个……”卡卢比在她耳畔说,听声音,于睿猜他也和自己一样皱着眉头,“……没听说过的教派,教里……都是女的,他一个男的……好怪……”
于睿只觉得手臂上汗毛根根竖起。“这还真是个邪教,”吕纯阳的四弟子一拧眉,见那黑衣少年坚决不松口,却不知对手已经趁他和其中几人斗口齿,余人四下散开,要将他包抄在内——眼看包围圈就要合拢,于是立刻与卡卢比递个眼神,趁女子们不知他二人在,一跃而下,七星拱瑞加九转归一推开前方敌人,拉着被他们惊得一脸懵懂的少年就往林外疾奔。
这一下变起突然,那些女子被打得手忙脚乱了一阵,回过神来,就勃然大怒,拔足疾追,她们都有暗器功夫,一时追不上,便各式暗器频发,于睿凭轻功闪躲,又跑一段,却发现卡卢比没能跟上,只得又抓着黑衣少年沿原路奔回,果然见卡卢比停下来阻拦追兵,银匕和弯刀寒芒闪烁,已经和女子们战在一起,双方口中也未停,一个叫道:“……明教的猫崽子!”一个茫然回应:“什么明教?”饶是于睿聪明,这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卡卢比以一敌众,虽然知道他身怀焚影圣诀,论武功不弱于己,也不能放心,想要放开少年拔剑相助,又怕敌人太狡诈,还埋伏了人在旁边,就要趁自己放手把人掳走,正急想主意时,只见远处一道白影疾如闪电般向此处掠来,身法她再熟悉不过,这时也只能庆幸对方终于追及,便叫道:“祁师侄!这里!有歪门邪道强抢良家少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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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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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红毛鹦鹉了叭
提问:有人猜最后一个正方二周目的是谁吗?
(三十四)
“我回来啦~~”于睿好似倦鸟归林,对着含笑的二师兄就来了一个乳燕投怀——
不好意思,没投进去。
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赶到的谢云流一把薅住道袍领子,勒停在离李忘生还有不到一尺远的地方时,于睿狠狠地在心里磨了磨牙。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清虚子马上转脸,笑眯眯:“大师兄~~好久不见~~”又顿时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吓?大师兄,你怎么会在二师兄的太极殿里!”
谢云流放开她领子,维持和蔼可亲的微笑,附带一次轻抚小师妹狗头:“我不在太极殿里该在哪里,京兆睿睿子?”
于睿眼睛瞪得更大,失声道:“谁是京兆睿睿子?”
“于睿,你失去了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先给我们介绍一下你带回来的,咳,朋友。”
于睿发誓如果李忘生没踹那一脚,谢云流肯定把“猫”说出来了,好在他没有,因为毕竟她带回来的这两个还真的都挺像猫的——一个浅色,一个深色。
“这位是我信里提过的卡卢比,”她也轻咳一声,端正态度,“这一位是我和卡卢比,还有祁师侄在路上……”
于睿忽然停住,怀疑地左右看看。她刚刚听到了一个抽气声,如果她没听错,那声音应该是谢云流发出的,但是如果她没听错,谢云流怎么可能发出这种抽气声?
但纯阳掌门确实比她更早一步地叫出深色小猫咪的名字:“陆遥峰?”
比卡卢比看起来还要懵懂的小猫咪“啊”了一声,“你认识我?”
于睿的眼睛开始在大师兄欲言又止的脸和二师兄藏在袖子里拧在大师兄腰上的手之间往返。我好忙啊。长安两性关系畅销书作者,京兆睿睿子,在内心深处感叹道。
“算是认识你家长辈,你和他年轻时长相颇为相似,所以认出来了。”
接到了李忘生一瞪的于睿接话:“啊,这位是我掌门师兄,谢……”
“掌……”同一只小猫咪忽然嘀咕了一句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谢云流和颜悦色地问:“陆贤侄想说什么?”
当是时,于睿就算要捂他嘴也来不及了。
深色小猫咪纯良地抬起头:“不是掌厨师兄吗?”
于睿摆出她生平最可爱的笑容,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捏住李忘生的袖子。
“清虚真人,”谢云流很快就转向她,同样和颜悦色地问,“谢某看起来像脾气很好的人吗?”
“……像!”于睿孤注一掷地说,然后难过地看着谢云流又开始第一百零一次地撸道袍袖子,突然她脸色一变,脸转向左侧,喊道:“住——”
“叮”的一声,银光闪闪的匕首斜飞出去,穿透烟雾般的帐幔,扎进太极殿的殿柱当中,直至没柄,卡卢比一个翻身,远远落在太极殿殿门口,又倒退两步,方才站稳,脸色变得比他平时还要白。
从于睿松开李忘生的袖子,到清虚子闪身拦在静虚子之前,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但有人已经因为紧抓着自己右手的那只汗涔涔的左手,感觉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姬别情,你撒手,打的又不是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祁进用气声低喊道。
“就很……感同身受啊师兄!”
祁进无话可说,试图抽手,姬别情扣得太紧他又不想让动静太大,因而未果,隐隐地他感觉李忘生似乎看过来可以称作老怀甚慰的一眼,但他没有证据。
静虚子终于把目光从师妹脸上收回来,右手一招,把那柄银光闪闪的匕首收进手里,看了看,向前递去,于睿接过时,听见他冷哼:“本事不怎么样,胆量倒是挺大——正适合陪着你作死,是吧?”
“那过关喽?”把匕首收进袖子里,清虚子兀自不放心地问。
“过什么关?”
“让他可以留在纯阳宫的关?”
“纯阳宫看上去像什么人都收吗?”
于睿答得很快:“有教无类嘛。”
“你指的是一只还是两只?”
“……看掌门师兄你那个、朋友,是多好的朋友了?”于睿忽然觉得自己懂了什么,笑眯眯地凑近。
“好到总想召集二十五个明尊下纯阳宫副本来刷我。”
于睿飞快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两只两只!”
大师兄瞪小师妹一眼:“两只的话你有乐子看,反正陆老猫来了也是刷我对吧?”
“切磋这种事情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怕过?”
“我现在还属于重伤初愈阶段,迎来送往这种活都全由你二师兄和大师侄分了好吗?”
“那也只是会导致陆教主的武学进境越发退步得一日千里呀?”
大师兄又瞪了小师妹一眼,再把她的无名指也掰起来,比成个“三”:“有本事你把裴元的外甥女也留下——全算你二师兄名下,我一个徒弟也不想再带了!”
于睿犹豫片刻,还是曲下无名指:“两只。纯阳缺奶,你打死我我也奶不起祁师侄,奶不动你!”
“……行,那你负责搞好裴元他们——他们要开宗立派但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那儿和纯阳的关系。”
“努力做到应奶尽奶对吧?”
“你们聊完了吗?”一个声音从天而降,砸在密谋的师兄妹中间,玉虚子忍无可忍地微笑着走近,“饭菜都要凉了,师兄你想下厨重做吗?”
谢云流从善如流地转身回答:“不想!”
继洛风上前去挽住卡卢比,楼彦也去挽住陆遥峰,领他入席,坐下后的小猫咪愉快地看着面前的大碗鱼汤,再度发出让于睿不安挪动的感叹:“都是掌门做的吗?那还是掌厨师兄嘛!”
“我师弟新收了个弟子,恰好与陆教主同姓。”
陆危楼磨着牙看坐在他藏经阁顶上的谢云流,不顾形象地骂道:“中原姓陆的不少,跟陆某同姓稀奇吗?你TMD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让他们都散了去干正事!”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的另一个姓氏,居然也和陆教主一样。”
谢云流占据的那个位置非常巧,巧就巧在太阳正好从他身后照过来,陆危楼仰头看他,人看不清一点,只剩阳光刺眼,眼睛再大都只能眯成一条缝,气愤地回嘴:“你们纯阳宫什么时候也什么人都收了——另一个姓氏也和我一样?你什么意思?”
“有教无类嘛,陆教主怎么不明白?”
“你说说清楚!什么叫做另一个姓氏和我一样!”
“哦哦,那也许是贫道记错了,不是‘哈’,而是‘阿’,‘阿’什么来着?”
霍桑·阿萨辛。陆危楼本能地反应出这个人名。可见阿萨辛要么欠他很多钱,要么就……
明教教主感到深深的懊恼,能够聊慰他老怀的是,那二十五只明尊小猫咪看表情并不知道他和谢云流在说的是哪件古早的公案。
“谢掌门,”陆危楼真心实意地说,“你怎么没烂在思过崖上呢?得到你重伤的消息后,我连白事礼金都准备好了。”
谢云流居然没有马上跳下来拔剑破坏他新铺的地板,只是拿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到他头皮发麻,陆危楼都能听到某个不靠谱的小猫咪在小声喵喵:“……他不会看上我们教主了吧?”
“陆教主,”就在陆危楼记下是哪只猫的同时,谢云流似乎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因为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加欠打,“除了年纪相差太大,你和我师弟新收的弟子长得还真挺像的,你们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
陆危楼心中警铃大作,心想你可别在这里狗嘴吐不出象牙。
“……亲兄弟吧?”
“谢云流你给我下来!今天不砍死你就让我明教大业难成!”
坐在楼顶上不挪窝的道士叹了口气,听起来可真是十二分真情实感的惋惜,“老陆,发誓要诚心:你大业能不能成,你心里还没个谱?”
陆危楼怒喝道:“你到底打不打!”
“打!”刚刚还惋惜着的声音立刻上扬,阳光中长剑出鞘,亮得像一道割破天地的闪电。
把二十五个明尊按在大光明寺里擦完地板,静虚子心满意足地归山,至于陆危楼会不会带着二十五个明尊来纯阳宫抢猫,又会不会去和散伙人前妻/前夫促膝长谈,那暂时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他先溜上思过崖把带回来的酒藏好,再下去,在乌漆嘛黑的剑气厅和亮着好几扇窗子的太极殿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乖乖地走进太极殿的大门。
李忘生已经沐浴过了,却还在案前提着笔,不知道是算账回信还是批复公文,解开道冠后散下来的长发披在身后,长长地一直拖到铺地的衣摆上,像匹上好的墨色缎子,烛光下泛着点点的光。
开元二十七年的李忘生已经头白如雪,那时的剑魔从面具眼部的小孔里望出去,有一瞬间竟想伸出手,为他拂落发上的华山雪。
“师弟,”他走过去,作势要夺笔,“这么晚了,不累吗?明天再看吧。”
李忘生倒是很干脆地把笔搁下,推开面前账簿,“那就不看了,也是师兄没回来,我睡不着,才装装样子。”等他在身边坐下,问着“陆教主那边怎么说”,就合身躺倒在他腿上,双手抱住他腰,把脸埋在他腹侧。
“我看他是真的不知情,”用手指梳理着李忘生乌黑长发,有那么一瞬,谢云流因指间如水般的触感恍惚觉得此身似梦,但他膝上重而暖地、安安稳稳地伏着一只白生生的羊儿呢。“那两只猫怎么样?没闹吧?”他又问,迟疑地又补充道:“如果你嫌他们太烦,那么……”
李忘生声音闷闷地笑:“我都没嫌师兄烦,怎么会觉得他们烦。卡卢比今天和每个师兄师姐都打了一场,看得我都为陆教主感到可惜,陆遥峰么,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跟卓师弟一起研究了半天博玉的丹房,又听小阳说我这儿有好玩的,来我这里挑了好久,哪只都想要,最后挑了只最大的,要了两条带子自己钉上,和卓师弟一样背着走了,有意思的小孩子……”
“你觉得有意思就好,”谢云流让手指走到李忘生额角,在那揉按,听见声舒适的叹息,忍不住抱怨:“还总说不累呢?”
“……累。”李忘生把手臂收得更紧,鼻尖在衣服上蹭两蹭,温热的吐息透过衣料,熨得人身体发燥。
“师兄的伤再重也该好了,下旬为昭成皇后祈福的事,还是我来吧。”
“那又要和……”
“这样的场合,我和李隆基又没疯,再说我这么久没冒头了,他既不昏聩,发作总也要有个理由。”
“但……”玉虚子有些不安地转过脸来,睫毛微微颤动,像要坐起来认真辩论一番,却被师兄不讲理地一把按住,“但什么但?你师兄不想干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是不会做的——还担心起师兄的道心来了?进儿怼你是真没怼错:他都知道我从不真正委屈自己,你反而不知道?”
李忘生便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渐渐匀净,似是真的就此睡沉了,连楼彦走来朝门里探头,脚步声也没惊动他——静虚三弟子和师父交换了个眼神,麻溜地转身就走,只怕迟了就有一道剑气砸过来——谢云流也就不再做声,只盯着他的半边面颊和不见一根银丝的乌发看,良久才去看别处:太极殿内殿的床上如今摆着两只穿着同样道袍的娃娃,一只眉心有个珊瑚珠似的红点,笑得憨态可掬,另一只一边嘴角挑高来,怪神气活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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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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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最后一个正方二周目粗线了!
警告:红毛鹦鹉上场(1/2)
(三十五)
“谢真人,”元沧鸾目光炯炯,凛然问道,“为什么你改过自新之后,纯阳宫人际关系焕然一新,而我怎么做,姓方的两父子都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德性?!”
静虚子猝不及防地得到人生新体验——头疼。他按了按额角,又给元沧鸾已经空了的酒盏里斟满,放下酒壶后,少有的字斟句酌片刻,这才开口:“我确实听说,方兄在输给了拓跋兄之后,仍然发誓举家不履中原——”
元沧鸾皱眉:“到那会我都随他去了,我是说,我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了,他怎么还是不识好歹非要跑出蓬莱去勾三搭四?”
这个问题很显然问到了谢云流的盲区里,他上一次就不能在这方面给予方乾充分的理解,甚至会诧异地问出“你夫人挺好的你跑她还来追你你有何不满”之类的问题,这一次情况显然也不会有所改变,但元沧鸾既然问了,不回答总是不合适的,所以他只能问:“那,夫人做了些什么呢?”
元沧鸾见问,拍了一记桌子,挑眉道:“我未雨绸缪,把一些如宫傲之流的不稳定因素都设法除去了,他不爱干,我这回也没逼着他干,我自己想法子去做到了,结果他横竖还是不满——谢真人,莫非我做错了?”
“做得好啊!夫人真正巾帼英雄,江湖豪杰!”
“所以你说方乾是不是毫无道理?”
“这怎么看都是方兄的问题!”
“我就知道谢兄弟你知事理——还有方宇轩那小子,”跟多年笔友生出相见恨晚感的元沧鸾又拍桌子一记,恨道,“他和碧玲互生好感,这事我看得真真的,他俩绝对一见钟情!我是过来人我还能不明白?但凡他俩没意思,拼着和方乾那老匹夫再吵一架我也不会让这门亲事定下来——所以那小子到底跑什么?我想尽办法,好不容易让阿元从他嘴里头掏出句话来,你猜小子说什么?”
静虚子再给她斟一杯酒:“阿姐请说,我洗耳恭听。”
“他说他接受不了包办婚姻——简直岂有此理!你俩看对了眼,双方父母觉得果然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包办一下——这怎么就有问题了呢?谢兄弟,你说?”
这件事毕竟关系着世侄的终身幸福,静虚子不能不认真考虑,甚至是设身处地地认真考虑,事实证明,生而为人,就是擅长于推己及人,作为一个从十二岁上就被吕纯阳包办了终身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从这张罗网中挣脱的、对此甘之若饴重来一次甚至陷得更深的人,他对元沧鸾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附和者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元沧鸾显出恨不得把方宇轩抓过来聆听他谢叔叔高见的表情,可惜方宇轩现在躲在万花谷里,拿妙应真人当挡箭牌,当妈的总归还是要给成年的儿子几分面子,于是她转脸又忿忿然责怪方乾:“就是他爹没做好榜样!嗐!也怪我,要不是我当时手上的事撂不下,我就去围追堵截他爹了,我就不信了,我还破坏不了!他也够没出息了!敢生不敢养的——一点担当都没有!”
方乾的渣是连脑子里只有剑的拓跋思南偶尔都会吐槽两句的存在,陪着方乾的夫人骂渣男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为难事,但骂了两句之后,静虚子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要紧问题:“魔刹罗和方兄仍然……可进儿今年才往藏剑山庄去取过一批剑,回来我问他在江南见闻,七秀坊如今并没有昭秀曲云啊?”
元沧鸾呵呵冷笑:“我都知道了有这么回事,当然不会让阿罗妹子重蹈覆辙,她五毒教里不好养这么个孩儿,我侠客岛还养不了?!”
“啊?”
提到此事,元沧鸾一发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我带了她回侠客岛,就说是我在中原收的养女,方乾敢说个不字?”又笑道:“谢兄弟没瞧出来?就是跟着我的丫头,随我姓,叫元宇云,她不但剑法上悟性高,还跟着素心医仙学了手不错的医术呢!只是一向跟我太紧,和侠客岛外的人不太熟,大概阿元和风儿不怎么提起她吧。”
如果换个人在这,随便哪个,只要脑子好使的,到这会应该已经开始担心元沧鸾此举会不会对东海乃至五毒教未来的局势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了,但静虚子是全纯阳高层中知名的脑子不好使,接任掌门后收门人弟子也一样英雄不问来路,在现场只知关心方乾:“方兄当真不知情吗?”
元沧鸾纤手一挥:“管他呢!反正方宇轩叫她妹妹,她叫方宇轩哥哥——面子给够他了,他还要怎样?”
“正是如此。”
静虚子深以为然,点头道,又总结:“所以说到头来,还是方兄不行。”
元沧鸾沉吟,深思,颔首:“谢兄弟所言甚是,我第一次就不该服软——服软也是这样,不服软也是这样,绝对不是我的问题!”
“那万花谷方贤侄那里,阿姐有什么打算吗?”
提及方宇轩,元沧鸾的精神难免不太好:“他毕竟是我亲生的,再恨铁不成钢,我也不能把他打出个好歹来,谢兄弟是修道之人,对此恐怕不大……”
“话不是这么说的,”纯阳掌门叹出口沧桑的长气,“元家阿姐,你只有一个儿子,我底下有小二十只羊崽啊!说句不好听的,方宇轩也就闹个对抗包办婚姻离家出走,我是今天寅时都不知道卯时他们会闹出什么事来……”
剑气厅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极其凝重,祁进拿着林索为他和姬别情特制的两用剑器返回时,打门口经过,感受到外溢的低气压,还以为师父和元沧鸾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了,不由得关切地向里走了几步,决定如果真打起来了,就立刻去招呼三师叔以下来观战:惜乎并不见刀光剑影,更有甚者,他正听见元沧鸾声音道:“……兆睿睿子的书里写道:祁真人是谢兄弟你和玉虚真人亲生的……”
一刻钟后,陆遥峰一道烟似的冲进剑气厅,满脸兴奋地打断了两位长辈互相痛陈家史联络感情的行为:“掌门师伯!元夫人!祁师兄和卡卢比师兄在太极广场上打起来啦!”
分开广场上顶角的两只羊,问过两句原因,纯阳掌门调头就杀向罪魁祸首。被他一道剑气劈得乱石纷飞的太极广场安静下来后,浪三归看一眼拉住祁进的洛风和拉住卡卢比的林语元,再看一眼元宇云和被元宇云护在身后的小姑娘:小姑娘那头色泽鲜艳的红发,和眼角的泪痣,对他来说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但现在这个年纪嘛……
怀着某种不能为师父/宗主道的念头,浪游刀主接近元沧鸾,后者又在用审视和不无羡慕的目光打量他们这群羊崽子了,察觉到他靠近,转头向他客气一笑:“浪刀……浪道长,可是有事要问我?”
浪三归唤了声“元夫人”,开门见山地往对面元宇云两人一比,“那位红发的……”
元沧鸾言简意赅:“你练姐。”
“还是我练姐吗?”
“也可能是你师妹。”
浪三归心领神会,立刻闪到刚才一脸艳羡地看着祁进和卡卢比、现在以更艳羡的眼神望着早不见人影了的谢云流离去方向的练红洗身边,简单两句话打消对方戒心,然后面授机宜。
李忘生领着另一个女孩回山的时候,于睿正摄于谢云流的淫威,被迫和她的同党——对细节记性奇佳的萧孟和热衷开源节流的楼彦——一起将亲手写就的话本/谣言集,一本本地填进上官博玉丹炉的炉膛。三师兄深知书烧不出合适的温度,这炉含真散十之八九要完,然对上盛怒的大师兄,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有不知死活的鹦鹉蹲在梁上,嘎嘎添乱:“嘎!焚书!嘎!坑睿!”
亲眼看着最后一本居然被名为《纯阳的雪》的谣言总集被炉膛里的火舌吞噬,纯阳掌门又开始一轮训诫,这次首当其冲的是楼·静虚三弟子·玉虚子特助·彦,“楼彦啊楼彦,我没想到你也跟她们混在一起!看见这种荒唐文字,你非但不立刻检举,反而为她们大开方便之门——你对得起我和你师叔对你的信任吗!”
楼彦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但真的很畅销啊师父……”
“我们纯阳难道缺钱吗!你也不看看于睿写了点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东西!我还以为只是苏鱼里给我看的那些——没想到你们分了什么洁本和全本!”
“……这样一本书可以卖两回……”楼彦弱弱地说。
“把我气死了对你们到底——”
陆遥峰突然又嗖的一声出现在丹房门口,以救世主之姿探进颗漂亮小猫猫头:“掌门师伯!师父回山啦!”
回潞州送别了亡母的李忘生模样有些憔悴,精神却还好,于睿等人也知道他离开的缘故,识相地不把刚才那段插曲搬出来让他费神,李忘生也没多问,反正纯阳宫羊飞咩跳本是常态,只要他下山的时候谢云流乖乖待在山上,那就算有事也大不到哪里去,可以搁一边待会再论,因此他先引见自己带回来的女孩子:“师父新收的弟子,刘梦阳。”
“啊?”
李忘生解释:“师父虽然因为机缘巧合,化解了刘杨两家的血海深仇,但有些事情或是命中注定,因此他教我将梦阳带上山来,交给师兄照看。”
好几种表情从谢云流脸上滑过去,末了他问:“小师妹今年多大年纪?”
“一十三岁。”
“……”就连卡卢比都能看出谢云流有一瞬间似乎想甩锅给其他人,但又被李忘生谴责的眼神堵上了嘴,纯阳掌门最终憋屈地回答:“……行……吧……”紧接着把头一低,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浪三归不由自主地一把抓住大师兄,屏一口气,看着练红洗哒哒哒地跑到谢云流跟前,二话不说抱住了对方左手,用一种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决绝口气喊:“师父!”
元沧鸾面带微笑地迎上谢云流质疑的目光:“谢真人,红洗呢,是我在舟山附近救下的,她原想拜我为师,但我想,我这点剑法,不好误人子弟,便同她说,要学剑,该去纯阳宫。”
“……她多大了?”
元沧鸾双唇微启,练红洗抢答:“已经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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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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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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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今天双更了明儿就不更了!
警告:我努力捞一下杨小将军,但我不确定会不会有蝴蝶效应(毕竟没有大纲啊啊啊)(时间线还是错了,改一下TUT)
警告:如果你觉得我是在立flag,那么你对(够了)
(三十六)
祁进可以用自己的羊蹄子发誓:练红洗是他生平遇见过的最好的师妹了,哦,就算上师弟,也是一样。
纯阳宫的鸡还没叫,鹦鹉还睡成一团,天边那一线光还不晓得今儿亮不亮,纯阳宫从弟子房到剑气厅里的路上,就会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
“师父,练剑。”抱着剑的练红洗,一脸严肃的练红洗,一句废话不多说的练红洗,仰着头看谢云流不论听到什么都绝不撤回弟子房的练红洗。
祁进只要想到谢云流为了不打扰李忘生不得不再从太极殿搬回剑气厅,并每天一脑门官司,做梦都能笑醒。
为此,他甚至愿意留在山上给师妹开小灶,顺便欣赏一下提溜着方轻崖或者不提溜的谢云流身后跟着抱着剑哒哒哒的练红洗、同样抱着剑哒哒哒的刘梦阳、背着剑哒哒哒的浪三归、身为毒唯不肯落于人后所以也来哒哒哒的舟康成、因为好玩而跟着哒哒哒的陆遥峰、练完了功就过来哒哒哒的卓凤鸣、偶尔掺和进来取个材的哒哒哒的于睿、总跟着于睿的走路没声音的卡卢比、偶尔受于睿所托来取个材的哒哒哒的萧孟、可能来探亲的抱着毛笔哒哒哒的谷之岚的场面——除了谢云流,人均肩上两只鹦鹉,堪称一条流动的有声有色的风景线。
如是二年零三个月后,一匹快马蹄声的的飞奔至华山脚下,背着盾牌、陌刀、煌雷剑的宋森雪跳下马,展开逍遥游身法,在逐渐滑向西方的日头底下快乐地直冲太极广场,震惊一群正在哒哒哒的小羊崽子:“爹~我放假回来啦~”
深知久坐不利于健康的玉虚子搁下笔来,领着楼彦出门活动一下筋骨,顺便听听掌门对明日的人事安排。
“……祁进卡卢比,明天给我去山门迎宾!于睿萧孟,你们两个负责教导香客!姬别情你别想多嘴,打扫鸟舍去!浪三归舟康成,去后山菜圃拔草!卓凤鸣,明天天气好,把所有的抱枕拆洗了晾起来!练红洗陆遥峰,新进的外门弟子缺经书,你两个老老实实地抄,错一个字多抄一本!刘梦阳你想求情?那好你帮他们一起抄!宋森雪,明天一早你就拎着沁芳丹滚去非鱼池喂乌龟——没得商量!你二师叔来了也没得商量!”
还可以。李忘生预想了一下明天纯阳宫将会出现的奇妙风光,认为不至于出现什么地裂天崩的惨况。没事,他又想,纯阳有钱,实在不行的话,看情况让师兄进儿浪三归卡卢比陆遥峰轮流去做接待工作,多刷点脸卡,不信挣不回来维修费,说不定还能赚点装修费——
然而太极广场上已然哀声一片,因为他不吱声,谢云流得以得意地看着一群连最后和最强大的反抗能力都丧失了的羊崽子,穷寇必追地祭出最终大招:“谁反对谁今晚不许上桌吃饭!”
远道而归的宋森雪为打不了牙祭的可能汪汪大哭,祁进鄙夷地看了兄弟一眼,决定维持住自己威武不能屈的人设,昂着头说:“不干!不吃就不吃,大不了我带着师叔师弟们下山吃!”
“不准——洛风!把他零花钱全扣下!”
“这个,”三代弟子的大师兄处于师父和师弟两个炮仗的夹缝之中,场面一度十分眼熟,但他临危不惧,冷静地陈说厉害,“扣也不是不能扣,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好几个师弟师妹,还有两位小师叔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晚饭吃不好那不行。”
“啊行行行,”做师父的让步道,“就是没人站我这边呗,那我走?”
一个七星拱瑞当场砸在他脚边上,接着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整个太极广场瞬间安静得只剩七星拱瑞砸下来的声音,以及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纯阳掌门弱弱的找补声:“就……顺口这么一说,没真想走,没想走……”
李忘生挽着拂尘出了一会的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敢问,练红洗都被叫上上官博玉来赶晚饭的林语元提前捂住了嘴,连鹦鹉都把翅膀紧紧贴在一起,力求不发出一点声响。
“时间不早了,森雪好不容易有假回来,”回过神的玉虚子朝多年未归的羊崽露出个和蔼的笑容,“怎么能不做一场丰盛点的接风宴——”那双眼睛又从即将得意忘形的其他羊崽们脸上一一看过去,直看到那每张年轻的面孔上都失去笑容,才温声道,“不过我也觉得,掌门师兄明日的安排很是不错,不如就这样做去吧!”
如果不算练红洗盯上了宋森雪的陌刀、宋森雪还想和卡卢比比个高下、陆遥峰怂恿卓凤鸣试试能不能打破苍云的盾立、浪三归仍然试图在人家家长的眼皮子底下骗花入羊圈、刘梦阳和于睿桌子底下私相授受小本本结果被微笑的二师兄抓着正着——其实就算算上这些鸡飞狗跳的插曲,这顿给宋森雪的接风宴也还是结束得十分圆满,至少被接风洗尘的主角在最后热泪盈眶感动莫名地总结陈词道:“还是这么人多热闹,纯阳宫果然是我怀念的模样!”
晚宴结束后,再一刻钟,楼彦抄起账本奔去太极广场预备统计地板更换费用,洛风把奶咩方轻崖塞给谷之岚玩儿,带着张钧和到手的两个年长徒弟给看热闹的外门弟子划警戒线,祁进和姬别情一人一边夹着萧孟,准备再归纳总结点经验教训,刘梦阳和于睿凑在一起对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林语元从老君宫里拎来了两个葫芦,做好充分准备,卡卢比抓着被安上裁判头衔的上官博玉问打起来能不能切二内,陆遥峰和卓凤鸣又不知道从哪找出来一堆零嘴,见人就发。而李忘生放下拂尘挽起袖子进了后厨,靠近正在对付那一堆杯盘碗盏的谢云流:“师兄,我来帮忙。”
“李忘生你放过我吧!”谢云流如临大敌地向另个方向一歪身,“你哪回洗碗不砸两个?一会你又把梦阳的碗于睿的杯子摔了,又得我下山去费劲淘换两个!”满是水的手抬起来往门外指:“你要么出去瞅着,别一会除了地板又砸了别的!”
李忘生作势往外走:“那我叫两个进来帮忙!”
“算了算了,”一脸郁闷的纯阳掌门又挥了挥湿淋淋的手,“叫进谁来帮忙,一准都一脸可怜样的竖起个耳朵听外面动静,看都看腻了!”
李忘生忍着笑打回转,嘴里还说:“进儿和三归应该不至于,他们两回算下来,这样的比武少说看了千八百次了。”
“进儿来了姬别情不也就委屈巴巴地跟来了?浪三归就没看厌过热闹,再说他的嘴皮子远比手利索,放他在这儿我还不如让楼彦给我拿两只鹦鹉来唱凉州词。”
“行行,”玉虚子从善如流点头,四下里一看,拖了张竹椅来坐下,看谢云流正洗到刘梦阳那只双鱼碗,盯着叹道:“其实杯碗这些用器,只要能用,这一个和那一个有什么分别,难道睿儿的杯子被我打了,找不见第二个称她心意的,她就不再吃茶吃酒了吗?”
“她喜欢嘛,这有什么大道理可讲!”
李忘生由是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他们现在这种对掌门蹬鼻子上脸的德性,还不是你自己惯的!”
脸上挂不住的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纯阳掌门干咳一声,强辩道:“崽子们都这个年纪了,自在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忽然他又抬起手,略紧张地摸摸自己脸颊:“师弟,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李忘生便又笑,笑着悠然道:“师兄说他们自在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我看师兄何尝不是看一眼少一眼呢?”
“嗯?”
“杨妃已入寿邸,李琩长壮,武妃有夺嫡之志,太子诸王怀性命之忧,而九重之上的圣人,”笑容渐去,玉虚子摇头叹息,“越发不可谏。”
“你担心师兄又去趟皇家的那滩浑水?”
“师兄已知那是滩浑水了吗?”
李忘生的这句话问得很轻,像是本不敢问又不得不问,或是不愿听到答案。谢云流应当是觉察到他心情,停住手认真地看回他,待他心虚似的把头别开,这才听见谢云流的声音,明显带着安抚意味,却并非正面作答:“忘生,你放心,师兄若要做些什么,必定先告诉你,行与不行,总会与你商量过后再说。”
“这么说,我便安心了。”
“看着可不像,就是不放心师兄,嗯?”
李忘生又笑一笑,视线不经意地滑过手心,他掌中纹路紊乱,记不得是此世方如此,还是上世亦然,就像他看谢云流时,也不记得师兄左眼角下那颗细小的泪痣,是从来就如此,还是上一世终了有人的血和泪滴落在上头,留待此生相认。
“……我有时会想起刀宗那位连阁主,他的死讯曾传到纯阳……”
“连瑞啊,”刀宗宗主叹了口气,“虽然都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只要死得其所便是好,但……他的功夫不如三位刀主,比起舟康成他们也有所不足……当时变起突然,如果由我带队,必定……”
“师兄!”
李忘生打断道,他的脸变成毫无血色得白,眉心那点红记愈显得像被刺出来的血,殷红刺眼,“慎言……”
“不过说说……哎师弟,”谢云流想劝慰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只好找法子把话题扯开,“担心我还不如担心天策府那位杨小将军,那可是咱们梦阳未来的良人,我记得你说过他是天策府第一高手,若非对阵时旧伤复发,未必会殒命沙场?那就好办了,陆老猫的事我出头呗,反正我是国教掌门,拿着根鸡毛都能当令箭,要是有什么破立令,那我揍他不更加名正言顺了吗?我们先前谈师兄捞人的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真的,你师兄的功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必自扰?”
李忘生再笑一下,他似乎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玉虚子了。“师兄知道我的,我遇到事总是想做到万无一失,有时候……就失于此。师兄见教的是。”
“师弟,”屋子里安静了片刻,而后谢云流站起身来,擦干了双手,过去在竹椅前蹲下,把一只手覆压在李忘生温度总是偏低的手背上,“你信师兄,无论师兄走多远,去做什么,最后总是会回来的——我还没见过纯阳的第五代小羊崽子呢,到时候,我们帮着风儿一起管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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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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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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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这个tag越来越难打了我打算放弃……
(三十七)
清虚子在面前棋枰上再落下一颗子,而后她与朱剑秋注目棋局,移时,齐齐笑起来。
“我看此番又是和局。”天策府录事参军笑道。
于睿也笑:“朱兄棋力,贫道又领教了。”她又向窗外望去,今日是休沐日,朱剑秋才有空与她长考,可隐约有练武的呼喝声传来,显然有人还在用功不辍。
“我听说府中有位杨小将,天资极高,人虽年轻,枪法已极不凡,那边长兵破风声如此响亮,莫非练功的正是他?”听一阵,清虚子问道。
朱剑秋笑:“真人猜得不错。杨宁兄弟日日勤修不辍,我若劝他去歇息,说三四回,他也不见得听一回。”
“可经过实战?”
朱剑秋道:“那是自然。”
清虚子问:“那下精英副本吗?”
朱剑秋不觉伸手抓扇子:“哪儿的?”
“纯阳宫,我掌门师兄。万花的谷姑娘正在宫中做客,她受妙应真人亲传,是离经易道的好手,不怕伤了没人医治。”
朱剑秋沉吟良久,持扇的右手以拳击左掌:“天策府仰静虚真人声名久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清虚真人稍待,我去唤杨宁兄弟前来。”
谷之岚上场的时候兴高采烈、斗志昂扬,下场的时候已经是株全蔫的盆栽了。
“舅舅知道之岚尽力了!都怪祁师弟太难奶!”洛风上前安慰,同时认为祁进已经成长到足够承受打击了。
祁进委屈,祁进伤心,祁进无话可说。
“不止祁叔叔啊,”谷之岚看起来像是要哭了,“我奶半天他血条都不涨,我以为我练了个假离经,我又切了个阵营去奶谢掌门,可他的血条也不涨啊!”
姬别情摸摸脖根,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有一会觉得自己后脖颈子发凉,恍惚间见到牛头马面一晃而过呢。”
洛风吞口口水,艰难地说:“之岚啊,错误的操作不可能导向正确的结局,你要是能奶动我师父的血条,那你就取代阿元成天下第一离经了。”
坐镇在太极广场边上的李忘生开口提示:“可能是职业搭配的问题,切个二内再试试?”
浪三归踏上一步,向祁进递出林索打造的鹤朱2.0,以便他将功体切换至梦遇高人而得的隐龙诀,而姬别情还在机灵地为自己和师兄找补:“我觉得是这样的,不是师兄太难奶,也不是之岚练了个假离经,而是正常情况下我们遇不到这么难打的副本——我和二师兄这几年下山是真的没刷过这么难的!”他顶着李忘生若有所思的眼神,继续说:“这个副本难度怎么也得有个T吧——啊师叔我们真的改了,给自己上难度的时候我们会联络其他门派的江湖朋友,绝不会犯只两个纯阳dps下本的错误!您看师兄这不还完好无损全须全尾的?”
“别输不起,”谢·纯阳掌门兼纯阳宫精英副本boss·静虚子·云流冷哼,“你们平常惹事的时候对手也不会像我这样就一个人杵在这被你们一群人刷!”
“有T没T那确实不一样师父。”姬别情据理力争,期盼的目光投向卓凤鸣,“五师叔……”
卓凤鸣把握住机会,选边站定,“我不是T,但是我观两位师侄刚才的dps强度也略有不足。”
卡卢比诚实地迎着祁进的视线举手:“我T不了一点,但如果dps强度不够的话……”
陆遥峰不等师兄说完就欢快地嚷道:“我算半个奶,六师叔也是,我们两个加上谷姑娘,就有两个奶了!”
谷之岚看看陆遥峰,又看看刘梦阳,一咬牙,重新提起笔来:“那行,我再试试!”
“我也增加点……”浪三归小声哔哔的当儿,练红洗已经拖着舟康成站到了祁进背后,他于是默念着“法不责众”,也站了过去。
“师父,我去照看两位师弟。”玉虚大师姐很有担当地拔剑入队。
祁进环视一眼身周,然后礼貌地向前发问:“师父,陆教主那儿的明尊猫对外出租吗?”
为防祁进真的遭遇大义灭亲,李忘生及时开口:“要不这样,我在远处下个镇山河,你们要是实在不行,可以进去缓口……”他又忽然地住了口,想起来什么似的,心虚地在谢云流乃至祁进的注视下把脸转向一边。而纯阳掌门接着他的话尾,以命令的语气开口:“洛风,滚到我身后去!张钧萧孟,把你们大师兄给我按住了!”
气氛突然倾向凝重,洛风想分辩,但祁进对他怒目而视,指着谢云流身后请他过去,正当萁豆相煎之势一触即发之时,清虚子闪亮登场:“掌门师兄,二师兄,有T!我带了天策府的几位来——铁牢和傲血,应有尽有!”
李忘生把拂尘举起来挡脸,谢云流怒视还迟迟不挪窝的大徒弟:“洛风!马上滚过来!三——”
“要不然,”解除人肉锁足之后的洛风又走进已休战的太极广场,有点为难地向承受了太多的天策府将领开口,“冷将军,还是让你们李将军来T吧?”
冷天峰已然出离愤怒:“你们的镇山河到底能不能行啊!下一个炸一个就没一个活过我一眨眼!”
洛风明显尴尬起来,“这个吧,”静虚大弟子摸摸鼻子,“是因为今天的副本比较特殊,一般的情况下……不太可能遇到我师父这种有一个山河人剑一个有一个山河人剑一个的对手。关于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对外时,我们纯阳的镇山河还是值得信赖的。”
“也就是说你师父万一成了不稳定因素……”
静虚大弟子正色道:“冷将军,我师父堂堂国教掌门,怎么可能是不稳定因素呢?无凭无据的你非要这样说,那我就只能去天策府李将军面前告你诽谤了!”
比起面对外交辞令的冷天峰,杨宁的情况则好得多:假设同时沐浴着静虚真人挑剔的目光和玉虚真人慈爱的目光不算一种冰火两重天的话。
“得配个奶。”玉虚真人最后向朱剑秋说道,口气诚恳。
朱剑秋回以诚恳:“但天策府。”天策府实在找不出一个奶。
“这附近便有个万花谷。”李忘生提出可行性非常高的建议。
“李真人,有件事真是难以启齿:天策府的人力预算……”
天策府毕竟不像纯阳宫,理论上来说它就应该是一头等着上头拨款的吞金兽——吃不吃空饷那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像纯阳宫这种仗着高层天赋狂刷脸卡牟利的行为,李承恩既不能鼓励,也不能支持,它就不该存在!而跟天策府抢财政预算的不止一个,其中大多数在不要脸的程度上令天策府只能瞠目其后。李忘生当年很是清楚这个情况,今次理论上他也是清楚的,但是谁让纯阳是关系户,裴元和谷之岚都不要钱呢?
“这个么……”玉虚子陷入沉思,朱剑秋以为李真人是在为天策府思考性价比最高的解决方案,十分感动,并不催促,殊不知李忘生只是在为难要不要为刘梦阳和杨宁包办婚姻。
“那不如……”李忘生说,看了一眼被谢云流抓去单练的杨宁,由衷地感慨师兄的剩余价值果然体现在各个方面——毕竟就算是大唐,一个被官方和江湖追杀了两年然后花了三十年时间琢磨该怎么通过武力复仇的天赋型选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又看一眼从旁观战的刘梦阳,由于实在很难摆脱路径依赖,他这一眼依然带着老父亲看女儿的深厚滤镜,鉴于同样情况的元沧鸾也未能摒弃掉封建家长的劣根性,玉虚真人很快就完成了“郎才女貌”和“门当户对”的绝对判断,并通过“从梦阳的眼神可以看出对杨小将有好感”的认定,思想迅速滑坡到“此时不包办更待何时”。
“我们梦阳呢除了剑法,颇好医理,我……掌门师兄正想让她拜入万花谷修习离经,”玉虚子道貌岸然地说道,忽略了谢云流百忙之中投来的“我哪想过这个”的质疑眼神,只管续道,“我看她与杨……咳咳,贵天策府的将士们颇为相得,待她学成之后,如蒙李将军不弃……”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八个字千年之下尚且深入人心,朱剑秋哪有不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后,一顶高帽子当即双手奉上:“哎呀,李真人高义,朱某就先代杨兄弟谢过了……”
“所以你们就这么把梦阳卖了?”
包办婚姻其中一方的另一位家长当晚质问道,“李忘生,你看看咱们梦阳,她还是个孩子啊!”
“师兄,我们在梦阳这个年纪的时候,风儿都可以上房揭瓦了。”
“没你这么比的!风儿又不是我们生的!”
“啊?”列席的洛风惊咩一声,欲陷四师叔于万劫不复境地。所幸清虚子并在现场,忙赶在掌门师兄发作之前,做振聋发聩之问:“啊二师兄,我认为我们今晚该讨论的问题是:梦阳身为纯阳弟子,还能不能拜入别家门下?”
李忘生纵使没有十分心虚,也有七分,而谢云流竟然问道:“为何不能?”
于睿长睫扑扇如蝴蝶飞舞,不那么振聋发聩地再问:“那,掌门师兄,假设你是万花谷的妙应真人,有别的门派的弟子带艺投师,你……”
“收啊,为什么不收?只要来人一心向医,日后也能谨守我门中诫律,收她入门有何不可——于睿你别打岔!妙应真人没你那么死脑筋的!今晚的重点明明是该不该把梦阳就这么卖了!”
洛风早就擅长把单选题做成多选题,此时也斡旋道:“虽然是有点仓促,但我看杨宁也是年少有为的正人君子——师父还是担心的话,多给他点考验,再要点贵重聘礼,我再把师叔师弟们都带上给小师叔压阵!”
“天策府能养活自己的马就不错了,梦阳能不拿嫁妆贴补我就谢天谢地!你还指望聘礼?”谢云流表情嫌弃地说,洛风不是不想反驳,只是突然想起当年刀宗弟子宽敞明亮的单人宿舍,虽然一直不知道师父到底薅秃了哪个可怜虫,但以刀宗宗主这种来钱的本事,他嫌弃天策府似乎也理所当然。
“我担心的不是钱的问题,”纯阳掌门又说,“钱都是小事,不管多么说纯阳也不能让梦阳受穷吃苦,我担心的是,以天策府那个身份地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要出兵放马的话……”
李忘生打断道:“杨宁功夫不是还不错?”
“不错是不错,但……”
“嗯?”三只咩齐齐竖起耳朵。
谢云流皱眉道:“之岚都奶得动他,可见血条不够长!”
一个“原来还有这么个角度”的表情浮现在于睿脸上,李忘生抬手捂住左肋,在洛风的慰问声里怒道:“师兄这儿没你事了你下去——”
玉虚子最后那个“吧”字还未出口,突然太极殿外鹦声大作,大小鹦鹉“救命啊救命啊”的嘎嘎乱叫中,一只神骏的巨雕闯入殿中,在场的都认得它是元沧鸾的爱雕荧惑,只见它飞到谢云流身边收翅,啄下腿上一支竹筒,叼着送到静虚子手中。
竹筒中只有张卷起的白帛,白帛上是元沧鸾一笔极精神的字体:
“谢兄弟:
你舟山的地盘,阿姐就先到先得了。
康沧鸾上。”
开元二十五年二月,康沧鸾携门人于舟山立派,为蓬莱分宗,号曰:“溟海”,以义女康宇云为嗣。是日,五仙教右长老艾黎奉教主魔刹罗之命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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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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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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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洛风请了两个月探亲假,从舟山返回就直奔万花谷,腻腻歪歪到最后几天总不时心惊肉跳,裴元把他摁在床上里里外外检查了十八遍,又请动妙应真人亲自出诊,仍未查清缘故,终于连谷主东方宇轩也惊动了,殷勤地跑来探视,并毛遂自荐把一把脉,时值一场急雨,裴元着急出去喊人收拾药材,忘了交代一声,洛风不疑有他,盛情难却之下只得伸出手去,一刻钟之后,东方谷主便给出了他人生中最失败的医嘱之一——“洛兄脉象来看并无大碍,只是某些事上,恐需节制”——并被想起什么返回监督的裴元黑着脸拎着笔打到了雨中:还好东方谷主出身蓬莱,随身带伞,不至于以落汤鸡形象示人。
毫无办法的静虚首徒只能指望谷之岚,好在裴元还没有真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到丧心病狂的程度,最终只是塞给了他一大包丸散膏丹和原料药材,放他按时返回,他在万花谷入口处接过木人递过来的特大号包袱时,虽然对重量已有预料,接过时两手还是微微一沉,看那些从身边经过、跟自己和裴元打招呼“大师兄大师嫂好,大师嫂这就回纯阳啊”云云的万花弟子,都很有点占了人家便宜的心虚感。
一个时辰后他就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全身上下似乎只剩下冰凉的手脚和一颗迅速下坠的心,以及不断从胃部翻卷上来的呕吐感。
他的日子真的是过得太舒服了,都能凭一句“徒儿想去看看阿元”从师父师叔那里要到两个月的假——因为师父和师叔都在纯阳宫,所以他就还能假装自己仍旧是龆年稚子,忘掉许多不该记的。
于是他也就忘掉了,纯阳宫只是圣人用以装点门面,以壮瞻观的一样“物”,不管是静虚子的剑,还是玉虚子的经,清虚子的辞,穷极造化也无非是博九重之上那个人的一哂一笑。李忘生再如何直谏、婉劝、托名老君入梦,若天子一笑置之,如之奈何?踏入暮年的君王和业已成年的储君之间天生有一种不信任感,戾太子可为前车之鉴,何况李唐立国初始,就出了一次玄武门之变,太子、亲王、驸马披甲入宫,只此就必废无疑,而废了的太子,自李承乾起,不死又能如何呢——洛风都懂,所以八岁那天华山的风雪和十岁那天扬州的苦雨又一次冰冷地拍打在他心头了,他不敢听那些茶亭驿站里的客再说什么叹什么,也不敢多想一个字,只能咬著牙,拼着一口气向华山巅狂奔,腥味涌到了喉咙口也不稍歇,一直到他沿着曲折险陡的山道,穿过山门、太极广场,在离太极殿还差几十步远的时候接住向自己狂奔而来的方轻崖。
看啊。
小道童的身体轻飘飘的,洛风感觉自己像是接住了一捧雪花,从手冷到心里,但他还得把徒儿抱紧,好教孩子知道一切都还好。
他多像我。
而我终于知道师叔当年有多冷了。
“师兄只是跟我狠狠地吵了一架,”李忘生说,在洛风回来之前,他的脸色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现在提壶斟茶时,连接壶嘴和洛风那只茶碗的水柱像凝固了似的,收也收得滴水不漏,“没吵赢我,就负气出走了,还带走了静虚一脉大部分三代弟子——也就是你和楼彦以外的其他全部。”
“我……和楼彦?”洛风像个才学会说话的幼童那样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忽然,他又像被解开了束缚的无形枷锁,跳起来,焦急地问:“师叔,你和师父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吵架的?为了……李隆基废杀太子?”
李忘生摇头,“不是。是我想试试一味丸药的药性,把它放到了师兄茶里,让他睡了半个月。”
“师叔!”洛风不知道如何接口,颓然坐倒,“你……”
“没有关系的,”李忘生反过来安慰他,就像很多年前时那样,甚至比那时更稳定,“你师父这一次只是生我的气,和我决裂,并没有背上什么恶名。”
“这是好事吗?”洛风茫然地问。
“怎么不算呢?”
洛风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放空似地盯着茶碗底部的纹样,声音飘忽地问:“……您为什么不和我师父讲道理呢?这一回,您讲的道理,他无论如何都……都应该是会放到心里去的?”
李忘生没有回答,就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但洛风并不相信有这种可能,他不由得又期冀地向师叔看去,却只看见李忘生低垂着双眼,有如入定。
“师叔……”静虚首徒又唤了一声,像小时候那样,伸过只手去,轻轻摇晃玉虚子搭着拂尘的手臂。
“……我老了,”被洛风碰触的那只手臂剧烈地颤了一下,李忘生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风儿,我承受不住师兄背着叛国的罪名被追杀的消息了,至少现在,我知道他会平平安安地走到昆仑玉虚峰去……纯阳掌门也并不是最适合你师父的头衔,你去过舟山,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只是我太倔了,我非要看到他成为纯阳掌门不可,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也是这样,也看了几十年了,还没看够吗?我让他在笼子里为我停了这么久,也该……允许他把该长的飞羽长出来了!”
“可……”
李忘生又笑了笑,他看起来又比洛风轻松了:“没事的,你师父这回最多见到我的面板着个脸不说话,骂么,我想是不会再骂了——好了风儿,别听你三师叔和四师叔的胡说八道,我好得很呢,你一口气跑这么远,也累了,去休息吧,等明天,我再让楼彦和语元跟你对接,过段时间,我的掌教接任仪式还要你协助操办。”
洛风听这语意,也无法再留,于是离座,躬身告退前忽然又想起什么,迟疑地问道:“师叔,您方才说静虚一脉三代弟子就留下了我和楼彦,那祁师弟……”
“楼彦是你师父让留下的,进儿么,当然是跟着走了,一起走的还有个陆遥峰,大概是因为你师父的厨艺吧。”
满头华发的老者坐在馆驿的亭中,一手持杯,凝望天上月,他身体虚弱,早早就披上了裘衣,裘衣下的脊背却挺得笔直,突地,他眉峰一抖,向左侧转身,望向树影之下,“阁下是……”
“张相公文弱不通武学,却知道我来了。”
黑袍人从暗影中走出,将张九龄熟悉的一张脸暴露在月光之下,“静虚真人?”被贬谪荆州的老臣声带讶异,也许是因为对方身着黑衣而非道袍,手中的也不是镂金嵌玉的宝剑,却是柄黑黝黝的长刀,随即他又恢复了镇定,笑道:“真人身上锐气可谓沦肌浃骨,谁能无觉?”
“方才杀了几个小贼,倒是让张相公见笑了。”
“我莫非是下一个?”
“张相公看来也爱听故事。”
“不敢。只偶尔会替真人的剑感到惋惜。”
从树影中走出,走进亭内的人也笑了笑,“我不是静虚真人了,张相公叫我谢云流便可。”
张九龄点点头,竟似并不惊讶,提起酒壶,给另一只空杯里也斟上了酒,“我也不是张相公了,谢兄叫我张长史就好。”又问:“谢兄来此,不知何故?”
“想以护送张先生往荆州都督府去,为先生润笔之资。”
“我并不以笔墨闻名啊,不知道谢兄想要我写什么?”
“我曾读张先生的诗作,记得一句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原来是这句,我这笔字写下来倒也不至于露怯,只是不知谢兄是自用呢,还是赠人?”
“也许,是赠人吧。”
陆遥峰背着只长条形的木匣子,连蹦带跳、驾轻就熟地攀上思过崖,还没耽误他嚼完糖葫芦最后的三颗山楂果,他总是快乐得像只翘起尾巴的猫咪,所以见到他的人也不介意让他这么快乐下去,所以当林语元和上官博玉撞见从思过崖上下来,正往太极殿跑的他时,虽然都露出难以言喻的无奈神色,倒也没非难他,玉虚大师姐甚至一如既往地摸了摸他的头,叹道:“在外面跑这么久都没瘦,一看就半点都不想念我们!”
“想的想的!”猫咪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是想饿了嘛,那就吃得多了点。再说,三师叔也没瘦嘛!”
“怎么没瘦!”林语元嗔道,“茶饭不思快一个月,要不是我硬把他拖出来塞上点啊⋯⋯”她忽然面上微红,刹住话头,向幸好还没长这根弦的师弟问道:“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大师伯让我送来的,给……现在是该叫掌门师父了吗?”
林语元犹豫片刻,说:“就叫师父吧。”又说:“不过师父和大师兄正在山下送玉真公主一行,不在太极殿,要么你去里头等等,要急着走,我替你交给师父。”
陆遥峰摇头如拨浪鼓:“不急不急,大师伯说最好亲手交。”
“大师兄这几个月去哪了?”上官博玉终于问,声音藏着气恼,连陆遥峰都能听出来,林语元更是忍不住看他。
“送一位姓张的官儿去荆州,叫……张九龄的,沿途还带着我们干了几票——剑姬师兄是这么说的,然后他被祁师兄敲了头,那几票里还有水匪,祁师兄说还好没连成一块,还不成气候,后来又……哦对,大师伯现在用刀了,他自己没说缘故,但是我们听到好多人在猜,是因为他和师父决裂了,所以才放弃了本来的功夫,祁师兄他们也跟着学刀,我也想学,但是萧师姐说我是玉虚门下的,学这个可能……”
林语元敲敲额角,不得不打断道:“那你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陆遥峰又摇头:“不是不是,我们在那边路口上才分开,祁师兄带人去别处,有他们的任务,我猜是去哪打架吧,但他们不告诉我。只我往这来。”
林语元和上官博玉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巧是够巧,于睿、刘梦阳,还有和于睿总在一处的卡卢比也下山去了——破立令颁布,明教的大光明寺如今是众矢之的,前两年陆危楼也算是风光过一阵,只是被纯阳压了一头,可惜他手伸得太长了,居然勾结朝廷官员,哪朝哪代也容不得他,纯阳既是国教,这时候也得有些合适的表现。至于不对陆遥峰据实以告,理由也很简单,他和陆危楼正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让儿子去和老子打架,这种事情,纯阳还做不出来。
“那你去太极殿里等着,师父送了玉真公主回来,我就告诉他。”
陆遥峰对大师姐的吩咐向来肯听,答声“是”,就要走,上官博玉又叫住他:“等等,我一会让语元送些丹药来,你收好了,给大师兄他们带回去——我再抄几份常用的药方,大师兄皮厚命硬血条长,你们可不是,就算是他,年纪也不轻了,你小心点,可别给弄丢了或泡了水,不然我把你塞进丹炉里炼猫咪丹!”
“我们有奶呀!”陆遥峰缩缩脖子,听上官博玉说完,立刻骄傲地咪道。
“有的是出来历练的长歌、七秀、万花、溟海的弟子!有祁师兄、浪师兄、练师妹和我,不愁拉不到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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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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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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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陆危楼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自己的心情,如果非要他说,那么千言万语只能汇作一句话:这tmd都是什么事儿!
那只看长相都更适合投身明教的银渐层居然是纯阳三代弟子,但说他是纯阳弟子吧,绝大多数时间切的又是二内——这二内看起来也显然更适合明教!真的全切二内也就算了,二内着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咣叽一下给少林的秃驴天策的狗子下个镇山河——传说纯阳前·代掌门、现·掌门玉虚子李忘生给纯阳弟子出山拟定的考核指标之一就是:持续时间是一秒还是半个时辰先不管,镇山河必须得会!此举直接导致江湖之中镇山河泛滥成灾,本来明教可以大获全胜的枫华谷一战就是被突然闯入的一群乱下镇山河的疯咩搅了局。
至于考核指标之其他,虽然没听说,但是陆教主觉得自己至少是悟到了一样纯阳宫的终极规则——长得越好,打人越狠——尤其适用于静虚一脉。
“祁进!”陆危楼咬牙切齿,“我听说你师父静虚子谢云流被李忘生用卑鄙手段篡夺了国教掌门之位,只能带着你们出走,至今还居无定所——我以为你是个有傲骨的,没想到竟还回来当狗!”
“陆教主邀请我师父前往贵教退步处做客之心如此真挚,祁某一定将原话带到。”静虚二弟子即便阴阳怪气,也于颜值无损,和他师父一样,充分贯彻了陆危楼悟到的那条规则,他从三内切到一内再切到三内,流畅度好似接过了当年宋森雪的衣钵,左手一刀劈上陆危楼的弯刀,同时不忘无辜反问,“再说了,陆教主你都可以带着明教上华山来踢馆,为什么我就不能带着刀宗来大光明寺踢馆?!”
陆危楼一脸懵逼,喵喵大叫:“什么刀宗?”
祁进的笑容越发灿烂,如果这笑容出现在纯阳宫山门或者三清殿,供养箱早被香客们汹涌的爱意塞爆了十八个,在此处展示,只能让姬别情都汗毛倒竖:“我师父的刀宗——哦,他没亲自来,是因为在为刀宗选址——陆教主要是不爱听刀宗,那我们来提提星野剑阵?陆教主二十年前闯华山,不就是想趁着华山只有我师父师叔年长,借破星野剑阵扬威吗?这回就由我们这些不成器的三代弟子,领教陆教主和诸位法王的高招——有劳杨小将军协助,纯阳弟子,结阵!”
“我好久没看到大海了。”练红洗说,她比康宇云初见她时长了好多,从身高来看,已经像是同龄人。
溟海少主问:“想再见见你家里人吗?”
“不想,”红发的纯阳/刀宗弟子从礁石上轻盈跳下,落在银沙滩上,“他们收了你们那么多钱,一定怕你们反悔,一早就远远地搬走了。”她捋了把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再度望向那连成一片的蓝色,这样的景致大概更适合安安静静地欣赏,风中却夹杂着海鸥的鸣叫,雕的清唳,和鹦鹉的裹乱,人的笑语。
“我小时候怕过这片海,”练红洗忽然又说,“阿姐,你也觉得珍珠的光泽很美吧,可在小时候的我看来,它好像死人的颜色。”少女把手放在刀柄上,这柄刀是林索为她造的,通体像她的发色一样红,名曰“流芳”,“到这儿的那一天前,我以为我还会怕,可在我真正看到它的时候,我发现它就是一片大水——我想,大概是因为,比逼我们下海采珠的那些人更高贵的人物,杀起来也没多难。”
“之前去纯阳的时候,阿娘总提醒我让我照顾好你,现在看来,你的江湖经验比我更多了,日后我还得向你请教咯。”
“也不算,跟着师父和师兄混呗,还没自己单干过。”
红发少女的声音含着一丝自以为翅膀已硬的不满,又有一丝忍不住的小得意,看得康宇云伸手过去捏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装呗,装呗,笑都憋不住了你还——啊什么事?”
来到近前的溟海少年弟子拱手:“我们想比试轻功,想请少主做个裁决。”
康宇云精神一振,“怎么比?”她往弟子身后放眼望去:“又是从哪奔到哪,看谁更快?”
“少主觉得不好?”
“嗯……我倒是有个新点子。”
溟海弟子眨眨眼睛:“比谁能在海面上飞得更远?”
“有点这个意思,等我把舅舅找来你们就知道了。”
“……你姐夫昨天又派雕送信给我,说有个什么事情要征询一下我的意见。你别说,有的男人他就是渣贱,以前天天嫌我意见不合,现在倒来问我意见了。”
康沧鸾把一封信拍在案上,还是不禁面露得色,很快她又记起了什么,冷笑道:“上回更可笑,我起初说何必避世,不如堂堂正正争霸,他装模作样,又是出走又是怎样的,到头来等他当了代掌门,倒把我的话学去了,要我支持他力排众议!”
“之前我也只当阿姐格外好方……姐夫的强,倒是不知道阿姐自有这般本事,阿姐既有这般本领,本就无需把自己囿于贤内助一词中。”
康沧鸾啧了一声,“兄弟,你姐夫从来说你脑子不带转弯的,但我觉得你脑子可比他好多了。”
“要我再上侠客岛找他麻烦?顺便把谢采给劈了?”
坐在窗下榻上,一只装香药的荷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的刀宗宗主挑起眉来。
“我早上刚回信,说我们才义结金兰,现在姐弟情深,并没有时间考虑他的事,让他等等——先让他消化一下这个消息。至于谢采嘛……阿姐实在觉得昆仑玉虚峰太远,海龙会手底下那么多岛屿,我们联手平了它之后,刀宗挑一个好的,不行么?”
“海上终归不大方便,刀宗又没有雕。阿姐若是需要我协助收拾谢采,尽管开口。”
康沧鸾图穷匕见地问:“那要是我借着收拾谢采的机会和你姐夫和离,你站谁?”
谢云流一愣,最后一针差点戳歪:“这事上我和拓跋兄从来就没站过方乾。”
“那你师弟?”
“我师弟会更担心康姑娘,万一她知道亲生父亲是谁……”
“她就没,”康沧鸾冷笑,“她是阿罗生的,我养的,哪来的爹!”
还是那句老话,脑子正常的人在这种时候应当会劝两句“气话归气话,孩子终归不能没有爹”、“再怎么样还是要认祖归宗”之类的,但身而为人,天生就是习惯推己及人的,谢·前纯阳掌门·现刀宗宗主·云流一来脑子不好使,二来膝下就有一只二内苍云、披着羊皮的宋森雪,三来曾经拜读过身为孤儿的清虚子撰写的可称为“真人同人”的洁本·《纯阳的雪》,已经不觉得溟海掌门这话有多离经叛道不像话了,居然点头道:“说的也是。”
“我呢,打算……”康沧鸾又从理论上最不可能给出情绪价值的人身上获取了充分的情绪价值,愉快地要将自己带康宇云往五仙教去认另一个娘的计划和盘托出,不料话题的主角这时带着练红洗一起现身,见过礼后,笑眯眯地问:“舅舅有空吗?”
还不习惯这种称呼的刀宗宗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太自在地问:“什么事?”
“门中弟子想比试轻功……”
康沧鸾皱眉道:“比轻功不该找我吗?”
“娘,您身为掌门,出马那就不叫比试轻功,该叫半年度考核了!”康宇云接过谢云流抛过来的荷包,瞧瞧果然和她在练红洗身上见到的一样,道过谢后欢欢喜喜地挂在腰上,然后续道,“我是想请舅舅带着刀去海边,接下来嘛……”
遮天一刀破开碧海,准备已久的溟海弟子趁海水被刀气截开,纵身跃入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海底,捡拾那里的珊瑚、贝壳、船只遗落的物件——并要在两片海合拢前返回岸上。穿透翻滚壁立的波浪的阳光隐隐作碧玉色,映着这群衣袂飘飞的少年人的伞和剑,倒有些像集上常演的神仙戏。忽然地,一道绯红的影子也投进去,曾经的采珠女沿着刀气开出来的这条路,比溟海的弟子们奔得更远,直到海面合拢,也不见她返回,又过了让康宇云等少年人揪心的一炷香,尚未完全平静的海面上才出现一点鲜艳的红色,练红洗鱼一样地游了回来,上岸后,来不及拧干衣上水,拖着一道水线就径自奔到谢云流跟前,从怀里掏出样什么,紧握在拳头里,递到师父眼下去才展开:“师父,珍珠!像月亮一样圆!你可以送给师叔了!”
刀宗宗主才想说她两句,就给她最后一句话说得舌头在嘴里打了结:“什么送你师叔……乱七八糟的……”
练红洗歪着头拧一头湿发,闻言诧异地睁大眼睛:“怎么是乱七八糟的呢?浪师兄明明看到师父您在画戒指图,图上就有大珍珠——我采来了两颗差不多大的,要是嵌坏了一个,您不用愁,还有一个!”
“练红——”
康沧鸾大笑着拉住作势要动手收拾徒弟的谢云流,打着圆场往回走:“好了好了,孩子也是一番好意嘛,你看看我们宇云,今年还没送我什么呢——戒指图在哪?拿出来阿姐给你参详参详,溟海库里也有些好料子,林先生原来不是金匠吗?就让他在这儿做了,省得你再去别的地方花钱!”
“师父师父,我又来了!”一个月黑、不、月朗星稀的夜晚,陆遥峰又轻车熟路地爬上纯阳宫,从窗户里溜进太极殿,他身上已穿着一领毛茸茸的白狐裘,浓黑的鬈发上沾了几点香雪,一进殿,就伶伶俐俐地奔着散发出融融暖香的熏炉去,把自己窝在那盆无烟的火前头。
李忘生笑着叹口气,搁下手里一封简,替他掸发上肩上落的雪,“下雪的夜里爬思过崖,你又不是真的猫,不要命了?白天上来又怎么样呢?”
陆遥峰把头伸过去让掸,嘴里哼哼唧唧:“师父别担心,我轻功好着呢,都说要演戏就要演得真嘛!”
年轻人大多是不听老人言的,李忘生对此早已领教得麻木了,于是问:“你又做什么来了?”
陆遥峰收回脑袋,伸手入怀,掏了两下,摸出个小小的金匣子,递过去:“大师伯还让我送东西给师父!”
那只匣子上还带着陆遥峰的体温,它入手的时候,李忘生微微一颤,几乎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这让他的心跳乱了,为了隐藏起这点,便说:“什么大师伯,你还有几个师伯?”
陆遥峰“咦”一声,“对哦,我好像就一个师伯,其他都是师叔了——啊,”他发现李忘生握着那只匣子,并不想打开似的,猫咪的好奇心便又占据了上风,让他怂恿道:“师父,你不赶紧打开看看吗?师伯还让我带话呢,他还想知道你会给这匣子里的东西起个什么名字?”
“我知道是什么,”玉虚子的心神渐渐宁定下来,却依然握着匣子不去打开,只唇角慢慢浮出一丝笑容,看得陆遥峰想:我师父年纪虽然大,但还是好看——胡思乱想之际,听见个抽拉声,却是李忘生从案几的小屉里取出了一只与金匣差不多大小的檀木小盒,递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木盒入手时,听得师父轻笑道:“你将这个带给你师伯,他打开来看见,就知道我猜到了。”
木盒里面是枚戒指,银色素圈,嵌着一颗从衣袖上摘下来的明珠,时间久了,银圈和珠光都略有些黯淡,内圈錾的“海生明月”四个字倒明显了。
陆遥峰自然猜不到,只是小心地把它收进怀里,又说:“师伯还让我带话,说:他人不提也罢,但太真何辜。师父,太真是谁啊?”
“我知道师兄的意思,”李忘生避而不答后一个问题,又笑笑,“我本也想一试,既然你来了,就替我转告师兄,请他为我向溟海康掌门借一位轻功极佳的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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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5 21: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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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开始史同写作习惯的路径依赖……又称为“不瞎改就会死”
(四十)
“我不同意选择昆仑。”祁进说。
他随之补充:“实在太远了,去哪都不方便。别说是为了让我们练习轻功,这要练的不是轻功而是缩地术!”
截止到这里,都还仅是一场正常的讨论,但接下来他就开始人身攻击。
“师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你能不能抛开你的恋爱脑,暂时思考一下你的事业?”
现场的气压瞬间降低,属于进来个外人就会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有良心的可能会想到去给祁进点个蜡的那种低,可惜刀宗未来的高层都是从纯阳出走的,除了静虚一脉就是林索,对前掌门现宗主光打雷不下雨的习性十分了解,依然擦刀试刃写字算账各干各的,对谢云流阴森森的威胁“你师叔现在不在这儿你以为我不敢打死你”充耳不闻。
当事祁进刷一下展开大唐舆图,手指从左上角的昆仑开始,欻欻地朝图上不同地点划直线:“你看看昆仑到纯阳,到扬州,到杭州,到舟山,到烛龙殿……的距离,除非给我们每个人都配一匹劲足的卢,不然到地方黄花菜都凉了——你打死我它也凉了!”
谢云流的视线倒是跟着祁进的手指在动,最后却问:“这跟烛龙殿又有什么关系?!”
“偶尔的路径依赖——师父,本次会议的重点,窃以为应该是抛开你的恋爱脑,为刀宗选择一个最能在重要时刻和各门派守望相助的地址!说句不好听的,我都不知道我带队去大光明寺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干嘛!”
“祁进,你再说一句恋爱脑,我就……”
祁进吱的一声把摆着舆图的桌子推过去,附赠一支蘸了朱砂的狼毫:“动动脑子,选个合适的地址——行了行了师父,都知道你已经把戒指送给师叔了师叔也把他做的戒指送给你了,再做一副爱恨在心口难开的样子就过犹不及了!”
刀宗宗主勉勉强强接过笔,皱眉道:“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洛风做派?”
“师父,”祁进温和地微笑,“三代首徒被您留在纯阳了,我在此时此地,可不正是刀宗大师兄?!”他又改为循循善诱的口气:“好啦,师父,用你的本能选一个,然后你就可以去做饭了。”
谢云流怒冲冲地在地图的某处画了个浓墨重彩视觉效果可谓血淋淋的红圈,之后一笔戳在没能闪过的祁进脸上,给徒弟左眼也画了个圈。
可供装死的时间告罄,刀宗弟子们一哄而上,除却姬别情,都把脑袋探到舆图前面,然后和鹦鹉们一起发出七上八下的声音。
“好,”浪三归最先击节,“十二连环坞升级版刀宗,正合我意!”
祁进由姬别情擦着脸,忿忿道:“去做饭吧师父,剩下没你事了!”
“没我事了?!”刀宗宗主冷笑。
祁进还没张嘴,拎着一包零嘴的陆遥峰连蹦带跳地窜进来,一脸兴奋:“师伯,门外有位大姐找您,她自称洞幽刀,说是要挑战刀宗宗主!”
祁进抿了下还没张开的嘴唇,装作没看见谢云流再瞟过来的眼神,反正自有浪三归怂恿:“好机会啊师父!洞幽刀声名在外,如果这回能让她心服加入,那我们刀宗又添一份助力!”
开元二十六年六月,前纯阳掌门谢云流清扫长江水寇,于瞿塘峡建刀宗,广收天下一心向武之士,又于宗主下设三刀主:紫虚刀主祁进,浪游刀主浪三归,流芳刀主练红洗;三阁主:披星阁阁主“洞幽刀”莫寻轲,带月阁阁主萧孟,折麟阁阁主林索;其余弟子,在三刀主三阁主下各司其职。
“紫虚刀主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奉掌门师叔之命来送礼的洛风安抚道,“服装造型也不错,很能展示身材——你看老林那么大年纪了,不还是一样穿?祁师弟,你还年轻,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嘛!你看姬师弟不就接受得蛮好,啊,还有浪师弟,他更是如鱼得水!再说,六月了,凉快!”
祁进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鸡汤味儿,他怀疑地又抽抽鼻子,果然,真的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紫虚刀主想了一下,决定直球:“你要是穿成这样,那裴元接受吗?”
“你穿成这样,姬师弟肯定接受。”直球洛风也不接。
“师父自己怎么不穿!”祁进怒道,“给我这套衣服,他自己裹得像个老山羊!这合适吗……不,这是人干的事吗?!”
洛风反问:“你怎么知道他和师叔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这么穿?”
“现在是正午,大师兄,洛风,议论尊长的时候能麻烦你要点脸吗?”
洛风微笑,“祁师弟你想多了,不过,知道你和姬师弟相处如此和谐,我还是很高兴。”
祁进跳起来大怒:“我算看出来了,你们静虚一脉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洛风一个战术后仰,惊讶道:“你不也是静虚一脉?”
祁进一脚踩上旁边嶙峋山石:“我也没说过我是正常人啊!”
“啊?啊,”静虚大弟子、纯阳宫三代首徒摸摸鼻子,垮下了张小羊逼脸,“这就没意思了啊祁师叔,以你纯阳宫教导主任的人设,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现在不是你教我‘欺师灭祖不为人知就不算欺师灭祖’的时候了?”
“哎呀,你知道的,师父他……”
“脑子不好使?”祁进又坐回原处,不满地再把两边领口朝中间拢了拢,“护短,嘴硬,也就是个和我们一样的dps还非得当T,是吧?”
“纯阳宫优良传统嘛,徒弟惹事,师父背锅,”洛风挑高一边眉,又朝祁进身边挪挪,和刀宗的刀主一起往下看,那底下灯火通明,人来来往往的,全是在准备刀宗开宗典礼,不知道怎么磨嘴皮子请到假的宋森雪和某个水寨的寨主阮梅都在里面,他俩相认后洛风的关系列表里又多了一条明细,忽然地,他碰碰祁进胳膊,“祁师叔,我师父不犯轴的时候还挺好相处的,是吧?”
祁进嫌弃地看过去一眼,倒没挪开去:“做饭还行吧。”
洛风皱眉,“你这就不够客观了!我师父做饭那能叫还行吗?那压根就是很行——哎,祁师弟你干嘛去?”
已经站起身往来路走的祁进停下来,“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要给你带回纯阳宫。”
“什么东西?”洛风爬起来跟上,好奇地问。
“邓屹杰,你把他拿回去搁小厨房里……”
“是小邓啊!”洛风大惊失色,“祁师叔你不是挺不喜欢小邓泡厨房的吗?”
“纯阳掌门都下厨房了他个四代弟子还有啥不能干的,”祁进转过头来,月光底下他又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总比回到纯阳宫看到你们都面有菜色好吧。”
洛风又摸了摸鼻子,“祁师叔,我觉得现在的你大有顿悟之状。”
“顿悟你个头!我这叫不得不!我但凡认真点早就被气死了!你知道我听见曲云跟我说她是代她娘元沧鸾来祝贺舅舅建立刀宗的时候我是什么个心情吗——明年我回纯阳看到杨太真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洛风摸了第三次鼻子:“这个……也不是不行……”
正在从暴躁中努力恢复的祁进如遭雷殛,千言万语汇作一个字:“啊?”
“啊?”被借调来纯阳宫的溟海弟子发出了振聋发聩的质疑声,“人竟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
纯阳掌门玉虚子李忘生叹道:“确实如此,让康姑娘见笑了。”
“所以李掌门要我怎么做?”
“这个么,先要委屈一下姑娘的雕……”
丰姿秾粹的道装女郎倚着薰笼,面无表情望着穿窗而入、投在裙裾上的月光,今夜难得如此安静,无需她在人前强作欢笑,仿佛老天终于可怜她了,不教她再听见那嘲讽般的“太真娘子”唤声。
可是明天终究会来,圣人终究会来,那“太真娘子”的嘲讽声终究会像附骨之蛆一般缠绕她后半生,听啊,又有人在叫她了,叫“太真娘子”——
可是是谁在叫她呢?是个没听过的虚无缥缈的女声,伴着奇异的香气、和清越的鸟鸣,奴婢的叫声也响起来了:“哎呀,是……是神仙?是神仙!”
杨太真诧异地从冰冷的蒲团上立起,满怀疑虑地走近窗边,向外看去:她看见有如壁画上神女装束的少女绣带飘飞,乘着似凤非凤、似鹰非鹰的青色大鸟从天而降,身周萦绕香雾,一柄如华盖般的青伞空悬于身后。
“太真娘子,”那少女把一双碧清的眼睛看来,“吾乃西王母座下侍者董双成,先是有昭成皇后窦氏悦于王母,得列瑶池,因其奏于王母,备言汝纯孝精诚,实堪侍奉,王母大悦,故使吾前来迎汝,汝可速速随我前去,勿使昭成皇后失信。”
婢仆们将信将疑,但他们的脚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凝在地面上,无论如何也拔不起来,从窗边奔向门口的太真娘子的脚步却轻盈得像一场奔向月宫的舞蹈,她像漂浮在月华凝结而成的湖水中,将化未化的一朵白牡丹。
“太真领西王母玉旨!”女郎盈盈拜倒在那羽异鸟前,又向那些僵立不能前的婢仆们泣告:“传语圣人,太真感沐皇恩,此去,必尽孝于昭成皇后膝前!”
洛风悄无声息地从繁枝茂叶中抽身,七星拱瑞的威力不久就会消散,等圣人赶到,早就无从查证了。
清丽如梅花的女子就立于树下,洛风一落地,便又与她觌面。
“洛道长,出宫时千万小心。”她朝静虚首徒微微颔首。
“多谢江斋主行方便。”洛风拱手。
凌雪阁百相斋斋主,梅妃江采萍含笑道:“我行方便于洛道长,个中亦有私心,不敢当个谢字。杨氏姿容天挺,见者无能忘,还请洛道长上复李真人,切不可将她久留于纯阳。”
开元二十八年中,扬州孤女杨珏身怀张九龄荐书,拜入忆盈楼,修习勤谨,天宝年间,号为“昭秀”,七秀坊之名遂定。天宝六年,长歌门青莲居士尝谒内坊,有幸观其为公孙大娘上寿之凌波一舞,一挥而就“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诗,江南传唱不休——此乃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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