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AU] 【连载中】《捉鬼实录》(8.12更新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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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5-8-3 15: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即死。
       三岁稚童都懂的道理,李忘生当然也清楚。
       望着谢云流那只余空洞的胸口,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师兄必死无疑,但感情上……他接受不了分毫。
       前世谢云流离去后,他曾无数次梦见过师兄或在追杀中力竭,或重伤不治身殒,每每醒来,皆汗湿重衫,只能一遍遍卜算吉凶,又在看到卦象后愤愤然收手。
       彼时无论如何凶险的卦象,皆预示将化险为夷,是以他也能理所当然地去怨他恨他。可如今师兄竟当着他的面被剖心,李忘生满腔只余惊骇心伤,哪还有半点其他?
       师兄不能死!
       绝对不能!
       心念电转间,李忘生忽然取下两人随身通宝,将八枚一般无二的铜钱混作一起,他极快地援引其上气息,以自身心头血为引,以气御之,化三才五方为洞玄八卦,将之尽数打入空荡荡的胸腔内。但见铜钱入体后,空洞之中血流立止。生机如同被冻结一般,虽微弱至极,却顽强地停留在那具残破的躯壳之内,不再逸散分毫。
       做完这一切,李忘生面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待阵阵昏黑的视野恢复,瞧见眼前不再渗血的伤口时,嘴角才扬起一抹欣悦的微笑。
       八卦封脉之术,原本为封锁目标经脉,使其无法运功。刻下以李忘生心头血为基底,沾染二人气息的铜钱为载体,如同镇物,牢牢钉住了最后一线生机,强行为谢云流周身气血构筑起一道奇异樊笼。
       形骸可损,元神不灭;心非血肉,乃一点灵明——此乃李忘生从道家典籍杂谈中窥得的偏门之法,近乎《封神》话本里比干挖心后凭一口浩然气、一道符箓强撑不倒的传说。当初看到时只浅浅一观 ,并未在意,此刻他行险一搏,竟真成了!

       做完这一步后,李忘生终于可以暂舒口气,他的目光落在谢云流苍白失色的脸上,指尖轻轻拂去其上沾染的血点。那双曾明亮张扬、盛满星河的眼眸,此刻紧闭着,再无半点生气,却仍是英俊逼人的模样。
       他静静望了片刻,才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抬眼看向阴沉沉的天色,眉头微蹙:
       要下雨了。
       目光扫过不远处横七竖八堆放着的帐篷毛毯等物资,那是众人上飞机时为了腾出空间暂时丢下的,等直升机下次再来一起带走,眼下事急从权,正可一用。李忘生强撑着站起身,飞速拆开一顶闲置的折叠帐篷,将谢云流小心挪入其中。
       帐篷内狭小的空间令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呼吸间直冲肺腑,却让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绝望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到极致的决然。
       只是镇住师兄的躯体生机还不够。
       此法虽能强留生机于无心脏之躯,却仅能维续肉身不腐,元神暂寄,非长久之计,更遑论复生。若想逆天而为,还需夺回师兄的本源心脏。
       以及,养魂。
       那恶徒的气息已然消失,显然早已远遁,他寻不得,暂时也无法夺回师兄的心脏。所以当务之急,乃是养魂。

       走出帐篷后,李忘生边去四周寻了些石块、树枝,边用陆危楼留下的卫星电话拨通出去:
       “陆先生,是我,李忘生。”他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冷静,“我们这边还需一段时间。请直升机晚两个时……三个小时再来接应——若是雨大,晚些也可。”
       说完后,不等对方回应更多疑问,他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将手中寻来的物事尽数堆放在周遭。
       大雨若下,符纸朱砂皆不可用。李忘生只能以指代笔,以残余真气为墨,在地面刻下简易符文。而后将寻来的石块、树枝等物精准地嵌入特定的方位,动作快而稳,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专注。不过片刻,一个依托地形、借助天然雨雾水汽的简易迷踪阵便已成型,阵成瞬间,周遭光线随之扭曲,将他二人所在的帐篷悄然融入山林当中,肉眼不可再见。

       做完这一切,雨水也噼里啪啦打落下来。李忘生钻入帐篷内,先就着雨水拭去两人身上的血迹,而后拉上布帘,隔绝雨水,深吸口气褪去了两人身上衣衫。
       师兄的身躯生机薄弱,自然无法养魂,为今之计,只有他来。
       如何将一个人的魂魄引入另一个人的身躯?
       肉身为鞘,魂为刃,要让一把利刃进入另一具空鞘容易,可若另一具躯壳内已经有魂,就得用些非常方法。
       李忘生闭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悲痛、绝望、疯狂都被强行压入眼底最深处,只剩下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平静与决绝。他俯身在谢云流苍白的唇上亲了亲,温暖与冰凉相贴,心头仍旧难免悸动。
       ——师兄,得罪了。
       默念一句后,他缓缓抬起双手,指尖相对,结成一个古老而繁复、隐隐透着不祥气息的印诀。周身残余的真气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本源的方式汇聚至指尖,又被他一一点在谢云流周身要穴上。真气一丝一缕被打入谢云流体内,强行激活了这具时间静止的躯壳的部分经脉,热流顺着任督二脉行至肾经,流转片刻后,竟叫他身下渐渐有了反应。
       阳盛则阴衰,随着真气运行,谢云流苍白的面容上竟也渐渐显出几分血色,平添生气。李忘生目光微暖,手下动作却不停,确定那物足够坚硬后,便毫不犹豫跨坐在他腰间,试图坐下。
       然而他只知理论,从未实践过,莽撞间从未有过经验的穴口哪里吃得下那般粗大的东西?也幸亏谢云流现在毫无意识,更无痛感,才未被他坐出个好歹。
       试了片刻不得要领,李忘生干脆摸出手机现场求助,才总算自度娘那里搜出关键信息。只是荒郊野外,难寻润滑之物,他起身望着师兄那物略一沉吟,干脆俯身张口以津液润之,又背过手去浅浅按揉片刻,再度施为,总算顺利引剑入鞘。
       交止纠缠,此举本该极为亲密,然而此时此刻,李忘生眼中却无半点旖旎,只稍稍感应了一番,确定将师兄全然容纳,便长舒口气,俯身偏头重又吻上他唇瓣,胸膛相贴,使两人气机自上而下尽数相连。
       阴和阳,生与死,以这种奇妙的方式连接在一处,属于彼此的气息在李忘生的有意引导下两仪相抱,渐近归一,内力亦在周而复始的功法运转下渐渐融为一体。隐藏在灵台深处的胎光隐有所感,缓缓凝聚,并与他三魂七魄渐生牵引,亲近非常,全无半点排斥。
       幸好,师兄并不排斥他。
       此为引魂之法,更是禁术。寻常肉身如鞘,仅容一刃。李忘生以自身为鼎,强行吸引谢云流未曾散去的三魂,却是以自身三魂七魄俱全之躯,强开紫府,再造一“鞘”,欲纳师兄之“刃”。其中凶险,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双双陨灭的下场。
       可那又如何?
       此法虽险,却大有可为。《内景经》有云:“三田种玉,玄关通窍”。下丹田凝精,中丹田炼气,上丹田化神。此刻李忘生正是以自身中丹田为炉,以他二人体内的内息为薪,强行贯通自身玄关一窍,为上丹田开启门户。他此世尚未修行到开启泥丸宫的境界,现下以他和师兄两人的功力强行破关,带来的痛处不亚于凌迟,不过片刻,他便因剧烈头痛痉挛起来,喉间更是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脸色由白转青,冷汗更是如瀑涌出。
       不能停!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死死咬住牙关,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硬生生将几乎冲破喉咙的惨叫咽了回去,体内功法运转却无半点迟滞。精纯的紫霞混元之息循着两人相交的唇齿与会阴所构建的性命双修之桥疯狂涌入,不断冲击玄关,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识海剧震,上丹田所在泥丸宫光华大放,终于强行开辟出一方独立而稳固的“小天地”。
       至此,李忘生心头微松,却不敢懈怠,强忍着神魂撕裂般的胀痛与眩晕,将全部心神化作一道无形的牵引之力,死死锁定在谢云流残躯之上。后者因肉身骤死、心窍被夺而濒临溃散的魂魄,尤其是主司灵智、记忆的胎光之魂,在这缕气机牵引下,遵循本能自死地向生机而去,顺着彼此相连的桥梁逆溯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相比先前更加剧烈的痛意。
       魂魄离体,重归紫府,本就是逆天而行。更何况是强入他人之躯?当谢云流的胎光之魂自李忘生强行叩开的玄关涌入上丹田时,李忘生只觉头颅仿佛被万钧重锤狠狠砸中,又似有无数烧红的钢针自眉心刺入,疯狂搅动!剧烈的排斥与冲突在他识海深处爆发,那是自身魂魄对外来者最本能的抗拒,却被他尽数无视,全部注意力都用来引导着那缕微弱却坚韧的、属于谢云流的胎光。
       紫霞混元之息化作养料,包裹住那闯入的魂魄。李忘生自身的神魂之力如同最柔软的丝绒,小心翼翼地托举、安抚着那脆弱的光点。排斥感依旧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头颅都要炸开,但他凭借着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志力,硬生生扛了下来。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那缕属于谢云流的胎光之魂,终于在李忘生上丹田那方被强行开辟出的“孤岛”中稳定下来。它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虽激起涟漪,却最终沉入水底,与这片新生的“紫府”暂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成了!
       感受到魂魄落定,那股强行支撑的意志骤然一松。排山倒海的剧痛和难以言喻的疲惫瞬间席卷了李忘生的每一寸神经与血肉。他眼前一黑,所有力气如同潮水般退去,身体再难支撑,趴伏在谢云流身侧彻底失去了意识。而在他眉心,一点朱砂扭曲片刻,最终化作阴阳太极模样,细细看去,正有一道微弱却坚韧的魂光依附其中,静静沉眠。

       山雨渐急。
       一道身影飞鸟般在山林中穿行,倏忽间便已深入林中,寻觅片刻后来到此处,轻易便绕过迷踪阵的遮掩进入其中。听到帐篷中隐隐传来的呼吸声时,他松了口气,缓步靠近,喊了两声不见应答,心念一动,抬手掀开了遮掩的帐帘。
       “!!”
       待看清帐中情形,他一张脸由白转红,唰地合上帐帘,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忽觉不对,重又打开帐篷,惊呼出声:
       “糟了,来晚了!”

(卷三·孔雀双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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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 | 2025-8-3 22:37:1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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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5-8-4 16:0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米酒 发表于 2025-8-3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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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玩一些奇怪的play(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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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5-8-4 16:0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渡仙】
第三十三章

       胡闹!”
       吕山石气得胡子直颤,收回探脉的手便要去摸拂尘,目光对上李忘生惨白的面色,手指紧了又松,到底没顺着心意打下去。

       “……”李忘生抿唇闭眼,等了片刻不见拂尘落下,便知师父又心软了,抬眼望去,正对上吕山石怒其不争的目光:

       “禁术也敢乱用,不要命啦?!”

       “事急从权。”

       “从权,嘿——”吕山石手又痒了,叠声直骂,“倔驴!倔驴!你知不知道移魂之法一个不慎,你们俩都要去见祖师爷?”

       “知道。”李忘生顿了顿,对上师父暴怒的神色,硬是吞下了那句“也不错”,慢吞吞改成了,“这不是成功了吗?”

       吕山石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在他眉心阴阳印记上戳了一把,“你半年前说什么来着?这会儿救人倒是痛快!”分明当日还言之凿凿地说想不开,无法原谅,这会儿用禁术救人倒是痛快!

       “……”李忘生略一沉默,方才开口,“那是因为我知道他性命无虞。”
       他顿了顿,想起前世耿耿于怀、数年难消的郁结,再到那日……痛彻心扉的感受,喃喃开口:“在生命面前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有情心乱,我不能让他死。”

       “怎么,你也想把痴心断?”

       “啊?”

       “哼!”吕山石烦躁地将拂尘挥入臂弯,站起身来,“一个两个都不让为师省心!罢了!木已成舟,只能让云流暂且蕴养在你泥丸宫中。他的身体我已妥善安置,你不必担心。”

       “多谢师父。”
       李忘生眼圈一红,便要起身,却被吕山石一把按坐回去,“你安生些!强破泥丸宫,以你现在的修为难免元气大伤。若非前世……唉,你且好好养着,我去同你祁师弟谈谈。”

       “祁师弟?”李忘生眉头微蹙,“师父您新收的弟子?”

       “一千年前收的。”吕山石头也不回走向门边,“是你五师弟,你不记得了。”

       千年前的师弟?
       原来除了博玉,师父后来还有其他弟子?

       “前尘之事,你在想起之前就不要关注了。”推开房门时,吕山石还是转头叮嘱了他一句,“好好休息,余下诸事,等你好些再商讨不迟。”

       李忘生垂首行礼:“弟子谨记。”
       ……

       房门开合,隔绝了室内弥漫的沉郁气息。吕山石在门口站了数息,方才再度迈步,径直走到院中等待许久,俯身行礼的青年身旁,脚步不停“进儿,随为师来。”

       “是,师父。”祁进躬身抱拳,飞快地瞥了下紧闭的房门,欲言又止,……忘生师兄他如何了?

       “元气大伤,好在无碍性命,且养着罢!”吕山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只觉多年涵养尽数栽在这俩不省心的玩意儿身上,“也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当日所见,祁进面色登时古怪了一瞬,最终还是惭愧开口:“是我去晚了,否则云流大师兄或许不会遭此一劫。”

       “以有心算无心,你也防不住。”吕山石长叹口气,“说来此事缘由在我,云流……乃是遭了无妄之灾。”

       闻言祁进惊诧抬眼:“师父认识此人?”

       吕山石颔首道:“算是吧!千年前的故人。他虽刻意遮掩了天机,残留在云流身上的气息却不难辨认。”他神色沉吟,似在回忆,又似在思索,“为师也没想到他竟能活这么久,以他的功法,早在700年前就该死去了,想来另有奇遇……”

       祁进忍不住追问:“所以那人是谁?”

       吕山石道:“他名为‘玄阴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与我算半个同门。”

       祁进眉头紧锁,隐隐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师父的同门?是我纯阳门人?”

       “非也,他早年曾得你祖师钟离权指点,于华山潜修,后因理念不合分道扬镳。”提起此人,吕山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与冷意,“此獠性子偏激,心术不正,我二人产生冲突后,他便遁入九老洞潜修,领悟出一门邪异法门,妄图长生。此法每过一甲子,便需返老还童轮回一次,闭关九九八十一日方可恢复。然每次轮回,身体便会减退五岁,终有油尽灯枯、无法恢复之日。按此推算,早在元朝左右他便该彻底消亡于天地间了。”

       祁进听得心头悚然:“竟有如此邪法?那他……”

       “他能活到如今,想来另有机缘。”吕山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问过忘生,他如今乃是稚童模样,想来最多再活两三个轮回。但他功法虽诡异,却是实实在在活了许久,想来修为不在你之下。云流此番遭劫,多半是他觊觎云流与忘生转世重修所携仙灵本源,欲夺为己用!”

       “原来如此。”
       祁进面色凝重,他如今已修炼到半仙之境,距离渡劫只差临门一脚,对方若与他修为相仿,难怪大师兄会被一击毙命:“惭愧,若非弟子学艺不精,来迟一步,说不得还能救下大师兄。”

       吕山石却摆了摆手:“那厮有意遮蔽天机,若非你闭关之所就在那左近,也察觉不到异常。”言罢目光转向祁进,带着一丝深意,“不过福祸相依,说来这也是你的机缘。”

       祁进微微一怔:“弟子的机缘?”

       “不错。”吕山石捋了捋胡须,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祁进内心,“你前世入门较晚,又琐事缠身,阳寿尽时道行未臻圆满。如今转世重修再续道途,终抵此境,甚好。然你近日心神不宁,并非全因感应到同门劫难之故,而是渡劫前夕,道心尚有缺憾,不够圆融。”

       祁进心头顿时一凛:“还请师父示下!”

       吕山石却微微摇头,目光深远:“前世一段恩怨如尘封之剑,悬于你灵台之上,未曾真正放下。此结不解,你道心便有罅隙,强渡天劫,凶险万分,多半会如你两个师兄一般,功败垂成。”

       前世恩怨?!祁进瞳孔微缩,他本以为前世之事随着寿元终了已彻底消弭,如今被师父点破,心头倏然浮现复杂情绪,但具体为何,却又如雾里看花,不甚分明,忙急声追问:“师父,究竟是……”

       “机缘未至,强求无益。”吕山石抬手止住他的追问,神色高深莫测,“此结系于你自身因果,不可强求,时机一到,机缘自然显现。你且安心在观中住下,随缘而行。待那机缘显现,便是你真正了断前尘、道心圆满之时。”

       祁进心中虽有万千疑惑翻涌,却知师父所言必有深意,强压下追问的冲动躬身抱拳:“是,弟子谨遵师命。谢师父指点迷津。”
       顿了一顿,又道,“那玄阴子……”

       “此獠之事,为师自有计较。”吕山石摆摆手,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当务之急,是安顿好云流与忘生。你先去安顿歇息吧,有事为师自会唤你。”

       “知道了。”祁进颔首应下,起身时目光转向李忘生,略一犹豫,道,“既如此,弟子去见见忘生师兄,既然之后要常住,总要提前同他说一声。”

       吕山石并未阻止,只示意他尽量少提及前尘之事,以免影响二人今生渡劫,便挥了挥手当先离开。祁进躬身目送他离去,待见不到师父背影,方才走到李忘生房门前,深吸口气抬手敲门:
       “忘生师兄,我是祁进,可否叨扰?”
       等待片刻,室内传来应允声,他方才推门进入,见李忘生盘膝坐在床上,虽面色苍白,精神却尚好,悄然松了口气:“忘生师兄可觉得好些了?”

       李忘生点了点头:“我听师父说是祁师弟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多谢。”

       祁进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强作镇定道:“分内之事,忘生师兄不必介怀。”
       他打量着眼前之人,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掌门师兄,气质沉静依旧,却少了前世那份历经沧桑的厚重,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清冷疏离。他略作沉吟,道:“师父说,我需在观中住些时日,师兄若有差遣,尽可吩咐。你如今……实力有损,身边总需有人照应一二。”

       李忘生并未推拒,神色平静颔首致谢:“有劳祁师弟。观中清简,师弟自便即可,不必拘束。”他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向祁进,带着一丝坦诚的歉意,“只是……前尘往事,于我尚如雾里看花,记忆有限。祁师弟之名师父方才提及,只知是前世同门,具体……还请师弟见谅。”

       祁进对此早有预知,神色不变,只微微欠身:“无妨。师兄只需知晓,祁进此世重归师门,仍是师父座下弟子,亦是你的师弟。前尘种种,师兄何时想起,再叙不迟。”

       “如此便好。”李忘生接受得很快。他本就不是纠结之人,既然师父认可,祁进态度坦然,他便也认下这个师弟。
       两人闲谈几句,话题自然转到要事之上:“方才我于房内,隐约听到你与师父谈及那玄阴子。祁师弟对此人可还有更多了解?”

       祁进没想到他隔门竟也听去几分,想是因上丹田开辟后五感灵敏之故,随即摇头:“所知甚少,方才师父也只言及其功法诡异,能返老还童强续轮回,且按照师父所言,他对纯阳一脉恐怕恨之入骨,对云流大师兄出手应也有此故。”

       “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定不会是第一次出手。”李忘生眉头紧锁,想起那厮对师兄出手时的狰狞形貌,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一点点束缚在心上,手指悄然蜷起,指甲陷入掌心,“除此之外呢?可还有其来历?弱点?或是可能藏身之处的线索?”

       “师父未再多言。不过……”祁进略一沉吟,道,“若要追查此人根底,或许有个地方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李忘生目光一凝:“何处?”

       祁进抬眼,吐出三个字:
       “玄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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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5-8-4 16:36: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不玩游戏的小伙伴们附上玄阴子早期设定,顺便吐槽一下,早年的策划不识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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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流光 | 2025-8-5 16:33: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玄事局,李忘生当然不陌生。
       且不说半年前他们才因玉雕作乱之事与之打过交道,便是方才分别的燕小霞,也是玄事局的专家。只是从祁进口中听到这个国家单位,李忘生还是有些微妙的违和感:“祁师弟也和他们打过交道?”
      
       “算是。”祁进颔首,“不瞒师兄,我与玄事局有些渊源,拥有查阅内部资料的权限,似玄阴子这等寿命较长的恶徒,若是曾经动过手,玄事局定会记入资料库。”
      
       “哦?”李忘生闻言双目一亮,“祁师弟也就职于玄事局?”
      
       祁进含蓄地笑了笑:“不瞒师兄,玄事局……算是我与几个好友一同建立的。”
      
       李忘生顿时肃然起敬:“师弟果然年少有为!”
      
       “咳……”祁进险些失笑,急忙摆手,“失礼……忘生师兄,我虽看着年轻,但此世也有百岁余了,而今不过是修为小有所成,方才回返盛年模样……这个不重要,师兄不妨将那玄阴子的形貌特征说予我,我去玄事局查查看。”
      
       “……也好。”李忘生略一迟疑,将那小童的形貌特征形容了一番。祁进一一记下后,见李忘生面现倦怠,也不多待,叮嘱他好生休息后便告辞离去。
       李忘生将他送至门口,待见对方身影消失后方才放松肩背转身,却并未折返回房,而是掩上屋门后,抬步走到了隔壁谢云流的房间。
       屋中仍是他们离去时的模样,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利落。他环视周遭片刻,才走到床边翻身躺下,倦怠地合上双眼。
       片刻后,李忘生抬手,悄然抚上额心太极印记。
       ……师兄在这里。
       指尖下的皮肤带着温润的触感,李忘生闭着眼,意识却无比清晰地感知着泥丸宫中那一点沉静的魂光。它微弱,却坚韧,如同暗夜中的萤火,鲜明地跳动着昭示存在。
       师兄……就在他的身体里,他的识海中。
       眼前恍惚又浮现出那一日,谢云流眉眼间带着他最熟悉的飞扬神采,双目灼灼看向他。
       ——你要同我说什么呢?
       是回应那偷来的、不合时宜的亲吻,还是别的……别的什么?
      
       然而骤然蔓延开的血色宛如噩梦,轻易覆盖了所有旖旎,李忘生只觉喉间似又泛起血腥气,恨意阵阵冲击着心防。悔恨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若我当日早些回头,抑或者,快些回应,哪怕只快一瞬,或许师兄便不会……
      
       忽然泥丸宫中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沉睡中的一次轻颤。李忘生浑身一震,屏住呼吸去感应,却再无所得。他有些失望,却又不意外,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手指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再次覆上那枚印记。仿佛怕惊扰了其中沉眠的魂灵。
       师兄还在。
       魂魄未散,便是希望。
      
       他翻身侧卧,蜷起身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枕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那印记中的魂光更近一些。熟悉的气息如潮水般将他吞没,意识渐渐模糊,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无比清晰而固执地盘旋:
       ——等你醒来,无论你要说什么……这一次,我定要听个分明。
       ……
      
       玄事局总部并不在华山附近,而是如其他重要部门一般都安排在了首都。祁进如今虽已是半仙之体,出入首都还是要遵循凡人的规则,加上调取卷宗、寻找线索皆非一日之功,是以这一去一回着实耗费了些时间。
       等他再度回到纯阳观时,已是数日过去,而李忘生的状态看起来也比当日好了许多。
       “……这一趟虽然没查到确切的信息,但查到些有趣的东西。”叙旧过后,祁进便示意他稍等,转身从放在一旁的背包中取出此次所得。然而他取物的方式却让李忘生目光微凝——只见祁进的手探入背包,竟如同探入一个无形的空间,一件接一件地“扯”出物品:厚厚的卷宗复印件、几枚古旧的玉简拓片、几个大小不等的木匣,甚至还有一台最新配置的平板电脑……这些物品的体积叠加起来,早已远超那普通背包的容量极限。
      
       李忘生观望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祁师弟,这是……袖里乾坤之术?”他虽知修行到一定境界能学会此法,却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祁进动作未停,一边继续往外掏着东西,一边坦然道:“算是取巧之法,惭愧,修为不到家,只能用些外物代替。”
       他将那些东西简单归类,而后一一展示给李忘生:“根据卷宗记载,建国前的确有些隐世家族存有关于‘玄阴子’的零星记录,但年代久远,大多语焉不详。唯有一份残破的家族秘录提及,此人曾多方探寻‘沉眠之法’,最后线索指向昆仑,之后便再无音讯。”
      
       “沉眠?昆仑?”李忘生若有所思,“昆仑一脉的《寒冰诀》素有冰封生机、延缓寿元之效,莫非与此有关?”
      
       “不确定,但当初寒冰诀曾遗失过,云流大师兄前世也被卷入其中。”祁进说着顿了顿,道,“不过这些都太久远了,真正值得警惕的是另一件事——根据我的调查,这几年一直有人在以‘东洋剑魔’的名号搅动风雨。”
      
       这个称呼有些耳熟,李忘生蹙眉思索片刻便想了起来:“是那个寄售文秋玉雕的卖家?”
      
       “是他。”祁进颔首,指尖轻点一旁的木匣,“不止玉雕一案。近些年数起古物调包、灵物失控作祟的大案,背后皆有此人的影子。卷宗显示,这位‘东瀛剑魔’财力深不可测,身份成谜,经他手流出的古物,十有八九会掀起腥风血雨。”
       他细数其中几件往事,李忘生这才惊觉,当初李裹儿作祟之事竟也与他有关——她所寄身的宝剑“轻离”,也是被他暗中放出,几经辗转方才落于如今的买家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祁进的目光在李忘生额心的太极印记上短暂停留,神色略显复杂,“二师兄记忆未复,恐不记得。这‘东洋剑魔’的名号,前世……实则是大师兄自东瀛归来后,江湖中人赠予他的别称。”
      
       李忘生眉头顿时紧锁,神色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大师兄?东洋剑魔?”这称号与师兄实在相去甚远。他无论祖籍还是师承都与之无关,倒是……
       呼吸忽然一滞:莫非师兄与温王离开中原后,便去了东瀛?
      
       “师父不让我同你讲太多前世恩怨,所以我也不便多提。”见他神色微变,祁进轻咳一声,将他注意力重新拉回,“但此番调查让我忆起一事:前世那玄阴子,也曾假冒大师兄身份,屠戮我纯阳门人!结合如今东洋剑魔频频现身,我怀疑,这便是那玄阴子对外的假身份。”
       除此之外,他还调查到一些其他事情,可惜这些都不足以查出玄阴子如今所在。为今之计,他们还是只能等玄阴子主动现身,别无他法。
      
       “无妨。”李忘生神色平静,眼中却燃起战意,“他既觊觎我本源,早晚会找上门来。届时,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我定要亲手夺回师兄本源,再将其斩于剑下,以报剖心之仇!”
      
       “师兄定能如愿以偿。”祁进并不怀疑李忘生能做到此事,以掌门师兄的心性,只要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鲜少会失败,“这段时间我住在此处,届时也可助两位师兄一臂之力。”
      
       “好。”李忘生并不推辞,颔首应下,继续与他推研其他线索。
      
       两人将所有东西一一盘点,最后只剩一个单独放置在旁的长木匣。那匣子样式古朴,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却隐隐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重感。李忘生本以为这亦是玄阴子相关证物,却见祁进目光触及此匣时,神色颇有几分微妙。
       “此物乃是我的旧物,不知怎的被那假剑魔得去,与其他物事一起送上了拍卖会,后被玄事局所得,一直封存在他们的特殊物品仓库深处。”
      
       “哦?”李忘生的视线也随之落在黑匣上,带着探究,“你的旧物怎会出现在他手中?”
      
       “我也不知。”祁进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匣面,语气低沉,“千年前我亲手将此物埋葬,万万没想到此次醒来,竟会在玄事局的仓库中看到它。”
       说话间他伸出手指,在匣子边缘某个隐蔽的机栝处轻轻一按。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匣盖缓缓开启,露出内里的景象:没有珠光宝气,没有符箓灵光,只有一柄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上的长剑。剑身修长,样式是典型的中原古剑,然而通体布满了暗红色的斑驳锈迹,几乎覆盖了原本的金属光泽。
       李忘生看了片刻,只觉得这剑锈蚀得太过厉害,灵性几乎湮灭,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抬眼望向祁进,正欲询问,却见祁进垂眸凝视着匣中锈剑,神思恍惚,片刻之后才长叹一声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半是解释半是自语:
       “看到此物我便知晓,师父所言我道心之缺憾,我心结之所在……究竟为何了。”
      
       那一瞬间,李忘生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晨晨暮色,戚戚伤悲,一时怔然。再低头去看那剑,恍惚间竟似从那厚厚的锈迹之下瞧见了点点暗沉、仿佛永远无法擦拭干净的血迹凝结其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煞气息如同实质般从剑身上弥漫开来,隐隐约约,恍若悲鸣——待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伸手过去。手指甫一触及剑身,眼前忽然一花,似瞧见青年人直扑而来,被一剑穿胸,鲜血飞溅——
      
       “风儿——!!!”
       忽有悲声自识海响起,宛如剜骨切肤,痛彻心腑。李忘生心神大震,脱口呼道:“师兄?!”
       随着他的呼唤,身旁倏然出现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剑眉星目,面容英俊,眉宇间却布满哀伤与怒火,不是谢云流又是谁?
=============
       进哥儿不是本文主角,所以他的线就简写了,这里大概罗列一下本文私设他的个人经历:
       前世寻到道心后修到寿终正寝,未能得道成仙。历经转世后在民国时期苏醒,家学渊源重又走上修炼的道路,并且受到时代影响做了些贡献。后觉醒前世记忆并寻到前世遗蜕功力大涨,这才能在末法时代成为BUG一样的存在。
       新中国成立后他和其他玄学人士一起组建了玄事局,之后因功德累积触摸到得道边缘开始闭关(这个时期约等于前世吕祖将掌门之位交给忘生后那个阶段)。他上一次闭关是在二十年前,恰逢吕祖来此,师徒二人短暂见过一面后进哥儿就一直闭关至今,闭关地点就在相对人烟稀少的苗疆左近,因此才会感应到谢李二人的劫数出关。
       我没有写副cp的习惯,故事都是围绕谢李来写的,所以本文其他人的感情线一带而过,不深入。但进哥儿和台首有缘是肯定的。前世剑姬说要送他一场荣华富贵,今生他一手组建的玄事局为剑姬提供一个理想平台,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轮回。至于他们俩有什么后续发展,这个文中大概率不会提及(至少我的大纲里没有),大家自由心证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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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显形瞬间,谢云流亦是一怔。
       自打被那稚童偷袭失去意识后,他便浑噩如沉深海,那些莫名出现的记忆碎片随着沉眠而串联在一处。他瞧见“自己”打伤师父叛下华山,成了人人唾骂的纯阳弃徒,后远走东瀛数十载,再度归来已人事全非:师弟变老,徒弟年长,昔年郁郁之事随东归渐渐开解,待他终于下定决心面对昔年往事,却因小人作祟痛失爱徒。
       之后他前往纯阳寻杀徒凶手报仇雪恨,却被师父留在人间的一缕神念制止,又听闻李忘生在南诏中了歹人奸计,被天一教关押在烛龙殿,便转道前往……至此,他霍然醒悟,无论曾经的梦境还是后来的碎片都非虚构,而是属于他前世的记忆。
       丧徒的痛苦与救人时的复杂心绪委实深刻,记忆回溯之初谢云流还能作壁上观,到了后来,几乎忘记了今生种种,全然沉浸其中。偏在此时,一股冰冷刺骨的悲煞之气如同淬毒的尖锥将他自浑噩中惊醒,睁眼望去,竟又瞧见风儿中剑身亡的那一幕——
       何等痛心!
       沉寂的恨意被再度点燃,尤其视野正中,那杀徒凶手正站在不远处,一时之间,谢云流再顾不得其他,咬牙切齿喊出了对方名字:
       “祁——进——!!!”
       魂音嘶哑,浸透血泪。
      
       被他叫出名字的人微微一怔,神色复杂地抬眼望来:“……大师兄。”
      
       “住口,谁是你师兄!”谢云流赤红双目看向他,“你杀我弟子,自当以命来偿,何须多言!”
      
       “……”祁进没料到兜转两世,他与谢云流再度重逢,竟又是这番对话:很显然,眼前人前世的记忆亦未全然恢复,至少应当不记得断臂之事,以及之后的九老洞种种……他不欲与记忆不全的人计较,再者此事本就是他心结,更不会狡辩,坦然开口道:
       “洛风之事确是我之过,大师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引颈就戮便是。”
      
       他这般态度大出谢云流意料,冲天怒意为之一顿,他死死盯着祁进,对方眼神沉静,并无半分狡辩或闪躲之意,神态坦然且淡定。这份姿态,与谢云流记忆中那个桀骜不驯、冲动易怒的模样相去甚远,更令他被初醒时的怒意冲昏的头脑冷静几分。
       但风儿之死的悲痛岂是那么容易平复的?眼前这张脸更是横看竖看都面目可憎。他魂影微微一颤,沉声质问:“引颈就戮?你倒是认得快!但凡当日你没有冲动出剑,风儿何至于身死?如今便是杀你,也赔不了风儿的性命!”
      
       “你说得对。”祁进颔首,“我欠洛风一命,即便身死也不足偿还,所以……”他垂眸看向桌上锈剑,“我会另想他法弥补昔日之过。”
      
       “另想他法?”谢云流嗤笑出声,“怎么,不装了?方才还口口声声欲要赔命,现在就反悔?”
      
       “……”
       祁进轻吁口气:“你记忆不全,我不同你计较。倒是两世为人,你这冲动的性子一点都没改,怒气上涌便要置亲近之人的安危于不顾——”
      
       “你说什么?!”
      
       祁进的目光扫过他那虚幻不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魂体,眉头微皱:“你肉身受损,强聚魂体,耗得可是掌门师兄的本源,我劝你还是先回掌门师兄泥丸宫中,以免伤人伤己。”
      
       谢云流神色一滞,被怒意冲昏的头脑如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忙转头看向李忘生,见他神色肃穆气势凛然,面色却明显苍白,便知祁进所言非虚,当即散去虚影,只余声音:
       “忘生,你怎么样?”语气关切,俨然又是从前模样。
      
       “……不妨事。”李忘生抬手揉了揉微微抽痛的眉心,语气也随之放松,“师兄何时醒来的?”
      
       “才醒。”没了实体,谢云流的声音便只在李忘生脑海中响起,近且缥缈,听来有些微妙的失真,“当真无事?可要去找师父?”
      
       “师兄不必自责。”重又瞧见谢云流如此生龙活虎的模样,李忘生只有高兴,更何况不过短暂现身,也损耗不了多少。相比此事,倒是两人方才对话更令他在意,他抬眼看向祁进,眉头微蹙:
       “你们方才说风儿……是怎么回事?”
      
       见李忘生神色严肃,显然对此颇为关切,祁进略一犹豫,才道:“洛风之事涉及前尘,师兄若是未曾想起,还是不要过多追问——”
      
       “祁进!”李忘生冷声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微沉,“洛风于我二人而言如同亲子,你当知他若出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他将探究的视线落在祁进身上,即便只是前世之事,但若洛风死于祁进之手,这个“师弟”认与不认,他却要仔细斟酌了。
      
       对上李忘生近乎凛冽的目光,祁进呼吸微滞,恍惚间竟似又瞧见曾经的掌门师兄,一时沉默。谢云流却是哼笑一声:“难得你竟也不护着他,倒是与前世不同。”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忘生眉头皱得更紧,正要再问,面前之人已再度开口:
      
       “……前世之事,错综复杂,非三言两语能道尽。简而言之,是我冲动之下失手误杀洛风,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祁进说着抬眼看向李忘生额间的太极印,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内里谢云流的魂影,“我欠洛风一条命,此乃事实。大师兄怪我,亦是人之常情。”
      
       “你倒是坦诚!”
       谢云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然而祁进听不见,自也不会反驳,径自讲述起当年宫中神武遗迹种种。只是当年往事错综复杂,提及一事,便又生新的疑问,他顾忌师父所言,无法尽述个中细节,难免含糊其词,便又引来谢云流跳脚驳斥——一来二去,李忘生只觉脑海里像同时塞进了两头狂躁的雄狮,一边是祁进沉静却字字锥心的陈述,一边是谢云流在灵台内愤怒的驳斥和指责,两股截然不同的声音激烈碰撞,加上得知洛风枉死所引起的心神震荡,让他本就疲惫不堪的意识如坠泥沼,一片混乱,太阳穴突突直跳,抽痛感骤然加剧。
      
       “……够了!”李忘生抬手用力按住额角,眉心间的太极印光芒急促闪烁,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几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冷硬,强行打断了祁进未尽的话语,也暂时压制了脑海中谢云流愤怒的声浪。
       耳边终得清静后,他才再度抬眼看向祁进,眼神复杂,既有对洛风之死的震撼与痛惜,也有被两人夹击的不堪重负:“此事……我已知晓。今日多有劳烦,你也奔波数日,不如先行回去歇息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关于玄阴子之事,我们改日再议。”
      
       祁进何等敏锐,立刻听出了李忘生言语中的疲惫与不耐,暗叹一声,将未尽之言咽了回去,敛眸拱手:
       “是我失言,搅扰了师兄静养。祁进告退,万望师兄保重自身。” 最后那句出口时,目光在李忘生额间印记上停留了一瞬,方才捧起那装着锈剑的木匣转身离开,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一提及当年事,百年涵养差点都做了古,还是修行不到家。
       果然是劫数。
      
       待到房门轻轻合拢,室内只剩下李忘生一人,他才长吁口气,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闭眼去揉太阳穴。
       见他如此,谢云流也短暂安静下来:他远比祁进更了解李忘生,自然看出他此刻疲惫已极。想到先前祁进所言,一时踌躇:
       他此番醒来,倒成了师弟的累赘。只是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谢云流自己却还不甚分明。记忆中最后一幕还是小童狰狞得意的神色,以及忘生悲痛欲绝的模样,之后——
       那样的伤,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前世……想到那些堪称惨烈的记忆,谢云流便觉心绪翻腾。数十年的记忆带来的情绪压力岂是那么容易被消化殆尽的?饶是他自诩心智坚强,也险些被那些负面情绪吞没,一时难免失态。之后与祁进寥寥几句话,更是轻易被激得心绪翻腾,只是囿于刻下状态古怪,才无法发泄——思及此,谢云流有些焦躁地将自己团的更紧,欲言又止片刻,才再度开口:
       “忘生,前尘之事……”
      
       李忘生睁眼望向虚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令他心头平添几分躁郁:“师兄,你想起前世记忆了?记起多少?”
      
       “天宝十一年。”
      
       “……”李忘生默默摸出手机搜索了一下,“752年?”
       竟然相差这么多……
      
       谢云流却从他这个动作里品出言外之意:“忘生,你也恢复前世记忆了?是了,你这段时间情绪不高,应是此故——你想起多少?”
      
       “不多。”李忘生将手机丢回桌面上,长舒口气,“堪堪记起师兄打伤师父,一走数年杳无音信。”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师父与祁师弟不肯同我说昔年之事,师兄如今既然忆起,可否解答忘生多年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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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 | 6 天前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浮世流光 发表于 2025-8-4 16:04
适合玩一些奇怪的play(不是)

!!!是的,是的老师(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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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酒 发表于 2025-8-7 13:52
!!!是的,是的老师(让我康康)

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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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谢云流一时哑然,心底生出几分倒错的荒谬感。
       前世他曾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同李忘生谈及当年之事时要如何抢得先机,质问他为何弃多年情谊于不顾,害他叛下华山;抑或者,个中若有误会,他为何不来寻他?又为何全江湖告知他乃叛逆?
       再退一万步,至少也该由他主导,将当年之事一一盘问,诉清误会——左右不该是如今这般攻守之势颠倒,他倒成了被逼问的那个。
       若是前世的他,此刻定要高声反问。可如今站在这里的毕竟不是前世那个苦大仇深的静虚子,而是20岁的谢云流,经历了现代社会的洗礼,如今的他经验与眼界与前世截然不同。加上曾以旁观者的视角重新观看了前世种种,那些令他迷惘不解的细节,跳出原本视角再看之时,心中已有新的解读。
       更何况,早在前世他便已查到,无论是遗迹之约还是当年之事,皆有人从中作梗,阴错阳差才成大祸。如今被当面问起,感受着实复杂难言。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你想问我为何冲动救人,还是为何打伤师父?”
      
       “都有。”李忘生放在桌面的手悄然收紧,指节泛白,“我还想知道,当年你为何宁可打伤师父也要离开?为何一去经年不曾送回只言片语?谢云流,在你心里,我们……纯阳上下,究竟算什么?是你随时可以割袍断义的陌路人吗?!”
       最后一句,李忘生几乎是低吼出来,积压了数十年、横跨两世的委屈怨愤,与不被信任的痛楚如同决堤洪水汹涌而出。他身体微微发颤,将问题问出之时,才察觉自己对此之耿耿,远胜想象。
      
       “怎么会?我从未当你们是陌路人!”识海中的谢云流魂影猛地一震。他清晰察觉到对方剧烈跳动的心率,以及真切的在意与痛苦,忙狼狈解释,“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我走了,纯阳便安全了。”
      
       “荒谬!”李忘生怒道,“不想连累所以打伤师父?你可知你那一掌,师父足足养伤半年才恢复如初!”
      
       “是我之过。”谢云流的声音艰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那晚……我本想同你们道别后就此离开,却亲耳听见师父说‘事已至此,总要有人承担,可不能因为一个人连累纯阳上下’,接着你又应声说要来找我……我那时正走投无路,如惊弓之鸟,只道你们是要将我交出去平息风波,才……”
      
       “所以你就打伤师父?”李忘生的声音冷得刺骨,“这就是你‘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方式?师父他老人家是打算自己进宫去担下所有罪责,让我稳住你暂避风头!你却只听了半句,便认定我们要舍弃你?!”
      
       “……”谢云流哑口无言。前世在宫中神武遗迹,李忘生确实如此解释过。只是那时他已被“背叛”的怒火和洛风惨死的悲痛冲昏了头,根本听不进去。便是事后明了李忘生所言非虚,也已于事无补,毕竟大错已然铸成。
       “是我……冲动。”谢云流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迟来的懊悔,“那时……太慌了,也太怕了。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全然不似从前狂傲不羁的模样。
      
       “你怎会如此想?!”李忘生满腔不可思议,“师父待你如亲子,我……我亦待你如手足!纯阳宫便是你的家!纵使天塌下来,又怎会不要你?!”
      
       “家?”谢云流的魂影在识海中微微摇曳,声音愈发苦涩,“但是‘家’总要失去。我一直在失去……”
       回想起前世种种,谢云流心底唯有唏嘘。
       那天的他才刚经历了一场背叛。
       彼时他受友人之托前去救人,虽行程仓促,却也并非头脑一热,而是提前商议了应对之法:只消将人救出后交给他的部下,便是全了两人的兄弟之义,后续自有他的手下操持,届时他远走高飞,自己则回返华山,也算一举两得。
       却没想到,好容易将人救出送往约定地点,等待他的却不是说好的接应,而是重重埋伏。
       “没了接应,自然也就没有后续,我只能带着那人继续逃生,却被人叫破身份,再无法匿踪。于是我便想,至少回一趟纯阳,同师父、同你告辞,而后就此离开,绝不连累你们。结果……”
       虽已隔世,想起当日情形时,谢云流仍能感受到那股惶然不安的心悸。
       “后来全江湖都在传我‘叛出纯阳’‘欺师灭祖’,曾与我称兄道弟的人转眼便刀剑相向。那时……我还能回哪个‘家’?我只能告诉自己,既然纯阳已与我割席,那我便独自承担!我不回去,至少不会连累你们。”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哽咽:
       “……你们不也从未找过我?”
      
       “谁说没找过?!”被师门放弃,无家可归?李忘生瞳孔微颤,手指蜷起又松开。若是此刻谢云流站在他面前,他定要扯住对方衣领大声质问,“师父从未放弃寻你!他老人家多次下山,动用所有关系打探你的消息,我也……我也曾悄悄下山寻过。只是江湖之大,人海茫茫,又有人刻意混淆视听,我们……我们找不到你,你却也从不曾送回讯息……”
       他闭了闭眼,先前的冷硬再也维持不住,只觉心口闷闷地疼:“……等你恢复,我定要揍你一顿!”
      
       谢云流彻底呆住了。魂影的光芒凝固,这些他前世便从李忘生口中知晓的真相,如今重又提起,仿佛将他前世几十年积累的隔阂、误解、怨恨、痛苦……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之下,任由嘲弄:
       他误会了最敬重的师父,误会了……最在意的人。他以为的背弃,竟是师父和师弟在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护他!
       “……原来……是这样……”
       片刻后,他才再度开口,语气中满是自嘲:“可笑我半生纠结……俱是笑话……”
      
       “……”李忘生倏地咬紧牙关,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其实扬州码头那次……我也在的。只是心中有气,不愿现身,之后……”就再也寻不到了。
      
       识海之中一片寂静,那片魂体缓缓团紧,又松开,谢云流只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胸口横亘两世的怨气在这份穿越时空而来的真切担忧下悄然消弭,再无踪迹。
       原来……并非无人寻他。
       原来……并非被彻底抛弃。
       原来……他们也曾为他忧心如焚,辗转难眠。
       遗迹中师弟那句“时常思量,以至两鬓生霜”不期然浮现在心底,连带着还有那人沧桑形貌,憔悴模样……一种迟来的、巨大的酸楚与释然交织着席卷了他,暖而酸,深且重,酝酿翻滚,化作一声长叹:
       “我有愧于师父,经年未归,亦……有负于你。待见到师父,我会向他老人家磕头道歉,也不知我这个逆徒迟来的歉意,他老人家是否愿意接受。”
      
       “师父不会介意。前世他老人家一直劝我看开,说你有苦衷。是我……”耿耿于怀,始终难解。
       李忘生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已然恢复清亮。他深吸口气,抬手轻触额心印记,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识海中那个漂泊的灵魂:
       “师兄,”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释然与坚定,“前世种种皆如云烟。如今……你我既已转世重来,便不必再困于前尘。”
      
       “你说得对。”
       识海中的声音豁然开朗,带着他最熟悉的笑意,魂光亦随之明亮了几分,“前尘已了,今生……才是你我该把握的。”
       魂光忽然兴奋的跳跃起来,带着不容错辨的喜悦,迭声喊他:“忘生!忘生!我真高兴!”
      
       李忘生被他接连不断的呼喊叫得心头发麻,又似有细细密密的泡泡咕嘟咕嘟翻涌而来:酸涩,喜悦,开心,惆怅……诸般情绪不一而足。谢云流在他识海中,他无法让他闭嘴,也不忍在此时说些什么破坏气氛,便只能暗叹一声,由着他去。
       这般纵容的态度被谢云流真切地感知到,于是他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满腔喜悦急需宣泄,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蹭着他,磨着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师兄,你别叫了。”李忘生的头皮都开始发麻。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又坐下,“你好不容易醒来,我带你去见见师父吧!”
      
       “是该见见,但不是现在。”谢云流被他这一提醒,才想起正事,“忘生,我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我的身体呢?我、我死了么?”
      
       “没有!”李忘生飞快回答,顿了一顿方才缓和语气,“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的身体师父暂且安置起来了,等、等抓到那厮,定能恢复如初!”
      
       谢云流却已从他的反应中意识到什么,他们师兄弟所学一般无二,他所知的还要比李忘生更多,当即猜到他是用了什么法子强行将自己留在这人世间,又惊又怒:
       “你、你用了禁术?李忘生,你不要命了?!”
      
       与师父一般无二的说辞,李忘生一点都不想再听一遍。他只是沉默地捏紧手指,任凭识海中那团魂光絮絮数落。直到魂光传递来的焦躁几乎要将他灵台点燃,他才低低开口,声音执拗:
       “做都做了,师兄还在就好。”
      
       “你——”作为既得利益者,谢云流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满腔担忧与后怕无处发泄,只能徒劳地在他识海中打转,“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若师兄异地而处,不会救我吗?”
      
       “我当然会!”谢云流毫不犹豫地回答,答完之后便沉默下来,翻涌的怒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余下沉甸甸的复杂情愫。
       “罢了,我总是奈何不了你。”
      
       李忘生微微一笑:“因为我比师兄更讲理。”
      
       “你也就仗着我爱你!”谢云流气得跳脚,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察觉李忘生忽然怔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中一凛,见他没什么其他反应,却又不甘起来,心一横,问他:
       “忘生,你用禁术纳我入识海时,可想过失败的后果?”
      
       李忘生缓缓摇头:“不曾。”那时情况紧急,哪里顾得上思虑这些?“无非便是同生共死。”
      
       “宁愿与我同生共死?”
      
       李忘生极轻地笑了笑:“我更想与师兄一同活着。”
      
       此言一出,谢云流的魂光登时爆发出炽烈的光芒,激烈跳动着几乎又要跃出识海。但祁进的警告言犹在耳,他终是强行按下冲动,心中渴望却再难按捺,哑声询问:
       “忘生,你都愿与我同生共死了,那可愿、可愿与我同赴大道,共度余生?”
      
       “!”
       李忘生的呼吸倏然变得急促,脑海中一片空白:
       师兄这句话,是他所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感知到他灵魂的剧烈震荡与长久的沉默,谢云流方才那不顾一切的勇气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恐慌一点点袭上心头:他是不是太急了?是不是又吓到他了?他现在这副样子,连触碰都做不到,凭什么……
       “所、所以……”谢云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结巴和脆弱,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期待与忐忑,“你的答案呢,忘生?”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将满腔爱意尽可能清晰地、真挚地捧到他面前:“李忘生,前世今生,我谢云流心中真正放不下、割舍不断的,从来不是什么道统、掌教之位,唯你而已!我心悦你,你……可知晓?”
      
       “……师兄犯规。”李忘生喉头滚动,忽然弯下腰趴伏在桌上,将额头死死抵在掌心,闷闷开口,“你现在说这些……我却连你的眼睛都瞧不见……”
      
       谢云流一哽,心头顿时涌起细细密密地疼:“你别难过!是我的错,我唐突了。”
       师弟这是要拒绝他么?也是,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现在又……这般模样,着实不该此时告白。
       可他忍不住,他想告诉李忘生。他们分明已经错过了那么多……
      
       正自彷徨,李忘生的回应忽然穿过识海,低沉且清晰:
       “我也……喜欢师兄。”
       李忘生闭上眼,感受着额心印记传来的、属于谢云流的温暖魂光,轻声说,“前世就喜欢了。”
      
       识海深处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如明日璨璨,耀眼夺目。无声的狂喜与满足感如同温暖的潮汐,自识海中汩汩而出,李忘生只觉周身又软又暖,像是被什么拥抱住一般,不由怔然。
       “师——”
      
       “忘生!”谢云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哽咽,他突然恼恨起来,自己怎么挑选了这样一个时机突兀地告白?没法抱他,没法亲他,便只能最大限度舒张自己,用魂光尽力去缠绕着他的意识,传递着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回应,“我也是!该死,我早该告诉你,前世就该告诉你,也不至于——”
      
       “别瞎说!”李忘生此刻听不得半点那个字,“现在知道也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激动的话语似乎无法表达其万一,魂光只是更紧地、更温柔地包裹着他,传递着无声的誓言,“等见到师父我便告诉他,我要与你结为道侣,他老人家的金童玉童要在一起,想来他是不会反对的……”
       魂光温柔交缠,如月华相映,无声诉说着两世情缘终于交汇的圆满。这一次,风雪散尽,他们终于不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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