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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什么是双阵眼？” 李忘生与他心灵相通，听到此处不由惊疑：阵眼通常为阵法核心，独一无二，如何还能成双？ “世上常见阵法多由一人担当阵眼，比如师父的星野剑阵，我纯阳的北斗七星阵，九宫八卦阵等等。但在极少数阵法中，亦可见双阵眼，最典型的便是太极，阴阳相合，乃先天至理。”谢云流的语气中透出几分严肃，他没说的是，这种双阵眼的阵法，往往最难破解，也最凶险。 不过玄阴子只有一个人，双阵眼意味着他只能独守其一，说不得此时此刻，另一个阵眼反倒是他二人破阵的关键。 谢云流细细回想着先前石台周遭的气机，仔细推演着阵法走向：“按照方位，风儿所在的石台应是‘阴煞’阵眼，引动整个阵法的杀伐之气。但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此阵能如此稳固暴烈，必有与之呼应的‘阳煞’阵眼提供核心动力并平衡阴阳！只要找到并破除那个‘阳煞’阵眼，阴阳失衡，此阵自溃！” 思及此，谢云流不再迟疑，边指挥李忘生且战且退，边结合阵纹流转与能量波动推演那股一闪而逝的气机。 此刻阵法已被玄阴子全然激活，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阴雷毒火仿佛源源不绝，堪称举步维艰，李忘生险之又险地穿梭腾挪，每一步都踏在杀机边缘，却又奇迹般地在阵势转换的缝隙中寻得一线生机，偶有避不开的，只能仗着护身罡气强行接下，好在功力足够深厚，只受了些皮外伤。 艰难跋涉许久，两人终于突破层层封锁，抵达了另一处气机汇聚之地——那并非预想中的阵台，而是一处深嵌于嶙峋山壁下的天然石穴。甫一靠近，便觉一股与洛风所在阴煞阵眼截然相反的炽热阳煞之气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 李忘生不敢托大，将护身罡气加固后方才靠近，定睛一看，石穴中央并无他物，只有一个通体漆黑的木匣。 “藏得如此隐秘，倒叫我好找！”谢云流轻哼一声，“想来匣中便是那阳煞阵眼的镇物了。忘生，小心些，当心周围别有陷阱，待我推演一番——” 话音未落，耳边竟又传来那玄阴子的声音：“你竟能找到此处！倒是有些本事。” 李忘生反射性摆出戒备姿势，抬眼去看，却没瞧见玄阴子的身影，但对方居中纵阵，发现他后寻来此地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斩！” 察觉到周围隐隐又有杀机涌现，谢云流再顾不得破阵，低喝一声。李忘生与他所想一般无二，识海中魂音方起，已运气御剑，向着木匣笔直斩落—— “啧啧啧，李忘生，我劝你……最好先看看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再动手不迟啊。” 随着玄阴子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阵法忽而翻涌起来，有气劲自木匣周遭腾起，勉强拦住了这一剑，仅有少量剑气穿过阵法阻拦落在木匣之上，没能将其损毁，只将匣盖震开大半，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潮水般从匣中弥漫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平台！ 这是—— 李忘生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师兄！ “……”谢云流的魂音亦戛然而止，无需亲眼去看也知晓匣中何物：那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鸣如此清晰强烈，正是他被玄阴子生生剜去的心脏！ 那厮竟将它置于此处，作为这阴阳逆乱杀阵的“阳煞”阵眼！ 震惊过后，谢云流已在转瞬间想通他将心脏放于此处的缘由，惊怒之下心头却是一片清明：玄阴子此举显然是故意的！难怪他未守在此阵眼旁边，想是预料到忘生定会心生忌惮。然而风儿那边生死未卜，此地杀机倏忽便至，他咬咬牙，高声道: “忘生！破此阵的关键就是毁掉这个阳阵阵眼！阴阳失衡，阵法自溃！快动手！” 李忘生握剑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那个散发着师兄生命气息的木匣，理智再如何知晓这是最简便的破阵之法，感情上却难以接受： 那可是师兄的心脏！是他活着的希望！是支撑着他使用禁术、强纳师兄魂魄的唯一念想！它就在眼前，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生机……如何下得了手？ 这比让他自戕更痛苦百倍！ 玄阴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下不了手？也对，毕竟你李忘生最是重情重义。我倒是好奇，你选择救那个小娃娃，还是保下你师兄的心脏？” “亦或者……”童音忽然压低，带着几分蛊惑意味在耳边响起，“用你的心来换这小娃娃的命？只要你肯主动剜心，那小娃娃的命，还有你师兄这颗心，本座都可以大发慈悲还给你！两颗心换一条命，很划算，不是吗？” 李忘生瞳孔微颤，呼吸蓦然变得急促。 “别听他的鬼话！” 感受到他的迟疑，谢云流的魂影在识海中焦灼翻滚，“阵法正在汲取风儿的生机！拖得越久，风儿越危险！那老怪物要的是你的心脏，他不会让风儿轻易死掉，但折磨是免不了的！毁了它，阵法一破，才能救回风儿！” “可是师兄……”李忘生喉头滚动，声音艰涩沙哑，“那是你的……” “一颗心脏而已！”谢云流厉声打断，魂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本源未散，魂魄尚存，总有办法！但风儿等不起！忘生，信我！动手！” 这个道理李忘生如何不知？但毁掉心脏，就是断了师兄成仙的根本，就算他能依附木雕重修，鬼道也远比人道难上许多。 古往今来，能以鬼身修成仙道的屈指可数，所经历的劫数远非人所能比，如今师兄复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如何能狠心毁去？ “忘生！！” 见他迟迟不动，周遭阵法压力却越发充沛，谢云流心知拖延不得，咬牙运转魂力倏然夺走李忘生对身体的控制权。此举他这段时间多次施为，早已驾轻就熟，后者对他又不设防，轻易被他得逞，不由惊骇： “师兄？！” 谢云流却已顾不得同他交谈，只运转周身真气灌入剑身，向着木匣所在用力劈下： “破！” 凝聚了谢云流全部魂力与李忘生肉身修为的至强一剑，轻易破开木匣周遭的防御气劲触及木匣本身。然而预想中的碎裂声并未响起，剑尖所及之处霍地亮起诡异符文，并非作用于剑锋，而是直接锁定了谢云流灌注其中的魂力与灵力！更可怕的是，木匣内那颗心脏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强烈刺激，也骤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嗡—— 系属同源的力量隔着木匣产生了骇人的共鸣，如同阴阳两极被强行贯通，谢云流只觉体内真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无法抗拒地宣泄而出，被积蓄在阳阵阵眼的磅礴阳煞之力裹挟着化作能量洪流，向着阵法另一端直奔而去—— 那个方向，分明便是束缚着洛风的石台！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玄阴子惊喜的笑声霍然响起，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贪婪：“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师兄弟二人便是最合适的阴阳载体！难怪我无法吸收谢云流心脏中的仙力本源，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只有你二人的仙气融合，才能形成最原始的混沌之力！有了它，本座便能彻底摆脱这该死的轮回桎梏，登临仙道！而你们……” 他忽地桀桀笑了起来，声音狂妄且肆意：“……都将成为本座登仙路上的祭品与踏脚石！” 中计了！ 电光石火间，谢云流已想通自己忽略了什么：这阵法哪里是单纯的杀阵？分明是玄阴子精心布置的、以洛风童子之体为炉鼎，以他这颗蕴含仙灵本源的心脏与忘生的真气为薪柴，欲要强行熔炼阴阳，助那玄阴子一步登天的夺天造化之阵！ 他此刻出手，分明正中那厮下怀！ 然而此刻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他深陷毂中，根本无法切断与木匣的联系，这样下去，忘生非得被生生吸干不可！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那厮再如何算无遗策，也断料不到他此刻与师弟一体双魂，能驭使的力量不止一种——谢云流心念一动，咬牙硬生生以自身魂力代替真气，一股脑冲向木匣： 我谢云流的心脏与本源，岂是你这等小人想消受便消受的！ “呃啊——！” 阴阳汇合后的能量洪流顺着两阵眼间的联系转瞬即至，精准轰入洛风的身躯！昏迷中的幼童发出一声痛苦到变调的短促惨呼，身体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剧烈地抽搐起来。 疼！好疼！ 从未体会过的痛感将洛风从昏迷中惊醒，他艰难地抬眼看向漂浮在他前方的玄阴子，又顺着他视线所及，隐隐瞧见另一侧被困住的身影—— 是师叔，还有师父！ 师父，风儿好痛啊！ 汹涌的能量融入体内，将他的皮肤撑出一条条狰狞青筋，这种过分磅礴的能量远非他这等幼童所能吸收，狂暴而肆虐，眼看便要将他经脉尽数撑破，又在临界点时被另一股力量收摄——赫然便是站在他身前的玄阴子，正贪婪且享受地引渡出经由他身体涤荡融合后形成的混沌之力融入己身。 然而就在他即将因剧痛再度晕厥时，入体能量却悄然转变，从暴虐变作温凉，他不知缘由，却觉身体比先前舒适许多，这股熟悉的气息…… “怎么回事？” 玄阴子也察觉不对，混沌之力才收摄片刻又变作无法克化的纯阳之力，险些伤到他的经脉。他急忙断掉与洛风之间的联系，转身看向阴煞阵眼所在方位： 那小子怎么可能挣脱他精心设置的陷阱？ 然而入目所见却让他震惊不已：李忘生居然真的断开了与木匣的连接，正踉跄后退——他急忙操纵阵法，想将脱网之鱼重新困住：事已至此，绝不能让他逃脱，功亏一篑！ 他心惊之下转移了注意力，却没瞧见身后的幼童在他收手的那一瞬，悄然睁开了眼。 师父…… 熟悉的能量悄然温养着他胀痛的经脉，昏迷前所见所闻与眼前场景重叠，洛风忽地忆起这恶人先前所言，要以自己为诱饵将师叔引来杀死。还有师父……那个坏人将师父的心脏藏进木匣，要一并毁去，师叔会死，师父也…… 不行！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身体的痛苦，化作近乎本能的决绝勇气。体内属于谢云流的力量给了他挣脱束缚的机会，这一瞬间，他仿佛无师自通领悟到了这股力量的使用法则，伸手探向胸口，隔着衣服一把抓握祁进赠予他的小剑挂饰。 下一刻，汹涌的能量顺着手掌涌入剑身，眨眼间流光暴涨，挂饰重又化作灵光熠熠的长剑，恰到好处的长度与重量如量身定做，轻易被洛风双手紧握在掌心。 “坏人！不许害我师父！！！” 一声带着哭腔童音嘶吼如同雏凤啼血，寒光凛冽的剑尖带着孩童孤注一掷的决绝，伴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狠狠捅向了玄阴子毫无防备的后心！只听“扑哧”一声轻响，利器穿透血肉，瞬间冻结了玄阴子脸上的狂喜之色。 怎么会？！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一截染血的剑尖从自己胸前透出，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衣襟，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小……杂种……” 不意自己竟会在这等地方栽了跟头，玄阴子震惊之余霍地转身挥出一道气劲，欲要灭杀身后这突如其来的杀机，“本座要你——形神俱灭！！！” 骇人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将洛风笼罩，稚童的身影哪里挡得住这含怒一击？眼看便要被击中，却在此时，一道饱含怒意的厉喝声骤然炸响： “孽障！凭你也敢伤他！！！” 森然剑意随之而来，冰蓝剑光凌空一斩，霎时间血光迸溅，碎骨横飞！只见那只探向洛风的枯槁手掌齐腕而断，伴随着玄阴子陡然拔高的痛呼声，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悍然出现，带着席卷一切的磅礴威压将洛风护在身后，袍袖一卷，硬生生将玄阴子击飞出去—— 正是祁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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