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李】杀人者李忘生 5. “李忘生,你滥下杀手,大师范不会放过你的!” “你、你竟真敢杀人?” “你不配当纯阳掌教——” “……” 无视了耳边色厉内荏的叫嚣,李忘生垂眸出剑,剑尖残血落地,眨眼渗入黄土不见。 叫嚣之人眼如铜铃满含不甘,却已气绝而亡,掌中扣着的手里剑也没能发出——那一剑不但断了他的心脉,还挑了他的手筋。 何其凶狠。 然而行凶之人只是面无表情收剑离去,浅色衣摆上沾了星星点点血迹,有些早已干涸,有些却是才刚溅上,如雪染泥,分外扎眼。 这已经是李忘生在这东海荒岛上遇见的第七波埋伏。 月余之前,静虚首徒洛风将一封信送到他面前,言说是师父亲手交予他,命他交给掌门人的。信中只有寥寥几句,约他阳春三月于寇岛宫中神武遗迹相见,诉清当年之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李忘生自要赴约。 4. 自上次剑帖之事匆匆一别后,谢云流就再也不曾主动与纯阳联络,时隔多年,大师兄终于送信归来,此事自然引得纯阳诸子讨论不休。商议过后众人一致同意机会难得,可借机邀请中原武林各派前往寇岛,将当年误会尽数冰释。 然而邀请的信笺送出去当夜,李忘生忽然心血来潮,在房中起了一卦。 卦象大凶。 他不信邪的又算,大凶。 再算,依旧大凶。 卦不过三,三卦皆凶,李忘生捏着卦签在屋中静坐许久,彻夜未眠。 仿佛印证了他这一卦,没过几日,各派又收到神秘人来信,言之凿凿说遗迹之约乃是谢云流设下的阴谋,只为趁机暗害纯阳掌门。 以祁进为首的众人苦劝李忘生取消此次会面,就算一定要去,至少也要多做些准备,以防万一。 李忘生不语,当天夜里又算了一卦。 大凶。 他将挂签捏在手里许久,心念百转,终是再起一卦。 否卦。 此卦一出,李忘生便是一怔,细细去看,竟看出几分否极泰来之意。他将卦象仔细推演片刻,眉心忽现喜意,继而沉下心神算了最后一卦。 三卦尽出,他心底也有了计较。 此行可去。 却不可与他人同行,更需谨防人多口杂。 李忘生将卦象收起,并未同他人提及,若无其事同众人一同出发。直到乘上前往寇岛的大船,才将于睿叫来,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3. 三月初七,宫中神武遗迹—— 熔岩环绕的断崖下方,谢云流正听着手下之人汇报,眉头紧皱: “你说什么,有人踢馆?!” “是的。”劲装武士叩首陈禀,字字悲怆:“那人自打上了寇岛,便二话不说出手伤人。来者不善,恐怕别有所图,还请大师范务必当心。” 谢云流眉头大皱:“何人如此嚣张?” “属下不知,但……来人身穿纯阳道袍。”那人小心翼翼抬头,“我等曾报出师范的名字,可那人不但不收手,反而杀性大起,连杀许多门人,属下怀疑杀人者是、是……” 见他吞吞吐吐,似有顾虑,谢云流握刀的手攥紧,释出一线杀气, “杀人者是谁?” “杀人者,李忘生。” 这句却非那人所答,而是来自上方。谢云流与那武士抬眼望去,就见一身穿浅色道袍的道子卓然立于断崖之上,周身杀气凛然,正垂眸望着他们。 2. 李忘生午时前就到了寇岛码头。 他在船行一半时便独自驾了小船,轻舟简行,提前到了此处。此时距离与谢云流信中所约未时还差数个时辰,却是他仔细推算后,最合适的相见时期。 然而自打踏上寇岛起,李忘生就遭遇了好几拨埋伏:码头乔装成引路人的刺客,沿途遇见的农家妇孺、险路设伏的匪徒,甚至还有假扮成师兄门人的东瀛恶客…… 处处杀机,步步皆凶。 彻底应了他先前所算之卦。 李忘生最初尚有顾忌,对方又打着谢云流的旗号,难免束手束脚。然而当来袭之人连绵不绝,手段频出,李忘生也打出了真火。 此等小人,平白污了师兄名声! 他不再留手,一路走一路杀,径自杀到了遗迹门前,昂首踏入幽深入口。 1. 杀神垂眸,目光扫过告状武士,落在谢云流身上。 那武士似被来者周身杀气所摄,起身后退半步,躲到谢云流身后,惊惶失措:“是他!大师范,是他!” 然而谢云流却已无暇顾及他,抬眸与来者对视,眼中神色十分复杂。 他与李忘生,又有近十年未见了。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对方看了片刻,才上前半步,抬手按刀沉声开口:“李忘生,何故杀我门人?” “忘生倒是想问,我本怀着一腔赤诚而来,为何沿途却有诸多倭人埋伏,口口声声奉了大师兄之命,欲要将我诛杀?” 李忘生攥紧手中长剑,自断崖处一跃而下,立于数丈开外,与谢云流相对而立,持剑抱拳,“大师兄,经年未见,若你想取忘生性命,大可不必如此周折。” 眼前人一身杀气未散,衣衫斑驳难看,行礼却仍一丝不苟,语气平淡不辨喜怒。但谢云流一眼便知,他此刻正强行压抑怒火,情绪已到忍耐极限。 而他口中的质问—— “我何时想要取你性命?”谢云流又惊又诧,怒不可遏,“又何时派人诛杀于你?” 李忘生抬眼与他对视,目光中仍透着几分凛然:“这正是我想问之事。忘生应邀前来,本为分辨当年之事,可临行前却有人送信,言说师兄欲要设伏杀我。” “什么?!”谢云流眉头倏然皱紧,怒道,“一派胡言!” “忘生原本不信,可为何自踏上寇岛起,便接连遭遇刺杀、埋伏,步步杀机,招招致命?” “埋伏?” 谢云流眉头皱得更紧,抬步上前,身形方动,身后的武士已惊慌开口:“大师范,当心,他——” “锵”的一声金石碰撞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竟是李忘生连剑带鞘掷于谢云流身侧。与此同时,谢云流弹指向后,莹莹气场一闪即逝,眨眼将开口之人定在原地。 那武士先被李忘生掷剑所摄,后被谢云流随手定身,张口结舌立于原地,却是动弹不得了。 “聒噪。” 顺手定住身后武士,谢云流再度开口,将李忘生的注意力唤回,“解剑何意?” “……”李忘生收回视线,怒意略散,声线仍沉,“忘生此来只为说清当年误会,绝无敌意。先行缴械,以免师兄再生误会。” “误会?” 李忘生肃然道,“误会我单身前来,出手伤人在先,别有所图在后。” 谢云流的眉头轻轻一跳。 这话耳熟。 眼角余光向后一瞥,武士先前所言显然皆被李忘生听入耳中,此言夹枪带棒,便是来还予他的。 他细细打量眼前之人,与数年前匆匆一别相比,如今的李忘生两鬓额发皆已染霜,肃然面色下透出些许苍意,与他相对时,气势却是分毫不让。 还有他身上沾染的星星点点血迹—— 谢云流垂眸看向眼前插在石台上嗡动不已的长剑,“而今是你误会我命人拦截在先,欲要杀你在后,杀气凛然现于此地——李忘生,这就是你说清误会的方式吗?” “这么说来,沿途埋伏并非师兄所设?”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 “那师兄眼中,忘生便是会蛊惑师父、将你交出以保全自身的卑鄙小人?” 此言一出,谢云流的面色肉眼可见冷了下来。 “风儿前次归来曾言,师兄误会我与师父当年密议,是要将师兄交给朝廷处置。”提及此事,李忘生的神色很是一言难尽,“直到那时,忘生才知当年之事,师兄竟对我与师父生了如此误会。” “你说这是误会?”谢云流抬手将玉清玄明拔起,脚步不停,缓缓逼近,“‘事到如今,总要有人承担,可不能因一人影响纯阳宫上下。’——当年我亲耳听闻,你说是误会?” 李忘生反问:“自我踏上寇岛起,步步杀局,围杀者所用招数乃师兄所教,口称师兄为‘大师范’——忘生亲身经历此事,师兄不也轻描淡写一句‘误会’、‘未曾’便想推诿?” 谢云流脚步一顿,霍地转身看向被他定身于原地的武士,后者身不能动,口不能张,双眼咕噜噜转动,不知是紧张还是惊慌。 他弹指解了制住对方的气劲,沉声道:“你们派人设伏围杀李忘生?” 那人慌忙伏地叩首:“大师范,我等并未出手,分明是李忘生上岛后二话不说屠杀我等,我……” “贫道一人,单枪匹马上岛来屠杀你们数十人?” 李忘生冷冷一笑,“诸位当真看得起贫道。” “好,好!”谢云流怒极反笑,“我道藤原广嗣为何忽然派人前来寻我,原是打了这个主意。” 那人闻声骇然抬头:“大师范,家主他——” 话音未落,已被气劲击飞出去,麻袋一般重重摔在不远处,手足抽搐,显然摔得不轻。 “我不杀你,留你一命,去告知藤原广嗣。” 谢云流森然开口,语气沉沉,“我谢云流早与他一刀两断,当日留他半条命已是看在昔年因果上。纯阳抑或刀宗之事,皆与旁人无关,倘若他再敢涉足半分,休怪谢某无情!” 那武士艰难抬头,似还想辩解,挣扎数下却熬不过伤重,闭气晕厥过去。 谢云流漠不关心收回视线,看向眉眼严肃的李忘生:“无论你信或不信,我未曾派人拦截你。更不曾想过杀你。” 李忘生则道:“无论师兄信与不信,忘生不曾蛊惑师父,师父亦不曾想过放弃师兄。” “这是两码事。” “却皆是因误会而起!” 李忘生亦迈步走向他,目光与他相对,一瞬不瞬,眉眼决然,“若我认定是师兄派人截杀,今日你我师兄弟邀约于此,便要兵戎相见;若师兄认定忘生前来乃是为屠杀师兄门人弟子,忘生亦是百口莫辩,仍要刀剑相对——” 谢云流沉声打断:“是以此事皆为外人挑唆,不足取信。那日之事,却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但师兄当时只听得只字片语便匆匆离去,焉知忘生先前与师父密议的,不是助师兄脱难之法?” “你所谓的脱难之法,便是同师父说我冲动任性,为纯阳宫惹来祸事?” “背后埋怨师兄,是我德行有亏。” 李忘生顿住脚步,倔强而立,神色却无丝毫愧意:“忘生当初年轻气盛,怨师兄冲动行事,不计后果,可绝不曾蛊惑师父放弃你。当年师父同我所议乃是助师兄脱难之法,他老人家欲要一肩担下全部罪责,却被师兄错听。师兄自可骂我心胸狭窄,却不该打伤师父一走了之,师父不曾有分毫对不住你,倒是你性子偏执,一走数十年音讯全无,置师父一腔爱护之心于何地?” “……”面对李忘生难得咄咄逼人的神色,谢云流一时哑然。他这些年来始终对打伤师父一事耿耿于怀,只是后来辗转流离,又认定乃是师父、师弟先行放弃的他,才强压下诸般复杂心绪。 如今被李忘生当面质问,声声诘责字字在理,直戳他心窝最软之处: 倘若师父与师弟不曾放弃他,当年种种皆是误会,他谢云流这些年里,究竟闹出怎样一场天大的笑话? 打伤师父,叛出师门——江湖人对他的唾骂追杀,可无半点冤枉了他! 谢云流看向眼前人,视线忍不住逡巡在他斑白的鬓角与早不如少时稚嫩的脸庞上,惊愕欣喜,不敢置信……种种情绪不一而足,心旌摇荡之下脱口道:“当日之事时过境迁,焉知不是你花言巧语诓骗于我?” “……” 李忘生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中添了些许疲惫,不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虽已飞升,凡躯却仍留在纯阳,你信不过我,师父的话想来你肯相信一二。” 他凝视着谢云流复杂的面色,沉沉一叹,“忘生此来只为澄清此事,师兄信也好,不信也罢,总算你肯听我说清当年误会,于愿足矣。” “只为澄清此事,于愿足矣?” 谢云流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沉声逼问:“李忘生,你不远千里来到东海,就只为说上这几句话?!” 李忘生道:“当日之事,忘生这些年辗转反侧,再三思量,以至两鬓生霜。如今终于见到师兄,只想将此误会彻底说清,盼师兄能回返纯阳。” 他望着谢云流染了怒意的面容,昔年风采卓然的纯阳宫大师兄,如今也已满面尘霜——近四十年的分别,他们终究错过了太多:“就是不知我纯阳宫的大师兄,静虚子,可还愿踏上纯阳天街,回返故乡?” “回返纯阳,谈何容易?” 谢云流倏然攥紧掌中的玉清玄明,虽已过数十年,当初风波却仍未尽,他为何要千里迢迢邀李忘生来此?因为“剑魔”谢云流不能堂而皇之现身中原,否则定要给纯阳带去麻烦。 而且—— “如今你已是纯阳掌教,而我亦有刀宗,各司其职,各有其责。纯阳……呵!我又如何回去?”以何面目回去? 李忘生瞳孔一颤,心神剧震。他早从风儿口中知晓师兄开宗立派之事,也听他描述过刀宗种种。那里是师兄的新家,是师兄这些年的心血所在——他所耿耿于怀、心心念念之事,终究只是强人所难。 罢了。 “若师兄不愿回返,忘生亦不敢强求。”他垂眸无声叹了口气,道:“除此之外,当真别无他想了。” “别无他想?好个别无他想!” 谢云流深吸口气,忽然大踏步上前,匆匆跨过两人间残余的距离,咫尺相对:“李忘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最懂得要如何气我!” 李忘生因他迫近之举下意识后撤,却又险险稳住脚步,垂眸自嘲:“忘生自知面目可憎,徒惹师兄不喜。如今误会既已说清,就此离开不再碍眼便是。” “你敢?!” 谢云流呼吸急促地瞪视着他,片刻后举起握着玉清玄明的手,将之怼到李忘生面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剑都不要了吗?剑乃剑客半身,我当年可未曾教过你,任意将半身抛却。” “师兄当年没教过我的太多了。” 李忘生牙关紧咬,抬手接剑时,终是没能克制住心底情绪,抬眼看他,“你没教过我,要如何面对至亲的怨恨;也没教过我,除却解剑剖心,我还能用何法以证清白。” 谢云流呼吸微滞,咬牙道:“何时需要你剖心自证!李掌教,莫要忘了你已是纯阳掌门,一举一动事关门派,怎可轻易将生死交予他人之手!” “不要叫我‘掌教’,掌教之位从一开始就是你的!” 李忘生被他一句“掌教”激得周身巨震,一把抓握住眼前人的手臂,“这些年来我心心念念,不过是寻回师兄,将掌教之位还与你手,师父也在等你!只是当年你久无音讯,他老人家飞升在即,不可多涉凡俗,才将掌教之位交于我手,只待你归来后完璧归赵。” 他凝视着谢云流复杂的神色,却见他眉峰深锁,神似不渝,似乎不满自己僭越,心头一凉,松手欲要后退: “罢了,事到如今,师兄对我误会重重,再说这些又有何益……” “你说得没错,说这些又有何益?”谢云流却一把扣住他欲要收回的手,目光死死盯着他,“我何曾问你这个!” “我只是不想师兄再生误会!” 李忘生任由他抓着自己,周身紧绷,双眸潮润,“当日之事,师兄说我图谋不轨蛊惑师父;剑帖之事,师兄说我冷心无情、漠不关心;如今之事,师兄又说我花言巧语诓骗与你——误会已经够多了,何必再添一桩处心积虑,谋夺掌教之位?” “你!” 谢云流因他所言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深吸口气,“我可有向你讨过掌教之位?可曾说过不信你所言?我既主动邀你前来,便是已然相信当年有所误会。若非如此,你我又何必相见?李忘生,你可真是——” 李忘生霍地咬紧牙关,偏过头去:“可你方才分明说我花言巧语,着意诓骗。” “所以你就不解释了?” 谢云流忽然抬手捏住他下颌,动作强硬地将他脸颊转向自己,目光逡巡着他格外明亮的双眸,倔强抿起的唇、额心化作太极的朱砂印记、以及斑白染霜的两鬓,顿了顿,拇指擦过他抿至泛白的唇瓣,恶狠狠道: “你这张嘴,总是学不会说些我爱听的话。” 这个动作过分逾矩,又透着克制不住的亲昵,李忘生周身剧颤,不敢置信地看他,终于清楚瞧见那双眼中烧灼出怒意的炽热,并非他所以为的憎恶,而是—— 欲求。 欲求? 李忘生眸色微闪,几乎以为自己看错。薄唇因抚触在其上的温热而轻颤,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瞧着对方迫近,被深邃双眸锁住一般无法动弹。 “李忘生,自你来此,满口师父纯阳、昔年误会,却绝口不提你自己。” 灼热的呼吸扑在脸颊上,火烧一般一路向下蔓延,耳边传来眼前人沉声质问,切齿咬牙,字字分明,“你对我,当真没有半点私心?” 私心? 李忘生略一沉默,薄唇微启:“师兄又以何立场,要我私心?” 唇瓣蹭过指腹,酥麻感顺着指尖直入心底,谢云流目光一黯,再难自禁,倾身吻住那张吐不出好听话的可恶双唇,抬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人按入自己怀中。 怀中人并未挣扎,身体却明显变得僵硬,呼吸在双唇交叠间变得凌乱,灼热的气息扑在脸颊上,无声诉说着渴求与思慕,又不愿轻易服输。双眸咫尺相对,离得太近,视野反而一片模糊,却都较劲一般不肯闭合,胶着望入彼此眼底,探究着可能存在的情愫。 终于,不知是谁轻叹一声,睫毛微颤,缓缓闭上双眼,两人的身体亦不再紧绷,谢云流扣住李忘生后颈用力将人压向自己,李忘生亦抬手拥住谢云流的腰身,紧密贴合,恨不能揉为一体般紧紧相拥。 数十年后,他们终于又感受到了彼此的体温,陌生又熟悉,隔着衣衫传递过来,在这熔岩满布的遗迹内竟几欲灼人般炽热。 齿关轻启,唇舌交缠。 欲壑难填。 直到身后忽然传来隐隐闷咳,才将二人从情难自禁中惊醒,意识到此地并非只有他二人,还有个闭气晕厥的东瀛武士。 李忘生挣扎着与谢云流分开些许,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引来后者不满地皱紧眉头,顺着他视线向后一瞥,烦躁地“啧”了一声: “扫兴。” 言罢无视李忘生的推拒再度收紧手臂,纵身跃上断崖,直奔遗迹出口而去。 “师兄!” “去我住处。”谢云流紧紧抱着怀中人,脚下生风,“那处无人打扰。” “等等,师兄,忘生请了——” 李忘生忽然想起一事,正要提醒他,眼前骤然大亮,他二人已冲出遗迹入口,而后身形骤然一顿: 遗迹之外,赫然正停着一艘大船,船上站了数十人,穿着各门各派的服饰,正瞠目结舌望着他们。 “——各派同道来此,做个见证……” 顶着众多同道或好奇或惊讶的神色,李忘生一张面皮火辣辣烧起大片赤红,谢云流亦是全身僵硬,险些没能稳住身形。 一时之间,场中一片寂静,唯余涛声拍岸,哗哗不绝。 甚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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