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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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232 | 回复0 | 2024-10-12 22: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睡前小故事
01
入夜骤起风雪,浓雾寒风凌冽刻骨。雪中街路难视难行,巡夜的外门弟子已早早歇下,伴着厚重风声入眠。重重山雪与殿宇飞檐一体,不为所动,除了常年不灭的各殿香火,唯有路旁与殿前加固过的夜灯仍然摇曳火光,流动暗色中的微芒。
纯阳宫隐于茫茫大雪。
太极殿的门窗关得严实,炉火通红,一团暖意。渺渺细烟,室内烛火明亮。少年端坐于书桌前,白色中衣外披深蓝鹤纹道袍,身姿挺拔,乌发轻束披在身后,粗平长眉间浑圆朱砂被烛光照得微亮,双瞳明肃宁静,正认真研读手中的道经。窗外风声呼啸,裹着碎雪拍打着窗户,哀远长鸣缓慢而有规律地穿过每一间屋宇,他捧着书的手微微一顿,长睫轻颤,专注的神情忽然泄去,似墨晕点的黑眸望向殿门,望向剑气厅的方向。
漏夜风大雪寒,想来师兄今日不会回山。
此时早已过李忘生平常歇息时间,甫一分神,倦意便如潮水涌来。
低头想要继续,纸上端整字句已在眼中散作一团,他轻抚书页,脑海有些昏沉,眼皮厚重,不可控的微点头,像只静立偷打瞌睡的白鹤。迷迷糊糊间意识好似沉入骤降的空谷,恍惚过了很久,又恍惚一瞬之间。李忘生颤了颤,猛然清醒过来,合上书卷。
竟已是这个时辰。
屋外风雪依旧,雪雾愈发浓重,少年的影子随着起身的动作起伏,欲剪灯花的手抬起又落下,火影扑闪,映照出他少有的犹豫与挣扎。
明日还有早课。他昏沉的意识里漂浮着这句话,不可贪时,不可放纵。师兄原本也没有说今日会归来。
指节用力,纯阳真气轻荡,一片暗色压下,唯余炉火晕染出的沉沉红色。
下次应当问询好师兄归期。
李忘生熟练地铺开叠得整齐的厚重床被,解下发带,脱去外袍,钻了进去,睡姿端正。
华山总是冷的。
被窝很冰,身体裹在里面,微暖的体温散开,冻得人有些心悸,李忘生体温天生偏低,平日里会先运转纯阳内功,花些时间让它暖起来。但今日他实在太困了,冷而洁净的空气,自鼻腔进入身体,带来奇异的安宁。思绪下坠,蜷缩在寂静空茫的虚无,呼吸缓缓,一切凌乱的不可知都沉默,室内惟余蒙蒙风雪声。
他陷入久违的梦,又有些挣扎,眉头紧蹙。
无边无际的雪裹挟视线所及之处,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微凉触感令昏沉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他踩着雪向前,脚踝埋进雪里,身上蓝白道袍单薄,却并不觉得很冷。
天空始终在落雪,好像被关进了白色箱庭,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又一个趔趄,撞到少年的背。
那人背脊温暖,停下来转身抱住他,说“师弟。”
“师兄?”他听见自己略带疑惑的声音,因为那人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在二人没有巨大体型差时,这个动作无疑是吃力的。
“路不好走,别摔了。”
犹如曾经发生,而今复现,李忘生想起此事。
在长安时遇大雪,他并不被允许外出,多是在窗内抱着手炉看那片狭小的白雪。
随吕洞宾修道修行后,自然再无诸多禁锢。
秋日里裹着金黄的森林一夜之间披上了洁白雪衣,空气冰凉洁净,视线开阔明晰,云层厚重的天,雪层深深的地,隐约有薄薄云雾环绕在遥远群山之间。
如此寂静,如此辽阔。
彼时他的内功不济,穿得分外厚实,在读书间隙悄悄望这场冬雪。师父安排好他们后已闭关炼丹,着重交代师兄看好师弟,不可随意带师弟出门玩闹。
所以师兄一只手撑着左脸,一只手拿着经书,坐姿慵懒,神色认真,仿佛沉浸于道中难以自拔。
就在李忘生收敛心神,打算低头专注看书时,猛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他抬手抵住,却被谢云流抱了个满怀。
师兄好重。
“师弟,出门透透气吧。”
“可是师兄,师父说了近日不知何时会下雪,不宜出门。”
“没事,保管好好送你回来。”
十三四岁的少年声音清亮,笑容明媚,雌雄莫辨,一边说着一边将李忘生拉起来,利索地出了门。
李忘生踉跄了一下才跟上他的节奏,十几岁时,三岁的年龄差代表着颇为明显的体格和体力差距,尤其是谢云流已经先他一步入道。
积了雪的路难走,很快谢云流就发现李忘生跟得有些吃力,一脸严肃皱着眉毛却又不吭一声。
师弟小小年纪就不会撒娇了。
谢云流觉得有些苦恼,作为师兄,体会不到被师弟依赖的感觉,心里像被山猫挠。
他兀地停下,把撞到他后背的小孩横抱起来,养了这些时候,李忘生长高了,也重了不少。
李忘生并不挣扎,怕自己乱动折了师兄的腰,只是软声劝道,“忘生可以自己走,师兄放我下来吧。”
此时并未起风,室外只比室内冷了些许。道上积了不薄的雪,踩在上面有簌簌沙沙之声,和着偶有响起的鸟鸣,颇为空寂。
“嗯嗯。”谢云流随口应着,动作没带上半点,他的下盘很稳,一步一步轻松又稳健,李忘生见状也不说了,只是闷声沉默着,让他的师兄心里又有了一点忐忑。
冬日来临,呈现出静谧的洁白与寒冷,多日闷在屋内的郁气散去,往日里他们玩耍的水潭结了薄薄的冰,树和草挂着或多或少的雪,被微风吹得簌簌落下。
他抬眼,细小的雪花开始飘落,微微侧头,紧贴着谢云流。
“师弟冷么?”谢云流侧头,感觉李忘生搂着自己脖子的手有点凉。
小孩拿剑的时日还短,手仍旧如玉细滑温凉,因内力不济,在寒日里更显得虚弱。
“不冷。”
李忘生回应着,又问道,“以前师父也是这样背着师兄上山吗?”
“唔,师父会轻功,倒是很少背我,不过师弟……”谢云流的声音变低,李忘生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师兄?
耳边的风声忽然大了起来,腾空而起的落差感,心跳骤然加快,冷风窜进眼睛生疼,眼睫颤动。
蓝光灼灼,真气萦绕于身,身后阴阳太极骤亮,少年在空中轻点,御风如行于地,轻身抱着师弟跃至高空,北斗七星隐现蓝光之中,似在银河闪烁,万物纳微,借力便可行长空,可游万里。
“师弟,此为——”
阳光合着雪映入眼瞳,清亮开朗的声音一并刻进脑海,身下覆雪大地渐渐在眼中缩小,一切都定格于此。
“逍遥游!”
02
因自高空落地而来眩晕感挥之不去,李忘生回过神来,已不知过了多久,手心中雪无影无踪。
无有因由的梦,许是见雪而思。
李忘生敛目收神,环望这片无边雪色,企图寻找这个梦的终点,他虽入道不久,却也知入梦太深不妥。
师兄见了,待会儿师父会出现么?
李忘生呵了呵气,一团白气,方才所见所遇亦是如此真实。玩闹的画面挥之不去,待师兄到师父那个年纪,该是个快乐的老头吧。
因在梦中,他少有的在心里开师兄玩笑。
时人常言,观幼时性情便可望尽一生,某种程度上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一生都不会离开降生之地太远,其环境经历,如日落月起,周而复始,规范有常。
人各有异,纵有无常,凡人又如何望见。
忽起狂风,扬起的风雪蒙了双眼,李忘生抬手遮挡,熟练地展开坐忘无我,湛蓝清气环绕,风雪渐停,他抬眼望去。
高他大半个身子的青年站在不远处,通身黑羽,着暗金兜帽,背负长刃煞红如血,是满目雪白中压抑的黑红色。
李忘生怔然。
那人漠然的脸如此清晰,俊眉英目,眸光疲惫而倦怠,恨意孤冷。
他想,真是一个奇异的梦。师兄曾几何时会露出这种神情,仿佛被所有人抛弃,孤寂决绝,一柄由杀意与恨意锻造的剑刃,仅仅是靠近,就会把人骇得寸步难行。
青年望了过来,冷冷地打量他。
锋锐的气势逼得小道子后退半步,好险没翻个跟头,或许是知道在梦里,或许是知道这是他的师兄,李忘生心中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惧意。
于是忍着眩晕与困倦,他抬起埋在厚雪中的脚,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穿着蓝白道袍的少年,梳好的发髻松散,发丝垂落,眉目间的朱砂像被风雪割出的一滴血,年幼的身形和脸庞,宁静中带着疑惑的双瞳,要靠近他,追问这一切。
遗落于记忆深处的很久以前,他曾在中条山牵起他的手,自俗世而来的孩童却没有半分红尘浊气,宛如三清点化的道子,所思所想都镌刻在面容,纯净洁白,掸落凡尘,固守本心。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难从他平静温和的肃谨行径中明白其思绪。
时序有变,人心难测。我见众生,芸芸负我。
谢云流手握成拳又松开,背后嗡动的宵辉也平静下来,在这风雪之间,静静待他来到跟前。
李忘生。
哪怕不用刀,捏断他的脖颈还是如此轻而易举。
他牵起青年大了一圈的手,那手自幼练剑,如今练刀,覆着层层薄茧,旧痕新伤,粗糙而富有力量。
“师兄。”他有好多问题想问,这是哪里,师兄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但不知为何,他想起今天师兄还没有回来,下山好几日,比往常都久,所以脱口而出的是——
“师兄终于回来了。”
03
冷风灌进温暖的室内,骤然窜入的冷气让被窝里沉睡的少年眉头微皱,如梦似幻间抵抗着沉重睡意企图睁开双眼。另一个手长脚长的少年钻了进来,冷冰冰的四肢紧紧抱住暖呼呼的李忘生,冻得他一哆嗦,缓了好一会儿。
迷迷蒙蒙地半睁着眼,朦胧灰暗视线里,只能感受到谢云流冷硬的胸膛。
梦与现实,他犹不清,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片冰凉,眼睫湿漉,胸口烦闷压抑难言,从梦中蔓延而来的悲恸,几乎要将他压垮。
“师兄…。”他的声音很轻,漂浮中带着点哭腔,好像在说梦话,和平时板正的样子大相径庭,不知遇到了多难过的事情,才会让他哭成这样还不自知。
“好冷啊……师弟?”
谢云流压低音调,一手拆去发冠,脱下外袍置在床边,另一只手搂紧李忘生,略微僵硬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那细腻温暖的皮肤,冻得有些失去知觉的肢体缓缓回暖。
他想把李忘生抱进怀里,却发现师弟声音不太对。
“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忘生……”谢云流心中逗弄师弟的得意散去,轻柔小心地拂拭他的脸庞,在黑暗中将那片湿色抹去。
温凉而覆着薄茧的手,温柔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是纯阳一如从前的雪的气味,与梦中的青年有许多不同。
倏忽之间,灵台清明,云雾尽去,他穿过迷梦种种,回到师兄的怀里。
“师兄……”
他喃喃道,无意识地蹭了蹭谢云流的手,“忘生做了一个噩梦。”
震荡的神魂难以平复,触碰到那人时,庞杂激烈的记忆忽得涌来,走马灯般轮转,多是他无法理解的事,风雪夜的刀剑相向,流浪江湖的追杀躲藏,远走东瀛的异域海风,冷漠阴郁神情下翻涌过所有的煎熬,化为刀尖锐利锋芒。
谢云流握住李忘生的手腕,内景经清暖的内力在手心流转,暖意笼罩着两人。
惶惶惊惧的心跳慢了下来,悸动消退,困倦识海中几分清明,李忘生紧绷的背脊松懈,窝进了谢云流的怀里。
“梦见什么了?”少年柔韧的身体还没长开,抱在怀里乖得不像话,谢云流心里软软,轻轻拍他的背,学着别人家长兄哄幺儿的样子,哄自家惊梦的小师弟。这是相当新奇的体验,哪怕是刚离家来到中条山那段时间,李忘生都安稳得很,适应良好,早睡早起,还能把赖床的谢云流叫起来练剑读书。
“……”李忘生听着师兄的心跳,没有立刻回答,眨了眨眼问道,“师兄此行下山,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去的时日比往常长了不少。”
谢云流只当李忘生脸皮薄,不好意思,想着舒缓他的情绪,就说起了此次下山的经历。
近日一个西北的村落里来了几个不知名教派的教徒传教,这种小教来去无声,多是挑拣些成名教派教义来坑蒙拐骗,骗得到骗不到都转移很快,基本留不下什么痕迹,谢云流游历多了也见怪不怪,但路过时听了几耳朵,发现此教倒与那些骗子不同,具有相当完整的教义,好似与琐罗亚斯德教一脉相承,却又有相悖之处,应当是自西域而来,颇为怪异。谢云流调查时花了不少时间,发现此教是琐罗亚斯德教中人自立而来的分支,如今看上去在做些施医布药布道抚慰人心的善事,也未遇到什么武力高强之人,谢云流便将此事记下,回了长安。
长安一如既往的热闹,五湖四海的行商侠客,红尘烟火的喧嚣热闹,说到这儿,谢云流感觉李忘生呼吸平缓,有点拿不准他是不是睡着了,轻拍师弟后背的手停下,“很久没和你一起去长安了。”
他想,要是李忘生睡着了,剩下的就明日再说吧。
“上上月中旬我们一起去了长安西市看胡人戏火,路上师兄还一直闹着要喝老人家的颠倒梦想……”李忘生轻声说着,意识又开始漂浮,师兄下山,总是会遇到不少新鲜事物,但这一切对于李忘生来说,因为是谢云流经历的事,才多了几分可探究的色彩。
他在尘世中仅仅九年,却已见过许多声色繁华,万物相争,一片欣欣向荣。可他心不在此,所以在见到道人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绝了尘缘随他而去。
师父授道,道徒参悟,许多在讲道时无法理解的内容,渐渐在生活中被印证。
师兄的性子难舍爱争,但又与曾见过的那些人有所不同,锋芒毕露张扬肆意,乘兴而去兴尽而归,从心从欲又恪守侠义,择善而为,是展现在李忘生面前对于顺其自然顺心而行的另一种诠释。
朝夕相处,他亦教导他良多,为师兄为兄长,道途之中,难舍难分,但彼时的李忘生,尚只能明白师兄很重要这一件事。
草灰蛇线,来日回顾,他方察觉未来种种皆有迹可循。
谢云流携回的风雪已经被两人体温消融,窗外的啸声远去,大雪悄然落下。
“相逢即有缘,理应给我们喝的。”谢云流轻咳一声,没有说这次他特意去找但没遇到人的事,“不过忘生,我此次还在长安遇到一位小友,有些投缘。”
“师兄也到了有小友的年纪吗?”李忘生脑袋嗡嗡,质疑自己是不是困失神了。
“看上去小你三岁,似乎是大富人家之子,偷跑出来玩差点被拐子拍走,怕得很却一滴眼泪都不敢掉,把他送回去时,一直在说很羡慕我。”
“说他没什么朋友,说他苦闷,去哪里都不能自己决定,不像我独自一人便可去天底下任何一处地方。”
“但相较于独行,还是两个人更有意思。所以忘生,下次你可要……”和我一起去,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多孤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李忘生颤了一下。
?被子漏风了么。谢云流感受了一下,也没有啊。
“抱歉师兄,我想起了刚刚的梦。”
他深吸一口气,在寂静的夜里别外明显,不知为何,听了师兄刚刚这段话,一股莫名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他艰难控制住了身体的颤意,梦中的记忆猛然清晰起来。
“我方才梦见师兄离开华山,去了异国他乡,好多年都未曾回来看师父和我,就有些吓着了。”
这片天地,谢云流何处不可去,李忘生怕的,便是他不得不去,又无法归来。
“好你个李忘生,我念着诸事告一段落便快些回来,风雪不停亦无妨,当是给你一个惊喜。”谢云流不觉得自己偷偷摸摸翻上师弟榻上有可能是惊吓,反而还要邀功。他也并不为李忘生梦中所描述景象所动,因为即使到了天涯海角,他都会带回那里的礁石作为特产给师父师弟。
“不曾想你还念着我一去不复返。”少年的声音含着几分幽怨,却又格外温柔,哼哼唧唧,声音低了下去,悄悄打了个哈欠,扯了扯李忘生的脸颊泄愤,又摸了摸李忘生如水温凉的长发当做安抚,自己不声不响去这么多天,李忘生竟担忧至此,可见自己对他有多重要。
“放心,梦里的事情啊都是反的。”谢云流本就是迎大雪上山,一路劳顿,躺了一会儿倦意涌上来,神思疲怠,轻亲李忘生额头朱砂的位置,“师兄要睡了,快睡觉。”
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在这里李忘生不会再做噩梦,团了团师弟就要入睡。
梦境再清晰,终归只是一个梦,师兄打俏笑哄一番,那些不安定就在清朗声音、被窝暖意中睡去,他阖上眼睛,抓着谢云流的一缕头发,“忘生明白了。”
他迷迷糊糊的声音钻进李忘生耳朵,哄师弟宽心一般。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别怕,有师父和你在的地方,我总会回来。”
————
他跨入那片雪雾,跟在黑衣青年身后。
过雪山森林,越长河平原,朝霞亮起,余晖散去,春花秋华,四季轮转。
狂风烈日,骤雨焦石,不论所在之地如何变化,青年身边都始终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
越来越深的戾气伴身,望不见终点的路途蔓延。
直至海风捎着海浪,打破了空间的沉寂。
海水拍击海石,洇湿海岸,离去之后,所有留下的痕迹都会消逝在阳光之下。
潮船入港,行商出海,人流涌动,青年驻足在喧闹之中,身后唯余一片暗色。
迫切地如同被指引,少年向前一步,伸手拉着他,他们位于光暗交界之处,好似太极交融的端点,轮转梦境与现实之间,青年仿佛被烫了一般神色错愕,将少年的手捏紧,神识一清,四周摇摇欲坠,梦的碎片和着消散的声音残留于脑海,庭院外淅沥绵绵的冬雨与惊鹿潺潺清脆的水声交融,雨声好像要将一切盖过去。
他坐起身,神色晦暗,那残留的声音愈发清晰,他说的是——
“师兄,此行漫漫,且久且远,当复归矣。”

04
冬日的晨光来得格外迟,李忘生醒来的时候,已是辰时,他望向窗外,日光大亮,檐上的碎雪不时跌落,扑进地面厚重积雪中。
再剧烈的风雪终会停下,迎来朝阳。
身旁的师兄睡姿豪放,手脚都搭在李忘生身上,又重又沉。
李忘生贴近谢云流的耳朵,垂落的发丝扫了下来,少年的声音清冽而温和。
“师兄,该起来扫雪了。”

————
谢云流:美好的一天在哄师弟睡觉中结束。
谢云流:痛苦的一天从被师弟叫醒干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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