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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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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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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3-23 22:3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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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世界将军谢X文臣李,设定不严谨大家看个乐呵,有严重ooc。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谢云流坐镇中军脸色没比账外的天色好多少,大战一触即发,此战关乎国家命运,此战关乎关内百姓。
谢云流领兵千里卡在关口,此关一破,敌军长驱千里直捣京城。
国家积贫积弱,连个像样的军队都拉不出来,眼下这批还是谢云流一路招兵一路操练临时给凑起来的。眼看天越来越冷了,朝廷的冬装还没发下来。
账外忽然传来积雪被践踏的声音,由远及近啪嗒作响,却一步也不敢跃进账内。
“将军朝中急报!”
快马载着远方的消息飞至账前,谢云流撩开账门示意卫兵念出声来。
跪在地上的传话兵喵了一眼自家将军的脸色,站起身清清嗓子读了出来:“朕病甚重,传令,镇国大将军谢云流,死守关口,不得离关半步。”
谢云流俯身接旨,薄薄的一片绒布,攥在手里似有千斤,他何尝不知这是迟暮帝王的最后手段,把他困死在关口既保了国家的安全又稳了他李家的江山。
站在谢云流身侧的玄甲亲卫张了张嘴想安慰自家主帅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主帅慈善,他们这种小兵战休期还能换着回家探亲,可谢云流自领兵关口,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
漠北的烈风吹不开关外的野花,京都的繁华挤不进狭窄的关口,哪有游子不思家?
谢云流撑着账门眼眸低垂闷声问来自京都的烈马:“相府可有消息传来?”
方才传话的卫兵声音降了三度才答:“没有。”
“没有。”
户部侍郎坐在李忘生的右手,死盯着眼前的缠花茶盏,不顾宰辅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说到:“皇上下旨,命户部加紧戒严,勤勉节俭,尽全力充盈国库,李相的这批物资,我户部给不出来。”
李忘生轻合茶盏晓之以情:“眼下关口的战役才是兴国的根本,关口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李忘生的话外之意谁都听得懂,能站在议事厅里的哪个不是人精,事到如今,陷入绝境的可不单只李忘生。
要论起国家的兴亡史,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只挑最近的恩怨来讲,要追溯到上一位镇国将军吕岩。
混乱年代,吕家扶当今皇室一统天下建立国家。皇室许吕家“世世宰辅,千秋万代,常伴君侧”,这既是恩宠,也是枷锁。吕家从此世代为皇室卖命,成为皇室最有利的治国工具。
等闲变却故人心,不知何时皇室盯上了最亲近的吕家,到吕岩这一代,矛盾已达到顶点。吕将军凭一把银剑率大军三万,大破敌军,为摇摇欲坠的国家续了最后一段香火。吕岩没有娶妻没有后代,只收养了两个在战场上捡来的两个孤儿做义子,大儿子谢云流接过宝剑担起守护关口的重担,二儿子李忘生承袭相位稳坐朝堂。
尽管如此,皇室依旧百般针对吕家。谢云流被定在关口此生不知何时才能返京,李忘生在大殿下百般周旋才有了今天稳稳的相位。
“李相的顾虑正是皇上的顾虑。”侍郎也放下茶盏跟李忘生摊牌“皇上已命张公公前去关口督军,有谢将军张公公坐镇,势必保关口无忧。”
真是胡闹,李忘生觉得可笑,无非是不放心兄长在关口拥兵罢了,皇室那些人,竟怕吕家到如此地步。
李忘生细细思量,他断断不会让战场出现隐患,刀剑无眼,战场极危,他不可能让百姓和谢云流为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冒险。
他以退为进挂上笑脸:“一切当然以圣上的旨意为准,关于边关物资的事,我们下次再谈。”
谢云流借着烛火又看了遍那封决定他命运的圣旨,不出意外他应该再难回京。账外冷风裹着霜雪透过大帐的裂缝争先恐后的涌进账内,谢云流仰面防止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他的心里也下起冷雪,早知如此,出征前就该再多看他两眼。
李忘生睡得不好,自那年事变他再难入眠。窗外的更夫把锣敲过三响,窗内的李相还在看察舆图。自京城到关口共有八千里,这八千里要用最快的马最强悍的骑手,一刻不停地赶上五天。
李忘生看着那道窄窄的,困住他兄长的,关乎国家的关口。隆冬腊月,京城冷极,相府为节俭兵费没有烧任何煤炭,李忘生穿了厚厚的冬衣,身披雪白毛绒披风,狐狸毛的,厚厚的,全国仅此一件的,某年谢云流打的,专门给李忘生御寒的。
李忘生紧紧披风坐回书桌开始给谢云流写信:“见信如唔,兄长万安......”
“见信如唔,忘生万安。关口大雪,如约而至。关外敌军,躁动连连。概,寒冬粮尽,我国沃土,垂涎连连。大战在即,此战若胜,可再保我国二十年平安。届时国家安稳,励精图治,必可强大使宵小胆寒。云流征战数年,子承父志,无愧先父;镇守关口,无愧百姓,独负忘生,担惊受怕,数年不见,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谢云流想了想,嘲笑自己太过肉麻,拿起大笔饱蘸浓墨将末尾划去,左看右看怎么都不满意,扔了又颇为不舍,谢云流拿起一旁的信封把信放进去封好,珍重揣在怀里,罢了罢了,就当远方故人早已来信罢。
待李忘生将长长的书信晾干装进信封时,月亮已经开始收兵催着星星回家了。李忘生拿出百宝架上的储物盒,里面的信堆了厚厚一摞,其外封无不写着“将军亲启”,李忘生在不眠的夜里给兄长写了多少封信他自己都记不清。可八千里的云月,轻装快马载不动这沉重的思念,若无要事,边关不得私联朝内重臣,宰辅将军也不行。
李忘生系好官帽,拿起书信,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那就要尽可能的减少损失。他要去见见这个张公公,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得宠,被皇帝保护的这么好,他在朝中这么些年从未听过。
谢云流卧雪南坡等着猎物上钩。关外风雪极凉,大雪片子飘至寒甲冻成一朵朵冰花,冰花摞冰花,浑然为将军结了层冰甲。
谢云流紧盯着两山间的最窄处,他的斥候查出今晚正是敌军偷摸押送粮草进关的时间,若能在今晚将物资扣下,他们这仗会好打很多。他五指贴地,似是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震颤,来了,谢云流进入警戒。
山道上的胡兵并不因夜色而得意,他们很清楚,这里最容易设埋。走在最前列的先锋站在关口高举右手,示意休整。
“将军可要派人进行勘察?”
只有漠北这样艰苦的环境才生的出胡兵这样高大有力擅长捕猎的职业猎手。
不怪乎胡兵要打仗,南边的汉人在他们眼里和羊崽能有什么区别?
“让小鹰飞去吧。”先锋蹲在粮车上啃着胡饼。
很快,队里窜出几个矮个小兵,行动利落地爬上山崖。
谢云流趴在雪地里,大雪将他整个人埋进山地里,月色昏暗,再锐利的鹰眼也看不透这层层的伪装。
果然,在小鹰走后胡军又了动起来。
谢云流冷极,他眼睛还盯着那窄道,亲眼看见最后一辆物资车进入窄口,他奋力站起,抻臂拉弓。尾羽似是一道流星,带着长长的拖尾和要命的力道,箭尖贯穿先锋的眉心将尸体死死定在崖壁上。
胡兵立即反应过来,“敌袭!”
双方皆不再掩饰,火光自窄道亮起,漫上山崖,远远地有“吕”字大旗在高处飘荡,
谢云流拔下银剑,直冲胡军最前方。
敌军刚刚平复下混乱,只见重重烈火中,有少年将军踏火而来,仿若杀神下凡直取性命。
“是谢云流!”战马嘶鸣,人群躁动,胡军彻底丢了章法。
谢云流一夫当关卡在道口,他的亲卫被甩在后面正焦急赶来。
“他只有一个人,不要怕!”胡军将领无一不是身经百战,尽力安抚散乱的部队将大刀指向谢云流。富贵险中求,此时何尝不是一个击杀对面主将的好机会。
谢云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以身为饵,势必要钓的胡军进退不得给大军留下包围窄道的时间。
谢云流挥剑,冲在最前的敌军被他一份两半。
漠北又下起大雪,肆意飞舞的雪花落在倒地的尸体上薄薄一层,像是出殡的纸钱,古来征战几人回,躺在地上的又是谁的亲人?
战至最后谢云流近乎脱力,他毕竟是凡胎肉体,在军队的冲击下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将军快走!”
后面的大军不负期望,将敌军这批物资完美包围,胜负已定,眼下最重要的是减少损伤。
忽有长刀从侧面砍来,谢云流的剑正格挡在面门,这一刀他避无可避,生死攸关,他却魂魄出窍想起京城的弟弟,天气真的好冷啊,不知道忘生怎么样。
李忘生心脏阵痛,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李相不如先回相府休息?”
坐在李忘生对面的张公公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早就听说吕家二公子身体不好,就是再不好也不能死在他面前啊,李忘生一死,边关的大军怎么办?朝里吕家的亲信怎么办?
李忘生左手握拳轻轻捶打胸口以图缓解。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张公公处在深宫,见他一面属实困难。
“陈年痼疾,不碍事。”
李忘生端起茶盏轻呷茶水,压下心悸。
张公公行礼准备告辞,他可不愿把自己置身险境,李忘生的要求他万万不能允诺。没等刚起身,站在楼梯口的吕家家仆向他走来。鸿门宴,不留下点什么还想走?
“李相这是什么意思?”张公公并不怕李忘生硬来,他毕竟是皇上手下的宠臣,今天他死在这里,明天他李忘生就得进大狱。
“没什么意思。”李忘生心中燥极,他直觉要出事,不能再在这里跟太监打太极了,“忘生五年没见兄长难免挂怀,张公公前去督军已是满朝皆知的事,忘生就想让公公带两句话,不过分吧?”
“李相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张公公一路摸爬滚打混到今天,他不信李忘生只是为了带话,更不信李忘生让他带的话是真话,吕家的忠诚,皇室不信。
李忘生明了他的态度,这太监就是舍了自己的命也要护皇帝。李忘生心酸至极,他吕家世代忠良,被逼迫到如此地步,流言蜚语下,没人相信吕府满门皆听命于国家。
当今圣上膝下共有三子,太子未定,众说纷纭。李忘生知道,他们没一个亲吕的。他这一刻突然想开了,谁上位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要对着自家赶尽杀绝。宫中眼线传来张公公绝非督军给兄长添乱那么简单,李忘生福灵心至,他想到了扶苏蒙恬。
“大军物资匮乏,张公公督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不是?”李忘生接着套话。
对面的太监眼睛滴溜溜转过两圈回道:“老奴吃苦惯了,谢将军能待的下老奴自然也能。”
“是吗?”李忘生偏头看过窗外纷飞的大雪,“边关不比京城,仅天气都要冷上数十倍,年年冻死者不计其数,兄长武功高强有内力护体,不知公公可有什么防风抗冻的高招?”
大太监心里咯噔一下,他敏锐地认为李忘生话外有话,只是那秘密确实只有他和皇帝知道。
李忘生起身行礼道:“忘生对大军确有私心,可公公看看这破败的山河,边关叫苦多日,我们连冬衣都发不下去,真的不会让全体将士心寒吗?”
李忘生的话过了火,不过打消了张太监的疑虑。吕家两位公子自幼的情分确实名不虚传,可他还不敢做主,起身把礼数做地更周到,弓着老腰回李忘生:“李相的担忧,老奴会如实禀告圣上。”
飒——谢云流被兜头的热血浇醒,旁边的亲卫替他挡了这刀。谢云流抽剑捅进面前敌军的小腹,剑势不停,带着死尸劈开侧面的敌将,剑光所指,所向披靡。
谢云流顾不上带走兄弟的尸体,只浅浅瞟过一眼,很年轻。他脚步不停,踩着梯云纵往后撤,刀剑无眼,谢云流对战场的生死早已麻木,可他还不能死,忘生还在等他回家,他怎么能独留忘生一人面对这风雨飘摇的江山。
还不能死,李忘生比谁都想活。随身的家仆递过药丸,李忘生混着茶水一口吞下,他再按捺不下焦虑叫来亲卫:“关口可有消息传来?”
亲卫跪在脚下说没有。
还是要等,李忘生平复自己,只要太监说动皇帝往边关遣送物资,他就有机会和兄长联系。
“李相的意思是往边关送些物资。”张公公伺候着皇帝吃药,“看着是有些情急。”
“谢云流是他兄长,边关自入秋再无补给他着急是应该的。”皇帝脸色蜡黄,因病萎缩的身体透着死气,他也不想死,勉力咽着嘴里的苦药,“这两人不除,吾儿何以坐稳皇位。”
张公公仔细擦过皇帝的嘴角说出自己的忧虑:“眼下大战一触即发,确实不能动吕家啊。”
皇帝干枯的眼睛挤出几滴眼泪,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小张啊,朕没有时间了。”
张公公跪在地上哽咽:“皇上一定会否极泰来的,让他吕家小儿再得意段时间......”
“不说这些。”皇帝止了话头,“麟儿在哪?”
“皇后娘娘正带着读书呢?”说起孩子主仆悲伤的气氛有所缓解,李麟是他们未来的期望。
床上的皇帝有了笑脸,“还是批点钱过去吧,麟儿去那么远的地方。”
“公子,皇帝传旨了,说要给大军募捐物资和冬装。”李忘生赌的很对,却又难免失望。兄长在前线为国家卖命,连这点物资都要运作半天,还要“募捐”。
“去吧,留足家里正常运作的,把剩下的都给兄长送去。”李忘生还披着那件狐裘。
令人惊讶的是,参加募捐的不止吕家,还有很多百姓。
“我儿在关好几年没回来了,盼着家里送的东西能到孩子手上。”募捐的大爷大娘跟户部的官员攀谈起来“自秋没听说往边关送物资了,老婆子心里急啊,天气这么冷不知道我儿在关口好不好。”
官吏无话可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的意思,咱们谁知道呢?
“将军吃不?”伙夫偷偷摸摸给谢云流递了条羊腿。他们从胡军的那批物资里拣了些能快速带走的,剩余全烧了。
谢云流不跟他客气,接过就啃。
“这入秋以来再没有物资补给进关了,对面都送了三波了。”时间久了,大家有怨气也是在所难免。
谢云流比手下的兵更清楚,他愧疚地说着:“是我拖累了大家。”
“哎~”这下谁还吃的进饭?
“后勤补给本来就不是将军所管,皇室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伙夫安慰谢云流,“我们新劫这批还能再撑几天。”
谢云流放下羊腿抬头望天,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是该催一催了。
报——殿外传来驿使的急奏。
“请上殿来吧。”
在垂帘听政的皇后下,李忘生站在第一排,这样大的动静只能是来自边关的消息,莫非是边关有了什么异动?
“边关急报,镇国大将军谢云流领兵三千大破敌军物资队!敌军已被我军斩断粮草。”
大殿热闹起来,李忘生提起的心放回肚子,他问道:“谢将军可有信件传来?”
“将军带了口信,说边关物资告罄,再不补给大军危在旦夕。”
吵嚷的大殿又安静下来,一谈到钱,又都不说话来了。
李忘生甚至有些恨,恨这些拎不清的京官恨这忠奸不辨的皇室,他一步出列恳请道:“仅靠募捐,数量又少效率又低下,唯有朝廷才能给前线的将士最可靠的倚仗。”
亲吕派附和李忘生,殿下一时间跪倒一排。
“李相这是要逼宫吗?”皇后抽出自己的金簪摔在金殿之前。皇权黄泉,李忘生憋屈至极,他想着为国征战晚年百病缠身的义父,想着领兵千里力挽狂澜的兄长,他们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李忘生叩首回道:“忘生绝无此意,只是边关告急,万万不能再拖了。”
皇后还是那句话:“此事且等于皇上商量后再定夺吧。”
“谢将军可好?”下朝后李忘生走在驿使旁边询问,这些问题他一点也不怕皇室知道。
小驿使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上下一顿摸索,摸出一串狼牙项链递给李忘生道:“来的时候将军说这是他宰了胡兵物资队先锋搜出的,让拿给李相当玩具。”
兄长怎么还拿自己当小孩儿,李忘生无奈:“将军可还有说些什么?”
驿使双眼一闭说道:“将军说他卧室床底下还有些私房钱,让李相拿了买些面饼子送过去,他自己花自己的谁也碍不着。”
此时大多数的还官员没走,听见这话,很有些难堪。
李忘生接道:“回去告诉兄长,他那点私房钱,秋补的时候已经花完了。”
“皇上情况就是这样,听民间说,李相这两天在四处筹钱,张公公什么时候启程?”皇后不顾皇帝吐出的污秽,将脸贴在自己丈夫手边说着自己的想法:“臣妾也认为是时候让户部动一动了,麟儿的行囊臣妾看了又看总觉得不够。”
皇帝抚着爱妻的头发说道:“朕已经传令户部备好粮草,只待麟儿他们出发即可。”
“那为何不告知天下呢?”皇后不解。
“攘外必先安内,朕要为麟儿铺好路,等他回来,就没有李相了。”
李忘生冬夜点灯练字,他心不静。李忘生看着床边雪白的狐裘,想起些陈年旧事,那年吕岩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你小子以为躲在忘生后面我就不敢打你了是不是?”吕岩是位慈父,说是要打,却拿着布巾给两个儿子擦沾在头上的雪,“一会一人一碗姜汤,谁也不准跑。”
谢云流好动,在父亲的掌下来回扭动:“我是听说京城后山有熊才带忘生过去的。”
“胆子倒是大!”吕岩说着责备的话,神情比李忘生的手炉还暖“有熊你不怕啊?”
谢云流站直抱剑“你也太小看你儿子了,我怕的是它不来呢。”
谢云流解了自己的披风给父亲披上,“您看您这一冬,连个保暖的衣服都没有。”这是谢云流的夸张说法,他爱俏,披风绒衣都要好看的。
“胡说八道”吕岩面露责备“我这可都是战场上扒下来的胡人货,比你那些花里胡哨的可强多,忘生你说是不是啊。”
李忘生笑着点头,他跟着兄长捕猎也有自己的打算,吕岩早年征战四方,老了什么病都来找,尤其是腿病,每年冬天吕岩不好过的很。
他放下手炉趴在父亲双腿上向父亲撒娇:“兄长也是好心,忘生也很久没有去捕猎了。”
谢云流看着老父弟弟较起真来:“老吕你就和忘生等着吧,给你俩一人一件。”
没想到那个冬天谢云流真的打了两张皮,一张熊皮做成绒毯,专门给吕岩盖腿,一张白狐皮,干净的没有一根杂毛,给李忘生做了披风。
李忘生收笔想起吕家祠堂的列祖列宗,想起吕岩临终的嘱托:“我死后你们兄弟俩不必死守吕家,天高海阔,只希望你们幸福。”
李忘生长舒一口气,现在不是他俩放不放权的问题了,现在是皇室在毫无底线的赶尽杀绝,退是死,往前拼还有一道生机。
李忘生取下百宝阁的宝剑,为了李忘生的身体,吕岩也带着孩子练武,只是李忘生于此道确实没有天赋。
这把宝剑是李忘生生辰吕岩送的,是双子剑,他和谢云流一人一把。
李忘生看着银剑里的自己,坚定决心,他要为兄长扫除后方所有的障碍。
“将军!”营地外的士兵喘着粗气跑到谢云流面前,“京都派人来了。”
谢云流眼睛一亮:“相府来的?”
“皇上派来的,张公公带了补给来督军了。”
谢云流双眼微眯,张公公?他听都没听过,仗还没打完,皇室就开始藏他这把弓了。
“走吧,咱们去给张公公接风洗尘。”
张大监大意了,他是真没想到单单赶路就劳累至此。
“大伴”小皇子娇气,能忍到现在已经非常不易“什么时候能回宫?”
张公公自己也不知道,皇上只说等京城风波平静再带皇子回去,但是现在他们身在关口有些事还要仰仗谢云流。
说什么来什么,黄沙漫过,身穿银甲的小将军勒马车前。京都谁人不知吕家大公子谢云流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张公公深居宫中,吕家的两个儿子他不常见,一见难忘,不管是李忘生还是谢云流。
“张公公。”谢云流骑在马上和他打招呼。
张大监下车行礼:“谢将军。”
“公公是来送物资的?”谢云流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缰绳,他心里比谁都有数,只是一个太监,他谢云流还不放在心上。
一高一矮大太监失了气势,战场上出生入死磨砺出来的将军岂会是软柿子?张公公心中一沉,带皇子的任务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公公能骑马吗?”谢云流计从心来。
“老奴年纪大了,尽力不拖将军后腿。”他并不把话说满。
“大战一触即发,关口防卫至关重要,云流分身乏术,想必公公是不会拒绝的吧?”谢云流下了马对着大太监行礼,好似两个人多亲一样。
皇上是让他来监视谢云流顺带看好小皇子的,不是真的来打仗的。关口防线绵延漠北,他一圈巡查下来,谢云流仗都打完了。
他还是那句话“年纪大了体力不支,难当重担”。
谢云流抓住了重点:“公公身体不好?”他的眼神比草原捕猎的雄鹰还要锐利,“亲卫怎么还不过来,扶好公公,送公公进城歇息。”
一旁的玄甲卫兵闻声赶来,搀扶起大太监,漠北风急雪冷这都不及将士的甲胄冷,刺骨的寒冷破开厚厚的冬衣直抵心脏,他的心脏好像被谢云流冰凉的大手捏了一把。
“谢云流你什么意思。”大太监面露厉色,“李相可是在京城看着呢?”
“李相?”谢云流不慌不忙从路边薅了根枯草叼在嘴里“公公见过李相了?”
“那是自然。”他忙不迭地抓住李忘生这根救命稻草:“老奴来之前李相正为将军筹措补给,京都谁人不知李相和将军情同手足,李相为将军可谓殚精竭虑啊。”
谢云流心底一沉,看来这批物资的来历没那么简单,忘生在京比他想的要难。
谢云流挥手放人俯身问道:“李相身体可还好?”
大太监宦海沉浮多年,偏偏对着谢云流嗫嚅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云流垂眼低眸他心里有了决断,想回京的心达到了顶峰,这场战打的太久了,国家要撑不住了。
他翻身上马指挥小队回营,就在这个冬天吧,谢云流在心里琢磨,他要尽快杀去这股寒气好去迎接京城的春风。
李忘生在相府又过了一个不眠夜,宫中传来消息,昨晚所有太医都跪在皇帝的寝殿。李忘生喝过姜茶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他出神的想,跟着张公公的那批物资应该已经送到关口了吧,不知道兄长有没有看到那张保暖用的熊皮。
“公子,皇子们被召进宫了。”旁边的家仆递过消息。
棋盘前的官员坐不住了:“李相,皇上怕是不行了。”
李忘生裹紧披风从容落子“跟我吕家有何干系?吕家世代为国,谁坐皇位都不影响我吕家的忠诚。”
官员没了主意,他一时猜不透李忘生到底在想什么干脆直接坦白:“三位皇子里李相觉得哪个更好?”
哪个都不好,李忘生并不作答。江山无限好,自然要让有能力的人来坐,李家的天,要变一变了。
“将军,那太监有点不一般。”守帐的亲卫一脸不知所措。
“怎么个不一般?”谢云流从厚厚的熊皮里爬起来,侧着耳朵听消息。不是他谢云流托大,只是关口大军自他从吕岩手里接手重组操练至今,再没有几个亲卫,那真是白干了。
“大半夜的帐子里有小孩儿哭声,末将进帐,那太监一丝不挂被子裹着人。”
小卫兵肉眼可见的无助和恶心。
嚯,谢云流离京多年猛地听到这些腌臜事颇为恶心。
“不管他那些”谢将军又倒回厚厚的兽皮里,上面还带着相府的暖香熏得他昏昏欲睡“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干扰军务就行。”
京都这些天天气不太好,雪下了一天又一天,厚厚的雪被压得房子透不过来气,压得京官人人自危,大家都知道,皇上也就这两天了。
形容枯槁的皇帝在为自己的孩子燃尽最后一点生命。
“皇后。”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嗓子眼挤出,灵台仅剩的清明撑着自己不闭眼。
皇后全然不复之前在大殿的雍容华贵,披头散发坐在丈夫床边,好似和丈夫一起失去了生机。
“皇上在那边可要等等臣妾啊,臣妾看着麟儿继了位,臣妾就合眼。”
床上的老人已经无力安慰老妻,拿出藏好的圣旨递过去嘱咐道:“等麟儿回来了再打开。”
砰砰——屋门响了。
皇后打开房门将外面的太监迎进来。
“陛下,李相在左殿,皇子们在右殿,一切都准备好了。”老太监趴在地上给自家主子作最后的汇报。
“事发后封锁宫中,只待前线战毕吾儿归来。”暮年帝王放下一决生杀的手,恍惚见他看到了年轻的吕岩,骑着白马,身带利剑,跪在他脚边,却无端让他胆寒,吕家,这次要彻底消失。
李忘生坐在偏殿喝茶。他轻抚茶盏想起第一次进宫时的光景,他和兄长都还很小,刚刚从漠北被带到京城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宫里那时很流行粉瓷花盏,是正得宠的德妃娘娘喜欢的,皇帝为了哄娘娘开心,几乎把所有茶具都换了粉瓷。他年纪小,入宫时没拿稳,粉瓷摔了。
皇上为此好发了一顿脾气批评德妃奢靡,说是为他出气把德妃打进了冷宫。
后来德妃去哪儿了?李忘生不记得,但他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德妃生的,当今皇后只有三皇子一个儿子。
吱呀一声,偏殿的门开了。
“李相。”又是个不认识的太监。皇帝暮年好用宦官,也或者说,这些人早就有了,只是在相府的压制下忍耐多时。
“皇上说李相钟灵毓秀,想让李相这样的贤才常伴君侧。”言罢,从怀里拿出根白绫“李相请吧。”
李忘生八风不动正眼不瞧那太监,仿佛这大殿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
大太监本就不指望李忘生自己乖乖赴死,李忘生越是抗拒他越是名正言顺。
“李相既然不识抬举,那只能老奴自己动手了。”
他拿着白绫朝李忘生走来,后面跟了一排宦官,李忘生能感觉出这些都是练过武的。
李忘生抽手拔剑,他自进宫就明了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要战便战,他们吕家可不是待宰的羔羊。
这厢内殿打的火热,外殿也不遑多让。
一群老臣等在金殿下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是昨天半夜被李相给叫起来的,什么事,没有说,只说宫内十万火急。
皇上的病,大家都心知肚明,于是连夜赶到宫内,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只是今天宫内怪的很。往常服侍的婢女太监不知道都去哪了,更诡异的是,李忘生也不见了。
正在大臣们将要坐不住之时,吕家的家仆出现了。
“相公们不要着急。”这个小孩和吕家来往的人都不陌生,他常跟在李忘生身边。
“李相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小孩手一挥,吕家亲卫立刻将宫门关闭。
“吕家这是什么意思!”亲皇派站起身大声唾骂“吕家果然是要造反!”
“我吕家一心为国,是好是坏是忠是奸待过今天一切皆见分晓!”
李忘生并没有多少兵力可言,他有的只是吕家的几个家仆,和谢云流战场上的遣送回吕家的伤残病,大家战力有限,最好是速战速决。
李忘生一剑捅穿面前宦官的心脏,鲜血迸溅出来泼了李忘生一脸,玉面染血,他有了些谢云流的影子。
李忘生边走边打,他已经埋伏好家兵藏在右殿,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救下两位不得宠的皇子。
护驾——右殿惨叫响起,果然,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洛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说是埋伏,真正在殿的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等不等的来吕府的家兵。
“大皇子您躲在我身后!”洛风焦头烂额,看着慌不择路蜷缩在一旁的皇子们头大。
“这些奴才要造反吗?!我可是皇子!”
混乱之下连称呼都忘了。
大皇子像个皮球在右殿的太师椅下来回翻滚,躲着追杀。
洛风顾的了大的顾不了小的,只能尽可能的保护他们不受伤。
吱——哨声响起,是吕府的支援到了。
另一边,李忘生在家兵的保护下抓住了两位皇子。
皇帝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不详的预感在心头浮起。
“皇后,外边为什么还未结束?”
皇后一脸惶恐,事到如今她也知道计划出了问题。
李忘生拖着惊魂未定的两位皇子一脚踹开了寝宫大门。
“李相?”
纷乱飞舞的雪花做了李忘生的陪衬,老皇帝好像又看到了吕岩。
他费力撑着自己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喊着杀杀杀。
李忘生觉得疲惫极了,他脚下有些打滑,硬挺着自己不倒下去,他很想在边关的兄长,可是此时还不行,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到底是李相还是吕相?老皇帝彻底迷失了,他的生命停在李忘生的脚下。
一旁的皇后见状,拔出丈夫的宝剑追随而去。
李忘生捡了落在一旁的圣旨,扔进火盆,一切都结束了。
“李相......”旁边两位皇子跪在李忘生脚下,“求李相给我们一条生路。”
李忘生蹲下身把两个扶起来,“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们。”
大皇子止了啼哭,呆愣愣的看着李忘生,一旁的二皇子却远比大哥机智:“臣弟对皇位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我们兄弟二十年来的情谊,臣弟愿大哥继位,一生不娶辅佐大哥。”
李忘生扭头看向二皇子,这个人原比他要想的复杂,可他已经没心力管这些了,他现在只想见谢云流。
“谢将军!”
张公公彻底怕了,他真的没想到谢云流让他这一把老骨头上战场。
谢云流嘴里叼着草问:“公公不是说听安排吗?”
“老奴没有一点战场经验啊,让老奴去粮草队吧。”老家伙一把骨头这两天被吓得不轻。
“没经验?”谢云流咧嘴一笑“没经验我教您,开打了您就拿着剑来回砍就行,什么也不用管,看见胡军就砍,砍得人多了就不怕了。”
真是胡话。
老太监不是没有和京城联系,可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他这两天格外害怕,总觉的是京城出了事。
“将军!”亲卫从马上摔下来,那马竟然是被跑死了。
“胡军异动,可汗从漠北赶至关口准备最后一战!。”
谢云流抽开嘴里的稻草,老家伙终于来了。
月黑风高,狼烟滚滚,染脏白月,浸红黄土,谢云流在这个夜晚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到如此地步他还不忘拽进老太监,这太监和他在一匹马上,白眼翻了好几回,谢云流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把人给吓过去了。
谢云流一马当先直冲敌方首领,他打仗就是这样,从不回头,真就是看见胡军就砍。
常年在关口打仗的胡军怕他怕的厉害,尤其是物资队一战,杀神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对面的可汗更不是孬种,漠北的鹰只有战死没有投降。
两匹白马在战场正中心相遇了。
谢云流转剑斜劈,一招斩了对方的马。可汗双手挥刀,砍向马蹄,谢云流左手拽着缰绳带着马儿跳起来,而他自己却身体下压贴着马肚子又劈了可汗一剑。
可汗横刀格挡,少年英雄名不虚传。
谢云流踩马起跳,舍了马和敌方恶战。吕家功夫轻盈灵巧,谢云流年轻气盛,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带兵这些年他融了自己的蛮力进入剑法,身轻似燕剑势又重逾千斤。
他极快的运剑,刺过可汗的头胸,终于在一次挥刀时,谢云流抓住了破绽,他一剑破开敌将咽喉,力气之大头颅直愣愣的飞出中心跌在了胡军战车前。
胡军失去王上气势大减,被吕家军杀得满山溃散。
谢云流找回自己的马,那太监居然还趴在他马上,探探鼻息,居然还活着。
谢云流牵着马鸣金收兵,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阳光已至风雪已停,漠北的一线天下,有少年将军踽踽独行。
走止账下,之间一人身披狐裘,观音玉面,有如花笑颜。
“兄长。”
李忘生在漠北的蓝天下重新找回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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