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完结】呆子师弟（LOF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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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忘生从前是会信太上忘情那一套的人。

  

　　吕祖深谙弟子秉性，除去平常的事理，也因材施教，将二人分开说些由中之言。李忘生一片精白之心，不喜偷听，可谢云流又大不相同，他真好奇师父对师弟这等温良君子会说点什么，于是偏爱做那隔墙耳朵，一边听吕祖言教，一边偷笑师弟。

  

　　又一次窃听败露。


　　谢云流半颊尚贴着门板子，骤一开门，他脸上一空，顿感异样，向前探着的脖子紧张地僵住，两眼微抬，朝李忘生懵然地望。李忘生早知他这师兄在门外做贼，意欲训他两句，如今对上这一双眼，也万不能说出严词了。


　　李忘生长叹一气，无奈道：“师兄是来找师父的吧。”谢云流见李忘生并不生气，那股子脾气又涨上来，想弄鬼，想作怪，想胡搅，令师弟面上有与寻常迥异的神色。他拉过师弟的袖子，笑问：“才不是，我来寻你的！方才师父说的我可听的一清二楚。师父说你是要当圣人的人，可书上说圣人忘情，若你当圣人，便是要忘了我们师兄弟之情？”李忘生也问道：“敢问师兄眼中，何为圣人，何为道呢？”


　　谢云流还是不正经，坏心原是安在胸中，春风平地一荡便浮坏心至嗓眼，溜出句话来故意撩逗师弟，笑道：“我才不做劳什子圣人。圣人总在别人嘴里心里，根本不快活，我谢云流要做就做天下第一等的大侠！我道不在他人，但凭己心。但我这心中，大有东西，你问我不问，问我即如问道。”一边说，一边要携李忘生的手去摸自己的胸膛，兀自带他去问自己的心。


　　李忘生猛地撒手，忙扯袖子，急急地退避两步，垂着眼看指尖，又抬眼身前之人，不待谢云流出言，便运功曳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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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流一番寻摸，在论剑台上找到了李忘生。


　　谢云流在他身边坐下，风一拂，雪沿梢头劈头盖脸倒在谢云流肩上身上，袭襟洗裾，他一抹脸，嘴里也进了雪，呸呸呸地直啐。李忘生本没转头看他，听到这平地风雷般的动静，还是禁不住笑了。


　　李忘生伸手，轻拍谢云流金冠，欲先将孔隙间的雪打落，再好整理衣裳襟袖。谢云流借机揣歪捏怪，头似拨浪鼓一样左右摇甩，雪粒乱洒，这下李忘生倒不知如何下手了，索性心一横，把手伸进谢云流领口去，抓着他后脖子，拎狗一般的提挈起来。


　　李忘生道：“师兄再胡闹——”谢云流停住脑袋，又往前凑了一凑，两人的脸几乎紧紧偎依。谢云流笑问道：“我胡闹，你待如何呀？”李忘生的心在笑里扑通地跳，慌慌侧开头，通身的肉被蜂蛰了似的麻，连筋骨都在细微地颤栗，他舐了舐上牙，想说出师兄那样的比蜜还甜的密语来。


　　便是李忘生思考的时间也耐不住，谢云流耸起肩膀，说道：“师弟，你是没运功吗，手怎的还是这样冷。”李忘生闻言就要把手往外抽：“对不住，冻着师兄了。”

  

  谢云流抢过师弟的手，嘿嘿笑道：“这样更像样些，你平素是最懂规矩的人，方才居然用手捏我的脖子，真是没大没小！师兄要罚你！”李忘生道：“师兄总把罚我挂嘴上，又不真的罚。”谢云流哼了一声道：“呆子，那是我还没想好呢！总有一天会罚你的，你等着瞧好了！”


　　二人不说话了，只久久地牵着手，看论剑台的雪渐落渐深。


　　一声鹤唳划破青霄，李忘生似被惊醒，对天地山雪没头没尾地道：“我不做圣人。”不言语时，二人身上又攒了好些雪，须眉交白，活像老头子。谢云流一闻此言，把满头满脸的雪都顺在袖上，叫声师弟。李忘生依言转头，兜头兜脸地泼来雪，只得合眼，一任雪粒盈睫，听谢云流的笑在千峰万壑间浪游。


　　待笑得尽兴，谢云流道：“纯阳之道不在修道而在修心，但凭己心，你闭眼，可曾看见己心了吗。”李忘生笑道：“不曾。”


　　谢云流原以为师弟会应下，不料竟是如此答复，他呆了半晌，转念一想，定是师弟有样学样，仿照他的招数来捉弄人，又道：“开眼，己心可在？”


　　李忘生又不答了。他丹田运功，睫上覆雪消融为水波，双目似开微合，似是含泪，随即挥袖抽出非雾，说道：“华山高绝，俗尘不到。可坐于这论剑台，观雪峰冰山，仍觉道心不洁，便借这银涛，一洗非烟非雾，洗剑权作洗心。”


　　言毕，他向谢云流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