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完结】结同心(LOF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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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新衣服相关,小甜饼
给大家拜个早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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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落江山 | 前天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窗沿轻响。

李忘生折好最后一件道袍,叠放端正,归置到床头。再拿起手旁拂尘,头也不回地向背后挥出。

但听“啊呀”一声,有什么沉重物事落下。灯影灭去,拂尘卷了个空。



还是上弦月天。微微月光映着地上几片残雪,青灯一灭,半座华山头上都像是笼着薄烟。

谢云流便那般满身烟月站在窗前,金纹饰,白衣裳。脸上带了二三分着恼的神色,一双眼睛却在笑:“你瞧瞧!要不是师兄躲得快,这枝梅花可让你毁了。”

笑吟吟的秋波抛出去,像石子儿丢进深井。等得他脸上都僵了几分,才朦胧瞧见李忘生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手势:“上月师父不是说了么?要师兄晚归记得多走门,少翻窗。”

少年只着素白中衣,青丝散落,一手拍了拍自己脸颊,扫开眼底少许倦色。

“……更不准翻忘生的窗。”



原来是困了。怪不得出手比平常慢吞几分。

谢云流心里想着,压低声音笑道:“博玉同风儿都睡了?我来瞧瞧,是哪个呆子又忙到这么晚还不肯休息?”

话音方落,鼻子里痒痒着,险些一个喷嚏打出来,匆忙捂住脸抱怨:“忘生!你又往拂尘里加了什么?”

“拂尘么,便是拿来拂尘啊。”李忘生放下拂尘,脸带疑惑,“师兄今日下山,我做完平日庶务,想着替师兄屋里打扫打扫……唔,打扫到一半,博玉来找师兄讨前日说好的机括图纸,风儿来问新的木剑可曾做好。忘生想试做一个,着实削不出来,只好哄他们两个等师兄……”

少年抬手掩住一个呵欠,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回来。”

“你给风儿削木剑?”谢云流大惊,忙回身点起灯,拉过师弟的手仔细检视一遍,见没添上什么伤口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又数落道,“师兄答应风儿的事师兄自然会做,你费心削那个作甚?伤了手,过几日还怎么出门?”

李忘生愣愣点头,随口答着:“是,还是师兄心灵手巧……”



纯阳宫这几年已非昔比,正殿内能点得起长明蜡烛,师徒三人从前在中条山里却俭省惯了。李忘生房内至今点的还是师兄手制的简陋油灯,墙上有经年留下的烟迹,灯焰不时地一暗一明。

心灵手巧的师兄悄悄挪了半步,免得自己的影子落在师弟脸上。

白玉一样的脸颊,灯气一扑,显出些淡红暖色。近来练剑辛苦瘦了几分,颊侧还有孩子气的弧度,再近些,方能够看清脸缘细细的绒毛。

谢云流暗暗地在心里将东市的玉雕桃子换成西市的新鲜水蜜桃。

灯旧了,人大了。要把人哄出门玩儿,也是越发地难了。

他心里知道这会早该放李忘生去睡觉,却舍不得便走,随口扯道:“忘生!你这么一说,我才悟到,原来拂尘不止是拿来练柔劲的软兵,顾名思义,便是拿来拂尘的!”

师弟一脸茫然,也没笑。谢云流于是又补上一句:“——不对,在师父手里,乃是天下至刚至猛的兵器。”



七天前吕洞宾挥舞拂尘追着他横贯山头,飞越山涧,逍遥游轻功使来如松间云鹤,端的是回肠荡气。

想是忆起那时情景,李忘生终于笑出声。长睫下一层困倦的水雾消散,乌黑剔透的眸子映着灯火亮起来。



谢云流更加不肯走了。

他熟门熟路地摸到架子旁,摸下个瓶子,将梅枝插好。自己叉着腰欣赏了两下,回过身。李忘生总算瞧见了他一进来便重重地放在桌上的那个木匣子。

墨画般长眉略抬,微圆杏眼睁大一分,便是一缕盈盈的探询神色。



这会儿谢云流却不想明白了,抄起双臂随着灯焰闪动摇头晃脑,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眼角去捉师弟的眼波。静悄悄地闹了一会,可算等到李忘生先撑不住,开口询问:“师兄这次带了什么回来?”

谢云流心满意足,跳过来抱起匣子:“快猜猜,猜对了师兄带你去长安城里——”

“师兄!过几日就要启程去名剑大会了,忘生不玩。”

“正是要去名剑大会,才要你猜——啊——”

谢云流拖着长音,心中默数到五,听见李忘生无可奈何地问道:“师兄觅得了新的宝剑?”

“不对!咱们是去夺剑的,那‘御神’真有叶家说得那么好,哪还用去长安城里寻剑?”

李忘生沉吟道:“不是刀剑,定是玩器。师兄近来内须勤修,外劳俗务,忘了许给风儿的木剑,故此寻了别的玩意回来哄他?”

讲到这,谢云流倒真有点子心虚,连忙道:“不忙!师父要咱们带了博玉风儿同去,骑不得马。这一路上舟车转乘可有得辛苦,待哪一日读经不耐烦了,顺手替他削一柄就是。”

他心性跳脱,同小孩儿最是投缘,哄起两个孩子常有千百种伶俐促狭的法门。师弟平日里听他糊弄的点子,惯是要说上一句两句的不是,三句五句的道理。现下想是困了,讲不出道理,只是懵懂眨着眼,眼神又是蒙蒙一片。



谢云流总也想不通。长安天气高爽,衣裳晾出去,一天也就干透了。似这般,全长安的河水井水得要分出多少灵脉,才能教师弟的眼睛这样水气氤氲地扰人。

……又怎地能够空长了这样一双脉脉含情的灵慧眼睛,人却是块实心的木头。

实心木头开言道:“是孝敬师父的……经书?酒?不对……这匣子装不了酒坛,也该当装不得活物,是……唔……葫芦?……师兄不喜欢师父的拂尘,应当不是拂尘……”

不说还好,一说谢云流当即忿然道:“孝敬他做什么!他要下山云游,剑帖给我一走了之也就罢了,博玉同风儿也都丢给你我。哼,他倒会躲懒。”

“师兄!不可对师父不敬……博玉风儿都懂事,到时我再帮师兄照看着些,唔……也就是了。”

“师父要躲懒是小事,我是气那两个小子经没读几卷,剑没学几招,跟咱们一路舟车劳顿过去,到了西湖,能看得明白什么!——罢了,不说这个,师弟,你再猜猜?”

“……忘生着实猜不出了。”

“猜不出,便要罚!”谢云流打开匣子,抖开里头的物事,硬是逼得还在强忍倦意的李忘生睁大眼睛望过来——“咱们这一回下山,除却比武,夺剑,结识豪俊这些事,还要替纯阳宫,替师父他老人家撑门面,不能净穿平日那几身旧道袍。喏——师兄在西市的绣坊里替你订了件新衣裳。”

少年惯性称赞两声师兄的眼光,随即本能一般开始扫兴:“师兄,这衣裳层叠繁复,广袖长裾,处处坠饰,比剑时施展不开……”

谢云流恨不得拿剑柄敲他的脑袋:“到时难道还会要你上台比剑不成?只管带着博玉风儿,好好看师兄怎么给师父挣脸面回来就是——好啦,师弟猜错那么多次,罚你现下就换上给师兄瞧瞧。”

李忘生困得眼皮沉重,半醒不醒着应和,“……上次做衣裳还是去年的事,师兄何处得来的尺寸?”

谢云流得意道:“你去年的尺寸,我还记着呢,就照师兄当年长的个子放了些。忘生你且试试。若是不合身,明日师兄再拿去改来。”

“唔,尺子在博玉房里,博玉睡了……”

谢云流赶忙挡在步子打飘的师弟面前:“无事,你先穿上,师兄拿手丈量,给你记着!”

李忘生便十二分认真地抬起头,睁大眼睛,水雾迷离里一字字努力说道:“有劳师兄……帮我。”



给师弟换衣裳这事,谢云流从前甚是爱做。

他十二岁时师弟年方九岁,三岁之隔,如同半生。

小小一团雪,眉心点红,捧在手里还觉得轻。师父丢来零花的散碎铜钱,下山坑蒙拐骗、行侠仗义得来的金银,有好些儿结余教小小谢道长拿来,照画上打扮娃娃。

吕洞宾起初看得开心。道士这行,仙风道骨是一条路,随心所欲也是一条路,他带着谢云流走的是后一条。人长得好看,套一身麻袋布片讲道也自有善男信女爱听信听等听。现下大的自己会带小的,大徒弟机敏矫捷会替恩师分担家务,小徒弟玉雪可爱心思澄净是个清修的好苗子,养两个比养一个还要省心,兼且赏心悦目,真正是一箭双雕。

到头来半仙也有料不到的事。吕纯阳带着两个徒弟一个徒孙入长安那天,教天策府逮了个正着,出身度牒里外盘查了几遍才得放行,落脚处还被专人专马盯了半个月。

谢云流,年十四,初次知晓皇城险恶,带着穿漂亮衣裳的师弟出门也有被当作拐子的风险。

他大言不惭地给师父提议,师徒一起跟着师弟换装,改换讲道的路线——吕洞宾算了半宿的账,把谢云流叫到院中老松底下,追着他练了半宿轻功。

直到如今谢云流也想不通这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那日过后,李忘生主动随师父师兄穿起朴素布衣,纵然其后纯阳宫的香火日盛一日,师兄在长安城里挣出几分薄名,渐渐地开始折花斗酒,锦衣玉带,少年也只到外门弟子一年两度换新道袍的时候跟着做上一件,再不肯改了这清简的习性。



过了四五年,师弟终于又愿意乖乖站定让师兄动手换上新衣,做师兄的心中大乐。

深色中衣虚笼出身形。内层衣裳蓝似青冥悠远,领口绣线织了银缕,灯摇处,星河璨璨自胸前洒落。轻绡广袖外袍披上手臂,再将薄纱绕过左肩,缠上臂膀。

谢云流舒一口气,自木匣里翻出银扣,锁住肩臂上薄纱。

李忘生平日作息规整,到这时已支撑不住半合了眼,身子几乎尽数扑进师兄手臂里,迷迷糊糊地问道:“师兄几时才好……”

新衣裳繁复得紧,好容易穿到这会,谢云流才不舍得前功尽弃。权且半是扶、半是抱地把师弟挪到床前坐好,再拣出那些个衔珠银鹤,玲珑流苏,一样样沿着肩头、胸口、腰间缀下去。

纯阳步法端方规整,师弟人尚轻盈。若带着这一身饰物步罡踏斗,也该是“环佩叮咚”,可惜眼下是听不到了……

小谢道长赶忙晃晃脑袋,埋头到匣中一阵乱翻,把明珠玉饰拨得铮铮作响。



——最末一步,是扣上流云纹样点缀,玄鹤白鹤交颈相缠的腰带。

谢云流忽然抽回手。身子后仰的动作太大,李忘生被惊动,费力地抬起眼帘,茫然向师兄投来一眼。

……眼睫、水雾、星河、流云。

……雪团子、水蜜桃、唇、脖颈、白鹤。

他心里一阵焦躁,抬手虚掩住李忘生双目,喃喃道:“忘生,过完年,你是……十六岁了。”

“……嗯,忘生十六岁啦。”

十六岁时,师弟只得十三岁。他瞧自己俨然便是位老成稳重,打遍天下无敌手,世间无双无对的好师兄。

可是师弟的十六岁,似乎还是太稚气,太乖巧了些。做衣裳还要计算着比起上次该放多少尺寸,帮着博玉调试丹炉机关还会伤到手臂,自请思过半月……要是没有我这个师兄日日给他送饭,那半月便能教他瘦下一大圈来。



再等等。谢云流心想,再等些日子,等我们去西湖藏剑山庄……或者,等我扬了名,和他带着彩头,同博玉风儿一起回来的路上。等他个头再高些,等他见了山下的红尘世界,知道这江湖上少年侠客,前辈高人有一千个,一万个,哪一个都不能比李忘生的师兄更好。

他想着,忍不住微笑起来,拿过新制的莲冠要给师弟戴上。

才发觉李忘生已睡着了。在他神游的那会儿,少年安安静静地倒在坐在床边的师兄腿上,青丝像是春水一样在膝上散开。

谢云流怔怔地瞧他的嘴唇。瞧了一会,目光移上眉心朱砂。

师弟睡得实,他……不会知道。

小谢道长心里反复地寻思。想着想着,老老实实又将眼光往上挪了几分。

小李道长平素梳理得齐齐整整的发丝有一绺垂在外头,恼人地轻颤,像是唇珠上起伏的一点朱红,眉梢一痕欲语的青。

鬼使神差地,谢云流搁下莲冠,抬起手拈住那绺头发,一圈一圈,往复徘徊着,将那发丝缠绞在食指上。

这才是,没半点逾礼的事情……他一个劲地安抚自己的心思,却还是觉得脸上发热,胸腔里一颗心快一阵慢一阵地跳。



……那便是,景龙三年春风里,长安城外,华山顶上,纯阳宫中,再无人知晓的一宵。





——谢云流是被寒风扑醒的。

屋内的火灭了。不知何时窗户大开,夜空幽蓝,不见半点阴霾。星河渺渺,月圆如璧。

他摸索着握上枕边刀柄,缓缓平复呼吸。

夜深无雪,朔风也如掌中刀锋破梦,吹得满室寒凉。



如今……眠也浅了。

他对着床架床帐一动不动地瞪了一会眼,终于不情不愿翻身下床,披件外袍,趿着鞋子走到墙边拢上两扇窗,扯了几张黄纸点着,蹲下身,拨亮那不知何时灭了的火盆。

做这一套活计时已尽力放轻了手脚,回到床边时,李忘生不知怎地还是醒了。半睁双眼,正自神色迷蒙地望着他。

过多少年,谢云流见着师弟眼里的水雾还是会手忙脚乱。匆忙钻回衾被里,低声抱怨:“怎地长安脚下的火盆还这么旧?不是呛着就是闷着,如何养生?”

“浪三归先时四处游荡,画过几个新的式样回来,莫铭依样做了几个,干净,没有烟。我叫他们去找一份图纸给博玉,总不能翁洲那边的小弟子都用上了,你这做掌教的还用不上……”

李忘生是没醒透,睁着眼睛在听,却好像半句也没听进去。谢云流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篇话,直说到“我去找浪三归”,才听见李忘生慢吞吞地“嗯”了一声,自己嘴唇上多了一根手指。

“师兄先睡罢……帐子放下来,两个人便暖和了。”

他一下泄了劲儿,浑身好像暖洋洋地泡在汤泉里。翻个身,将抽高了个子,手长脚长却瘦了好些的师弟团一团,整个儿抱进怀里。

从前挨师父拂尘时没敢对师弟做什么。现下……托上官博玉好徒弟的福,他知道纯阳刀宗弟子中间都曾流行过些什么强取豪夺的话本——此时此刻,他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念头,但是师弟还半在睡梦里。师兄要有个师兄的样……他抱了一会,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手臂,低声道:“睡罢。”

李忘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环住他一条手臂抱在胸口,脸颊贴上来,安安稳稳闭上眼。

白发铺了满枕,有一绺不安分地滑过额头,俏伶伶垂在谢云流眼前。

做师兄的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拨了拨。一重重,小心翼翼将发丝绕上指尖。



——寒闺周黼帐,锦衣连理文。怀情入夜月,含笑出朝云。





“忘生。”

他到底又唤了一声。

“师弟。”

“……睡着了?”

“真的……不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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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树 | 前天 20: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要我说流流哥反正话本都那样传了,你不真干点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都对不起这流言蜚语(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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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therr | 17 小时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睡了咋了!强取豪夺还在意睡不睡吗?听我的,上!睡了有睡了的说法,总你你别管,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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