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听说谢云流拿走了共感娃娃？

谢云流当初仍在华山时，缝了许多布娃娃送给李忘生。少年骄傲说着旁人有的，我师弟也必须有，将最好的那个赠了出去，余下的，便一应放在了房中楠木箱子中，直至那个雪夜，他一路奔逃，所有的都抛弃在了身后，无论是小娃娃，布娃娃，还是将娃娃放在床头枕边的那个人。

谢云流其实一直自诩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绝不做小人偷偷摸摸之事，他冷着一张脸说我是正大光明去看李忘生学艺不精被人拿了，说自己是光明正大的去抢李忘生的剑帖，决口不提自己是怎么在对方的三两句话下就溃不成军溜之大吉——但除此之外，他也的确做过不可告人之事：他曾偷回华山，只为了拿走一个放在木箱中落灰的李忘生布偶。哦对，在卓凤鸣倒拔静虚宫后，从残垣断壁下翻到的这个箱子就在李忘生房内了，这足足耗了谢云流三天跟做贼似才寻到。

但谢云流并不知晓，他从箱子里拿走的最顺眼的那个，正是平日李忘生放于身边的，只不过那几日有皇室中人上山祈福，李忘生忙于事务才思量再三收了起来，而天道弄人，兴许日久而存一丝神识附于其上……

待到纯阳宫俗务事毕，回至房内，换下一身法衣却仍莫名周身暖意不断，李忘生便只着简单白衫，将杯中茶饮尽，轻叹口气，出神的盯着暗红色箱子上交错纵横的划痕，他当初也曾想过好好修复一番，可一朝事变，骤然虚他接手的事汹涌而来，再无年少时的闲暇。李忘生放下拿了许久的茶杯，走过去打算重新将布娃娃拿出，可未等开箱，屋外忽传来一弟子唤问，掌门可在？

李忘生顿了片刻，指尖划过箱上一处凹痕，终是披上外衫转身离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回‘光明磊落’剑魔谢云流那边，他一路轻功飞奔下山在隐者客栈寻了个上房暂且歇息，门落了锁才从怀中掏出李忘生布娃娃放到桌上，谢云流看着娃娃脸上永远不变的微笑，心中憋火，伸出手指点着红线绣上的眉间朱砂痣，絮絮叨叨起来，什么李忘生你这个卑鄙小人，将我箱子弄得破破烂烂不说还藏的那么严实，什么把娃娃藏起来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你不愿想起我是吧之类，说一句，点一下，那娃娃仍旧是笑着，就像它主人似，总见不到发火的模样。

谢云流絮叨完，又觉得自己颇为幼稚，四十多岁的人，去偷这东西，还在乎人是否珍惜……他很快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对的，他只是去看看洛风，留两本剑术心得，顺便拿走本就是自己留下的东西而已。没错，就是这样。谢云流很快的说服了自己。

而后一日日过去，谢云流自诩和李忘生那个‘卑鄙小人’不同，觉得李忘生将其压箱底，那自己便要随时带着，扮黑衣人抢剑帖回来后戳娃娃脑门、听洛风劝准备见故人之前戳娃娃脑门、抱着洛风尸体回到刀宗，娃娃放在停风小筑石桌上，谢云流拔刀欲砍碎这害苦自己之人的形象……手青筋暴起，可还是垂下，知天命之年知天命无常，他于这无人之处终匿涛声之下，第一次放声大哭。

他与李忘生再次见面，是烛龙殿。各派掌门皆被掳走一事江湖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谢云流心中冷哼，自己这师弟当真是学艺不精，竟中了那般货色的拙计……

“…师兄，还有一事。”

待那乌蒙贵事了，本应随上官博玉回华山修养的李忘生独自去了另一方向，顺山路而上，一处鲜有人至的凉亭映入眼帘，其中正坐着谢云流，许是听见毫不掩饰的脚步声，谢云流匆忙将什么东西藏入怀中，面上仍是一副不耐。

“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如同没听见这般冷言冷语，李忘生在谢云流对面坐下，不发一言，只伸出手掌。

“不算命。”谢云流下意识开口，转瞬又意识到他与李忘生已非贫嘴的关系，皱眉找补，“李掌教此番何意？”

“这十年来，我眉间很痛。”李忘生收回手，平静的眸子盯着谢云流，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之事，“也时常会幻听，听见不知何人唤我卑鄙小人。”

谢云流正欲说这与我何干，心念一动，登时想起自己怀中所藏之物，除非李忘生在自己身边日日监视，那这岂不是……他心虚，想饮茶此处却无茶，想擦刀又实在突兀，但仍面上不动声色，作出副听不懂模样。

李忘生见他不搭话，便也只同他如此安静坐着。

谢云流先败下阵来，他骤然起身，干巴巴说刀宗仍有事务，转身便走，只来得及听见身后人一句，那便托由师兄，好生保管。

说是好生保管，得知了不得了的可能性以后，谢云流反而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平日习惯了往怀中一揣——毕竟他的外袍毛领蓬松遮挡的正好——此时却总觉得甚为别扭，就好似…就好似与李忘生曾隔衣相贴般。

他的确对李忘生仍是惦念，但曾经种种也真切的如深深沟壑横贯二人之间，哪是轻飘飘一句放下，一句误会就能填平的。谢云流又下意识去点那眉心红痣，只是这次，指尖覆于其上，停留许久。

刀宗浪涛声依旧，华山雪纷飞不休。李忘生纵使纯阳心法护体，此一番劫难磋磨也须闭关好生休养，好在卓凤鸣代行掌门事宜并无差错，师弟师妹们也各行其是，只简单叮嘱几句，他便放心入洞府修养。

坐忘无我，气行周天，吐纳之际，李忘生眉心处又传来熟悉触感。十年前刚有这番感觉时，他还曾以为是自己过于劳累所致，但同时若有似无的大师兄声音传入耳内而不见其踪迹，几次三番，他不得不思量起，自己与大师兄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有了些许感官间的联系，而最有可能的，便是他遍寻不见的儿时布偶。

李忘生运转此一周天毕，静待那几指头戳下，再听听这次师兄的碎碎念……他想起大约去年此刻，他因洛风之事已闭门三日无法入眠，忽喉间一凉似有剑尖相抵，自己本羞愧难当做好切肤之痛准备，却是悲恸啼哭之声入耳。

思绪飘散过远。可即便如此，眉心处只是温热停留，久到正经如李忘生都甚至胡乱怀疑起是不是谢云流将热茶杯放在布娃娃脸上时，指尖触感开始渐渐沿鼻梁下划，划过鼻尖、点过唇瓣、触过喉结，最终顿在胸口，轻戳了两下，他听见虚空中飘渺一句，李忘生，你究竟……有没有心。

此后数余年，再无任何凭空交集，连着李忘生身上一直以来的莫名暖意也一并消失无踪，兴许是得知了其中奥秘后觉得难堪便已收纳落灰罢。李忘生如是想着，怅然半晌，便将此事放下，直至江湖因月泉淮掀起血雨腥风，几大高手出手亦是难敌，最后此人竟妄入九老洞寻纯阳至高武学——为此，纯阳六子聚首，以天道剑阵合力相击，终破其势。

“师弟。”

待一切事了，谢云流唤住李忘生，二人并肩而行，渐与其他人错开，直到一破败亭子前停下，谢云流站定，拔刀入雪，挑出个木匣落入手中，又递给李忘生。见对方不解神色，只道打开便知。

李忘生拂去雪茬开了这匣子，里面竟是个小小布偶，但并非自己‘失窃’那个，而是一个干净却显有几分旧色的少年谢云流娃娃，大大的笑脸和面前自见面起眉头便未舒展过的人大不相同，只是看着就觉得下一秒这娃娃会蹦起来说，走啊忘生下山玩去。

“你若有事，在这娃娃耳边说，我便会听见。”谢云流干巴巴解释道，顿了下又快速补充道，“免得师父他老人家半夜跑我枕头边上放乌龟。”

“嗯。”李忘生应声却并未抬头，他拿出布娃娃，匣子顺手放于一旁石桌，空出手来点点布娃娃谢云流的胸口，说：“师兄，忘生自然，是有心的。”

番外。
半月之后，谢云流已回至舟山，是夜他忽然做了个梦，梦中自己是青年模样，仍在纯阳宫中，兴许是因什么事被师父罚在了禁足抄写道德经，耐不住半夜想溜出宫去山下玩却被自家师弟逮个正着，胡闹间二人摔倒在榻上，李忘生素来无波澜的眸子此刻恍若星河只注视他一人，面色绯红，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师兄别闹——不想听他说话！谢云流脑子中一闪过这年头，身体便飞快的执行，用一个吻封禁了余下的话语……

纱幔垂落，烛光已灭，唯月色隐约照见交叠身影晃动，风声呼啸，山谷鹤鸣，亦无人能听得细碎的呜咽与声声入情的师兄二字。

谢云流猛地惊坐起。无他，梦中忽听见门扉嘎吱作响，梦中的自己怕被师父抓个现行，梦外……原是未插栓的窗户被夜风吹开。

真是个胡来的梦。谢云流低头，这把年纪竟然还……忽然他感觉脑门被什么东西点了点，紧接着便是虚空之中一个熟悉声音的自言自语。

“……如此触碰师兄，他怎么……也没有分毫反应？”

……

“李忘生！！”


谢云流最大的特点便是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少时如此，耳顺之年亦是如此。

他怒目圆瞪盯着枕边李忘生布偶那个温和的笑脸——更可气的是这笑脸还是自己亲手一针针绣出来的——憋了许久憋出句李忘生你这个卑鄙小人！

言罢他翻身下床自柜中掏出件劲装穿上，外屋脸盆中的水冰凉，正适合他此刻扑脸上好顺便冷静冷静某处小问题，而后娃娃往怀中一揣便出门直奔华山。

说起这华山与舟山两地着实相隔甚远，饶是轻功步速如谢云流，也免不得折腾几天。不过这途中他也并不无聊，白日听李忘生召来哪个小羊崽子传功，心中冷哼这是你最喜欢的学生？晚上休于客栈时鼻尖被点点、眉毛被点点、听李忘生说你这小布娃娃可别像师兄一般，最后总眉头紧皱。

眉头紧皱不过是显得威严！他李忘生懂什么！谢云流再次冷哼，臭着张脸照镜子，手却老实的去扒拉眉头，试图把那些岁月磨磋出的沟壑拉平。

他免不得想起那个梦来，那般恣意，是自己再也回不去的模样，一时免不得吃味，都只说俗世男女爱年华正茂，自己这般年纪，李忘生若更念念不忘他的少时大师兄，也合理……个屁！那是他有眼无珠！谢云流忍不住站起活动筋骨，虽说容颜已老，可常年习武日日精进，身体各处无不是时刻保持在巅峰状态，定要叫李忘生知道他大师兄现如今……

……。谢云流回过神来，他是去找李忘生算账的，这都想到哪去了！

而华山之上的李忘生，全然不知自家师兄正在路上全力冲刺前来，他仍在度过一日复一日的平常生活，诸如指点小咩们剑法，抽查弟子的课业，处理一些观内寻常事务。只是多了晚上入睡前，他总要与枕边的娃娃闲话几句，可鲜少听见谢云流回应，有也只是哼的一声。他下手迟疑，但最后还是到处碰碰，也依旧没有反应。

连通之事可遇不可求吧。李忘生心想。如此几番下来，李忘生便不再过多顾及，只把布偶当做寻常物件，时常入定结束后，拿在手中指腹在娃娃身上摩挲过，叹息彼此各有宗门照应，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次相逢……

“李忘生！”

“……师兄？”

谢云流一身黑色劲装几乎与窗外夜色融为一体，是的，窗外，尽管他已洗去世人误解，且成为一派宗主，但回纯阳宫见自家师弟，他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翻窗。只见他咬着牙直直盯着李忘生仍未离开娃娃身前的手指，一跃下地反手气劲便将窗严丝合缝关上，一步步走近李忘生，在对方惊讶目光中一手抽走娃娃，一手扼住李忘生手腕拉至自己胸前，道：“你几次三番这般动作，害我轻功于水上时差点坠下！”

李忘生眨眨眼。

谢云流眨眨眼。

他们二人离得极近，而李忘生的手掌还被谢云流控制着紧紧贴在胸前。他们同时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此时此刻应该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师兄，你心脉似还有几分不稳。”李忘生指尖微动，开口解围道，“空雾峰温泉近来无人，不如我们一同……”

“嗯。”

纯阳宫入夜也并非陷入沉寂，偶尔也能见得一二弟子晚归，谢云流背手与李忘生并肩而行，超不在意的眼神瞥过那些向李忘生行礼的小羊崽子，然后看他们彼此捅咕一下又恭恭敬敬道声见过大师伯。

不过也有些令他在意的，习武之人耳力非凡，他总觉得有弟子在身后低声嘀咕“掌门说……大师伯……没用……”

“师兄？”

谢云流回神，不知不觉二人竟已是到了。他这会儿想起来自己到底因何事不舍昼夜的奔突至此，但李忘生却已先一步褪去外层衣服，只着白色单衣单裤踏入温泉，站在水中，隔着雾气蒸腾静静待他。

谢云流脱去夜行衣，步入其中，一言不发，手却觉醒什么记忆般将李忘生长发撩起，二人一并靠着石边左下，长发便被谢云流拖留在岸上。

许久不曾来过，太过许久。

“……”谢云流喉结动了动。他想将口中的词说出，却总有股气息噎住。总是在他欲言又止时帮他岔开的李忘生，这会儿就像是沉浸于温泉之中，闭目养神，气息平缓，一动不动。他也奇怪，李忘生说话时他觉得对方装作无辜，李忘生不说话时他也来气，干脆就着突然涌起的无名火，他直接开口道，“李忘生，你更喜欢年少时候的我，还是现如今的我。”

……

不对。谢云流差点咬到舌头。他这一生怒过恨过唯独不曾像此时此刻慌过，他想说什么来着，他其实想说李忘生你为何半夜用那娃娃撩拨我还说我没用？还是李忘生你又装无辜来拖我入深渊？

……

每个念头都不像堂堂刀宗宗主剑魔谢云流该想的，偏偏就越不去想冒出的就越多。

思绪翻滚之际有手覆于他手背其上，谢云流看向身边之人，那人也正在看他，笑意温和，目光之中只有他自己，无世界，无时间。答案并不重要了。谢云流知道。答案并不重要。

试探性的接近，试探性的鼻尖相触至唇瓣相贴，雾汽蒸腾间，白色衣衫随水波推远又沉下，此处无浪却声声惊涛拍岸不绝。忽又似水中扁舟入大河，上下浮沉而不没，颠簸中巨岩傲立，惹得河道再泛激流，浪声破碎，几番控舟而难避，至月移半边，终是一声喟叹随波而去。

发髻散落，发丝交叠，似结发，亦共白头。

“……忘生。”

“……？”

谢云流以巧劲为李忘生摁揉着腰际，想了又想，还是把那句「你瞧我到底有没有用」，咽了下去。

谁是李忘生最在意的小羊（恶意悄咪咪说道.jpg）

铁猫 发表于 2025-11-21 01:43
谁是李忘生最在意的小羊（恶意悄咪咪说道.jpg）

你就是李忘生最在意的小羊？（格林德沃脸）

什么老年纯爱物语啊可爱死了！光明磊落谢剑魔:明天就做个痛包天天带出门！